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集 第六章
聖都,是斯比亞帝國的首都,生活在這裡的民眾,每一天的生活幾乎都是那麼平靜,那麼安詳,但這並不能說明他們的生活苦悶,因為這是一座充滿了傳奇色彩的城市,隨時都有可能上演精彩的事情。比如剛才,數十名已經在聖都叱磋風雲達兩月之久的一支「貴族小姐軍團」成員,被人用繩子像捆奴隸似的掛在馬車後面,從城門帶了進來,一路向皇宮而去。
這條行進路線是聖都最重要的街道,當然,消息也就立即傳開了。作為受害者的「貴族美少女軍團」,是在聖都民眾的無比關注下成立、發展、並壯大的一支「勁旅」,專業的旁觀者當然不能放棄關注她們「覆滅」的權利,因為那屬於一種「始亂終棄」的不道德的表現……事實上,民眾對此事件的關注程度之高,遠超一般人想像,他們甚至還開了賭局,從賭注上看,多數人對「貴族小姐軍團」的前途還是樂觀的,而對於用繩子掛了她們的那位子爵,極高的賠率已經顯示出了聖都民眾對他命運的擔憂。
「貴族小姐軍團」成員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主人們一路上灰頭土臉,哭哭啼啼,護衛家僕也血淋淋的跟在後面,卻一個個倚仗著自己主人的權勢硬著脖子,寧死不肯向小小的「銀月湖子爵」認錯,就更讓這支壯觀的隊伍顯得悲壯……在隊伍到達皇宮之後,貴族小姐們的家人已經得到消息,紛紛派出家裡的中流砥柱四下活動,打探事情原委。
一時之間,各部司都充斥著穿戴整齊但一臉愁容的貴族,後宮門外更是排了長串馬車,爭相請見各皇室成員。
科恩下了馬車,直接去了旁邊的房間,皇帝禮服上身之後再繞了個小圈子回到庭院。
看到皇帝陛下親臨,庭院裡頓時哭聲一片,跪在地上的貴族小姐們一個個哭得梨花帶雨、杜鵑啼血,醞釀已久的晶瑩淚水或洶湧澎湃、或潤物無聲,都在臉上的灰塵中衝出一道道橫七豎八的溝壑,其間點綴著些許鮮紅唇色、亮白貝齒,讓庭院裡那些真正的士兵又愛又憐,再一聽某某子爵是怎麼怎麼無理囂張,怎麼怎麼目無君上,不免又為這些小姐憤憤不平起來。
不過,聽著這一切,科恩陛下倒是顯得很享受,轉了一圈,陛下臉上的笑容還是保持在讓人猜不透他心意的範圍內,最後他把手一舉讓哭聲停止下來,清清嗓子說話,「朕聽說,你們這些日子在商路上幹了些不法的勾當?還縱容家僕聯袂搶劫銀月湖子爵?」
貴族小姐們除了喊冤枉、裝委屈之外,絕對不會交代自己任何的過錯,皇帝陛下當然是無比尊貴的,但陛下本身是男性,這種女兒家的事情,從古到今都是由皇妃來處理。
「好吧!朕不需要你們馬上就說,你們什麼時侯想起來,什麼時侯再說好了。」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之後,陛下也不生氣,哈哈一笑,對身邊的內侍盼咐,「去拿些軟墊來,怎麼能讓女孩子直接跪在地板上呢?至於那些家僕,先給我打三十棍,再交大法官處置。」
「是的,陛下。」內侍領命之後又問:「請問陛下,以何罪名棍打家僕?」
「主人穿成這樣,家僕還不該打?」陛下離開前說:「叫她們的家長們也來看看。
沒過多久,皇家議事樓裡來了一位身穿騎士裝,滿臉不高興的俏麗小姐,這位小姐的脾氣可不小,在皇家議事樓過道裡等候傳喚的時侯,居然都敢用小皮靴踩地毯撒氣——這是什麼地方?皇家議事樓!斯比亞皇族成員的辦公地,絕大部分聖都貴族都摸不到邊的地方。
沒過多久,內侍就帶她上了樓,但她已經把地毯弄破兩處,嚇得內侍長趕緊搬了一座雕像過來掩飾—這地毯是來自魔屬帝國的戰利品,讓陛下看到可不得了。
「菲琳姐姐、迪爾姐姐、凱麗姐姐、溫絲麗姐姐!」身著男裝的小姐走進皇妃們的辦公地,不等大門關上,又是一腳跺在地上,「有人欺負我!」【雲霄閣www.yunxiaoge.com整理收藏】
「葳莎啊!」埋首在公文中的菲琳皇妃淡淡一笑,「這真是奇怪了,在今天的聖都,你不去欺負別人就不錯了,誰還敢來欺負你啊?」
「就有人敢!」葳莎撅著小嘴,眼淚都快出來了。
溫絲麗皇妃趕緊放下手裡的事,拉著她在菲琳皇妃桌前坐下,輕聲安慰幾句。
菲琳皇妃在文件上簽了名,蓋了印記,終於抬起頭來看著這個小妹妹,笑問:「好啦,告訴姐姐,是怎麼回事?還是因為傑克處罰了你的姐妹?」
「傑克倒是壞,但今天不是他。」紅著眼睛的葳莎小姐說:「因為前幾天的事情,我今天去找傑克理論,一直在他家裡等著他,當然就沒時間跟姐妹們待在一起,她們就自己出城去了。可沒想到,剛才就有人把她們用繩子綁成一串,從城外押到了皇宮!」
「有這樣的事情?美少女軍團也有走背運的時侯?」旁邊的迪爾皇妃笑出聲來,「誰做的啊!把這些美女用繩子綁了送到宮裡可是會得罪很多人呢!勇氣可嘉,勇氣可嘉。」
「銀月湖子爵!」葳莎小姐大喊一聲,「就是那個常常在國外公幹的銀月湖子爵。」
一聽到銀月湖子爵的名字,房間裡頓時沉默了,四位皇妃互相看看,臉上都失去了笑容。科恩每一次回聖都,至少會提前兩天通知,這一次不聲不響的回來,甚至回到宮裡都不來見大家,自然不會是沒有原因的——難道刺殺俘虜的那件事情,科恩不肯輕易放過?
遷怒,這是遷怒,科恩是在用這種方式傳遞資訊,那資訊就是他很不爽,他要鬧事!
「菲琳姐姐,我知道銀月湖子爵是皇帝哥哥的大臣,但他也不能這樣做啊!把人從城門帶到皇宮,誰受得了這種侮辱啊?」看到幾位皇妃都沒表態,蔗莎有些奇怪,「我想見皇帝哥哥,我要在皇帝哥哥面前跟銀月湖子爵理論!」
「葳莎,別鬧了。」心亂如麻的溫絲麗皇妃握住了葳莎的小手,卻看著桌後的菲琳皇妃。
「葳莎,聽清楚我以下的話。」菲琳皇妃鄭重的看這個血族的小妹妹,「你馬上去我的更衣室換下男裝,盡量穿得合體一些,然後直接去凱瑟翎阿姨那裡,要一步不離的跟著凱瑟翎阿姨,不然的話,你的皇帝哥哥會把你抓起來處罰。」
「皇帝哥哥……會處罰我?」葳莎瞪大眼睛,幾乎不能相信,「為什麼?」
「別多問,去換衣服,路上不要耽擱。」菲琳皇妃站起身來,「溫絲麗,我們去看看情況。」
當兩位皇妃到達「貴族美少女軍團」所在的庭院之後,卻沒看到皇帝陛下,只有滿院子行刑隊的衛兵,他們手裡的棍子正在那些家僕護衛的身體上翻飛,攪起一陣陣痛苦的呻吟。菲琳皇妃只好問旁邊的內侍,但內侍卻一問三不知。萬般無奈之下,兩位皇妃只好折回皇家議事樓,去跟維素親王商量。
對於上次派出刺客去了結戰俘的事情,幾位皇妃是知情的,而且也都贊同親王的做法,但維素親王怕事情過後科恩與四位皇妃心生嫌隙,所以整件事情都沒允許她們插手。科恩的反應,維素親王也有心理準備,只是不曾想到自己的兒子會這麼在意這件事情。現在科恩回宮而沒有任何事前通知,再加上一些奇怪的舉動……不得不令大家擔心。
三個人還沒說上幾句,維素親王的房門就被人敲響了,抬頭看去,親王的妻子,科恩的母親凱瑟翎正微笑著推開房門,身後跟著一身女裝的葳莎。
「你怎麼來了?」親王有些意外,連忙站起來,「你還從來沒有來過我辦公的房間吧?」
「以前不來,所以就有好奇心了吧!」凱瑟翎笑著盼咐身後的蔗莎等在外面,自己走進了房間,回身關上房門。
「母親午安。」不知道母親為什麼來,兩位皇妃只有先問好。
凱瑟翎走上去,沒有像平日那麼慈祥,臉色反倒不好了起來,「午安?安什麼?怎麼安?」
「我說,有什麼事不順心,別難為孩子們啊!」和妻子生活了數十年,親王當然知道她的性格,連忙站出來為皇妃開脫,柔聲說:「孩子們日夜操勞,已經很累了,讓她們回去吧?」
兩位皇妃不知因為什麼事而遭到母親責難,頭低得不能再低。
「那麼,就當我是在無理取鬧好了,但我不點頭,這裡誰都不能離開。」凱瑟翎看著自己的丈夫,突然又笑了笑,「斯比亞帝國的國相閣下,我有一個問題,你能給我答案嗎?」
「你是我的妻子,我當然不會在任何事情上隱瞞你。」親王有些哭笑不得,「問吧!」
「我是以斯比亞皇帝母親的身份向你提問。」凱瑟翎在一張為客人準備的沙發上坐下,雙手疊放身前,「我兒子——斯比亞帝國的皇帝,已經回來了是嗎?」
「是的,剛回來。」親王極力回想著,但想不起來妻子上一次如此認真是在什麼時侯。
「那就請你解釋一下,科恩為什麼沒有事前通知?以前都有通知的吧?」凱瑟翎笑笑,「或者……是你們做了些什麼事,以至於科恩連我這個母親都不想見了?」
「我們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呢?」親王兩手一攤,無可奈何,「你是不是聽到什麼謠傳?」
「如果我是一個只會相信謠傳的笨女人,那麼我生下的科恩會成為帝國皇帝嗎?」凱瑟翎又笑了,「真是那樣的話,你也不會娶我吧?」
「嗯,突發的事情倒是有。」親王沉吟片刻,「但沒有那麼嚴重。
「皇帝陛下率軍遠征,回國之後不是直接回聖都,而是去了幾個重要的行省,跟數十位重要的軍政官員會面,君臣會面談些什麼,難道真是庭報上所說的那些理由嗎?回到宮裡,直接去了自己的秘室,連我這個母親也不見。雖然我不是官員,但我也知道這種會面是什麼性質,這說明國相大人,還有你們幾位皇妃,已經被皇帝排斥了。」說到這裡,凱瑟翎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是什麼事情,嚴重到什麼程度,才會讓一個皇帝做出這樣的舉動?」
「凱瑟翎,事情是這樣的……」
「我不是官員,我也不想知道這件事的發生、發展和結束,因為那已經無關緊要了。」
凱瑟翎毫不客氣的打斷丈夫的話,「我只想提醒你,我親愛的丈夫,作為一個國相,你應該是皇帝最為信任的人;作為一個父親,你應該是兒子最堅固的助力。無論從哪一角度來說,你和科恩之間都不能產生猜忌,這有違你的使命。在我看,這件事不管是怎麼發生的,主要原因都在你,科恩不會恰當的處理這類事情,他才多大?而你呢?」
說完,不等親王回答,凱瑟翎就站起身走到兩個皇妃面前,「抬頭,看著我。」
從沒見過母親發怒的皇妃們抬起頭來,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不要說你們不知道這種事情,我也不想聽你們的解釋,我現在要你們去彌補自己的過失。你們是科恩的妻子,清楚一個妻子的責任嗎?這樣看來,丈夫在你們心中還不是第一位的。」凱瑟翎平靜的語氣中,蘊涵著無比的嚴厲,「諸如此類的事情,我不想再發生。」
第一次遭到訓斥,皇妃們的眼圈都紅了,親王自己也是無能為力。
「我會去把他逮出來,其他的事情就得你們自己做了。」凱瑟翎一轉身,出人意料的歎了口氣,「我能逮他這一次,下一次還能逮嗎?科恩的性格有多強,你們應該知道。」
不一會的工夫,抱著琴倫小公主的凱瑟翎已經找到了科恩,她是皇帝陛下的生母,誰敢向她隱瞞皇帝陛下的行蹤呢?
