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雍王雖離開了晉文帝身邊,卻未曾真的追恭王等人而去,僅是在林中徘徊,他身後跟著的都是當年他從邊疆帶回來的侍衛,其中一人下馬附身在地,耳朵貼著地面良久,之後才爬了起來,與雍王道:「王爺,聖人已進了林子,正朝著這邊來。」
雍王點了下頭,打了一個手勢,緊接著他身後的侍衛就隨著他退到了林中央,侍衛長劉子暢道:「王爺,可是有什麼不妥?」
雍王臉色冷沉,低聲道:「老四這一次跟來便已顯異象,一會若有什麼不妥,你們不用顧及我,只管護著聖人。」
劉子暢一驚,忙道:「誠王莫不是想行謀逆之事?」
「他怎有個膽子,不過是行鬼祟之事罷了。」雍王冷笑一聲,說道:「以他如今的處境,便是謀逆也斷然不會成事,嫡子的身份便是貴重也難敵千軍萬馬,以他的心計,絕不會生出這樣愚蠢的念頭來。」
劉子暢聞言便道:「只怕誠王會借生事之機對您不利,您不得不防,一會若真有不妥,還是留下一半侍衛護在您左右的好。」
雍王擺了下手,冷聲道:「不用,你們只管護著聖人就是,若五郎隨著聖人身邊,記得看護住他,莫要讓他出事。」
劉子暢猶豫了一下,才在雍王的堅持下遵了令。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隱約傳來一陣驚呼聲,雍王當即勒緊馬韁打馬而去,劉子暢見狀高呼一聲緊隨在了他的身後。
雍王駕馬順著聲音的方向而去,遠處傳來的聲音越發的吵雜,等他趕了過去時只覺得心跳似乎要停止了跳動,雙目死死的盯著前方,下意識的便摸向了身後的長弓,右手摸向掛在馬身上的箭囊,僅僅一瞬間,開弓拉弦便一氣呵成,利箭如驚雷般朝著奔向姚顏卿的山豬而去,與此同時,姚顏卿亦拉滿了弓,一箭射向了迎面而來的山豬。
那山豬幾乎同時被兩箭射中,疼痛之下更加瘋狂,姚顏卿眸子一冷,骨子裡的血性被激起,當即喝道:「保護好聖人。」說話間,再一箭射了出去,那山豬吃痛之下,仍憑著本能衝向了姚顏卿,此時姚顏卿若是躲閃,他身後的晉文帝必要被山豬撞上,取捨僅在一瞬間,姚顏卿牙齒緊咬,在雍王的驚呼聲中馭馬衝了過去。
馬重重的撞到了山豬身上,一聲淒慘的哀鳴聲由姚顏卿胯下的馬口響起,緊接著又一聲刺耳嗷嗚聲由山豬口中傳來,姚顏卿不知從哪生出的勇氣,在馬撞到山豬身上時竟從馬背翻身滾落在地上,手中握著的箭矢狠狠的扎向了山豬的頸部,那山豬倒地抽搐著,鮮血從脖頸處「突突」的往外冒著,姚顏卿猶顯不足,仍未鬆開握著箭矢的手,借用身體的力量將箭矢扎的更深了,直到那山豬徹底沒有氣息,他才鬆開了手仰倒在了地上。
雍王被這一幕嚇的肝膽俱裂,正待過去扶姚顏卿起身,卻見一群山豬從另一方向橫衝直撞而來,此時雍王過去已然遲了一步,他口中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五郎。」
姚顏卿此時並沒有力氣能支撐他從地上爬起來,他掙扎的想要起身,卻只能瞧著一群山豬由遠及近,喉嚨乾澀連一聲驚叫聲都喊不出來,平生第一次生出了懼意,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死去,他的仕途才剛剛起步,他還有遠大的抱負,他要成為晉唐的名臣,他要史記上銘記著他的名字。
「五郎趴下。」晉文帝厲喝一聲,下一瞬便命侍衛射箭,頓時場中箭矢飛射,這也為雍王拖延了些許的時間。
雍王身子緊緊貼伏在馬背上,穿過箭林,不顧已經衝進場中因吃痛發了狂的山豬群,逕直朝著姚顏卿的方向而去,在尚有三步的距離,他腿緊緊夾住馬腹,身子探了出去,幾乎成了一個倒掛的姿勢,伸出長臂把姚顏卿撈上了馬背,口中喝聲道:「趴下。」
姚顏卿下意識的聽從了雍王的話,他甚至沒有這場巨變中回過神來,一切都只能憑著本能行事,雍王帶著姚顏卿從山豬群中衝出,甚至來不及喜悅,迎面便射來了一支利箭,雍王瞳孔瞬間放大,一手惡狠狠的壓住姚顏卿的頭把他按在馬頸上,自己則身子一偏,雖未叫那利箭命中要害,左肩膀卻被命中,雍王不顧肩頭傳來的疼痛,目光陰沉的看向了箭射來的方向,身上迸發出強烈的恐怖殺意。
