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2上

　　從宴席上回來的路上， 陸沉一直悶悶不樂的，牽著孫悟空的手心不在焉。

　　孫悟空捏了捏他的手心：「不喜歡？」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山頭妖怪聚會，原本他是不需要出席的，可看陸沉總呆在花果山和小猴子玩，怕他膩味，帶著他出來走走透氣路過順便去吃了個飯。

　　觥籌交錯，說的都是一些場面話，也沒幾個真正的朋友， 但是飯菜還不錯， 比起花果山以清淡為主的菜餚， 更貼合人類世界的食物。

　　只是——小笨蛋自從宴席開始之後便魂不守舍的，悶悶不樂全部寫在臉上了，飯也沒吃多少。

　　陸沉恍然：「嗯？你說什麼？」

　　孫悟空止住腳步，把著他的肩膀讓他跟自己面對面站好：「想什麼呢，一晚上一言不發的。」

　　陸沉搖頭， 胡亂抬頭：「沒什麼啊，今晚的月色好美啊， 你看，好多星星。」

　　孫悟空看著慌亂抬臉，笨拙地岔開話題的陸沉，不吭聲。

　　陸沉心裡七上八下，唯恐被他看出不妥， 抬手遮住自己的小半張臉，裝作看天空的模樣半仰著臉， 實際上小眼神一直偷偷瞄著孫悟空的臉。

　　可千萬不要生氣啊。

　　孫悟空面無表情，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下更顯深邃。

　　陸沉心裡一咯噔，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忐忑站在原地也不敢說話，最後只好低下頭默默認錯：「對不起，是我不好。」

　　今天的表現簡直太糟糕了，明明是大聖爺的交際朋友圈，他卻帶了主觀的個人情緒，真的給大聖爺丟臉了。

　　孫悟空拉著他的手，平地一躍，眼前景緻變化，陸沉還沒睜開眼睛，肩膀上便把著一雙手，順應著手的力道他盤腿坐下，一塊巨大的石頭立在山巔之處，腳下便是萬丈深淵，可陸沉一點都不害怕。

　　他微微向後一仰便靠在了熟悉的懷抱中，吸了吸鼻子看向天邊。

　　銀盤大小的圓月掛在隱隱湛藍的夜色下，閃著淺淡又柔和的月白光，意外的和諧美好。

　　數不清的星星不停地眨動眼睛，就像是一副精緻的動態圖，美豔不可方物。

　　孫悟空：「今天到底怎麼了？」

　　陸沉略微低頭，手指絞著衣服下襬，深吸一口氣，再抬臉的時候故作輕鬆地回答：「沒事呀。」

　　頓了頓，孫悟空手按在他的脖頸間。

　　陸沉本能地縮了縮脖子，難耐地動了動：「大聖爺，別。」

　　孫悟空：「說說看，到底怎麼了。」

　　明明只是一句陳述，但卻像是警鐘一般地狠狠敲打在自己的心頭。

　　大聖爺的命令不容拒絕，陸沉抿了抿唇，不情願但也沒有第二選擇地張口。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你去跟虎王打招呼的時候，有個狐狸精過來跟我說話了。」

　　陸沉也不想打小報告的，他努力說的稀鬆平常，但聲音和平常相比還是帶了少量的顫抖：「不愧是狐狸精呢，長得可真漂亮。」

　　一番話，口氣裡的酸味幾乎要凝成水珠滴下來，虧他嘴角還咧著自以為大方的笑容。

　　孫悟空：「就這樣？」

　　「嗯。」陸沉點點頭，點完了又有點不放心似的，自嘲，「就這樣啊，還能怎麼樣嘛。」

　　他伸了個懶腰：「大聖爺，我們回去吧，我有點困了。」

　　孫悟空按住他的肩膀，手指捏著他的下巴讓他跟自己對視。

　　陸沉愣了一下，迅速低下頭，囁嚅：「怎麼了？」

　　孫悟空湊過去在他鼻尖輕輕印上一吻：「我愛你。」

　　「我知道。」陸沉聲音悶悶的，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更加不開心啊。

　　大聖爺值得更好的，可自己——不管是哪方面好像都有點拿不出手，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那張臉，可今天的那個狐妖……

　　孫悟空：「他跟你說什麼了？」

　　陸沉悶聲悶氣：「其實也沒說什麼。」就是全方位不同方面地對二人做了個對比而已，其實也沒什麼，真沒什麼！

　　想到那張妖治的臉，陸沉咬了咬下嘴唇，和今晚的月色一樣美呢。

　　美得歎為觀止，美得驚心動魄。

　　他低頭看一眼自己身上的月白色袍子，因為光線昏暗看的不甚清楚，但和那狐妖的紅衣相比，不管是美觀程度還是氣場上，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啊。

