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駁斥天后
阿弦小聲問:「阿叔,你想到什麼?」
身上不禁發冷,正要往崔曄懷中再靠一靠,卻發現已經緊貼他的胸前。
一抬頭,卻正見雪白裡衣交領間突出的喉結,近在方寸。
阿弦一怔,這才醒悟已經同崔曄極親密了,當即忙又悄悄閃開些距離。
不料崔曄正心有所思,察覺她在自己懷中動來動去,自以為她是害怕,便下意識地將她又抱緊了些。
猝不及防,阿弦的臉輕輕撞上崔曄胸口,臉頰幾乎貼上他的肩頸。
溫熱的氣息貼面而來,讓人有瞬間的恍惚,就好似在寒夜裡見到火光,想因此而更加貼近些。
正崔曄道:「想必……是我們擔心的那種東西。」
阿弦心頭凜然,屏住呼吸。
崔曄又輕輕笑道:「別怕,只是以後行事要越發小心才好。」
阿弦答應了聲,猶豫說道:「阿叔,我沒事了,你放我下來吧。」
崔曄道:「腿不軟了?」
阿弦面上微熱:「我不是膽小鬼,只是逢生……」
說到逢生,阿弦驀地想起來:「這麼說來,逢生果然不是要傷我?而是……救我?」
崔曄道:「逢生是我從小兒養大的,最有靈性,它本來已經回虎園了,卻悄然返回,只怕是因為察覺了不對。不然的話它如何是從你頭頂撲了過去?如果它真的想攻擊你,是絕不會失手的。」
阿弦呆了呆,掙紮著要下地。
崔曄只好將她放低,輕輕放在地上。
阿弦雙足落地,腿卻仍有些顫酥酥地,只是生恐崔曄小瞧了自己,便咬牙假作無事。
阿弦嘆了口氣:「那麼,是我們錯怪逢生了。」
崔曄見她大有愧憂之色,便一笑道:「不礙事,先回去睡吧。只是受了這場驚嚇,不知是不是越發睡不著了?」
阿弦不由摸了摸肚子,大概是經過這場驚嚇,方才又大哭大鬧了一番,肚子竟不漲了。
先前因逢生暴起,阿弦受驚,大叫聲也將這院中伺候的兩名小侍驚醒,卻都不知發生何事,只是戰戰兢兢垂手在廊下。
崔曄察覺事情有異,便將他們揮退。
此時便又叫了人來,打水給阿弦洗了臉,才讓她入內安寢。
崔曄一時卻並不睡,守在外間,一直過了子時,聽得四野悄然,屋內阿弦的鼻息也綿長沉穩,不再似之前那樣長短促急,可見睡得極好。
他站在門口並不入內,只看著阿弦熟睡的臉,良久,才發一聲很淡的嘆息,轉身自去就寢。
這一夜,除了之前所受驚恐,阿弦睡得倒是極安穩,只是在睡夢中不時會聽見兩三聲虎嘯。
阿弦起初還有些驚悸,忽地又想到逢生此夜舉動——它並非那種凶暴的猛獸,而明明是個守護者。
雖然看著樣子冷酷嚇人,實則……心性溫暖。
就像是……阿叔一樣。
朦朦朧朧,浮浮沉沉地思來想去,阿弦不知不覺間,竟在睡夢中嘿嘿笑了聲,安靜恬美地又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阿弦匆匆吃了早飯,便問崔曄:「阿叔,我們去看看逢生可好?」
她方才的吃相猶如風捲殘雲,飯桌上唏哩呼嚕響成一片,就像是養了一頭豬仔。
阿弦迅速結束戰鬥後,崔曄還在慢條斯理地吃一碗粥。
按照他養就的性子,自是「食不言,寢不語」,但對阿弦卻全然無用。
崔曄道:「你不是極害怕逢生的,去看它做什麼?」
阿弦笑道:「那是以前,畢竟……逢生明明救了我,但我們卻誤會了,阿叔還罵了它……昨晚我似乎聽見它在叫,我覺著它心裡一定很委屈。」
崔曄唇角一動:「昨兒你還怕它怕的雙腿發軟,今天怎麼就連它的心意都懂了?」