這時恭王與莊王已經趕了過去,親眼目睹了誠王唇邊浮現的冷笑,恭王忍不住喝罵一聲,下一瞬便拉滿了攻,竟想一箭射向誠王,莊王見狀忙握住了他搭箭的手,低聲喝道:「大哥不可。」
這一幕在電光火石間發生,並未曾本人察覺,便連誠王本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雍王的身上,並不知自己撿回了一條小命,眼瞧著雍王平安而歸,他眼底閃過一抹失望之色。
此時侍衛已把山豬群圈在了空地上,無數的利箭朝著中央的方向射了出去,雍王勾著姚顏卿的腰身把人放下下來,回頭冷冷的望著誠王,神色莫測,誠王回望著雍王,嘴角微微抿著,眸子瞇了瞇。
雍王突然勾了下嘴角,把目光收了回來,輕聲與晉文帝道:「父皇,兒臣護駕來遲。」說罷,人已轉身朝著場中央的方向走去,目中寒光閃閃,唇角勾出一抹嗜血的笑,下一瞬搭弓上箭,一箭射向了山豬群,那一箭快如流星,直接命中一頭山豬的脖頸,其力道之大竟叫那山豬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哼哼聲,便轟然倒地。
百官早知雍王騎射甚佳,卻不想竟如此驚人,當即目露驚愕之色,晉文帝卻是目露驕傲讚許之色,誠王見狀眸子暗了暗,雙拳緊握,下一瞬卻朝著場中央使了一個眼色,因眾人的注意力都被雍王吸引,自無人瞧見他的舉動,唯有姚顏卿留意著誠王,窺見他的眼色後,便知又要生出事端,然此時此地他自無法名言警示雍王,唯有高喝一聲以作提示,之後便護在了晉文帝的身側,招來晉文帝欣慰一笑。
雍王姚顏卿一聲高喝,便知有異,目光當即一冷,又一箭射出,此時山豬已死傷大半,活著的幾隻身上也紮著數支利箭,用不了多時僅剩的幾隻山豬便可命喪黃泉,卻不想事有突變,一隻山豬朝著圍困住他們的侍衛群衝了過來,其中幾名侍衛竟似被驚住一般,來不及有所反應,竟被那山豬拱翻在地,緊接著幾隻山豬便順著空出的位置衝了過來,方向正是晉文帝的位置,
「趕緊護駕。」誠王厲喝一聲,馭馬上前擋在了晉文帝的身前。
姚顏卿眉頭皺了一下,卻想不透誠王所圖到底為何,若說弒君,且不說他有沒有這個膽子,便是有,他未曾染指軍權三軍又怎可能聽他號令,若說是為了趁亂要了雍王的命,顯然他已失算,可偏偏他卻叫人故意放了山豬過來,莫不是為了爭護駕之功?姚顏卿正想著,卻聽誠王驚呼一聲:「三哥,你做什麼?」
姚顏卿目光頓時落在對面,卻見雍王張弓,弓弦上並無箭矢,而誠王卻當胸命中一箭,臉上猶帶了不可置信之色。
眾人因護著晉文帝,並未注意到誠王是如何中箭的,聽他一聲驚呼後才把目光調轉到他的身上,目中所及與姚顏卿並無分別,眾人驚疑不定的看著誠王,又望向了雍王,已然有些不知所措。
姚顏卿闔了闔眼,只聽驚呼聲響起,見誠王已仰倒在地,胸口鮮血湧出,晉文帝已高聲喝道:「太醫何在。」
姚顏卿實不曾料到誠王竟不惜以命陷害雍王,這變故實在打的人措手不及,眼瞧著晉文帝眼中已只有誠王一子,姚顏卿心沉了沉,眸子望向了雍王。
雍王臉色極其陰沉,卻在目光與姚顏卿交匯的時候遞了一個安撫的眼神過去,姚顏卿薄唇緊抿,晉文帝在事後會有如何反應,才是他此時最為關注的。
姚顏卿聽晉文帝召他過去,目光便從雍王身上移開,匆匆的近了前,只聽晉文帝沉聲吩咐道:「這交給你和馮百川善後了,朕先帶四郎回行宮醫治。」說罷,竟從懷中掏出一個令牌扔到了姚顏卿懷中。
晉文帝此舉讓百官驚異無比,誰也未曾想到他會信重姚顏卿至此,竟把可調動金吾衛的令牌放心交與姚顏卿,若姚顏卿有不臣之心,只需聯合雍王便可行逼宮之舉。
晉文帝這一舉動,已叫人摸不清他心中到底如何做想,誠王那一聲驚呼顯然表明了那當胸一箭來自雍王,偏偏在此時,他竟把可調動金吾衛的令牌交付到了與雍王關係素來親近的姚顏卿手中,讓人實在猜不透他到底是信重姚顏卿,還是信任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