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姚顏卿和祁家的事很快就有人回報給了晉文帝,晉文帝聽後不由失笑,姚顏卿是什麼脾氣他也算是一清二楚,能將他惹得怒形於色,祁家倒也算是有本事了。
「聖人,霍都尉將祁九郎帶了都尉府,您看?」梁佶小心翼翼的詢問著,這事必然是要驚動了太后娘娘的,祁家長房嫡系可就只有祁元慎和祁元葚兩個,眼下祁元葚被帶走,祁家焉能善罷甘休。
「不是說他為楊士英不忿嗎?可見他遷怒五郎是假,對朕不滿才是真,讓霍瓊去審,看看到底是祁九郎對朕不滿,還是祁家人心生不忿。」晉文帝沉聲說道,倒隻字不提祁九郎挨了姚顏卿一頓鞭子的事。
梁佶道:「就怕此事祁家會鬧到太后娘娘面前。」
「不必理會,讓祁家鬧去。」晉文帝淡聲說道,搖了搖頭,低頭看起了奏折。
梁佶輕應一聲,躬身退了下去,出了紫宸殿後讓內侍去守門的侍衛那傳話,若祁家人求見太后娘娘不必瞞下,只管叫人去昌慶宮傳話。
不出晉文帝所料,祁家人果然遞了話進宮,只是祁太后未允相見,反倒是叫人去召了福成郡主進宮,趙喜趁著出宮宣召的功夫,遞了話給梁佶,梁佶眼珠子一轉,忙把消息告知了晉文帝。
晉文帝嘴角噙著一抹冷笑:瞇了瞇眼睛,道:「自尋死路。」說完,他將手上的折子往桌案上一扔,吩咐道:「去將五郎喊來。」
姚顏卿此時正在家中寫折子,將祁家從老到小批了個遍,言辭非一般犀利,人說筆能殺人怕是正如姚顏卿一般了,從祁家馭下不嚴說到教子無方,洋洋灑灑寫下了一大篇,收筆沒多大功夫便聽小廝來報,聖人召他入宮。
姚顏卿嘴角一勾,對著折子吹了口氣,又抖了抖,這才小心翼翼將折子疊好揣進袖口中,叫人備馬進宮。
姚顏卿在宮門外和福成郡主打了個照面,兩人皆是一怔,前者春風得意,一身緋色官服將其襯的玉樹臨風,後者面容憔悴,目光陰沉,身上的艷色華服穿在身上更顯她臉色蠟黃,姚顏卿已許久未見過福成郡主,乍一見她老態至此不由一驚,眼中帶出了詫異之色。
福成郡主一時之間面有窘迫之色,不自在的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口中吐出一口濁氣,強扯出一抹笑來:「五郎可是有事進宮?」
姚顏卿笑而不語,只比了一個請的手勢:「郡主先行。」
福成郡主嘴唇闔動,面對這個兒子既有愧疚又覺得惱怒,她生他一場卻未曾養在膝下,終究是她有所虧欠,可四郎的事裡也未必沒有他的推波助瀾,若是他肯在聖人面前美言幾句,四郎也不會落得如今這般下場。
福成郡主心中複雜難言,她勉強笑道:「五郎不妨與我同路而行,我也有日子未曾見到你了。」
姚顏卿笑了笑,他趕緊面聖,自不會在這種小事上和福成郡主糾纏,便點頭道:「郡主請。」
兩人相伴進宮,路上福成郡主小心翼翼的和他說著話:「五郎今日進宮可為了鄉試的事?」
姚顏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臣為何事進宮郡主當真不知?」
福成郡主不自在的抿了抿嘴角,乾笑一聲:「朝中的事我一個婦道人家又哪裡知曉。」
姚顏卿唇角勾起:「臣今日進宮乃是為了祁家。」
福成郡主眸光閃了閃,避開了姚顏卿犀利的目光,輕聲道:「竟是舅舅府上?」
姚顏卿輕笑一聲,透出幾分譏諷之色:「郡主的消息倒不靈通,今日祁九郎無故毆打臣兄長,口中聲稱是因您府上四郎之故,眼下已叫都尉府的人帶走,郡主不妨猜猜看,以霍都尉的手段,他可能挨過今日。」
福成郡主面容微微一變,之後面露憂色,歎息道:「這孩子怎如此糊塗。」
姚顏卿唇角翹起:「是糊塗了些,不過臣觀祁元慎倒不是那般蠢鈍之人。」說完,他抬手拱了拱:「臣要前往紫宸殿,郡主,在此別過了。」
福成郡主此時已無暇顧及姚顏卿說了什麼,胡亂的點了點頭,待姚顏卿遠走後她才反應過來,心中不免後悔,難得能瞧見他,說與他好生說說,以聖人對他的寵信,他若肯為四郎美言幾句,說不得此事尚能有轉圜的餘地。
「你倒是膽子大,當街就敢鞭打祁元葚,身為晉唐官員當街鬥毆,朕看你也是欠收拾了。」晉文帝待姚顏卿行禮後罵道。