阿弦窘然,無奈之下只好求道:「阿叔,去嘛!」
被她在旁邊「虎視眈眈」地盯著,又不停地變著花樣催促,崔曄失笑,早飯也吃不下去了,嘆了口氣把粥飯放下,起身同她出門。
來至虎園,卻見院子裡靜悄悄地,並無逢生的蹤影。
阿弦叫道:「老虎呢?」
虎奴正在打掃庭院,聞聲趕來。
崔曄道:「逢生怎麼不見?」
答道:「今日不知為何,起的格外晚些,先前叫他吃肉,都未曾露面哩。」
阿弦睜大雙眼,崔曄揚聲喚道:「逢生。」
連喚了兩次,逢生不曾露面,只是從那洞穴裡傳出「吼」地一聲咆哮,隱隱沉悶。
阿弦悄悄對崔曄道:「阿叔,它果然生氣了。」
崔曄也覺詫異:「它從小兒也沒這樣過。」想了想,又道:「逢生,再不出來我就走了。」
阿弦忍不住嘿嘿地笑:「它難道能聽懂你的話?」
正樂不可支,虎奴叫道:「出來了出來了!」
阿弦呆若木雞,抬頭看時,果然見山洞裡不緊不慢地踱出一頭猛虎。
她本以為昨晚上月下所見已經夠驚人的了,但是這會兒在清晨的日色底下,目睹逢生邁著近乎優雅的步子往前而來,身上健碩的肌肉隨著動作、線條明顯可見,卻又漂亮之極,那斑斕的毛色在陽光下更是緞子似的發光。
只有兩隻碧綠眼睛,直直地盯著人般,更加幽魅懾人了。
阿弦目瞪口呆,又是害怕又有些喜歡:「雖然很嚇人,但是,真好看啊……」
虎奴也甚是喜歡,忙拿了肉準備喂食。
不料逢生卻並不理會近在咫尺的新鮮肉食,反而徑直走到崔曄身旁,將毛茸茸地巨大的頭貼在欄杆邊上,不停地蹭偎,似乎是個撒嬌的模樣。
崔曄抬手,在他頭上輕輕抓了抓,又在脖頸上撫了兩把。
逢生喉嚨裡發出舒服的嗚嚕聲,兩隻眼睛也微微閉上。
阿弦如在夢中,嘴巴都無法合攏。
忽然崔曄道:「阿弦,你來摸一摸它。」
阿弦忙搖頭,兩隻手背到身後。
崔曄笑笑,探臂將她的手拉出來:「別擔心,不會咬你。」
此時逢生微微睜開雙眼,碧色幽幽,像是在斜睨阿弦。
阿弦心驚肉跳,崔曄把她拉到身旁,幾乎環抱懷中,又引著她的手向著逢生頸間按落。
逢生想必欺生,又或者促狹,頭便不馴順地搖了搖,阿弦叫道:「阿叔!」嚇得倒退,卻只越發貼在他的懷中,無處可逃。
「逢生!」崔曄笑斥了聲,又安撫阿弦道:「安心,我在呢。」
阿弦的心幾乎跳出喉嚨,慌得閉上雙眼,忽然覺著手底下一片毛茸茸地,又有些微微刺撓。
她試著動了動手指,手指底下是極結實而有力道的猛獸的肌肉觸感。
「睜開眼睛。」耳畔是崔曄的聲音,仍是這樣溫柔。
阿弦被催眠般,緩緩睜開雙眼,卻見自己的手正按在逢生胸前的一簇白毛上。
猛獸則仍是有些不馴地斜睨著她,雖然是獸類的臉,臉上卻依稀透出一種被「輕薄」了的悻悻感。
崔曄笑道:「你瞧,是不是沒事?」
阿弦仰頭看向他,清晨的溫暖陽光之下,他的雙眼裡彷彿也有金色的明光晃動,笑的如此燦爛,似是冰山融化。
而在虎園之外,盧夫人正帶了兩個貼身侍女走來——因知道崔曄留阿弦在院中,她又聽說昨晚上似乎不大「太平」,便一早上過來查看究竟。
誰知桌上的早飯尚未吃完,人卻不見了,問小廝才知道來了虎園。
盧夫人本也見不得逢生這樣的猛獸,但在堂下等了半晌不見人回來,又不知崔曄一早上把人帶去虎園是做什麼,因此便親自帶人前來查看。
誰知竟正看見崔曄懷抱著阿弦,正引著她的手去撫摸逢生。
盧夫人一震,猛然止步。
令她驚訝的其實不僅是這一幕,更是……崔曄此時的神情。
從小到大,盧夫人幾乎從未見過崔曄像是此刻一樣,如此放鬆,愜意自在。
