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朧車

　　“是啊，哥哥們曾經說過，為惡的妖怪一定要除去，但是一些隻喜歡惡作劇，或者只是從街上路過的妖怪卻並不是我們花開院家的目標。”花開院葵有些頭疼地撓了撓頭，“其實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如果殺死太多妖怪的話，可能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

　　“轟！”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的街道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然後那“轟轟”的聲音還在繼續向著玉藻他們所謂的位置傳來。

　　“來了！”

　　在葵說出這兩個字的同時，所有原本坐在那裏喝酒的人都站起身來，然後一擁而上，似乎都想要透過那個小小的窗戶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原本熱鬧的酒館裏，就剩下玉藻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著，似乎對街上所發生的事情並不在意。

　　“如果全部都擠在這裏的話，就什麼都看不到了！”即將被一群大叔擠成薄片的花開院葵立刻阻止了一句，然後就滿意地看著這些大叔們向後退了一步。

　　因為人群散開了一些，玉藻一抬頭也正好能夠看到那個特殊的小窗戶。在小窗子的外面，一輛巨大的牛車正在緩緩行駛著，但是牛車的前面卻並沒有人在駕駛。最為詭異的是，那個牛車上還長著一個巨大而又猙獰的腦袋，隨著車子的向前行而不斷發出低吼聲。

　　“是真的有妖怪啊啊啊！”那群等待了很久，只想要見妖怪一面的酒客，卻在見到窗子外面景象的時候，快速向後退去，只留下花開院葵一個人站在小窗戶的前面。

　　也許是因為酒館裏傳來的聲音實在是太嘈雜，所以那個巨大而可怕的牛車竟然在走到酒館前面的時候停了下來。

　　“是朧車！”

　　眼看著朧車就要向著酒館的地方轉彎，花開院葵第一時間將門上的小窗子快速關閉，然後一邊用背部抵住門，一邊壓低聲音說：“二哥曾經說過，朧車這種妖怪並不可怕，也不會傷人，但是如果說被朧車看見並且抓住的話，說不定會發生一些可怕的事情。”

　　在花開院葵說話的時候，玉藻也能夠聽到朧車車輪壓過石板路時的那種轟轟聲重新出現，然後與酒館擦肩而過，去往自己想要去的下一個地點。酒館裏的其他人顯然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也都鬆了一口氣，然後又從酒館的角落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就連藏身在櫃檯下面的酒館老闆，這個時候也重新現身。

　　“原來這種就是妖怪啊！”剛才看到朧車的時候，那個喝醉了的大叔是逃跑速度最快的一個，這會兒卻是悠然自得地坐在桌前晃著酒碗，“看起來雖然長得恐怖了一些，但好像並不是特別厲害的樣子。如果是我的話，就算沒有小葵你這麼厲害的本事，我也能把那輛牛車給拆了。”

　　“哈哈哈哈！”酒館的常客們似乎都很清楚那個大叔的性格，所以在聽到對方的話之後都只是哈哈笑了兩聲，沒有人會將其當真。

　　“笑什麼笑，我又不是在開玩笑的！我年輕的時候也是京都城裏的打架高手，那個時候他們還稱呼我為‘鬼神’！”那個大叔又是狠狠灌了幾口酒，從迷離的目光來看，他可能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什麼了，“聽起來是不是要比妖怪還厲害很多？”

　　“咚！咚！”

　　也就是在那個大叔剛剛出去玩的時候，酒館的門口突然傳來了幾聲敲門聲。下一秒，剛剛恢復了一些人氣的酒館又瞬間安靜下來，因為他們知道這個時間段，絕大部分人都已經把自己鎖在家裏，究竟是誰膽子大到這個時候出來找酒館？

　　會不會是人類？

　　玉藻看到櫃檯後面的老闆試圖用口型與花開院葵交流，那樣子看起來是不想因為誤會而錯失一個客人。

　　但是等玉藻再轉頭看向花開院葵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失去了一開始的那種冷靜，身體有些顫動地抵在門後面，額頭上也是冷汗直冒，看起來似乎是非常害怕的樣子。

　　無論是酒館的老闆還是酒館的那些常客們，這個時候也都發現了花開院葵有些不對勁的情況，表情也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其中有一些客人們手中正拿著酒杯，卻堅持著沒有將酒杯放回到桌上，不願意讓其發生任何的聲響。

　　“咚！咚！”