皇帝陛下,正在被近衛軍嚴密守衛的演武斤裡,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第七章
演武廳裡,不但全體近衛隊員跪伏在地,就連日常伴隨在皇帝陛下身邊的官員、內侍也都全跪在地上,這些人組成了一個以科恩.凱達為圓心的大圈子,每人面前都攤放著一個魔法卷軸,一邊把手指上的血液抹到卷軸的字跡上,他們一邊大聲念誦著,「……以我之血,喚醒我虔誠的靈魂,不帶任何雜質的澎湃熱血將與皇帝陛下高貴的血溶為一體……從此之後,我的生命與靈魂都和皇帝陛下聯為一體,我將擁有皇帝陛下一樣的血液,擁有皇帝陛下一樣的勇氣與智慧!」
無數個色彩艷麗的六星魔法陣飄浮起來,最終組成一個碩大的魔法陣,無數魔法符文在空中飄飛不止,站在魔法陣中心位置的科恩拿起小刀刺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液塗在左手的卷軸上。立即,卷軸上沾染了科恩血跡的部分開始分解,一個個細小的金色文字飛散出來,在空中飄蕩著,緩緩的向著每一個跪在地上的人靠近,最後,這些小小的金色文字貼在他們的額頭上,一閃一閃的沒入了皮膚中。
魔法陣開始變換形狀,逐漸收攏成一條耀眼的光帶,繞著科恩飄移,慢慢的首尾相接,覆蓋在科恩的身體上,並將滿天游離的魔法光芒統統吸收進來,像是在科恩的皇服上加了一件五彩的外袍一樣……很久之後,這絢麗的光芒才逐漸消失,周圍一切重歸寂靜。
「恭喜皇帝陛下,也要恭喜各位。」一位主持魔法儀式的魔法師上前幾步,「在以後的戰鬥中,陛下你可以隨心所欲的使用範圍攻擊魔法而不用擔心傷到身邊的人了,而且,如果陛下願意的話,範圍攻擊魔法也會加強陛下隨從人員的能力,假如是在戰場上使用,陛下,您這支近衛隊的戰力,將遠超過其他任何軍隊。」
「這一切效果朕都很滿意。」科恩陛下把流血的手指放到嘴裡吸吮著,但他的面色卻沒有流露出「滿意」的神情,「但這卷軸上的話寫得太肉麻了!誰寫的?拖出打二十軍棍先!」
「這個……」魔法師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回陛下話,整個魔法都是那兩位人犯口授,我們再加以改良的。因為魔法釋放過程異常複雜,所以我們並不敢在念誦語句上做修改……」
魔法師所說的兩位人犯,當然是指光明神殿前紅衣左祭和前紅衣右祭,這兩位已經在科恩的地牢裡關了很久,所知的一切都交代得差不多了,其中不但包括神殿的各種秘密書籍,更包括許多失傳的魔法研究資料,像是這個被科恩大批製造的卷軸,正是從其中改良而來,另還有一些其他種類的魔法卷軸,正處於魔法師的鑒定階段。
「他們是想用這些肉麻的話來討好朕,你們難道看不出來?任何事情都不可以全信,必須得經過自己的探詢,答案才能讓人滿意。」科恩陛下抬抬手,讓大家站起來,「不過,在短時間內能完成對這些魔法卷軸的複製,足見你們用了心,書記官!」
「陛下請吩咐。」站在廳角的書記官連忙站出來。
「傳令嘉獎秘造坊上下人員,並賜宴慰勞。」科恩走到廳中,笑了一笑,「試試看吧!」
話音剛落,附著在皇袍之內武士服上的魔法就被科恩發動了,一個淡青色的光環出現在科恩身體外,光環先是在微微顫抖著,然後猛的膨脹出去,直接在百來名站立的侍衛身體中穿過,瞬間就來到場邊觀眾席上──並不是科恩有意識的要把魔法擴大到這種趁度,而是因為科恩剛使用這種魔法沒多久,還沒有完全掌握,為了追求魔法的擴散速度收勢不及所致。
在魔法光環臨身之前,白影已經飄飄到空中,而在另一側,一位以盔甲嚴實掩飾著自己的將軍卻動也不動,只是在身體表面撐起了一個白色的魔法光幕。除了這兩位沒有受到影響,其他幾位沒有加入魔法儀式的魔法師全在光環臨身的那一剎那倒在了地上,就連遠遠站在廳角的魔法師也不例外的跟著倒了下去……他們不是受傷,也不是昏迷,而是被強制睡眠了,當然,倒地之後是否受了傷誰也無法保證,這完全是個技術上的問題。
科恩在神魔分界線告別四神之後,他就發現神族長公主賜給自己的「沉睡之服」和「風之束縛」已經覺醒,這可是他期盼已久的事情,當時就拉了白影去實驗,在森林裡催眠了無數大大小小的動物……這時用出來,範圍、威力又見增加,不由「君心大悅」,揮手讓岩石帶著其他人下去,自己拿了腰刀,壞笑著向那位穿了全副盔甲的將領走去。
「烏鴉啊!很久不見,來試試吧!」科恩站到烏鴉面前,「讓我看看你有沒有進步。」
「是讓我看看你有沒有退步吧!」烏鴉的回答從金屬面罩的縫隙中透出來,冷冰冰的,卻讓科恩覺得很自在,「我無所謂。」
「好歹是場比試,為什麼要擺出一副懶洋洋的樣子?」科恩哈哈一笑,「打起精神來!」
「我從來都是這個樣子。」烏鴉用他的招牌語氣回答,「是你不正常。」
「我不正常嗎?」科恩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腰刀的刀鞘不住敲打著自己的膝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正常了?」
「兩隻眼睛都看到了。」廳門邊,有人大聲回答科恩,「你的確很不正常。」
「啊……」科恩轉頭看過去,頓時把刀一丟,換上滿臉的堆笑,「老媽你來啦……」
「有本事啊!出去打了一仗,連自己的名字也快忘了吧?」凱瑟翎夫人走過來,微笑著向白影和烏鴉點了頭,隨即施展她的拿手「武技」,一把就擰住了斯比亞皇帝的耳朵,「還翻天了你?說,這裡誰最大?」
「當然是老媽最大,老媽才是最大的!」可憐的斯比亞皇帝偏著頭,痛苦的回答著,「輕點啊老媽,耳朵是肉長的啊……」
「是嗎?是我最大嗎?耳朵是肉長的,我的心就是石頭做的是吧?」凱瑟翎夫人看著自己的兒子企圖矇混過關的痛苦表情,心裡是又好氣又好笑,「在外面野夠了,回到宮裡也不來我那邊問個好,也不來看看小琴倫,還敢說我最大?」
「這個……」斯比亞皇帝眼珠一轉,「老媽你要知道,正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
「皇帝真是好口才啊!」凱瑟翎夫人在手上加了一分力,威風凜凜的回答,「可我也有苦衷啊!我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老媽饒命啊!你不能發,再發耳朵就要掉了!」
「套句皇帝常說的話──那跟我有一個銅板的關係嗎?」
就這樣,苦命的斯比亞皇帝就這樣被他母親拖了出去,白影趕緊抱起一邊的琴倫小公主跟上,而無事一身輕的烏鴉抱著雙手,慢悠悠的跟在後面走……當然,作為帝國皇族的最高機密,是不會有不相干的人看到這一幕的。
沒走多久,處於苦難中的皇帝陛下就在一條走廊裡與維素.凱達親王和兩位皇妃「偶遇」,一看到科恩的苦狀,兩位皇妃連忙走上來,一邊一個挽住凱瑟翎夫人,滿臉的微笑,嘴裡說著不相干的話,加上親王在旁搭茬,終於成功的將陛下的耳朵「挽救」下來……也成功的讓幾人見面的氣氛趨於緩和,科恩心裡就是再怎麼生氣,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爆發吧?