那種笑容對她而言也是極陌生的。在盧夫人印象裡,崔曄的笑,總是點到為止,溫文的無懈可擊,卻又有種說不出來的淡淡疏離。
「這是……」她怔怔地看了片刻,心中轉念,便倒退下了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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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虎園出來後,時候不早。
崔曄同阿弦出門,今日他改乘了馬車,車廂比轎子寬敞些,免得她如昨日一樣坐立不安。
雖然他私心覺著,同乘一轎,其實沒什麼不好。
阿弦因之前摸過逢生,此刻仍覺有些不可思議,低頭盯著自己摸過逢生的左手。
崔曄道:「你只管看那隻手做什麼?」
阿弦高高舉起那隻手,仰慕地盯著看,一邊嘆道:「阿叔,我做夢都想不到,有朝一日我會摸到一頭真老虎……卻沒被咬死。」
崔曄忍笑。
車駕正緩緩往前,忽然放慢速度。
崔曄撩起車簾看出去,卻見迎面數匹馬飛奔而來,看服色,竟像是宮內之人。
這一隊人馬急急到了跟前兒,不偏不倚攔住車駕。
領頭一人翻身下馬,行禮道:「車內可是崔天官?」
崔曄看了一眼,起身下地。
阿弦見他下車,就也動作利落地從車裡跳了下來,跟在身後。
此刻崔曄已經拱手作揖:「陳公公何事?」
原來崔曄認得這來人正是宮內的宣旨太監,專門在武後面前侍奉的,此刻攔路,必有要事。
這太監瞥一眼阿弦,對崔曄道:「天官借一步說話。」
崔曄心中疑竇頓生,同此人往旁邊走開一步。
這人方道:「天官隨行這位,是不是戶部新任的那名給事,人稱十八子的?」
「正是。您為何問起阿弦?」
陳公公道:「天官不是外人,我同你照實說,我從宮內來,正是奉命要『請』這位十八子進宮去的。」
心頭一緊,面上卻仍不動聲色,崔曄道:「有何緣故?」
陳公公道:「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不過……先前娘娘曾傳召過周國公殿下,殿下去後,娘娘便如此吩咐,不知……是不是跟此事有關。」
崔曄回看一眼阿弦,忖度道:「我也正有事要求見娘娘,如此,便同您一塊兒進宮吧。」
陳公公一愣,若這提議的是旁人,他一定要嚴詞斥責,但……陳公公訕笑道:「天官可是不放心這十八子?」
崔曄微笑,直視對方雙眼:「公公,阿弦曾對我有救命之恩。」
陳公公「哦」了聲,卻笑道:「我也有所耳聞,既然如此,那就隨天官的意思。」
阿弦在旁邊站著,雖不知兩人說什麼,卻知道跟自己有關。
正胡思亂想,崔曄走過來:「上車。」
重又入了車內,阿弦問道:「阿叔,那公公是做什麼的?」
崔曄道:「是皇后要召見,究竟如何我也不知,橫豎去了就明白了。」
阿弦的心猛地亂跳了兩下:按照她的經驗,似乎每次見到武後,都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
「皇后召見的是誰,阿叔,還是……我?」她從方才陳公公的眼神裡看出異樣。
「是你。」崔曄回答,又道:「不用怕,我陪著你。」
他的聲音溫和而堅定,阿弦心裡一股暖流湧過,昂首道:「阿叔放心,我並不怕。」
「很好。」崔曄目光裡帶了一絲鼓勵,「這才是我的阿弦呢。」