姚顏卿面露委屈之色,道:「臣知罪,還請聖人責罰。」說著,就要跪下。
晉文帝手一揮,斥道:「你還委屈上了,朕怎麼聽說祁元葚叫你抽的身上沒一塊好肉,你倒是使得一手好鞭子,等再有戰事朕看也不必叫你做糧草官,直接派你上前線殺敵就行。」
梁佶聞言忙低下頭,抿著嘴憋著笑意。
姚顏卿眨了眨眼睛,道:「保家衛國人人有責,若聖人准臣上前線,臣就棄筆從戎。」說完,姚顏卿又添了一句:「其實臣劍也使得不錯。」
晉文帝被他氣笑了,罵道:「將你留在朕眼皮子底下尚且妄為,離開京城你不得飛上天去。」晉文帝懶得在這事上和他糾纏,直接道:「罰你半年俸祿以儆傚尤。」
別說只半年,就是一年姚顏卿眼也不會多眨眼一下,當即便謝了恩。
「你進宮時遇見了福成?」晉文帝手一指,讓梁佶搬了一個矮凳過來。
姚顏卿道:「正巧和郡主打了個照面。」
「她可曾說了什麼?」晉文帝變換了下坐姿,淡淡的問道。
姚顏卿輕搖著頭,晉文帝指了下梁佶搬來的矮凳:「坐下回話。」能被晉文帝賜座的朝臣不多,在少壯派官員中也只有幾個聖人身邊的近臣才能得此殊榮,姚顏卿則是其中最年少的一個,因這事沒少叫人眼紅。
姚顏卿坐下回了話:「郡主未曾說什麼,只是瞧著臉色很是憔悴。」
晉文帝瞪了他一眼,姚顏卿摸了摸鼻子,也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楊士英身嬌肉貴,挨了一頓板子如今還起不來床,福成郡主臉色能好看才是怪事。
「你說說看,太后召了福成進宮所為何事。」晉文帝長眉一挑,眼中帶著冷笑。
姚顏卿唇角彎了彎:「必是因為祁家的事。」
晉文帝薄唇勾著,似笑非笑:「祁元葚出了事太后找福成有何用。」
姚顏卿道:「臣聽祁元慎說祁元葚是因為福成郡主之女楊蕙才會遷怒於臣。」
「你信這話?」晉文帝冷哼一聲。
姚顏卿回道:「臣以為總可信了五分,曲氏早前怕是和祁元葚漏過口風,提過福成郡主嫁女之意,只是曲氏去了,這樁事便無人在提。」說道這,姚顏卿頓了頓:「當日祁家長房四娘子之死雖是雍王殿下和臣徹查,可祁元葚必不敢對雍王殿下生出怨恨之心,只怕他是將母親之死和與楊蕙失之交臂怪到了臣的頭上。」
姚顏卿沒敢直言說祁元葚怕是受人人挑唆,此人多半還是福成郡主。
晉文帝卻冷笑道:「福成慣會自作聰明。」一母同胞,晉文帝也不知他那妹妹怎就這樣蠢,太后自楊士英出事就未曾允她一見,已是表明了不可妄動的態度,這個時候她還敢用祁家來逼迫太后露面,當真是自討苦吃。
晉文帝看了姚顏卿一眼,這兩年他漸漸張開,倒越發的像他父親了,還好性子也沒有隨了福成,若如她一般蠢鈍只怕他父親地下有知也難安。
姚顏卿也覺得福成郡主此舉與自尋死路無甚區別,可見福成郡主已是走投無路,這才有了魚死網破之舉,逼得祁太后不得不見她一面。
晉文帝不明意味的笑了一聲:「曲氏去了祁元葚需守孝三年,這般說起來他倒與楊蕙頗有些緣分。」
姚顏卿聞言便道:「聖人說的極是,楊老夫人一走正把楊蕙的婚事耽誤了,臣聽說福成郡主對此頗為煩惱,畢竟守孝期滿後楊蕙已二十有二。」
晉文帝看了姚顏卿一眼,眼中帶了幾分笑意,對他的機靈分外滿意:「朕這做舅父的總得為外甥女打算一二,既然祁元葚和她有此緣分,朕自應成人之美,一會你來為朕擬旨。」
「聖人英明。」姚顏卿恭維晉文帝道,此舉何止是英明,待福成郡主挑唆祁元葚之事曝出以後,兩家必結下大仇,娶仇人之女進門,姚顏卿還真不敢想祁家會是何種心情,最關鍵是的祁元葚生死未定,若是聖人有心,都尉府祁元葚便是有進無出了,到時由聖人賜婚的楊蕙又該如何自處。
姚顏卿心中有些疑惑,福成郡主與聖人乃是同胞兄妹,便是為了削爵之故有意尋楊錫的不是,也不至如此遷怒到福成郡主身上,此念僅在姚顏卿腦中一閃而過,便又拋到了腦頭。
晉文帝薄唇勾著莫測的笑,待姚顏卿呈上折子也只笑罵了一句:「明日當朝在呈。」
梁佶低頭,無聲的歎息,這世間只怕唯有他和太后娘娘知曉聖人因何恨毒了福成郡主,甚至遷怒到她與楊錫所生的一雙兒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