第154章
祁太后在福成郡主進來後便未發一語,她神色平靜,一雙眼角微垂應顯得慈和的眼睛卻透著冷色,福成郡主咬和下唇,因祁太后未曾發話,她也不敢隨意落座。
「你好的很,果然是好的很啊!」祁太后唇邊的笑容冰冷,她將手裡的蓋碗重重的朝福成郡主砸了過去。
福成郡主未曾料到祁太后會有這般舉動,當即叫蓋碗砸了個正著,茶水潑了她一臉,福成郡主只覺得額角一疼,抬手一摸指腹濕黏,一時間又羞又怒。
「母后這是做什麼。」福成郡主身子不停的顫抖著,又急又氣。
祁太后臉色青白交錯,目光森然,宛如一條吐著信的蛇,福成郡主在這樣陰森的目光終於露了怯色,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一步,探出了手:「母后。」
祁太后目光落在那只沾了血的手上,眼中冷意不變。
福成郡主臉色漸漸白髮,她突然揮動著手臂,崩潰的喊道:「這不能怪我,母親,這不能怪我,是您,是您一直不肯見我,您不肯幫我,難不成我要眼睜睜的看著四郎去死不成。」
祁太后面對福成郡主的瘋狂臉色沒有一絲變化,她勾了下嘴角,誅心的道:「難不成祁家出了事四郎就有活路可走了?」
福成郡主聞言怔怔的望著祁太后,牙齒咬的「咯咯」作響,瞬間淚如雨下,跌跌撞撞的朝著祁太后走去,跪倒在她的身前,哭喊道:「母后,您不能這麼對我,不能見死不救,四郎是您看著長大的,他叫了您這麼多年外祖母,您就忍心看著他走上一條死路嗎?母親,您不能像皇兄一樣狠心,四郎是我的命根子,母后。」
祁太后嘴唇闔動著,喉嚨間似被什麼東西堵住,久久未發一語,她避了避眼睛,一腳將福成郡主踢開,雙目赤紅,神色猙獰的道:「你還臉在這哭,四郎有今日都是被你害的,你個蠢貨。」
福成郡主哭喊道:「我怎會害了四郎,是皇兄,是他抓著一丁點的小事不放,連一條活路都不給我們母子留下,我就不知我到底是哪裡做錯了,才叫皇兄這般恨毒了我。」
祁太后面上閃過震怒之色,厲喝道:「你胡說什麼。」
福成郡主抬手抹著臉上的眼淚,冷笑道:「我沒有胡說,試問天下有哪個做兄長對自己妹妹這般狠心,母后可是忘了,皇兄能坐穩這個位置是因為我嫁到了楊家,若非是我肯下嫁,如今這把椅子上坐的是誰還不一定呢!如今你們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個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太后,我呢!我又算是什麼東西,哈,郡主,郡主,歷朝歷代可有一個帝王的親妹是郡主之身。」
「你給我閉嘴。」祁太后陰沉著一張臉,冷喝道。
「我為什麼要閉嘴,你們既然都不給我們母子活路,我還有什麼可顧及的。」福成郡主笑聲淒厲。
祁太后忍無可忍,一掌揮向了福成郡主,這一掌用足了力道,以至於她身子微微一晃,扶著椅子的把手才將身體穩住,福成郡主則臉一偏,抬手輕扶這瞬間紅腫的臉頰,眼淚飛濺。
「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打死了我你們都稱心如意了。」福成郡主神色癲狂,嘶聲力竭的喊道。
祁太后冷冷看著她發瘋,她眼珠已見渾濁,裡面不帶半天溫度,福成郡主在這樣逼視的目光下聲音漸漸小了起來,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好似三九寒冬時叫人淋了一身的冷水,止不住的打顫。
「可清醒了?若還沒清醒就給我滾出去叫人給你好好醒醒腦。」祁太后沉聲說道,目光冷颼颼的。
福成郡主瞳孔瑟縮一下,捂著臉哭了起來。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骨肉,祁太后總會顧念著骨血之情,她抿了抿嘴角,重新坐回了椅子中,目光掃過福成郡主額角上那道被碎瓷劃破的傷口,皺了下眉頭。
「日後若再叫我聽見你胡言亂語,你也不必在進宮來了。」祁太后冷聲警告道,對於兒子因何遷怒女兒祁太后心知肚明,只是那樁事必須爛在肚子裡,一個字都不能往外透。
福成郡主垂著眸子,眼皮紅腫,她輕聲抽泣著,不敢在頂嘴,掩在裙擺下的足踝縮了縮。
