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姚顏卿甚少如此怒形於色,人都有逆鱗,他的逆鱗便是姚家,這些鹽商敢將腦筋動到姚家身上,他若不將他們扒下一層皮,他姚字便倒過來寫。
雍王見姚顏卿面有薄怒之色,便知定然是那徐二郎惹惱了他,他將一盞茶遞了過去,臉上掛著幾分笑意,溫聲出言道:「與那些人有什麼可計較的,不過是一些烏合之眾罷了,仗著手上有的是銀子便猖狂起來,他們這是自尋死路。」
姚顏卿面若冰霜,冷聲道:「有錢能使鬼推磨,王爺也別小看了這些鹽商,說不得他們發了狠,咱們就得英年早逝了。」
雍王嗤笑一聲:「借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如此……」「行事」二字尚未出口,他心頭一動,瞧向了姚顏卿,笑了起來:「一會我便讓侍衛去召兩江總督李元鏡來。」
姚顏卿見雍王聞音便知雅意,不由露出一抹笑來:「王爺不必如此心急,不好前腳徐二郎一走,後腳您就遭人行刺,總得給他們一個仔細思量的時間,咱們也得好好部署一下。」
「都依你的意思辦。」雍王笑道,其實依他之意何必如此麻煩呢!那些鹽商既不識趣,他有的事辦法叫他們低頭。
姚顏卿唇角勾著冷笑,他若不叫他們知曉自己得厲害,等海鹽的事一了結這兩淮豈還有姚家立足的地方了。
次日一早,姚顏卿去了集賢書院走了一遭,這也是他昨夜想了一整夜的結果,他實不願叫自己的老師一身清名將來毀在徐二郎的身上。
沈夫人瞧見姚顏卿既驚且喜,沈先生教導過的學生中姚顏卿無疑最得她的喜歡。
「師母。」姚顏卿拱手見禮,唇角含笑,將帶了補品遞到了下人的手上。
沈夫人拉著他坐了下來,叫丫鬟上了茶,笑道:「說了多少次了,人來便好,你老師若知你又帶了東西來必要訓斥你一番。」
「這是學生的一點心意,老師若說,還勞煩師母為我說情才是。」姚顏卿笑瞇瞇的說道。
沈夫人輕笑一聲:「之前書院裡都在議論說是你回了廣陵,我還與你老師說這次你怕是不得空上山了。」
姚顏卿笑道:「此次隨雍王殿下同來一時無法分身前來拜會老師,這才耽誤到今日上山。」
「你有這心便可,實不必走這一遭,你那老師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哪裡會領你這情。」沈夫人嗔笑說道。
姚顏卿微微一笑:「老師是嘴硬心軟。」說完,問沈夫人道:「師母,老師今日可是在書院?」
沈夫人輕輕搖了搖頭:「他身子不舒坦正在屋裡歇著,你來的時候倒是趕巧,一會你幫我好好開解你老師一二。」
姚顏卿面帶疑色:「老師可是病了?可有請大夫來瞧過?」
沈夫人忍不住苦笑一聲:「他這是心病。」
姚顏卿眨了眨眼睛,想起了沈大娘子的婚事,他口中溢出一聲輕歎,道:「不瞞師母說,此次登門我也是有一樁事要和老師說,眼下,我反倒不知該不該說了。」
沈夫人忙道:「什麼事?」
「事關徐二郎君。」姚顏卿看著沈夫人,一字一句的說道。
沈夫人苦澀的笑僵在了臉上,半響後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當初慈母心腸作祟,不忍瞧著茜娘蹉跎青春年華,這才釀下了苦果。」
「實不瞞師母,得知茜姐和徐二郎君做親,我也是委實驚訝。」書院中不乏有才之士,若沈先生有將女兒再嫁之心,求娶之人能從山下排到山上,姚顏卿實想不出徐二郎是如何入了沈先生的眼的。
「誰能想到人心易變,當初那麼好的孩子如今竟鑽進了錢眼裡。」沈夫人想到女兒竟嫁了這麼一個小人,便紅了眼睛。
姚顏卿不好在問下去,只能溫聲勸著沈夫人,說話間,沈先生由著書僮扶著進了大堂,姚顏卿趕忙起身,長揖一禮:「學生見過老師。」他抬頭一瞧,不免一驚,沈先生素來講究養生之道,身子骨保養得當,可今日一瞧,與姚顏卿記憶中已大變的模樣,活生生的老了近十歲。
姚顏卿忙從書僮手上扶過沈先生,小心翼翼的將他送到上座,沈先生坐下後指了下首的位置:「坐下說話吧!」
「你今日怎麼得空來了?海鹽的事已辦妥當了?」沈先生出言問道。
姚顏卿輕聲回道:「已有了章程,正好今日雍王殿下給學生放了假,學生便來瞧瞧老師。」他見沈先生這般模樣,反倒是不敢提徐二郎的事了。
