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陶大郎並不是一個聰明人,如果他是一個聰明人,必將第一時間表明態度,以免叫他父親在牢獄中遭遇。
雖陶大郎未能立即明白姚顏卿的意思,可兩淮的鹽商卻會意過來,不管雍王殿下遇刺之事是真是假,可以這名目拿人卻是真,沒瞧陶致庸已經因此被下大獄,他家長子像無頭蒼蠅一樣瞎撞,就是尋不來門路。
兩淮的鹽價幾乎同一時間在逐一降價,因早前鹽價高昇,讓兩淮的百姓望鹽興歎,以至於鹽價格一掉,百姓瘋狂的囤積起鹽來,這也導致兩淮鹽商發出的鹽頃刻間都賣了個精光。
鹽商們面對這樣的情況險些吐了血,開門做生意總不能沒貨可賣,這表示他們早前囤積的海鹽必將要放了出來,腦子靈活一些的鹽商想著這鹽是留不住了,可如何放卻也講究個方法,便以此為借口遞了拜帖到巡鹽御史府,有人觀望著此次是否還會鎩羽而歸,倒不想門子接了拜帖,沒一會便有人將那投誠的鹽商請進了門。
「這世上倒不缺識趣人。」雍王瞧了拜帖一眼,與姚顏卿笑道。
姚顏卿桃花眼一挑,輕哼了一聲:「亦不缺那刺頭。」
雍王知道姚顏卿這氣還沒順過來,便笑道:「人都被下了大獄,想要如何處置豈不是你一句話的事。」一條人命雍王還真不放在眼裡,他殺的人多了,況且陶致庸落得這樣的下場也不冤,誰讓他無事也非要生出是非來呢!
姚顏卿唇角勾了下,文臣和武將總歸是不同的,姚顏卿倒沒動殺心,不過給陶致庸一個教訓是必然的,免得日後再有這樣見錢眼開的人鬧出事端來。
「雖是殺雞儆猴,可也不必真動了殺意,且叫陶致庸在牢裡多受些罪便是了。」姚顏卿淡聲說道,然後兩人商量起了如今百姓囤鹽的事來。
在這件事兩人起了分歧,依姚顏卿之意,那些鹽商若放鹽出去必叫百姓哄搶,這百姓囤鹽亦是亂了章法,按照他的意思將這些鹽回收,然後將一部分重新發放,當談也不會白白要這鹽,就按照之前的慣例,用銀子收回來就是了,放出的價格,也依照之前的價格,至於白行敏當時提的三分利,這個就和姚顏卿沒有關係了,一朝天子還一朝臣呢!差價若想補回來,鹽商只管去找白行敏要去就是了。
雍王對此卻不贊同,這鹽一旦回到鹽屬,便鞏固了翁顯春的地位,他手上有鹽,那些鹽商自不敢再不將他放在眼中,這無疑是讓翁顯春在兩淮站穩了腳跟,雖說雍王不至於防備自己的長兄,可他卻不得不防恭王的子嗣,畢竟以晉文帝的年齡,雍王那幾個侄子完全還有成長的可能性。
姚顏卿此行是受帝命而來,他始終記得晉文帝的話,妥當善後,顯然鬧出這事以來晉文帝並沒有處置翁顯春的意思,這代表了聖人想要扶持恭王一脈來平衡朝堂上雍王的勢力,姚顏卿自不會做惹晉文帝不悅之事。
「王爺,走了翁顯春難道就不會來其他人了?翁顯春並不是能臣,有他坐在這個位置總比來一個幹練之臣對您更為有益。」姚顏卿此番話也算是推心置腹了,他深知腳踩兩條船的人總是會有翻船的一天,這也是他不肯得罪雍王的原因,他下半輩子還得在雍王手底下討生活,可這個前提是,他得能活到那個歲數,所以他必然得將晉文帝交給他的差事辦的妥妥當當。
在姚顏卿看來,雍王眼下還沒有和晉文帝抗衡的資本,又何必要惹他老人家不悅呢!若父子之間因此生出嫌隙可就得不償失了。
雍王面色微沉,他心裡自也有想法,做兒子的不管哪個不願意瞧著自己老子這般防備著自己,況且他也沒有生出過什麼不孝的心思。
「您該把眼光放的更長遠些,聖人如今只有三子,您若連兩位兄長都有所防備,聖人只覺得您不夠容人。」姚顏卿輕聲說道,斟了一盞茶推了過去。
他難得這般溫言溫語,實叫雍王受用無比,雍王手指摩挲著杯沿,也與姚顏卿說著推心之語:「我防的不是兩位兄長,而是他們的兒子,幼獅終有長成雄獅的一日。」
姚顏卿還真沒想到雍王竟想的這般長遠,不由露出驚訝之色,沉吟片刻後才道:「您與其防備養在宮外的侄兒,倒不如防備謹郡王的子嗣,他才是名正言順的嫡孫,且還養在了聖人身邊。」在姚顏卿看來,這才是晉文帝要馴養的一頭小獅子,只要謹郡王肯如晉文帝的意自行了斷,晉文帝不管出自補償之心,還是私心必會用心教養這個嫡孫。