這語氣裡有幾分讚賞,也有幾分自傲,阿弦不好意思,紅了臉。
不多時車到了宮門之前,兩人步行往內,將來到含元殿,就見一人從殿內步行而出,稀疏的淡眉擰在一起,竟正是梁侯武三思。
武三思一抬頭,雙眼中透著一絲陰狠,猛然見到崔曄跟阿弦就在面前,臉上神色瞬息萬變。
「天官。」他拱手迎上前,已經自動換成一股笑呵呵的模樣。
崔曄止步回禮。
武三思道:「天官因何進宮?也是……被天后傳召?」
「並非,」崔曄又恢復了那種巋然不動之色,「因吏部公務。」
武三思又看一眼阿弦,崔曄見他唇角翕動,似想詢問,便先道:「是天后傳召梁侯?」
武三思才收回目光道:「可不是麼?我還以為也正是因此事召天官跟……十八子進宮的呢。」
崔曄道:「哦?」
武三思呵呵笑了兩聲,道:「沒什麼,橫豎天官進殿就知道了。我不打擾了,先告辭。」他拱手一揖,轉身去了。
崔曄回頭,望著武三思離開的背影,卻見他在下台階之前又回過頭來,眼神便又恢復了先前那種陰冷。
心事重重,崔曄不發一語,往前仍行。
阿弦道:「阿叔,難道這件事還跟梁侯有關?又有周國公,又有梁侯,怎麼還要傳我呢,又跟我有何干係?」
崔曄聽著她這一句話,邁出的一步戛然止住,他回過頭來看著阿弦,眼神裡透出難以掩藏的驚疑憂急。
阿弦一愣:「怎麼了?」
崔曄喉頭動了動,忽然道:「阿弦,待會兒進殿後,若皇后問你話,你不要承認。」
阿弦呆道:「問我什麼呢我就不承認?」
崔曄正要再說,前方殿門口又太監揚聲道:「崔天官,朱給事請進殿。」
來不及多加叮囑,崔曄深深呼吸:「總之不要認!」
阿弦雖不知發生何事,卻看出他深深不安。
阿弦探手,在崔曄的衣袖上輕輕握了握,道:「阿叔,沒事,我不怕。」
崔曄聞言一震,他回頭看一眼阿弦,終於向她一笑,笑容裡卻是五味雜陳。
含元殿。
武後仍是坐在長長地書案背後,桌上堆積著群臣呈上來的摺子。
聽崔曄見禮完畢,武後才抬頭道:「我只命人傳召十八子,崔卿如何也不請自來?」
崔曄道:「臣是為秋試題目而來,上次所選,娘娘不滿意,故而尚書大人同我又另擇擬了幾個。」
武後笑道:「莫非是正好兒遇見了十八子?」
崔曄沉默,繼而道:「並不是,昨夜阿弦留宿臣的府中。」
武後道:「這又是為何?」
崔曄道:「娘娘原先知道,阿弦乃臣救命恩人,但最近她身上很不太平,大慈恩寺的窺基法師甚至因此起了護庇之心,偏法師近來不在長安,臣自然責無旁貸。」
武後方道:「原來如此,倒也有些道理。不過……」武後語聲沉吟,忽地一笑,「不過恐怕要讓崔卿失望了。」
崔曄抬頭:「娘娘何意?」
武後淡淡道:「今日之事,只怕你護庇不了他了。」
崔曄道:「臣駑鈍,仍不解娘娘的意思。」
武後的手指輕輕地敲在桌上,片刻方道:「好,免得你蒙在鼓裡不明所以。我今日召十八子入宮,不為別的,正是為了……他對周國公所說的那一番話。」
阿弦在旁聽到這裡,實在忍不住:「什麼話?」
武後未做聲,旁邊的牛公公喝道:「大膽,小小地九品官,恁地無禮。」
武後卻並不理會這節,只看向阿弦道:「你自己說過的話,你莫非忘了,還是不敢承認?你同周國公告密,說他那一次進宮行刺,是被梁侯利用摩羅王妖術蠱惑所致,可有沒有這種事?」
崔曄面無表情,因之前在殿外他就已經猜到今日進宮必為此事。
阿弦卻很覺意外,她本能地轉頭看了眼崔曄——此刻也才明白方才崔曄在外頭說「不要承認」是何意思。
但是……不承認?