「我有什麼好瞧的,聖人命你隨雍王同來,是叫你為百姓做事的,可不是讓你省親的。」沈先生低聲斥道,以拳抵唇咳了起來。
姚顏卿趕忙起身為其斟了一盞茶,無不擔心的道:「老師不若隨學生去京城讓太醫瞧瞧,也可開個養生的方子仔細調養下身體。」
沈先生眉頭一皺,擺手道:「哪有那麼金貴,我不過是受了涼,修養幾日便好了。」
「你們師徒好好說會話吧!我去給你們做幾道小菜。」沈夫人起身說道,對姚顏卿遞了一個眼色。
姚顏卿輕輕點了下頭,卻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勸沈先生,反倒是沈先生率先開了口,道:「徐哲可有去尋過你?」
姚顏卿見沈先生提及自己的女婿竟是直呼姓名,無一分親近之感,甚至難掩厭惡之色,便知他對徐二郎絕無好感。
「昨日徐二郎君曾登過門。」姚顏卿輕聲說道。
沈先生聽罷卻露出冷笑:「他是打了我的旗號登門的吧!日後他若在來,你只管叫人打出去就是了,無需看在我的面子上接待於他。」
「倒也不曾,其實我與徐二郎君曾有一面之緣,當初我還曾給了他一張夏都的引路手書。」姚顏卿輕聲說道。
「他倒是好本事,竟連你都受了他蒙蔽。」沈先生冷笑連連。
姚顏卿溫聲道:「其實也算不得蒙蔽,當初所見徐二郎君一身書生之氣,說一聲溫潤如玉也不為過。」
「若不然怎麼說是人心難測,我竟不知是我當初看走了眼,還是這人心易變。」沈先生咳了兩聲,露出了苦笑,他雖未曾教過徐哲,可他也在集賢書院待了八年之久,也可說是他的學生,他尚記得徐哲雖不夠聰慧,卻極肯用功,當初知他離開書院打理家業時他也曾為其可惜,是以才會在他重進書院的時候對他更為上心,怎知他竟是有眼無珠,看一匹貪婪的狼看成了人。
「老師勿要為這種生氣,個人有個人的緣法,他既不想走了正路誰又能管得了,這人的心若是變了,便是自己的父母也未必能拉的回來。」姚顏卿輕聲勸著沈先生,仔細斟酌了一下,還是透了話出去:「雍王殿下近日要有大動作了,老師若得了什麼消息也不必驚慌,只做未知便是了。」
沈先生道:「他的事我是管不了,若他真有個什麼閃失,我只將茜娘母子接回來便是了。」沈先生已有了心理準備,這人走上了歪路終是要自食惡果。
「老師如此想,學生就放心了。」姚顏卿還真有些擔心他這位老師一時糊塗為徐二郎出了頭,他在兩淮聲望極盛,若他出了面,他們下狠手之時還真的斟酌一二,畢竟雍王總要估計幾分在士林中的名聲。
姚顏卿在沈先生這裡用過晚膳後方才下了山,一回巡鹽御史府便有侍衛匆匆的迎了上來,面色極是凝重:「姚大人,王爺遇刺了。」
姚顏卿面色當即一變,急匆匆的去了內院,雍王此時正躺在穿上,身上只著了一件單衣,手臂纏著紗布,隱隱透出血漬,姚顏卿眉頭一皺,問一旁的大夫道:「王爺傷勢如何?」
大夫先是見了禮,才回道:「回大人的話,王爺傷勢不重,不過近些時日還是臥床修養為好,以免觸碰到傷口,讓傷勢加重。」
姚顏卿點了點頭,冷喝道:「這些賊人好大的膽子,竟連王爺都敢行刺,我看是不要命了。」
一旁的侍衛道:「王爺素來無人無仇無怨,才到廣陵不過幾日,小的以為必是那些鹽商背後之人知王爺的來意,心有不滿,才想出這樣的昏招。」
「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姚顏卿沉吟了片刻道,面色一寒,與雍王道:「依臣之見還是先將李總督請來為好,由他領兵在廣陵坐鎮,也可讓賊人不敢胡來。」
雍王聞言輕輕點了下頭,扭頭吩咐侍衛派人召兩江總督李元鏡前來,又讓人送了大夫出去,待人一走才做起了身,拿了濕帕子在臉上胡亂摸了摸,擦下一層白色的面脂。
「你是想從誰身上先著手?」雍王將帕子扔回了水盆中,問姚顏卿道。
姚顏卿薄唇輕勾,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陶致庸不是想要見我嘛!我便成全了他。」
雍王聞言笑了起來,那陶致庸這次怕是不死也得被五郎扒下一層皮了,他家五郎的罰酒可不是那般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