「我說夫人啊!你就先忍耐一下吧!」親王笑著隔開妻子和兒子,「我們和科恩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談啊!都是關係重大的國事。家事的話,可不可以留到晚飯後再說呢?」
「有嗎?」凱瑟翎夫人一臉的不相信,「我看不像。」
「真的。」親王晃晃手裡的公文,「這是剛剛收到的文件,帝國各地的一些總督和將領近來言行失據,很有可疑,必須要跟皇帝商量對策。」
「既然這樣,那就商量你們的國家大事去吧!我去準備晚飯。」說著話,凱瑟翎夫人看看還用手捂著耳朵的帝國皇帝,「等下要不要過來吃晚飯啊?」
「要的要的,我一定來。」科恩笑瞇瞇的回答,「這次一定不會偷溜了。」
「那還不快去?晚飯是馬上就好的!」
看著科恩在親王的陪伴下走進旁邊的房間,凱瑟翎夫人才從白影手裡抱過小公主,去準備家人團聚的晚飯了。她並不擔心留下的親王還有皇妃怎麼去挽救這件事情,因為,身為科恩的母親,凱瑟翎夫人擁有一眼看透科恩心理的本事……在剛才,凱瑟翎夫人已經看出來了,科恩雖然心情沉重,但卻不是針對親王和皇妃。
「剛剛收到的。」走進房間之後,親王立即就把自己手裡的文件遞過去,「這幾位以前投誠的總督已經在四處聯絡舊部了,特別是一些投誠的軍事將領,是他們極力想拉攏的對象。」
「這麼快?」科恩接著公文,就著窗邊明亮的光線看起來,「他們聯絡時做得很明顯嗎?」
「不,這次的聯絡行為做得非常隱秘,情報系統用上了全部本事才查到這些情報,而且還不是第一手的資料。」親王走過去,把公文翻到某一頁,「這裡,我們的情報系統第一次用上了估計和猜測,後面的一些蛛絲馬跡也不能讓我們推斷出有價值的東西來。」
「他們這一手做得比往常高明很多嘛!」悶哼了一聲之後,科恩又笑了笑,「早知這些總督會反,我們是有萬全準備的。難道這些人是因為不小心吃了大便,所以才變得狗膽包天?」
「不好說。」親王以一種少見的凝重眼光看著自己的兒子,「現在的局面,恐怕是這些總督已知我們有準備,但還是決定要反。」
「父親說得對,他們應該清楚我們有所準備。」科恩點點頭,轉頭看著兩位皇妃,「在這個問題上,你們倆有什麼看法嗎?」
科恩像個沒事人似的發問,兩位皇妃心裡不由得更加擔憂,她們可沒有凱瑟翎夫人的那種特殊技能,菲琳看了看溫絲麗,考慮了一下才回答說:「這是一件關乎身家性命的事情,我想,如果沒有一個強而有力的指揮者,總督們不大可能鐵了心擰成一股繩。但他們現在已經這樣了,我們就得把這個強而有力的指揮者找出來,才能對症下藥。」
「你們的思路很正確,在這些人裡,要數維綸總督最有野心和統御力。」科恩把文件交還到父親手上,輕輕的搖了搖頭,「但僅憑借他自己還不足以號召這些投誠總督一起動作,必定有更強大的外部因素在起作用,讓他們不得不跟著做。否則的話,他們不會信任維綸。」
「這樣說起來,情況已經很嚴重了,皇帝認為這強大的外部因素是來自哪裡呢?」親王不無憂慮的對科恩說:「我們的準備還要進一步的加強才行。」
「回聖都的路上,我接見了不少人,也給他們打了招呼,如果他們硬要在這種情況下起事,規模不會太大,憑帝國現在的兵力,短時間內撲滅不算什麼難事。」科恩回答說:「最主要的是影響,一旦帝國內發生這種事情的消息傳到我們新近佔領的土地上,局面會變得不可收拾。為今之計,只有在叛亂發生的第一時間就堅決、果斷的將其撲滅!」
「但是,如果能在第一時間就被撲滅的叛亂,他們還有什麼理由來發動呢?皇帝的強勢,他們心知肚明。」維素親王歎了口氣,「只怕叛亂一起,就是投誠總督們孤注一擲的瘋狂,規模和強度都會遠超我們想像。況且還有外部因素在作怪。」
「我不這樣看,在規模方面,我們能算出他們有多少兵力、多少糧食軍械;強度方面,這些總督的領土並沒有連成一片,就給了我們各個擊破的機會。在回來的路上,我已經密令莫亞由海路回國,主持軍事鎮壓。」科恩輕聲回答,「但我現在還不能確定外部因素來自何方,所以……我為所有方向上的外部勢力都準備了一份大禮。」
「準備給所有外部勢力的……大禮?」維素親王不由與兩位皇妃面面相窺,不知道科恩所說的大禮是什麼東西,因為現在的斯比亞,無論如何也無法與各個方向上的其他勢力為敵啊!就軍事或政治上來說,那幾乎是在自尋死路嘛!
「我知道你們的顧慮和擔心,但你們要相信我。」科恩看著眼前表情茫然的三個人,突然笑了出來,「我不是一個將軍,我是一個皇帝。作為皇帝,可選擇的打擊手段是非常多的。」
不等維素親王和皇妃發問,科恩就湊到他們跟前,細聲說了幾句話。然後,三人都抬眼看著科恩,一臉震驚的、不能置信的神情。
「大家都清楚了吧?任何東西都可以作為打擊敵人的手段,特別是作為防禦一方來說。但國內這方面就要完全拜託給你們了,我還要找出外部勢力的真正發動點,不找到這一點,我們無法徹底破壞他們的陰謀。」科恩輕聲笑著,「一會我就得去看看我的新武器了。」
雖然大家對科恩的話半信半疑,但看著科恩胸有成竹的神情,也不好馬上反對。於是,菲琳皇妃輕輕一拉溫絲麗的衣袖,柔聲對科恩說:「夫君和父親商量吧!我和溫絲麗妹妹去幫母親準備晚飯。夫君征戰辛勞,今天晚上大家就好好聚聚吧!」
「去吧!」維素親王點了頭。雖然科恩是帝國皇帝,但在晚飯聚會這樣的事情上,一家之長的維素是更有發言權。
「父親,我馬上得出宮一趟,盡量趕在晚飯前回來。」在兩位皇妃離開之後,科恩對維素說:「晚飯的話,請父親拖延一會。」
「科恩啊!你先等等。」維素叫住就要往外走的科恩,欲言又止,「關於那件事情……」
「那件事情?」科恩停下了腳步,背對著自己的父親說:「是說麥澤大叔那件事情嗎?」
「既然皇帝還肯叫他一聲大叔,就請顧念舊情饒恕他吧!一切的事情,其實是我主持要做的。」想了想,維素還是決定開誠佈公的說出來,「至於我,皇帝想怎麼樣都可以啊!」
科恩沒有回答,也沒有轉過身子,就那麼靜靜的站立著。
「雖然我有這樣那樣的考慮,雖然事情有這樣那樣的起因,但我這次的行為過於輕率莽撞,沒有想到皇帝所處的角度。」維素苦笑了一下,「是我的錯,陛下可以不處罰其他人嗎?」
「這件事情,的確給我造成了相當程度的困擾。」科恩終於轉過頭來,一步步走回維素身前,輕聲對自己的父親說:「請答應我,僅此一次。」
「當然,這樣的錯誤只犯一次也令我很汗顏了。」維素原本以為科恩會有一個小小的爆發,至少也會有抱怨,所以準備了很多說辭,準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但科恩平平淡淡的一句,那些東西全都用不上了,「我準備自請懲罰……」
「那些東西沒有意義,只要有你僅此一次這句話,一切就都結束了。不需要解釋、追究等等。」科恩終於露出了一個正常的微笑,「你是我最親近的人,我雖然是皇帝,但我的目的卻不是成為一個孤家寡人似的皇帝。」
「就……這樣?」一種奇怪的感覺在維素心頭翻湧著,他眼中的科恩已經幻化成兩個身影,一個屬於真誠的兒子,一個屬於睿智的君王。
「就這樣。」科恩點點頭,「麥澤大叔和莫亞在一起。」
第八章
早在斯比亞光復之時,聖都城外百里範圍內的農莊、田地、別墅就全部被皇族按市價收購。靠近商路的地方,一切都還保持著原貌,在商路上行走的人甚至可以看到一幅田園牧歌的場面。但在行人看不到的地方,全是皇家近衛軍建立的軍事設施,十多個大型的囤軍營組成了兩道防禦圈,緊緊的守護著斯比亞的首都,還有情報體系的訓練基地和各軍種的高等學校,更有其他神秘的機構分散在其間的小軍營裡。
這樣的一片土地,完全杜絕了間諜的窺探,任何一個陌生人進入這片區域,總會被躲藏在暗處的無數雙眼睛發現,總會被接踵而至的「意外事件」打亂行程和步驟,總會被人「押回」商路……如果不回商路,就會進入帝國大牢。久而久之,各國的情報系統都知道,聖都城外的防衛,在某些方面幾乎超過了聖都本身。
距離聖都二十餘里的一個隱秘小山谷裡,有一個駐軍三千的中型軍營,軍營依山而建,魚鱗狀排列的營房順山勢逐次上升,山腰中一座兩層木樓就是軍營的指揮部。這個時候,有一個人正站在二樓圍欄邊焦急的眺望著遠方,在他身後是兩名准將級別的軍官,再後面是十來位出身皇家近衛隊的貼身護衛──在斯比亞帝國裡,能被這樣保護的人物可沒有多少。
一支馬隊簇擁著的馬車出現在遠方,不多時已到了軍營正門,看清楚馬車的式樣,焦急等待中的人面露喜色,叫聲:「陛下來了。」就要向外走,卻被身後的將領攔住。
「伯爵大人。」將領說:「陛下嚴令,您不能外出,哪怕是一步也不成。」
「知道了,想不到我伊瓦.梅林也會過上這種日子。」伯爵看著眼前的將領,一臉的索然,滿嘴的抱怨,「我是皇帝的岳父呢!這身份貴不可言,對帝國也有相當貢獻,現在卻連出門迎接女婿的自由都沒有,你們說,這樣的保護,跟坐牢有什麼區別啊!」
「大人請寬心,陛下說過,您是罕見的人才,你的才華對帝國來說太重要了,容不得一點閃失。」也許是平常就聽多了這樣的抱怨,將領笑著回答,「再說了,我們不都是陪著您嗎?」
「陪著我倒是不假。」伸手不打笑臉人,伯爵只有哼哼兩聲表示自己的不滿,「但你們一不會唱歌二不會跳舞,全是木頭腦袋,多悶啊!」
「我們每次開飯前都唱軍歌了啊!那聲勢叫一個雄壯。」將領很無辜的攤開雙手,「還有,說到這個跳舞啊!大人,上千人的操練怎麼也比幾個小娘們扭腰晃屁股好看吧?您知道嗎?當初我們軍團參加閱兵經過皇宮正門時,那些小娘們還衝我們吹口哨來著呢!」
「你……你……」聽了一通歪理,伯爵吹鬍子瞪眼睛,伸出兩手在面前比畫了一下,「如果你是我兒子,我就用這麼粗的棒打你!」
「打誰都可以。」抱著琴倫小公主的科恩走進了房間,笑著對伊瓦.梅林說:「不過啊!朕建議換細一點的棍子,不然累著您老人家啊!」
「見過陛下。」一屋子人跪下,唯有身為皇帝岳父的伊瓦.梅林伯爵有免跪之權,他衝上兩步,從科恩手裡接過琴倫小公主,嘴裡誇個不停,「我們的小公主越來越漂亮啦,嗯,面色又比上次好得多了,記得要常笑啊!這可是小女孩的特權呢!」
「朕還得趕回去處理一些事情。」陛下笑著跟將領們打過招呼,難得見一次,少不得要拍拍大家的肩膀以示鼓勵,之後輕聲吩咐,「時間不多,開始吧!」
「陛下這邊請。」雖然平時滿腹牢騷,但一說到正事,伊瓦.梅林伯爵卻是毫不含糊的,立即就帶著科恩走到一道暗門邊,「接到陛下命令,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暗門後是一個二十臂直徑的原形深井,黑黝黝的看不到底,伯爵在牆上的一排吊繩中選擇幾根,按某種規律一一拉動之後,井下傳出一陣轉動絞盤的聲音,無數懸在井中的鐵鏈開始上下滑動,一個巨大的鐵製平台從上方升了上來,最後「匡當」一聲,與腳下路面連接。
一行人走上平台,伯爵再次拉動繩子,平台開始均速下降。隨著深度的下降,周圍井壁上不斷出現通道,明亮的燈光從裡面照射過來,平台上的人隱約可以看到通道裡的忙碌景象。按照已經下降的深度計算,平台已經降到了山下,而且還在繼續向地底降落──也就是說,這整座山、甚至垂直於山下的地底,都是挖空利用了的。在這些地底通道裡忙碌的人們,數量並不比軍營的人少!
