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葵

　　玉藻抱著狐崽一路離開大殿，穿行于皇居之中，卻完全沒有收到旁人的阻攔，因為在他腰間掛著一塊精緻的玉牌，而且是如今京都之中那位“前大人”的信物。

　　不過玉藻對於自己身上掛著什麼東西顯然並不瞭解，只是抱著狐崽在皇居中閒逛，等到看膩了圍牆內的世界之後，就直接晃到了皇居之外的街道上。

　　這是玉藻第一次親眼見到幾百年前的京都，就算眼前的一切都如同蒙上一層血霧，他還是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那些只在時代劇裏才見過的房屋建築，還有離開皇居之後，就變得越來越不平整的石板路，一切看起來都有些新鮮。

　　玉藻就這麼赤果著雙足，在石板路上行走的每一步，都會有一連串鈴鐺的聲音響起，那“叮鈴，叮鈴……”的聲音吸引著旁邊路人的視線。

　　在路人看來，這個穿著紅色和服的“小姑娘”看起來確實有些奇怪，明明身上的衣服看起來價值不菲，但腳上卻連一雙鞋都沒有，只有一串看起來像是黃金打造的小鈴鐺。而且如今正值冬日，所有人都恨不得將家裏最厚的衣服都穿在身上，而這個“小姑娘”身上的衣服卻單薄得有些可怕，就好像風一吹過來“她”就會被刮倒一樣。

　　而在那個“小姑娘”的懷裏，還抱著一隻看上去挺小的小狗，走路的步子悠悠閑閑，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寒冷。總的來說就像是從哪一個大戶人家裏偷偷跑出來的大小姐，然後很有可能是在大街上迷了路。

　　正陷入血色模式的玉藻對這些事情卻毫不關注，對於妖怪而言，身體本身就不像普通人類那樣脆弱，所以即使是像這樣光著腳在地面上行走，玉藻也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甚至感覺不到冬日裏應該有的寒冷。

　　因為如今的小狐崽還不能好好地行走，所以玉藻就抱著它走了一圈又一圈，等到天色漸漸暗下來之後，玉藻就發現周圍街上的人開始變的越來越少，甚至沿路很多做生意的店家都早早地關上門上了鎖，就好像非常害怕會招來一些危險的東西一樣。

　　一開始玉藻沒有太過在意這件事情，只覺得這個時代的睡覺時間可能原本就這麼早，但是等到玉藻覺得有些不對勁的時候，街道上已經什麼人都沒有了。環顧了一圈四周之後，他不禁抬起頭向著天空的方向看去。

　　在玉藻血色的世界當中，那一輪初升的彎月似乎也染上了紅色，這樣的顏色使得它看起來著實有些妖異和邪氣。

　　“嚶。”

　　躲在玉藻懷裏的狐崽這個時候微微地發出了聲響，然後將自己小小的身體又蜷縮得更小了一些。狐崽畢竟還是幼崽，對於寒冷的抵抗能力並不如玉藻那麼優秀，所以當夜色降臨寒風陣陣的時候，小妖狐不可避免地感覺到了寒氣。

　　玉藻就這樣站在完全空曠的街道上，因為小狐崽輕輕的聲音才將視線從那一輪彎月上收回來，然後就抱著懷裏的小傢伙向前方唯一一處還亮著燈的地方走了過去。

　　那似乎是一家小酒館，店鋪的門面顯得有些簡陋，但是裏面卻擠了許多人。那些人中的大部分看起來身強力壯，應該都是普通人當中稍微具有一些戰鬥力的存在。

　　京都的酒館和流星街的酒館自然完全不相同，但是就這樣站在酒館的店門口，玉藻還是有些回憶起了在流星街的那個時候，坐在酒館裏歡鬧的那些人類看起來依舊是人類的模樣，並沒有如同在流星街的時候一樣變成那些可怕的骷髏怪物，玉藻覺得這也許是因為這些人類對他並不存在惡意。

　　“你還站在那裏做什麼？太危險了！”

　　就在玉藻又微微發了一會兒呆的時候，一個屬於少女的聲音在他的面前響起，然後某個穿著粉色振袖和服的少女突然披著厚厚的外套從酒館裏跑了出來，衝到玉藻的面前，將他一把拽進了酒館裏。

　　少女一連串動作的速度都非常快，在將玉藻拽進酒館之後，就立刻將酒館的木門牢牢鎖上，然後才鬆了一口氣。

　　“小葵真是太小心翼翼了，難道說妖怪真的會準時出現在這個點嗎？”酒館裏的人和這個少女看上去都十分相熟，所以笑語中不免帶著些調侃，“就算妖怪真的來了，我們不還有你這位厲害的陰陽師嗎？無論是什麼妖怪，只要大喊一聲那個什麼九字真言就會被消滅，不是嗎？”