既然武後知道了此事,思來想去,只有從賀蘭敏之口中洩露的唯一可能了。
所以武三思方才出殿才是那種陰狠的神情,武後必然是因此事而質詢過他了。
可敏之卻並不是直接從阿弦口中得知,而是從袁恕己口中知曉。
如果這會兒她堅持不認,卻把袁恕己置於何地?
若武後一心要追究此責,阿弦不認的話,擔起責罰的,自然不是別人,正是袁恕己了。
豈不是等於間接害了他。
武後道:「怎麼不說話了?」
阿弦抬頭道:「是我說過的。」
失笑。大概是怒極反笑,武後冷看著阿弦:「你好大的膽子!」
此時此刻,阿弦反而冷靜之極,她並不害怕:「娘娘,我膽子並不大,恰恰相反,昨晚上看見崔府的老虎,還嚇得兩腿發軟。但是我之所以說那些話,是因為我親眼見到的,因為那是真的,所以我才敢說。」
「真的?」武後冷笑,「死到臨頭了你還敢在這裡胡言,照你所說『親眼見到』,那,摩羅王跟梁侯密謀之時你莫非在場?」
阿弦搖了搖頭。
「既然不在場,何談親眼所見,子虛烏有而見麼?」武後道:「我知道你有些許過人之能,但你靠著一點兒小聰明,刻意挑撥皇親之間的關係,圖謀叵測,其心可誅,你當我會坐視不理嗎?」
阿弦道:「我沒有刻意挑撥,梁侯他……」
「阿弦。」出聲的是崔曄。
阿弦止住,轉頭看他,崔曄道:「別說了。」
原來崔曄早看出來,武後的怒氣已經到達了極至,纖纖的五指扣在桌上,修長的指甲掐著桌子,因太過用力,指甲有些泛白。
「看樣子,你實在是被人庇護的很仔細,以至於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武後凝視阿弦,一字一頓道:「我絕不容許你這樣別有用心的人在長安妖言惑眾,鼓惑人心,來人!」
殿外早就守候多時的金吾衛閃身而入。
武後道:「將十八子拿下,關入大牢,著丘神勣詳細審問,看他有無同黨!」
兩側金吾衛正要上前,崔曄在阿弦身前一擋:「天后!請天后開恩!收回成命!」
武後目光轉動看向崔曄,一刻沉默,過了會兒,才慢慢道:「崔卿,你……可知道,我從來不曾見你如此情急地要護著一人。」
這一句,別有深意。
崔曄垂頭:他如何不知,這會兒越是懇求武後,以武後的性子,越是不會應允,但是現在事關阿弦的並不僅是牢獄之災,而是那無形中的性命威脅,如果讓阿弦離開自己的身邊兒,在金吾衛的大牢裡,只怕暗中環肆的,比明面上的丘神勣還要可怕。
所以才不顧一切。
阿弦在旁望著崔曄,又看看在上的武後,忽然明白了武後所指。
「娘娘,你是不是覺著,崔天官跟此事有關?」阿弦問。
武後挑眉:這一句本是她並沒說出口的潛台詞。崔曄如此不顧一切護著阿弦,不禁讓她疑心……只是未敢輕於言語。
阿弦道:「摩羅王並沒有真的死去,他想要借屍還魂,所以窺基法師跟阿叔才護著我。如果此事有阿叔插手,最好的法子是讓我死了,畢竟死無對證,如何還要拚命護著我?且如果是他插手,又怎會光明正大地讓我借宿崔府。阿叔心底無私,娘娘又何必這樣疑心。」
雖然崔曄攔著不許她說,但阿弦已經不在乎所有了:「梁侯跟周國公本就水火不容,用不著別人挑撥,娘娘自己知道他們是什麼情形,何必遷怒於我。如果要殺了我,也不必找這許多藉口,更不要白白地冤枉他人,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就是了。」
阿弦說罷轉身,拍拍手對金吾衛的人道:「來吧,要打要殺,任憑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