「陛下,這裡已經有些潮濕了,請小心。」抱著小公主的伯爵對科恩說:「陛下是第一次來這裡吧!要說矮人和沙人做土木工程的本事還真不錯,這裡建得很完美。我們已經在這裡同時進行三個大系,十二個小系列共一百多項實驗。」
「帝國給你的撥款數額巨大,你不做這麼多實驗怕是難以向朕交代。」陛下今天心情不錯,笑答說:「對了,朕已經看過你的帳目,透支相當嚴重。」
「嗯……那個是因為……」說起經費的透支,伯爵有點尷尬。
「你的研究透支,對朕來說倒不是壞事,說明這裡用足全力在做研究。」科恩看著自己的岳父,「只要你有好東西給朕,明年撥款加倍。」
「我們做出了很多好東西。」伯爵咧嘴一笑,「不過……現在的實驗項目已經用完了所有的空間,地面上的實驗田地更是緊張,陛下得幫我解決。」
「你還真是不會當官呢!哪有事先就向皇帝提要求的?如果要講價錢,也要看過東西以後再說嘛!」
科恩陛下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平台「匡當」一聲停了下來,一條通道出現在大家面前。伊瓦.梅林先行走進通道,然後轉身過來,臉上洋溢著由衷的驕傲,「這是我引以自豪的地方,數千人辛勞成果的展示廳,陛下請進!」
這條通道比其他通道要大得多,彎彎曲曲的通道還被一道道魔法屏障分成十來個小廳,每個小廳中都陳列著一些通體透明的櫃子。如果走到近處觀察,就會發現透明的部分都是另類的魔法屏障──在這麼狹隘的空間中,居然能共存這麼多不同屬性的魔法屏障,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跡,大陸上,其他帝國的魔法師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畢生追求的高等魔法技巧,會被斯比亞的野蠻人用來做櫃子,這簡直就是敗家子的作風!
「陛下請看。」伯爵指著一個櫃子裡的植物,「還認得這東西嗎?」
「當然認得,當年黑暗行省的救星,野生木薯嘛!」科恩牽著小公主走過去,「難吃、難看,但是好種、多產。」
「陛下好記性,但這一株木薯可不一樣。」伯爵神秘的笑笑,「為了配合陛下的戰略需要,我們全力改良,這木薯現在口味上佳,開花時節還可以作為觀賞植物用,但生命力非常脆弱,種植要求異常的高,產量很低。一畝良田所產,最多讓一家五口吃三頓──我們準備把這種木薯輸往國外,那些貴族會大量種植以改善自己的膳食水準。」
「壞人。」陛下點點頭,「繼續。」
「我哪裡壞了。」伯爵聳聳肩,領受了皇帝的誇獎,來到臨近的櫃子,「這也是一株木薯。」
「啊!」陛下跟過去,「有什麼特殊?難道會在晚上唱歌跳舞?」
「我還想呢!最好是女高音,還有柔軟的腰身。」伯爵沒好氣的介紹說:「這是改良後到達另一個極端的木薯,擁有強橫的生命力,只要在地裡種上一株,一個月之後,這株木薯的根系可發展到三畝,二個月就進入成熟期,而且是高產。」
「就這些?」科恩有些不滿意,「這種東西一旦被敵人拿到,對我們是弊大於利。」
「在適當的時候出現的話,他們一定會用它來做軍糧,但在不久之後,他們就會哭了。」伯爵點著頭著,「關鍵在於果實的腐爛期,第一季五天,第二季三天,第三季就是一天……再之後,不想餓死的人就得整天守著木薯,哪都別想去了,小個便都要用跑的。」
「好倒是好,可如果有人把種子撒在本國境內呢?那我們不是完蛋了?」
「陛下看到這根小針了嗎?」伯爵從櫃底拿出一個小盒子,把裡面一排黑色細針展示給自己的皇帝看,「被這種針刺過之後,針上的毒素會通過木薯發達的根系傳送出去,讓一大片的木薯中毒死亡,三天內全部變成優良的肥料。」
「嘖嘖,真是壞人。」陛下君心大悅,「還有什麼東西給朕看?」
「請陛下跟我來。」
伊瓦.梅林把皇帝帶到另一個相距很遠的小廳裡,停在一道透明的魔法屏障前,目光穿過屏障,可以看到相連的小廳與別處不同,廳裡只有一個櫃子,一位長相猥瑣、身材矮小但身披學士袍的男子正等在廳中,遙見眾人過來,連忙跪下行禮。
站在魔法屏障前,伊瓦.梅林鄭重的說:「我的陛下,嚴格來說,這裡面的東西已經超過我的學識承受能力,更超過我的良知承受能力,我一直在對自己說,這僅僅是一項研究而已,這東西永遠只會待在這裡,不會出現在其他地方……如果陛下要用這東西做什麼,請永遠不要告訴我。我,我會受不了而瘋掉的。」
「朕不會跟你講什麼大道理,你只要知道刀子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就行了。」斯比亞皇帝揚揚頭,「那個人,就是這項研究的主持者嗎?」
「是的,我許諾給他大學士頭銜,伯爵身份,外加財富美女。」雖然臉上有了點掩飾的笑容,但伯爵很直白的評論說:「從根本上講,這人就是一個人渣而已。」
「只有對朕有用,那他就不再是人渣。」科恩領頭走了進去,威嚴與堅毅的神情在臉上並存,尊貴得讓人不敢正視,「伊瓦.梅林伯爵對朕說,你雖然出身不怎麼樣,倒做事還勤力。」
「是、是!我的皇帝陛下!」那人緊張的連頭都不敢抬起來,「小人願意做到一切,不!小人的一切都是陛下賜予的……小人要……要要要、要……那個……赴湯什麼的……」
「你太緊張,還是先退下吧!」伊瓦.梅林走了上來,「陛下,請讓我來解釋。」
「隨便,說清楚就行。」科恩看著櫃子裡的厚厚一層泥土,「這就是朕花了大把金幣換來的成果?可以長出搖錢樹的泥土嗎?」
「土,是一般的土。」伊瓦.梅林伸出手來指著泥土的斷面,「陛下請看這裡,這裡有一層黑色的顆粒,當這些小顆粒甦醒並鑽出地面之後,它們就會成為對任何帝國來說都是恐怖的代名詞的東西──蝗蟲。」
還在彎腰觀察的科恩一楞,直起了身體,面上沒有表情,「你告訴朕的最重要成果,應該就是這個吧!」
「是,這種東西的研究,快過其他任何項目,我想應該是蝗蟲本身的生命力就很強悍的緣故。自從我們在海外抓到母蟲開始研究以來,它們的變化簡直讓人震驚。」伊瓦.梅林解釋說:「根據陛下提出的要求和思路,我們又開始了分支研究,想辦法讓不同種類的蝗蟲雜交,甚至和其他物種雜交,而我們眼前的這個樣品,就是其中最厲害的一種──它的體內有分泌毒素的小囊,被它咬過的植物會在半天之內枯死,但它只吃新鮮的,所以會另選地方吃。積聚成群,週而復始,破壞力遠遠超過其他任何一種蝗蟲。我們在海島上的實驗只進行了一天,除了大樹,整個海島上的植被光禿一片。」
「怎麼使用?」斯比亞皇帝冷冰冰的問。
「只需要隱蔽運送到目的地,將卵板埋入地下,半月之後就會破土而出。」伯爵的聲音在抖,「再之後,千里荒野,生靈塗炭。」
「會不會飛進斯比亞境內?」
「沒有可能,這種蝗蟲的壽命只有一個月。」伯爵搖著頭說:「因為這東西具有毀滅性的能力,所以在研製的時候我們特別小心,最後找到了方法……在所有埋下的卵裡面,沒有會孵化成母蝗蟲的卵,這本來是一種螞蟻的特徵,只有蟻後特別照顧,卵中才會孵化出新的蟻後,其他螞蟻全是雄性──另一個特別之處,這些蝗蟲不吃木薯。」
「如果有意外呢?」沉默了一下,科恩才繼續問:「比如說,其他帝國抓了這些蝗蟲並加以研究,最後成功複製出來對付我們怎麼辦?」
「已經考慮到了,蝗蟲製毒的毒囊裡含有微量的自然成長的魔法元素,屬黑暗系。」伊瓦.梅林變戲法一樣的掏出一個卷軸,「這是經過改良的神屬淨化魔法,一個卷軸,可以消滅方圓一里之中的所有蝗蟲。」
「雖然這些研究都是朕叫你們做的,但這次研究出來的蝗蟲真有這麼厲害嗎?」
「多次的實驗證明了效果,的確是一種非常厲害的蝗蟲,比一支軍隊更令人恐懼,但是陛下,它再厲害也只是蟲子而已,它沒有軍隊的紀律和意志,它不受我們的指揮。」說到這裡,伯爵苦笑了一下,「即便是我們在創造它的時候盡了全力,它依然有比較多的缺陷,放出十萬枚卵,也不一定能達到我們所希望的目的,三次之中有一次成功,都算是我們走運。」
「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至於實際的效果怎麼樣,那不是單憑努力就可以決定的事情。」科恩轉過身,看著蝗蟲的研究者,半天沒說一句話。很久之後,他才打破這沉重的氣氛,「你是功臣,朕要賜給你一座府邸、三處別墅、二十名美女、十萬金幣!」
「謝……謝謝……」披著學士袍的猥瑣男不停的行禮。
「不過這些東西,你這大學士暫時還享受不到。」科恩陛下蹲下去,用不能拒絕的聲音說:「因為蝗蟲的研究要繼續下去,研究一種,必須要研究出相應的克制方法,然後再研究一種不被克制的蝗蟲……克制、反克制,再克制、再反克制……這就是一場戰爭,你要給朕打贏!」
說到最後,斯比亞皇帝的話已經讓在場的人膽戰心驚,猥瑣男更是被嚇得無法說話,只能一個勁的點頭了。只有小公主不受影響,她笑嘻嘻的掀起科恩的披風把自己藏了進去,又露出頭來沖伊瓦.梅林扮鬼臉。
「事情辦完了。」科恩交代完,反身抱起小公主,「給朕看點開心的。」
「開心的。」伊瓦.梅林想了想,「陛下不如去吃些點心,我的老本行,很拿手哦。」
第九章
「很久沒吃到您做的食物,真是很懷念啊!」一走進伯爵的起居室,科恩陛下就毫不客氣的坐在餐桌邊,順手拿過餐巾為小公主戴上。雖然陛下一直照顧小公主的起居,但餐巾實在戴得難看,把一邊的白影氣得夠嗆,走上去替代了科恩。
「陛下可別這麼說,我還想每天吃宮廷菜餚呢!」伯爵吩咐僕人上菜,又轉過頭來低聲問:「聽說陛下在我們新佔領的兩個行省上請人吃了一頓特殊的大餐?有這等好事,為什麼不記得你的岳父?我可是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待了很久,好事也應該輪到我了吧!」
「請那頓飯是為安撫人心,您還用安撫嗎?再說那東西也入不了你的口。」科恩有點哭笑不得,「等這事做完,再為岳父大人加加官、進進爵?就是想要珠寶美女也沒問題啊!」