　　可——這衣服是大聖爺幫忙挑選的，陸沉心內冷哼一聲，說不定大聖爺就喜歡這種素雅的調調呢。

　　想到狐妖眼底對大聖爺勢在必得的神氣模樣，陸沉一陣心塞。

　　孫悟空捏著他的後脖頸子讓他抬起頭來：「他跟你說什麼了？」

　　陸沉不想背後告狀的，但——媽噠，老子實在氣不過了，明明就是個妖精，卻偏偏搬出個什麼狐仙的名頭來壓自己！鼻子沖大地冷哼一聲，這時候也沒什麼可替那個狐狸精隱瞞的，悶聲悶氣：「也沒說什麼，他就說挺喜歡你的，然後總有一天你會膩味我的，嗯，你就是他的了。」

　　孫悟空捏捏他的臉蛋：「還有呢。」

　　不說則已，一開始說，陸沉整個晚上的委屈一股腦全冒了出來，他哀怨地看著罪魁禍首：「還有好多呢。」

　　孫悟空瞧著他不甘心的小模樣，失笑出聲：「那你一點一點地跟我說。」

　　陸圖伸出手：「要抱著說。」

　　孫悟空環住他的腰：「嗯。」

　　這還差不多，陸沉嘴角偷笑，什麼狐仙貓仙的，大聖爺是他的，是他一個人的。

　　大聖爺對他這麼好，才不會膩味的。

　　陸沉說了兩句就覺得沒什麼意思了，口乾舌燥倒還弄得自己跟個怨婦似的，他從孫悟空的懷裡退出來，腳尖碾著腳下的大石頭，頭都不好意思抬起來，額頭抵在孫悟空的前胸轉了兩下：「算了，不說了。」

　　孫悟空摸/摸/他的額頭，幫他把額前的碎髮全部撥到耳朵後面：「怎麼又不說了？」

　　陸沉一把按住他的手，瞪他：「別動，這是新髮型，顯臉小。」

　　孫悟空哭笑不得，仔細看了兩眼，還真沒看出來有什麼區別：「臉已經很小了，要是再顯小的話，就沒臉了。」

　　陸沉著急了：「你才沒臉呢，你沒看這些年山腳下的姑娘都留著劉海了，還不都是因為能蓋住一大半臉。」

　　這個倒是從來沒注意過，山上的小猴子臉上一大堆毛，露出來的臉確實不多，但腦袋大呀，還是能推測出臉有多大，沒用。

　　孫悟空實在鬧不明白他的思維方式，但看陸沉專注撥/弄頭髮的模樣，似乎真的很在意這個髮型，不能直接潑冷水，只好空過這個話題：「心情好了？」

　　陸沉情緒頓時消極，攥著孫悟空的手扁著嘴：「其實也沒什麼，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喜歡他的。」

　　衣著鮮豔，搔首弄姿，騷裡騷氣，還沒靠近就能聞見入木三分的騷/味。

　　要知道大聖爺可是連胭脂水粉都不許自己抹的人，他肯定討厭那種味道，更不會喜歡騷狐狸。但自己老公被這樣覬覦，胸口就像是被堵了一大塊石頭，不上不下悶得難受。

　　孫悟空捏捏他的鼻子：「知道為什麼還鬧彆扭？」

　　陸沉眼皮微垂：「也不是鬧彆扭。」就是不舒服，想要他有多遠就走多遠，最好永遠都不要出現在大聖爺的面前。

　　孫悟空呵笑出聲：「這麼喜歡我？」

　　陸沉驀地瞪大眼睛，仰著臉瞪他，對上孫悟空淡然含笑的眸子，半晌後敗下陣來，肩膀塌陷：「好吧，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歡你，所以......」他咬牙切齒，憤恨地說道，「尤其討厭狐狸精。」