祁太后淡淡的掃她一眼,抬手一指叫她坐下,之後才道:「且仔細與我說說,你到底是如何哄騙的九郎去尋姚家的麻煩。」提到姚家,祁太后眉宇之間閃過一抹厭惡之色。
福成郡主將下唇咬出了一道血痕,低聲說道:「我不過是說若非她母親去了,此時他便不該喚我一聲表姑母,而該是一聲母親了。」
「蠢貨。」祁太后低咒一聲,卻也不知是說祁九郎還是福成郡主,或者兩者皆是。
「你可知我為何遲遲不肯允你一見?就是知你這性子必要胡來,與其讓你進宮鬧得宮裡多不安生,再惹你皇兄不悅,反倒不如讓你在府裡靜心的好。」祁太后冷聲斥道。
福成郡主抬頭看向了祁太后,哭訴道:「那您為何不叫人知會我一聲。」
她話剛出口,祁太后臉色便微微一變,身子像卸了力一般朝後仰去,棋差一著,她竟不知昌慶宮內也有兒子的人。
「母后。」福成郡主顫顫驚驚的喚了一聲,在祁太后冷沉的目光下,低語道:「如今九郎叫都尉府的人帶走了,您說他會不會亂說?」福成郡主此時隱有悔意。
祁太后冷笑道:「你以為都尉府是什麼地方,素來是走著進去抬著出來,嘴再硬的人那霍瓊也撬得開。」
「母后,那如今該怎麼辦?」福成郡主面帶慌張,眼底露出怯怯之色。
祁太后瞇了瞇眼睛,終是一狠心,長房沒了祁元葚還有祁元慎,終究是斷不了香火,去他一人保下女兒,以免叫兒子又以挑唆之由對女兒落井下石。
祁太后將髮髻上一支碧玉簪子抽出來,遞到了福成郡主的手上,沉聲道:「出宮後便去承恩侯府,與你舅父說九郎留不得,若留他一人之命便要牽連滿門。」這簪子是祁太后進宮時祖母所賜,是祁家一代又一代相傳之物,承恩侯只要見到便會相信福成郡主的話是祁太后授意,自會按照她的意思行事。
福成郡主將簪子插在髮髻上,猶豫了片刻,說道:「母后,九郎是進的都尉府,只怕不易動手。」
祁太后冷冷的看她一眼:「蠢貨,這世上便沒有不漏風的牆,都尉府又如何,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說完,祁太后閉上了眼睛,朝福成郡主揮了揮手。
「母后,我先出宮了。」福成郡主起身輕聲說道,見祁太后未有回應,眼中陰沉之色一閃而過,轉身出了昌慶宮。
福成郡主出宮後,便有人往紫宸殿遞了消息,晉文帝聽後嘴角勾起,吩咐道:「叫金吾衛的人將兩府都盯緊,若是祁元葚在都尉府出了事暫且壓下,再讓五郎去兩家傳旨。」
梁佶得了吩咐忙應了一聲,退出了紫宸殿後叫人傳話給馮統領和霍都尉。
祁家自是信了福成郡主的話,當夜便安排了人去賄賂都尉府看管祁九郎的人,叫他下半夜在牢獄之中無聲無息的去了,霍瓊率先得到的消息,第一時間便與馮百川通了信,馮百川當即去了姚家。
此時天色未大亮,姚家人見這個時候有人來擾,守門的小廝不免不悅,見門打開看見一身官服的馮百川不由一怔,若非他身後不曾帶了金吾衛的人,姚家的下人只當他是來尋麻煩的。
小廝慌忙的將人請了進來,又有人傳話去內宅,姚顏卿素來淺眠,叫人一喚便醒了過來,得知是馮百川來府,當即明白了他的來意,將外袍一披,與被擾醒的丹陽郡主道:「你繼續睡吧!今日我怕是要晚些回府了,不必等我用飯。」
丹陽郡主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捲著被子又睡了過去。
姚顏卿先去書房去了兩道聖旨,之後去往前廳,身上衣衫甚為不整,馮百川見狀不由失笑,道:「姚大人不妨先去梳洗,一切已塵埃落定,不差這一時半刻。」
姚顏卿叫人去大廚房煮兩碗麵來,之後又回了內院梳洗,換上了官服。
他回來的時間剛剛好,面剛端過來,馮百川倒也不客氣,大口的吃了起來,他出身不比姚顏卿生在豪奢之家,便是如今所住的宅子都是晉文帝所賜,家裡也不過只有幾個充點門面的下人,用來待客時端茶倒水,自不會像姚家一般養著幾個廚娘。
「這味好。」馮百川拿帕子抹了抹嘴,讚了一聲。
姚顏卿知武人飯量大,此時天已漸亮,便又叫廚房的人上了粥和小菜,馮百川也不作假,一口氣喝了兩碗,摸著肚子道:「趕明我也得尋一個做飯手藝好的婆子。」他嘿嘿一笑,與姚顏卿說起了正事:「祁元葚下半夜去了,再等一會你便可去祁家和楊家傳旨了」
姚顏卿微微頷首,目光十分的平靜,並沒有露出一絲驚訝之色,倒是馮百川冷笑一聲,道:「楊家和祁家這回真是結下深仇大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