「我的陛下,我都多大了?說真的,自從成為陛下的岳父之後,我的眼界和胸襟比以前開闊太多了。」伯爵苦笑,「伯爵的爵位已經很好了,不能再加,陛下也不要封我官職,那樣的話只會招人嫉妒。至於說到財富美女,一把年紀接受這些,我不是在給自己抹黑嗎?」
「也不會啊!」科恩有些驚異岳父的變化,在他的記憶中,伊瓦.梅林可不是個清高的人,於是只當岳父在施展欲擒故縱的手段,「朕的賞賜,還沒有人敢說三道四吧!」
「好吧!我承認我喜歡這一切,金錢美女我都喜歡,但我還是不能要。」伯爵歎了口氣,「這不是為我自己,而是為了我的女兒……抱歉,應該說是為了陛下的皇妃。作為父親,我虧欠她太多了,又不可能幫到她什麼忙,潔身自好一些,就算是盡點綿薄之力吧!」
聽了伊瓦.梅林的話,科恩心裡感觸良多,也昂首歎了口氣。好在菜餚恰好在這時送上,要不然的話,還不知道這一君一臣要對歎多久。
「來來來,陛下試一下,這是專門為陛下準備的。」結束了不快的話題,伊瓦.梅林打開了蓋子,「為了試驗,前段時間送來很多各地的有益生物,實驗之後就沒用,我就想啊!這益蟲可是我們很多研究成果的天敵,消滅一隻是一隻,搞到後來,居然發明了很多新菜餚。」
「那可得試試看。」把通體晶瑩的顆粒狀肉塊放進嘴裡,科恩臉上的表情就凝固了,之後一拍桌子,「真他媽好味道!」
「還有呢!」伯爵把一隻小碗送過來,「嘗嘗這個。」
「蒸的……」、「炸的……」、「烤的……」
「啊……」把接連傳上來的菜餚一一吃完,科恩長出一口氣,「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多好吃的,都是用益蟲做的?」
「都是。」伯爵點頭。
「這種風氣不可開啊!」科恩苦笑著說:「朕要傳令下去,斯比亞帝國內任何人不得食用這些菜餚,否則是死罪。正好大法官手裡有幾個犯死罪的貴族,就以這個罪名處死好了……不過,您這菜餚的秘方可得交出來啊!朕要拿去賣個高價。」
「沒問題。」
「那好,朕這就回去了,琴倫?跑哪裡去了?」談完了一切的科恩站起來,卻發現小公主不在她的座位上,轉頭一看,可愛的琴倫公主正在房間的書桌邊擺弄著什麼東西,玩得非常開心。
聽到科恩叫自己,琴倫公主不但不跟著走,還「啊啊」的叫著,拉著衣角把科恩拖了過去。本覺得時間緊張的科恩不忍打斷琴倫公主的快樂,只得跟著琴倫來到書桌前。
「發現什麼好玩的了?我們一起玩。」科恩才說完這句,琴倫公主已經把一根小木棍遞了過來,科恩笑著接過,問:「要怎麼玩?」
琴倫公主「咯咯」笑著,把兩隻看起來一模一樣的昆蟲標本放在書桌兩端,手裡的木棍點在一端的蟲子身上,隨即,另一邊的昆蟲腹部閃出一個藍色光點。琴倫公主又接連點下去,那點藍光就隨著琴倫公主點下的頻率而閃爍不止。
每天在人前以皇帝面目出現的科恩,其實也還童心未泯,覺得有趣也加入遊戲中,用木棍點另一隻昆蟲──琴倫公主木棍下的昆蟲腹部也開始起閃爍光點。
「玩起這個來了。」伯爵走過來,賣弄起自己的見識,「這是一對少見的雪御昆蟲,那個亮點是這種昆蟲的語言,即便是相距一段距離,只要有一隻昆蟲摩擦翅膀,附近的其他昆蟲腹部都會發亮,只是在顏色上有一些細微的差別。」
「啊啊、啊啊啊!」琴倫公主一邊點著木棍,一邊看著科恩,發出別人聽不懂的聲音。
「我也喜歡你,我的公主。」科恩明白那聲音的意思,邊笑邊點,「我──也──喜歡……」
科恩的聲音突然停止,讓伯爵一楞,「陛下,怎麼了?」
斯比亞皇帝沒有回答,而是自顧自的在房間裡繞起了圈子,一會愁眉苦臉、一會咬牙切齒。
當大家都認為他可能瘋了的時候,他開口說話,「交代傳令官,讓秘造坊頭領、全體精靈族長老在接到命令的第一時間向朕報到,地點在皇宮,不得延誤。」
「陛下……到底怎麼回事啊?」伯爵疑惑的問。
「沒時間解釋了。」科恩抱起琴倫公主,抓起兩隻蟲子,「你也跟朕去皇宮。」
當伊瓦.梅林交代完事情跑出來之後,科恩已經在衛隊的保護下出發了,苦命的伯爵只有跳上自己的馬車,帶著護衛風馳電掣般的追了上去。
輕微搖晃著的車廂裡,白影抱著小公主,兩個人的眼睛都盯著古怪的斯比亞皇帝──他一直拿著那兩隻昆蟲,目光閃爍不已。一般而言,普通瘋子的目光會閃爍得比較快,但也達不到如此頻繁的程度,所以說,此刻的科恩只能是一個極為瘋狂的瘋子。
「啪」的一聲,科恩的左手拍在了窗框上,雙眼一閉,輕聲說:「解決了。」
看到科恩雙眼再睜開的時候,白影不禁想跳起來歡呼,因為在科恩雙眼中糾纏近月的陰霾已經煙消雲散了,於是好奇的問:「什麼事情解決了。」
「一兩句說不清,不過總歸是件大事。」科恩搖頭晃腦,「今天晚上,可以睡個好覺了。」
「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嗎?」白影不知不覺的靠近了科恩,靠近了這個不久之前差點與之決裂的惡劣男子,關切的問:「所有的?」
「當然了,難道還有很多事情困擾我嗎?」科恩背靠廂壁,愜意的回答,「一直以來,困擾我的只是無法確定外部威脅來自哪個方向,而現在,無論來自哪個方向我都不需要擔心了。解決了這個問題,其他的自然就迎刃而解。」
「你翻臉也太快了一點吧?」白影氣結,「既然這樣……維素親王的事情也完結了?」
「嗯,當然完結了。」科恩點點頭,「雖然我知道皇妃們也有份,但又能怎麼樣呢?兩種思維方式的撞擊,必然會有火花產生,他們是我的家人,我能把他們關起來嗎?既然不能,那還不如輕描淡寫、一笑而過。老爸也不是不知輕重,答應了我,自然就不會再犯。」
「這就奇怪了,既然你早就想通了,為什麼還要一路上裝出一副死人臉?」
「這個是因為……」科恩嘿嘿的笑,「你緊張的樣子很可愛啊!特別是明白你在緊張我的時候,我心裡就更高興了。」
「你!」白影強自忍住想打人的衝動,「那麼,那些卷軸呢?給香雪用的那一個呢?」
「那些卷軸當然只有一個作用,就是在我使用範圍魔法的時候不會傷害到他們。」科恩倒是坦白得很徹底,「給香雪的那個也是一樣的作用,既然讓她知道我的身份,本少爺就沒有太多耍她的機會了,所以就順手拿個東西嚇唬她……嘿嘿,本來就想用來嚇唬你的。」
這一瞬間,白影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湧到了臉上,想也不想就一拳打在科恩胸前,讓這個無聊皇帝兼流氓胚子在地板上翻了個滾,撞倒屏風,頭下腳上的掛在後門上──雖然說是嚇唬,但科恩逗自己的時候從來都是一張嘴,這次專門準備了道具,自然是沒安什麼好心。
科恩哀號著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白影背對著他坐在車廂一角,被她抱在懷裡的小公主悄悄探出頭來,頑皮的沖科恩吐著舌頭。
「還有,那些蟲子,你打算怎麼用?」白影低聲問:「你知道那樣做的後果嗎?」
「知道,蝗蟲放出去,大好的莊稼就會被吃個一乾二淨,老百姓會很苦一點。」
「才只是苦一點而已嗎?」想回頭過去瞪他,但白影忍住了,她怕自己看到他的眼睛,就不能再用這樣嚴厲的語氣說話,「會死很多人的!你的初衷是救人,而不是殺人!」
「又想說『你如果堅持我就離開你』這樣的話了吧?拜託,跟了本少爺這麼久,你也學點新鮮的。」科恩揉著胸口,「誰說放出蝗蟲就一定要死人的?動動腦子好不好?本少爺像是那麼殘忍的人嗎?」
「你……」白影哼了一聲,「像。」
晚餐之後,維素夫婦還有幾位皇妃跟伊瓦.梅林聊天,科恩就忙裡偷閒的在外間穿梭往來,處理著因自己離開而堆積的各項事務,差不多完成之後,秘造坊頭領與精靈族長老還沒有到,科恩知道他們不會在路上耽誤,是因為路途不近的緣故,於是也想進去跟其他人聊天。
「跟我來。」門口遇到維素,向科恩一招手,「有事情告訴你。」
「有什麼事情?」科恩跟在維素身邊,看著父親的表情,好奇的問:「少見的神秘啊!」
「皇帝這次出征,打下兩個帝國,而且平定了兩帝國貴族的不滿,實在是一件少有的壯舉,即便是身為一個嚴厲的父親,我也不得不誇你。」走進護衛嚴密的房間,一路無話的維素親王開了口,「但用來降伏兩國貴族的理由,特別是佔領魔屬土地之後不徹底剷平魔殿的這種行為,你又要怎麼向神族和世人交代?他們一定會在近期派人來詢問的。」
「理由啊!當然是還沒想好,雖然有點腹稿,但要看到時候是誰來問我才知道是否合用。」科恩大大咧咧的一笑,「治理魔屬土地本來就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從來沒皇帝做過,開個先例、事急從權,想來他們也不太可能再為難我,台面上能交代得過去就好。」
「既然皇帝心裡有辦法,我就不再問了,只是稍微提醒。」維素親王點點頭,「其實我要跟你說的並不是這個,而是想告訴你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你說。」科恩走近了點,「雖然我不明白這時還有什麼其他要緊的事情。」
「皇帝前段時間心煩,是不是因為無法確定外部勢力的緣故?其實從今天下午的對話中,我就瞭解到你心裡的憂慮。」維素說:「對我派人去殺兩帝國廢皇族的事情,你這樣淡薄的處理方式讓我感到驚訝,也讓我內心震撼。說句心裡話,如果換了我是你,我的處理方式應該會更加激烈。科恩,也許你沒意識到,你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成為一個非常優秀的皇帝。」
「父親你怎麼會這樣想呢?」科恩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一直當得很辛苦,大臣們時刻規勸我也同樣辛苦,我率性而為、性格怪癖,怎麼能說得上是個好皇帝?」
「那只是你的感覺,而你內心裡,一直是在用當皇帝的感受跟當總督的感覺比較,皇帝責任重大,當然會覺得很辛苦。事實上,無論你做得多好,喜歡規勸的大臣們依然會規勸。」維素鄭重回答,「真要佩服先皇的眼光,當日讓你接替帝位。如果換了一個會被群臣或者我規勸住的皇帝,斯比亞帝國,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等一下!」科恩警覺的舉起手來,「老爸你連接灌我迷湯,是不是又有什麼苦差事了?」