雍王心中一動,這話已非姚顏卿口中第一次說出,他自是早就放在心上的,當然這個結果是他不願瞧見的。
「五郎覺得老四可存有死志?」
自謹郡王被晉文帝已養病名義圈禁在別莊後,只有姚顏卿一人曾前往別莊一探,這足見晉文帝對他的何種信重,而雍王如此問,也是想知曉晉文帝的心思,謹郡王有沒有存有死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晉文帝有沒有動了殺意。
雍王沒在糾纏翁顯春的事,姚顏卿自也會投桃報李,只是他這人心眼實在是多,這樣的禍從口出的話他自不會直言,只微微一笑,對雍王勾了勾手指,待雍王湊過來後將他的掌心攤開,在上面寫下了一個字。
雍王叫姚顏卿這一舉動弄得心癢難耐,若是別人做出這樣的舉動,他只會將是有勾引之嫌,可偏偏由姚顏卿做出來,讓他不敢生出妄念,他拿眼瞧著姚顏卿,眼中的溫柔都要溢出來,姚顏卿只微微一笑,將手收了回來,他到底是跟過雍王一遭的人,拿捏他的心思總有幾分准。
自有鹽商打了頭陣後,兩淮的鹽商便是接二連三的奔赴廣陵,生怕步了陶致庸的後塵,姚顏卿將拜帖一一收下,擇一個日子宴請兩淮鹽商,一時間鹽商們藉以收到帖子為榮,這代表他們是鹽商中的翹楚。
這一日,一直未曾露面的雍王終於現身,叫赴宴的鹽商們無不受寵若驚。
姚家作為姚顏卿的本家在這一日自是一席之地,且位置靠前,姚老大爺和姚二老爺帶了姚大郎一同赴宴,這也再次表明了姚大郎在姚家長房嫡長子的地位。
雍王見了姚家人便露出了溫和的笑意,與其攀談了幾句,給足了姚顏卿面子,也叫兩淮鹽商將姚家不止高看了一眼,雍王此舉無疑是證明了姚顏卿在朝中的地位,若非他極得晉文帝看重,堂堂雍王也不會如此降尊紆貴。
姚顏卿見狀也得感歎雍王若有心的時候,實會討人歡喜,總能瘙到人的癢處,叫人身心舒坦。
姚老大爺和姚二老爺因曾與雍王有過一面之緣,倒不至於畏首畏腳,可其餘的鹽商卻不敢往上多瞧一眼,實是雍王身上殺戮之氣迫人至極,叫人多打量幾眼便心中發寒。
「原想著讓五郎回家一探,可不巧本王又糟了刺客行刺,便將此事耽誤下來,老夫人怕是想念五郎了吧!」雍王和氣的與姚大老爺說這話。
姚大老爺忙起身回道:「母親知五郎隨同王爺南下,雖心中掛念,卻知公事不可誤。」
雍王抬手壓了壓,笑道:「坐下回話便是了,老夫人既想念五郎了,明日本王便叫五郎回去瞧瞧,這公事嘛!有眾位的配合便也耽誤不了。」
雍王話一出口,眾人便紛紛附和,之後姚顏卿便說出今日宴請鹽商的本意,眾鹽商雖面帶笑意,可心中卻發苦,只是有陶致庸為前車之鑒,誰人又敢說一個不字。
雍王口稱姚顏卿為五郎,口吻實是親呢,又叫眾人又先起了姚顏卿的另一個身份,他和雍王可是表兄弟,也難怪雍王願意抬起姚家了。
兩淮的人都覺得姚家實在是祖墳冒了青煙,才會出了這麼一個姚顏卿,往日雖有傳聞說他極得聖人信重,是聖人身邊的寵臣,可眼不見怎為實,說不得是姚家自己往外放的消息,給自己臉上貼近呢!如今雖沒親眼瞧著聖人是否真如傳聞中一般寵信姚顏卿,可卻瞧明瞭雍王的態度,這足矣給對姚家心存不軌的人一個警醒,讓他們不敢妄動。
雍王雖讓其坐下回話,可姚大老爺怎敢如此行事,忙又起身道了謝。
姚顏卿亦端起酒盅敬了雍王一杯酒,雍王自是慢飲,身子往前一探,因姚顏卿坐在他下首,見他探身過來,身子便朝著他的方向近了近,瞧在眾人眼中越發覺得兩人關係親近。
「明日我隨你同去可好?」雍王含笑問道,酒香撲鼻。
姚顏卿唇畔含笑,自不會駁了雍王的好意,能得雍王親臨姚家,無疑是最有力的震懾,更可助姚家在兩淮商人中的地位無人能撼動,便連地方官員都會高看姚家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