　　孫悟空笑笑，沒說話，攬著他的肩膀讓人靠在他的懷裡。

　　聽著孫悟空胸腔熱乎的心跳聲，陸沉緊緊抓著他的下衣擺，無比確定這個男人是自己的，是任何人都搶不走的。

　　無邊夜色下，繁星密佈，銀月倒掛在腳邊清潭。二人相依的身影影影綽綽。

　　*****

　　陸沉揪著狗尾巴草無精打采地坐在樹下，樹上小猴子激動地跟他揮舞著胳膊：「小沉沉，小沉沉，我在這兒啊，好多香蕉！」

　　陸沉宛若沒聽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小猴子揪了一根香蕉扔下去。

　　之間陸沉呆愣愣地看著從天而降的香蕉，盯了半晌之後扁直接拿起來剝開咬了一口。

　　小猴子：「......」他跳下去坐在陸沉的對面，五指張開，「哎哎哎，你怎麼了啊，是不是生病了？」

　　小猴子大驚：「不會是上次小孩子......」

　　陸沉猛地回過味來，正好聽見這麼一句，瞬間想到了那天之後被大聖爺整的有多慘，面頰紅紅。

　　一個爆栗子敲在小猴子的額頭上：「胡思亂想什麼呢，我是男的，不可能生小猴子的。」

　　小猴子委屈，扁著嘴眼淚巴巴：「男的生孩子有什麼好奇怪的，聽說狐族的男子一直都能生子啊。」

　　「？」陸沉一愣，「你是說狐狸精？」

　　小猴子見他感興趣，坐正了仔細說道：「是呀，狐族本體分為雌雄兩種，但化成/人形之後具體是沒有性別之分的，所以我聽說，狐族的男子也是可以孕育出下一代的。」小猴子頓了頓，雙手捧著下巴，粉紅泡泡飄得到處都是，甚至都要籠罩住對面的陸沉了。

　　小猴子滿臉的憧憬，「不過不管他們是不是能生孩子，狐妖都長得好好看啊。」

　　陸沉毫不留情一手戳破泡泡，冷笑：「.......呵呵，是嗎？」媽噠，又多了一項自己不會但是他會的。

　　小猴子激動：「是呀是呀，上次我在山腳下見了一個穿紅衣的美人，一看就知道是狐族了，那長得簡直跟天仙似的。」

　　陸沉面無表情：「你見過天仙嗎？」

　　小猴子不好意思，臉頰卻是紅了：「我是沒有見過天仙啦，但那隻狐狸精是我長這麼大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了。」

　　最好看......最好看......最好看！！

　　陸沉語氣間帶著淡淡的酸意：「你怎麼知道他是狐族的？」

　　小猴子更羞澀了，半晌後才組織了語言開口：「其實吧，狐族雖然長得好看，但他們身上總是若有若無帶著一股味道，具體也說不上來是什麼味道吧。」小猴子兩條眉毛擰的生緊，「所以他們每次出行都會抹很多胭脂水粉，穿最豔/麗的衣服，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引到其他的東西上。」

　　就是就是，一股騷氣味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但看著小猴子似乎已經完全陷入狐狸精的美夢中，陸沉也不便打擾，站起身就準備默默走了。

　　小猴子驀地睜開眼睛，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你要回去了嗎？」

　　陸沉悶悶不樂：「嗯。」

　　小猴子略微有些不知所措：「大聖爺今天不是出門了嗎，你怎麼回去這麼早？」

　　「沒事，我就是累了，想回去睡一覺。」陸沉想了想，還是扯出一抹笑揉了揉他的腦袋，毛茸茸的觸感暖暖的，舒服，陸沉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完全遺忘了小猴子剛還覺得自己不好看的仇，語氣輕快，「你也快點回去吧，就要到吃飯的時間了。」

　　小猴子拉住他的手不讓他走：「陸沉沉，你是不是不喜歡狐狸精？還是說......」小猴子扁著嘴，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一個勁地瞄他，「你不喜歡我了？」

　　「！」陸沉嚇一大跳，手忙腳亂地幫他擦眼淚：「怎麼會不喜歡你呢，你這麼可愛，你看我每天都跟你在一起玩，一起采香蕉，一起撿貝殼，要是不喜歡你我/幹嘛還跟你一起玩呢？」

　　小猴子委屈巴巴抬臉：「那就是不喜歡狐狸精咯？」

　　陸沉張了張嘴，無法反駁，比起不喜歡，在他知道狐狸精沒事的時候竟然還在花果山腳下晃悠的時候，他已經很討厭狐狸精了。

　　小猴子看見的一定是那個警告自己的狐狸精！

　　世上男人千千萬，幹嘛非要盯著他的人看。更重要的是他的人一腔心思都在他的身上，對此完全不在意。

　　陸沉就算是想借題發揮，找狐狸精好好懟一頓的理由都沒有。

　　陸沉扶額，心好累！聽說狐狸毛皮不錯，這年代偷偷獵殺一隻，應該沒法律糾紛吧。

　　可想了想兩人可能存在的法術差距，陸沉瞬間歇下心思。

　　媽噠，這人簡直太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