「皇帝想錯了,這次可不是什麼苦差事。」維素笑了笑,「我只想給皇帝說明一股勢力,皇帝以前所不知道的一股勢力,也就是皇帝目前最主要的敵人。」
「不會吧?」斯比亞皇帝一楞,「還有我不知道的勢力存在?」
「科恩,你知道當年左相造反的時候,為什麼首先要進入皇宮殺先帝,又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帝國支持他嗎?」一邊說著話,維素親王一邊親手撥亮房間裡的幾盞燈。
「神殿祭司的陰謀?」科恩回答,「為了掩蓋戰敗的過失?」
「就算是神殿在胡作非為,但神族為什麼又不聞不問?」維素親王轉過身來,臉上滿溢著痛苦的神情,「叛亂只是一個爆發點,他們,遲早是要對先帝下手的。」
「他們?」科恩想了想,才確定父親所說的「他們」是代表誰,「為什麼?」
「因為在神屬聯盟,不但有神殿下派官員體系,還有另一股秘密勢力存在著。」維素看著自己的兒子,「克裡默陛下,就是這個組織的領導者之一。」
「這個……要我怎麼評價呢?」科恩歪著頭說:「克裡默大叔已經是皇帝了,為什麼還要去領導一個秘密勢力?這股秘密勢力又是用來做什麼的?」
「克裡默陛下所領導的秘密勢力,自然不是追求財富權力,其他的陛下先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這種組織不容於神族和神殿就行……如果不是組織高級成員在一日之內全部離奇死亡,左相怎麼可能叛亂成功?僅僅一個聖都他都吃不下來!」維素親王憤慨的說:「因為失去了克裡默陛下,這個組織在叛亂之後已經自然瓦解了。」
「這樣說起來,我倒是能猜到一點這個組織的宗旨,老爸你久經浮沉卻始終屹立不倒,也不是個巧合吧?馬丁爺爺、卡羅斯這些人,自然也不是平白無故的出現在我面前的。」科恩輕輕一笑,「其實我早有疑惑,為什麼我能遇到這些人,而且是總能遇到……」
「你想的沒錯,我在組織裡擔任一定的職務,卻並不重要,我只負責調配、囤積斯比亞帝國的物資而已。」維素解釋說:「至於馬丁、卡羅斯這些人,還不屬於組織,只是受到我們的庇護而已,你所認識的人裡,真正屬於組織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菲謝特.夏麥陛下。」
「嗯,你們都不跟我說這些事情。」科恩平淡的說:「我能理解。」
「克裡默陛下曾經提議讓你加入,但我替你推脫了,一來你年紀小,二來你性格還沒定型。」維素親王輕聲說:「你已是皇帝,想必明白其他要害。」
「我明白。」科恩抬抬手,「可這跟我現在要面對的敵人有什麼相干?」
「克裡默陛下不在之後,我這個中層已經是組織最高的官員了,雖然組織瓦解,而且沒有希望再聚集起來,但我手裡還握有直屬我的一小部分資源……但有關組織現狀的事情,外界不知道,組織其他人員也不清楚,所以,表面上我們還存在著。」維素遞過一張紙條來,「前幾天,一些消息輾轉送到了我的手上,令我有些吃驚,皇帝看看吧!」
「奇怪,神殿要對付你們?」科恩看著紙條上的資訊,疑惑的問:「這消息是假的,因為你們的組織已經被瓦解了,那麼送這消息的動機何在?又是誰送的這個消息?」
「神屬聯盟之內,只有我們的組織和神殿下派組織,神殿下派聯盟即便是不知道我們的組織已經瓦解,他們也不會送來這種消息,因為我們跟他們一向是對立的。」維素親王的眉頭一揚,「這個消息,只能是來自魔屬聯盟的類似組織。」
第十章
「魔屬聯盟裡的類似組織?真的存在嗎?」聽到這個消息,科恩不免皺起了眉頭,「現在的情況是越來越複雜了,老爸你一次說完好了,魔屬那邊的組織又是怎麼個性質。」
「當然存在,因為我們本身就是這樣的秘密組織,所以都隱約知道對方的存在,只是不能確定對方的最終目的而已。魔屬的性質大概和我們組織差不多,都是為了某種目標而建立起來的。」維素親王說:「值得注意的是,他們存在的時間比我們久,而且在歷史上遭到多次血腥打擊,是一個規模和生命力都很可觀的秘密結社,而我們組織建立的年頭並不長。」
「兩個組織之間,相互有聯絡嗎?」科恩問:「否則這份東西從哪裡來的?」
「據我所知,兩個組織之間沒有任何直接聯繫,但一些重要的消息我們還是能從其他管道獲得。反之,我們也常利用這些管道向對方發送一些消息──我們希望他們知道的消息。有時是真的,有時是假的,其目的不過是相互利用而已。」維素親王點點科恩手裡的紙條,「今次的這些消息就是經過這些管道來的,消息是假的沒錯,但對方的用意卻值得探討。」
「他們是想通過這些消息,讓你們的組織做些什麼嗎?或者,是想讓你們的組織保持在某種狀態之下。」科恩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如果神殿要對付你們,你們會怎麼做?」
「在以前,如果神殿要對付我們,組織會暫時停止一切運轉,主要成員分散隱蔽。」維素回答,「我們的組織是秘密的,見光後會變得異常脆弱,只有隱蔽在暗處才能發揮出力量──在沒被瓦解時,我們有不輸於任何大帝國的力量。」
「如果沒有被瓦解,那麼在接到這個消息之後,無論是不是相信,你們的組織都要暫時停止一切活動吧?」舉起手裡的紙條,科恩輕聲說:「無法在這段時間內對周邊的事情做出及時反應,也無法干涉一些事情的發生對嗎?而且,你們組織的影響力只存在於神屬吧?」
「當然。」維素點頭說:「我們的組織很年輕,影響僅在神屬。」
「這就是對方的目的所在了。」科恩把紙條揉成一團,指頭再一搓,點燃了紙團,火焰在他的手心裡跳動,火光映在兩人的臉上,「他們要在神屬做什麼事情?又不想有人干涉?」
「而且是在這個時候。」維素看著自己的兒子,「目標當然不會是除了你之外的人。」
「所以他們的目標是我,因為他們無法判別你們的組織跟我的關係,所以才傳出這樣的假消息讓你們休眠,他們才是我現在最大的敵人。」科恩嘴角露出些笑容,「行啊!老爸,你還不老嘛!現在有什麼心得要跟我共享嗎?比如說他們要在哪裡搞事?」
「他們要在哪裡搞事,還得由皇帝來判斷啊!但有一點值得注意,這個組織一旦出手,事情絕對不會小。」維素親王淡淡一笑,「不過我相信,皇帝既然攻擊魔屬,就不怕有人搞事。」
「說實在的,我怕。」科恩很老實的點著頭,「斯比亞軍隊已經在全面運轉之中,目前只能維持戰略防禦,沒有任何力量發起新的進攻,如果他們搞事的範圍很大,我們就危險了。」
「那你想怎麼做?」維素親王倒對兒子信心滿滿的樣子。
「我要馬上確定對方的計劃,能掐死對方當然是最好,如果不能掐死對方的計劃……」科恩搖了搖頭,「我們就又得拚命了。」
「無論是一介平民,又或者是貴為皇帝,在世為人始終都有需要拚搏的時候,這不算是什麼艱難的選擇。」維素拍拍科恩的肩膀,「但你要知道,這個組織不是簡單角色,你又是第一次與之對陣,敵暗我明,你能保持一個不輸的局面就難能可貴了。」
「他們有這麼厲害嗎?」科恩有些驚訝,「你應該對我有信心才對啊!」
「我們的組織成立沒多久,就擁有不輸於一個帝國的力量,而他們的組織承襲自遠古時代,勢力之龐大、成員之精銳,怕是魔屬聯盟各帝國也不能與之相比。以前我們就有一種感覺,彷彿在魔屬聯盟的土地上,真正具有發言權的是他們,魔屬聯盟本身只是一個殼子,一舉一動都深受其影響。這個組織裡,也不乏皇室成員和各界精英。」維素親王說:「皇帝進攻魔屬的舉動,似乎已經觸動了他們最敏感的神經,他們已把你當做最主要的敵人,在他們決定全力出擊的時候,我們連喘息的機會都很難獲得。」
「無論是魔屬聯盟做主,又或者是這個組織下令,對我而言又有什麼區別呢?」科恩把手一攤,「魔屬聯盟、不敢見人的組織,我始終都要與他們為敵的,跟誰斗不是鬥?不管魔屬有多少股勢力,他們依憑的還是那塊土地,還有那塊土地上的人,對我來說,都是一樣吧?」
「以前我也是這樣想,所以沒有告訴這個組織的存在,但現在不一樣。」維素搖搖頭,「我沒有想到,他們勢力的觸手居然能伸到神屬的土地上來,這就說明,他們的能力比我預想的要強很多──把手直接伸到神屬,這並不是一個距離上的差距,而是一個戰略性的突破。」
「父親的意思是說,他們的行事風格和一般魔屬人不大一樣了?」科恩想著父親話裡的意思,「能在神屬搞事,必須在神屬這邊有相當大的投入,也必定要跟神屬民眾和相當程度的接觸,甚至直接吸收神屬人員加入──這就與魔屬的信仰相違背!?」
「你終於明白這點了,現在知道他們的可怕了嗎?這是一個為了達到目的,連自己信仰都敢違背的組織啊!」維素苦笑著說:「我知道我這樣說,必定會激起你強烈的好勝心,但科恩你要知道,面對這個組織,贏的結果並不比輸的結果好,甚至可以說,你贏得越漂亮,就意味著你輸得越徹底。」
「輸也不行,贏難道也不行?」科恩搖搖頭,「父親你怎麼這樣說呢?」
「如果你贏了他們,你必將取而代之,到那個時候,你的勢力範圍會有多大?你的威望會有多大?恐怕到了那時,就不單單是神殿容不下你了。」維素點醒科恩,「身為上位者,並不在意下面有多少股勢力,而只在意這些勢力的互相制約和平衡,一旦有人打破了這種平衡,你想想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斯比亞帝國能有今天,根本原因是斯比亞並沒有威脅到上位者。」
「父親的意思是說,上位者們對這些勢力,知道得一清二楚?」
「當然知道,要不然,歷史上怎麼會有那麼多的離奇血案?」維素冷哼了一聲,「每當一個組織的勢力膨脹到一定程度並有改變平衡的能力時,也就是這個組織的末日。但我們目前的這個對手,卻能一次次的在打擊中存活下來並死灰復燃,在這一點上,我很驚訝他們的生命力和紮實的組織基礎,如果我們當初能有更雄厚的基礎,也不會在一日間就被瓦解了。」