　　“哼！”少女似乎也能夠感覺到來自酒館中人的調侃，所以有些憤憤地哼了一聲，然後才說，“總有一天我會像哥哥們那麼厲害，然後你們就真的不用再害怕什麼妖怪了！”

　　妖怪？

　　作為一個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被拽進酒館的妖怪，玉藻歪著頭看向眼前的少女，然後覺得自己暫時還是不要暴露身份為好，不然的話眼前的小姑娘可能會變得有些尷尬。

　　“不過，葵，妖怪真的會出現嗎？”櫃檯後面的老闆顯得有些緊張，平日裏他都是在月亮升起之後就立刻關閉店鋪，但是這一次酒館裏的客人們嚷嚷著不想再躲躲藏藏的，想要親眼看看那些妖怪長什麼樣子，所以出了高價錢讓老闆繼續將店開著。

　　妖怪在京都作亂的事情很多人都有所耳聞，甚至也有很多人曾經撞見過，但是在這個京都裏確實還有許多人從來都沒有真正見過妖怪，既害怕，又想要遠遠地見一見。然後有這麼一群人就聚集在了這個小小的居酒屋裏，希望在人多起來的情況下，他們的膽子也會變得更大一些。

　　當然，他們的另一個“倚仗”就是那位名叫做“葵”的少女，她的身份似乎是一個陰陽師。

　　“當然，這是我偷聽大哥和二哥聊天的時候聽到的，絕對不會錯！”葵將酒館大門上的一個小窗戶打開，這個比鋪展開的書本大不了多少的窗戶，可以讓大家在酒館關閉的情況下，也能看到外面街道上的景象。

　　“要知道……”葵轉過身來，然後一臉驕傲地說，“我二哥可是花開院家歷代以來最強的家主——花開院秀元！”

　　“是啊，葵不說的話，我都忘了你這丫頭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某個坐在那裏已經喝得滿臉通紅了的大叔哈哈大笑了幾聲，也許是因為從來都沒有見過妖怪的原因，總有那麼一些人並不覺得陰陽師有多麼厲害。

　　而葵也對這些往日裏就喜歡開玩笑的大叔有些無奈，只能認真地糾正道：“不是大戶人家，是陰陽師家族！我可是花開院家第十三代直系弟子花開院葵！”

　　“哈哈哈哈，對對對，小葵最了不起了。”那個大叔又是喝了一大口酒，然後又用醉醺醺的眼神看向站在花開院葵身邊的玉藻，“不過比起你的話，這個剛剛被你拉進來的小姑娘看起來更像是大小姐，只不過看上去稍微單薄了一些。”

　　“啊！”因為那位大叔的提醒，花開院葵才想起來自己剛剛從街上拽回來的那個人，於是立刻轉身看向玉藻的方向，“不好意思，我都忘了打招呼了。我叫花開院葵，是一名尚在學習中的陰陽師。”

　　“千葉玉藻。”玉藻的臉上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不過我是男的。”

　　“可是你身上穿的……”花開院家怎麼說也是如今炙手可熱的陰陽師家族，所以花開院葵可以看得出玉藻的穿著非富即貴，可是她在京都卻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姓千葉的大人物。

　　“只是家裏人的興趣愛好。”玉藻說著就向前走了幾步，在酒館裏找了一個空座位坐下，然後就開始幫懷裏的小妖狐撓癢癢。

　　而這個時候，小酒館裏的所有人都沉默地看向玉藻的方向，似乎還沒從他真正的性別中緩過神來，不過那種愣神也只是一會會兒而已，在如今的大京都裏什麼樣的人都有，昨天還看到一個後腦勺跟地瓜一樣的男人在街上走來走去，所以沒什麼好奇怪的。

　　“原來是小哥啊！”花開院葵很自來熟地在玉藻的對面坐下，然後眯眼笑著說，“不過小哥的膽子真大，竟然敢在入夜之後還走來走去的，難道你就不害怕嗎？”

　　“害怕什麼？”玉藻用手指檢查了一下桌面，確定挺乾淨的之後，就將小狐崽暫時放在了桌上，也讓自己的手臂稍微休息一段時間。

　　花開院葵看著眼前的漂亮小哥，一時間有些挪不開眼睛，她原本以為家裏的二哥是長得最好看的人，沒有想到才偷偷溜出門沒一會兒就遇到了這樣一位漂亮小哥。花開院葵還記得自己看到玉藻第一眼的時候，那種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獨身而立的模樣，就好像在入夜時分煥發出讓人不得不注視的光芒。

　　如果不是沒有在玉藻身周感覺到妖力的話，也許花開院葵更願意相信對方是好看的妖怪。

　　“啊，當然是妖怪咯！”花開院葵半晌才回過神來，然後回答說，“我二哥說過，入夜時分是妖怪最喜歡出沒的時候，如果不是為了平衡的話，在這個時候驅除妖怪其實是最有效的，一打一個正著！”

　　“平衡？”低著頭的玉藻喃喃地重複著花開院葵口中的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