「這樣啊!」科恩低下頭去,「如果輸了呢?」
「輸了,怕是誰都想在斯比亞身上撈些好處回去,那樣的話,斯比亞將永無寧日,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三流帝國。」維素回答,「即便你想做出一個輸了的樣子,那也是不現實的。不過……」
「不過什麼?」
「科恩,有一點我可以肯定,你必定會全力抵抗,在那樣的情況之下,即便是我們輸了,對方也只會比我們更慘。」維素解釋說:「他們是一個秘密組織,和我們一樣,他們頭上也懸掛著一把利劍,如果他們顯露出超越一些人容忍範圍的實力,這把利劍就會毫不猶豫的劈下來!而他們要對付你的抵抗,又不得不全力以赴,所以這場角逐的關鍵,是在打擊對方的同時隱藏自己的實力……以免被冠以破壞平衡的嫌疑而遭到清洗。」
「平衡,平衡啊……」科恩痛苦的敲敲腦袋,「讓我再好好想想。」
「是得好好想想,畢竟是關係到帝國的以後。」
「我會再做調查。」科恩問:「但我有點奇怪,父親你的組織,是以什麼宗旨而建立?」
「如果是其他人做皇帝,我一定會告訴他這個宗旨,因為那宗旨將會成為他的奮鬥目標,但科恩你不一樣。」維素眼裡閃動著異樣的光芒,「我能看到你的以後,我現在就能感受到那分激動──所以我不能告訴你,因為我們組織現在的宗旨,只會成為束縛你手腳的繩子!」
「難得父親你會說出這樣的話。」科恩回望著親王,「父親,請回房休息吧!今天晚上,我怕是要再忙一會。」
片刻之後,一位近衛軍官衝進了皇宮傳令官待命室,打開手裡的文件,大聲念道:「陛下傳令!」
幾十名軍官同時站了起來。
「傳令聖都衛戍軍團第一軍團長、第二軍團長,立即到皇宮報到!」
「是!」
「傳令第十九軍團長、二十六軍團長、三十三軍團長、三十七軍團長,立即到皇宮報到!」
「是!」
「傳令近衛軍總後勤官、總訓練官、工兵軍團長,立即到皇宮報到!」
「是!」
「傳令……」
領受任務的傳令官們飛奔出去,衝向旁邊的馬廄,而在皇宮大門,先前應召的秘造坊頭領和大精靈們才剛剛抵達……今夜的聖都,又注定不能平靜了。
篇外篇黑暗傳說──禍起蕭牆作者:明寐
神屬聯盟、裡瓦帝國、首都金沙薩。
餐桌上擺放著豐盛的午餐,酒杯中的紅酒也散發著誘人的香氣,但年輕的帝國太子殿下卻無心進食,他的眉頭緊鎖著,臉色有些難看,右手支在桌上托住了下巴,呆滯的目光直直的盯著左手手心裡的一團血污──那是一隻剛被他消滅的蒼蠅。
太子殿下失去愉快心情的原因自然跟他最近的遭遇有關,上個月,他手下共有兩位將領因為非作歹而被皇帝剝奪了軍權,又有三名文官被人陷害而被皇帝陛下調離了原職,這幾位的遭遇讓太子殿下本身就不怎麼雄厚的政治基礎變得更薄弱。可就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太子手下的人依然不知檢點,本月又有幾名手握實權的人惹上了不小的麻煩,皇帝已經兩次召太子進宮訓斥,而且是當著某些大臣的面,訓斥的口氣也越來越嚴厲,甚至將太子的導師革職。
「同樣是年紀輕輕,可你看看斯比亞的皇帝是怎麼做的?人家年紀比你小,卻已立下赫赫奇功,誰不刮目相看?」皇帝當著眾大臣的面、指著他的鼻子說:「做臣子時不忠勇、不清廉、御下無方,將來如何做得好帝國皇帝!朕看你是缺少磨練,太沉溺於聲色犬馬了!」
得到親生父親這樣的評價,太子殿下很是苦惱,也非常恐懼,皇帝陛下這樣做,難道是在為什麼事情做準備嗎?
還沒等太子殿下想出個所以然來,又有幾個地位重要的手下洶湧而入,哭聲淒慘的訴說起自己的遭遇,原來,他們也被皇帝陛下遷怒,要被驅逐出首都了。
幾個手下出事是偶然,手下出的事情多了,自己被訓斥就是必然,但皇帝陛下無故把這把火引到其他人身上,這就讓人很茫然了。太子雖然一向愚笨,但起碼的政治爭鬥頭腦還是有的,把整件事情詳細分析一下,他覺得這一系列的變故後面隱藏著什麼東西。但在這個關鍵時刻,他那愚笨的政治頭腦卻不能為他提供正確的思維導向,貧乏的爭鬥經驗也無法提供最佳的解決方法,最後,在他本身陰鷙的極端性格影響下,太子殿下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他老子看他不順眼,而且不是一星半點,很有可能威脅到他的地位。
如果,太子身邊有如同斯比亞帝國現任國相那樣的人物,太子會得到勸阻和開解;如果太子有斯比亞現任皇帝那樣的家庭觀念和濃厚的親情,他可以直接與父親交流並解決所有的難題。但是很遺憾,太子本身並不具備這些條件,所以,他只能在自己的被害妄想症裡越陷越深。而這一切的一切,也都是在另一些人的意料和期望之中。
這一刻,窗外彷彿傳來了首都特有的喧囂氣息,這是生活的氣息,這是生命的氣息,太子殿下閉上眼睛側耳傾聽著,終於下了決心。稍後,他讓心腹手下傳出兩封密信,一封是去向長久以來就支持自己的帝國高層,另一個信封上的收信人寫著:斯比亞帝國銀月湖子爵收──轉呈──榮耀、偉大的斯比亞帝國皇帝陛下親啟。落款:您謙卑的朋友與兄弟。
這是兩封早已寫好的求助信,請求兩帝國在最關鍵時刻助自己一臂之力,既然是求助,信裡當然少不得為兩帝國許諾若幹好處。信發出之後,各負使命的密使也分別潛出太子府。
時光不會因為人事而停止腳步,依舊在向前流動著。第三天中午,在金沙薩郊外的皇家園林裡,裡瓦小公主貝爾妮.艾賓浩斯正在為她的父親繡制一件外袍,但突然毫無來由的一陣心慌意亂,細細的針尖落到了手指上,在如同玉石般白皙的肌膚上扎出一滴殷紅的血珠。
「溫特哈爾,你在嗎?」貝爾妮公主放下針線,目光久久凝視著血珠。
女將軍從十步外走來,站在公主身後,輕聲回應,「在。」
「現在。」公主拿起一張絲帕,拭掉手上的血珠,淡淡的問:「城裡是什麼狀況?」
「回稟公主,現在幾位公主都因為各種原因,被皇帝陛下分別派出了首都,太子殿下近日受到兩次訓斥,領受了圈禁半月的處罰。」溫特哈爾回答說:「各位公主離開後,各派系的人都收斂了些,也沒有什麼動作,加之太子的人一向不喜挑釁,局面倒是比平時要平靜。」
「是啊!在這個時候,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吧!」貝爾妮公主輕輕歎了口氣,「不過,溫特哈爾,我還是有點放心不下……這樣吧!你去城裡看看,順便幫我把這件衣服送到陛下那裡。再說,你也有段時間沒有回家了吧?回去看看也好。」
「我家就我一個人,沒什麼好看的。」女將軍微笑著接過衣服,「倒是要去軍部為衛隊辦理一些手續了。」
首都城內一切如常,當皇帝陛下接過溫特哈爾呈上的衣服時,神情嚴峻的臉上還露出一絲和煦的笑容,陛下仔細詢問了自己小女兒近段時間的起居,又囑咐女將軍幾句,然後才讓溫特哈爾退下。溫特哈爾走出皇宮的時候,正好看到本應禁足在家的太子殿下,忙肅立行禮。
「是你呀!我們瑰麗嬌艷的軍中玫瑰。」太子殿下看到溫特哈爾,表現出一種令女將軍難以接受的親切姿態,「最近跟著我妹妹過得怎麼樣?她的身體調養得好些了吧?」
「回稟太子殿下,小公主的身體正在恢復,郊外園林的空氣對她很有益處。」溫特哈爾無法拒絕回答太子的問話,只有敷衍著說:「末將正要回公主殿下處,太子殿下有什麼話需要末將轉達給公主殿下嗎?」
「當然有啦,你看啊!事情是這個樣子的。」太子殿下伸出了兩根手指,拉住溫特哈爾的一點衣角,把溫特哈爾拉到門邊,「你看,我前些時候讓陛下不高興了,所以被罰禁足在家。今天聽說陛下身體不適,特請前來探視,也想請陛下解除我的處罰。但我一個人哪能勸動陛下啊?所以啊!我想請妹妹今天回來幫我求情,你也知道,陛下最心疼小公主嘛!」
「是。」溫特哈爾強忍著想煽他耳光的衝動,「太子的話我一定帶到。」
「事情我已經安排好了,今天晚上皇宮有一個盛大的宴會,如果小妹能在宴會前到達皇宮向陛下說幾話好話,那我就能出席這個宴會了。」太子呵呵一笑,「這樣的話,我也能在大臣和各國使節面前挽回一些顏面啊!要知道,太子不出席這樣盛大的宴會,是很嚴重的事。」
「太子殿下請寬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溫特哈爾點點頭,「末將先行告辭。」
出了皇宮,溫特哈爾直接前往軍部為直屬自己的部隊辦理一些手續,前些日子,皇帝陛下正式調她組建衛隊保護小公主,雖然說是組建,但所有成員都是以前就跟隨她的戰士,五百人的衛隊裡有一半就是她的家族親兵,今天,溫特哈爾要去領取半年的軍餉和建制文書。
進入軍部大樓,溫特哈爾就有點奇怪,因為在平常時候,軍部大樓總是一片喧囂,甚至走廊上都是人滿為患。辦事的、托人辦事的、阻擾人辦事的都在這裡排長隊,可是今天走廊裡卻稀稀拉拉的沒幾個人,而且各部主管幾乎都不在,溫特哈爾上上下下跑了兩圈,才找到一個副職為自己辦了手續。出於職業敏感,溫特哈爾向他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將軍還不知道啊?今天晚上皇宮有個盛大的晚宴,大人們都去試穿新禮服了哦,聽說是太子殿下掏腰包。」副主管一臉羨慕的表情,「這不,大人們一離開,事情就全壓在我們身上了,而且比平時還要多,把我們幾個副手忙得滿頭是汗……而且要處理完了才能回家啊!」
原來是太子殿下在做人情,應該是為了解除自己禁足的處罰吧!溫特哈爾釋然的點點頭,離開軍部,在幾個隨從的簇擁下向城外皇家園林行去。
皇宮的御書房裡,太子殿下正跪在皇帝陛下的腳邊,感情真摯的向自己的老子做自我反省,說到激動處,太子殿下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皇帝陛下坐在椅子上,手上握了一卷書,饒有興致的觀賞著自己親兒子的過人表演,還時不時的哼一聲或者笑一下。
「朕訓斥你,是為了你好,因為你是帝國唯一的儲君,將來,你是要繼承皇帝位置的。」太子的表演告一段落之後,裡瓦皇帝清清嗓子開始發言,「不是朕非要這樣嚴厲的要求你,朕是皇帝,當然知道太子手下不能沒有人,不能沒有一個執掌政權的基礎,朕難道真會為了那麼點小事就處罰他們嗎?」
太子唯唯喏喏的答應著,但目光裡卻是迷惑不解。
「你看看你的那些手下,做事不知掩飾、遇事驚慌失措,連被人陷害都找不到一點借口來反駁,這樣愚蠢的手下,你要來何用?所以,朕早就想為你換一批得力點的手下了。」皇帝陛下彎下了腰,輕聲對自己的兒子說:「但以前首都人多,不太好做換血的事情,所以朕找了借口把公主們調離,又罰你禁足在家,就是為了在沒有干擾的條件下做這件事情。」
「謝……謝謝陛下為兒臣解憂。」太子結結巴巴的感恩說:「陛下身體欠安,還這麼處心積慮的為兒臣著想,兒臣身為太子卻無法為陛下分憂,兒臣、兒臣真是萬分慚愧!」
「有什麼好慚愧的?你還年輕,缺乏經驗是正常的,誰也不是天生的皇帝,都要一步一步的學著走過來。」裡瓦皇帝笑笑,「朕啊!一直不跟你太過親近的原因也是因為這個,如果朕與你太過親近,那麼幾個公主就會絕望,就會直接向你下手,所以朕從來不管你的荒唐行為,但常常訓斥你,還會偶爾表露出一些厭惡你的苗頭,就是為了讓她們看到點希望,自然的,她們就會在朕的身上下功夫,不會對你下毒手了。」
聽了皇帝的話,太子殿下心中不免思緒起伏,但起事的命令已經發出,這時候無論如何也回不了頭了,於是嘴上說著一些感恩的話,心裡還是準備按照既定步驟實施下去。
裡瓦皇帝說了一長串的話,有些疲勞的咳嗽起來,一邊的內侍連忙出門吩咐人送上湯藥,太子殿下也乖巧的站到皇帝身後,輕揉的撫拍著皇帝的後背,還連聲勸父皇要多加注意休息。
「休息,怎麼休息啊?」裡瓦皇帝轉頭看看太子,笑著說:「斯比亞帝國又立奇功,做為鄰國的裡瓦,自然不能讓斯比亞比下去啊!朕是老了,但怎麼著也要給你留下一個好基礎,讓你將來的路順利一些,在神屬的幾個皇帝之中,怎麼也得佔個不受欺辱的中游啊!」
「父皇的話,兒臣一定謹記在心。」太子殿下感動的說:「兒臣一定會努力的!」
內侍端著湯藥上來了,熱心慇勤的太子上前幾步,從銀盤中拿起藥碗,先用唇在碗沿邊試了試,又喝了一小口,然後才轉呈給自己的父親,「父皇,溫度剛好,不是很苦。」
「乖啊!」裡瓦皇帝接過藥碗,看著自己的兒子,感歎著說:「和小時候一樣的乖啊!」
裡瓦皇帝的目光久久凝視著太子,太子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手心裡全是汗。終於,皇帝陛下長歎了一口氣,先喝了一小口,再喝了一大口,之後在太子的注視之下把一碗藥汁全喝了下去。
「父皇喝得急了些。」太子乖巧的接過碗,另一手遞上毛巾,「吃點水果吧!」
「好啊!」裡瓦皇帝擦了擦嘴,含笑回答說:「只要是太子親手送上的,不要說是水果,哪怕是穿腸毒藥,朕也要喝下去啊!」
太子禁不住的一個寒戰,心裡慌亂,手上的毛巾掉到了地上。
「做大事要心狠手辣,你慌什麼?把毛巾揀起來。」裡瓦皇帝平靜的看著太子,既不發怒,也不憤慨,「太子今天的安排,很不錯嘛!縱觀計劃全局,步驟倒是少見的縝密。只是,不知道有沒有計劃失敗後的應急方案呢?」
「父皇……父皇在說什麼啊!」太子額頭上的冷汗一顆比一顆大,「兒臣、兒臣聽不明白。」
「把你唇上的毒藥擦了吧!雖然服用了解藥,但不小心吞下去的話,始終對身體有害。」說出這句話來,裡瓦皇帝依舊平靜,但太子卻已是極度的絕望了,「朕在先前也服用了解藥,你應該看到了,朕咳嗽比平時要厲害一些。」
「父皇……父皇……兒臣……兒臣是冤枉的,兒臣……兒臣!」
「不要再說了,朕是誰啊?朕會不知道這一切?」裡瓦皇帝舉起手來,阻止了太子蒼白無力的狡辯,「你以為朕先前那些話是無的放矢?告訴你吧!那是朕最後的規勸,朕不希望你走到這最後、最大逆不道的一步,所以朕想用親情來感化你……但是,你還是讓朕失望了!」
「父皇……你聽我說父皇……父!」太子的求饒被一記耳光打斷。
「不用多說了,你做得出,朕當然也硬得下心腸。」裡瓦皇帝收回手,「不過你放心,你始終是朕所出,朕不會殺親生兒子,在你六十歲生日那天,你就可以重新獲得自由。」
「我有什麼錯!」太子崩潰了,肆無忌憚的狂吼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你逼出來的!這都是你的錯!你的錯!我要詛咒你,我永遠詛咒你!」
「隨便你啊!那是你的權利……」裡瓦皇帝強忍著心中的痛楚,要給太子最後的判決,一句話還沒說完,又咳嗽起來,內侍忙送上毛巾。
太子的身體被兩個影子侍衛按住,但他還是在極力掙扎著,而老皇帝那邊,咳嗽聲卻沒有停止,反而越來越劇烈,終於,有幾點粘稠的液體飛落到太子臉上──太子抬眼看去,發現老皇帝嘴邊正湧出大量的鮮血!
隨同血液飛出來的,是隱藏在老皇帝身後的一組影子衛士,瞬息之間就在書房裡攪動起更多的血光,房間裡的其他人全都倒了下去,外面更是傳出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太子殿下心知,自己安排的人已全數伏誅──他實在太小看自己的老爸了!
兩名影子武士扶住了皇帝的身體,不斷催動手裡的頂級治療卷軸,試圖挽回局面。老皇帝看著手上、胸前、地毯上的血跡,流露出不能置信的眼神──但突然的,他掏出一柄短小的藍色魔法匕首,刺入自己的左胸位置,在不知名的魔法壓制下,暫時恢復了說話的能力。
「我們父子都中了圈套!現在要取我性命的不是你的毒,而是一種極厲害的魔法……」裡瓦皇帝瞪著自己的兒子,「想活下去嗎?太子!」
接連而來的變故,已經讓太子無法說話,只是一個勁的點頭。
「朕死之後,你立刻即位,朕會把相關東西全部傳給你,影子武士也會保護你。」老皇帝用盡全部力量支持著自己,「你要立即關上城門,召集效忠於你的軍隊,你那兩個妹妹會立即發兵攻擊你的,讓……讓貝爾妮去斯比亞求援,許諾給科恩.凱達半個帝國……的土地……讓他出兵幫你……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條……」
「朕……不甘心!」一口鮮血吐出,老皇帝分別抓緊太子和影子武士首領的手,「一定要保住裡瓦皇族的血脈!」
行進在郊外的溫特哈爾,聽到從背後金沙薩方向傳出一聲奇異的響聲,轉頭看去,發現一個色彩艷麗的魔法球升上了天空。
「快馬到園林!」女將軍頓時覺得全身冰涼,「快!快!快!」
到了園林,溫特哈爾二話不說的衝進庭院,把小公主塞上了馬車,五百衛士已集合完畢,一聲令下之後,保護著公主殿下的輕便馬車上了商路。在馬車上,溫特哈爾才向貝爾妮公主說出老皇帝已經出事──那個魔法球是老皇帝跟女將軍約定的信號,其意義只有一個,就是讓溫特哈爾帶著貝爾妮公主出逃斯比亞帝國!
前行三十多里,斯比亞派駐裡瓦的聯絡官帶著幾十人急切的追趕而來,合兵一處,聯絡官員和女將軍一路都在研究著出逃路線──因為另兩位公主,絕對不會放任貝爾妮公主逃到斯比亞帝國!
果然,第二天的時候,後面的追兵就跟了上來,雖然有衛隊在一路上拚死抵抗,有斯比亞情報人員不計代價的掩護,但在距離斯比亞邊境四百多里的地方,貝爾妮公主一行人還是被追兵包圍在一處山谷之中。
貝爾妮公主在山坡上,身邊還剩下四十多人,由長公主和二公主合併組成的追兵在四周整齊排列著,共有八千多人,一個巨大的魔法防護罩嚴密的覆蓋在整個區域,杜絕了公主殿下一切逃走的可能性。
「啊!將軍,看來我們已經完成任務了。」追兵之中的帶隊將領對身邊的副將說:「但在開始之前,我有一個提議,不知將軍是否可以考慮一下呢?」
「正好,末將心裡,也有一個提議呢!」副將微微一笑,回答說:「請講。」
「長公主令我將貝爾妮公主帶回去。」帶隊將領說:「不知二公主是怎麼對將軍說的?」
「二公主的命令也是和長公主一樣。」副將回答,「要我把貝爾妮公主帶回去。」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只有一位貝爾妮公主,但我的長公主,和閣下的二公主都要,真是為難啊!」帶隊將領呵呵一笑,「難道,我們還要先打上一仗分勝負嗎?」
「需要嗎?」副將搖著頭說:「做為二公主的堅定屬下,我只做對二公主有利的事情。」
「閣下說得好啊!本將也只做對長公主有利的事情。」帶隊將領的臉上收斂了笑容,「將軍認為,貝爾妮公主被帶回去,對長公主或者二公主中的誰有利呢?」
「怕是對誰都沒有利吧!」副將一副無法確定的口氣,「將軍何不直說呢?」
「說得直白就沒趣了。」帶隊將領說:「不如我們寫在手心,看過就算。」
「啊!將軍好辦法。」副將脫下手套,「開始吧!」
兩隻手心靠在一處,一隻手心上寫「殺」,另一隻手心上寫「拋屍邊境」,然後,兩位對視著的將領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起來。
命令下達了,追兵們一步步的向目標緊逼而去,山谷中迴響著甲片相互撞擊的聲響,公主殿下僅餘的衛士們站了起來,緊握著手裡的武器,決心要以自己的生命維護公主的威嚴。
山坡上,一身素衣的貝爾妮公主在女將軍的陪伴下向山頭走去,微風吹起公主飄逸的衣角,順直的長髮飄飛不止,就如同一朵盛開在風中的百合,美麗得讓人窒息,純潔得讓人不敢正視……
~下期預告~
雖然科恩.凱達對圍繞在自己身邊,圍繞在斯比亞帝國周圍的陰謀有所察覺和防備,但這位斯比亞皇帝也不能逆轉裡瓦帝國的叛亂。他僅僅是這場亂局的終結目標,他無法阻止亂局的發生,也無法改變其過程。
但身為皇族,斯比亞大陸之上最驕傲狂妄、最桀驁不遜的皇族,科恩.凱達是可以憤怒的。為自己屹立不倒,為他人抗爭命運,這熊熊燃燒的怒火注定會蔓延到遠方。
沉重的平靜之中,從未謀面的女性款款而來,翩翩身影映入皇者的眼瞳,在憤怒的流氓升騰不止的復仇慾望裡,又加入了近於毀滅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