　　又是兩聲敲門聲傳來，從聲音的節奏感聽來，對方似乎不慌不忙，只不過酒館裏還是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算了，我們還是先行離去吧，牛鬼。”在外面的人和裏面的人都一起僵持了一段時間之後，酒館的外面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對方似乎正在和一個叫做“牛鬼”的人說話。

　　“可是，說好的第一次來到京都時必不可少的酒宴呢？”眾人聽到另一個聲音也開口說話了。

　　“放心吧，少不了你們的美酒。”最初說話的那個男子，語氣中似乎帶著笑意，“這家酒館沒有開門，那麼我們就出發去下一家好了！”

　　“明明裏面還有燈光，怎麼可能這麼快就關門了呢？”另一個聲音雖然提出了質疑，但是他們的聲音也是漸行漸遠，顯然是正準備從酒館的門口撤離。

　　“確實有些奇怪，京都的街道竟然比我們那兒還要冷清，難道這裏人的睡覺時間竟然這麼早嗎？”

　　無論酒館外面的這群人怎麼疑惑，終究還是快速從那裏離開，也讓神經一直都緊繃著的花開院葵鬆了一口氣。

　　“剛才是怎麼回事，要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看見你露出那樣可怕的表情？”看到靠在大門上喘著氣的花開院葵，酒店裏的大家看起來也都非常關心。

　　雖然說小姑娘是來自于京都非常有名的陰陽師家族，也不知道是因為怎樣的原因，她竟然與這個酒館結下不解之緣，還在這裏擁有了一群會陪他玩鬧的酒鬼大叔。

　　“感覺到了很厲害的妖力。”等緩過神來之後，花開院葵才耐心地解釋說，“雖然我的陰陽師能力在家族裏排不上什麼號，但是我對於妖力的辨別還是下了好大的一番功夫，不至於妖怪走到我面前之後，我都無法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

　　“總而言之，剛剛來到酒館外面敲門的那幾個絕對不是人類！”花開院葵非常肯定地說道。

　　“但是，從他們的對話來看，他們也只是想要找一個地方喝酒而已。”這一次，一直都沉默著沒有說話的玉藻突然開口了，“如果只是如此的話，一起喝酒不是更加熱鬧嗎？”

　　“哈？”聽到玉藻所說的話之後，花開院葵的臉上露出了極其不可思議的表情，“小哥，你願意和妖怪一起喝酒嗎？”

　　“感覺還真是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哥啊！”旁邊的桌子上，也傳來了其他人的調侃聲，“妖怪和人類可不同，也許你聽著他們像是在找地方喝酒，但如果我們真的把酒館大門打開的話，說不定就會被妖怪吃掉了！”

　　“是啊，妖怪的話怎麼能夠相信呢？”

　　“妖怪，那種醜陋的東西……”

　　聽著周圍人的話語，玉藻總算知道為什麼天狐總是說這是一個人類與妖怪之間根本無法好好相處的世界，於是抱起狐崽重新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了酒館的門口處。

　　“小哥？”所有人對於他突然起身的舉動都有些疑惑。

　　“謝謝各位的招呼，我該回家了。”玉藻感覺有些不適，一邊說話一邊卻感到自己在這個世界裏似乎也被分成了人類和妖怪兩個部分，明明覺得普通的人類會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又希望這種言論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血色模式下，玉藻還是沒有辦法好好控制自己的言行舉止，所以最好的辦法從這個地方離開，反正也只是一些萍水相逢的普通人類而已。

　　“叮鈴～”

　　“等一下，現在開門太危險了！”在玉藻開門的那一瞬間，花開院葵看到了外面的天色可以非常快速變暗。

　　花開院會記得自己的哥哥說過，妖怪會在入夜的時分出現，但那只是妖怪們出現的一個開始，從那個時間到第二天的太陽升起，都將是妖怪們狂歡的時間。

　　花開院葵阻攔的很快，但是玉藻的速度卻要更快一些，幾乎下一秒就已經在他的面前將大門關上。

　　外面的街道比起玉藻之前看到的要更加暗，離開稍微有些滲出光的酒館門口之後，玉藻就覺得自己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就算有著月色的幫助，但是因為視野遍佈紅色的關係，夜晚的街道顯得有些難以辨認。

　　不過最終，玉藻還是憑藉著對天狐的某種古怪的感應，向著皇居的方向徑直走去。

　　“叮鈴～叮鈴～”

　　天狐為玉藻所佩戴的那串鈴鐺，在安靜的黑夜中不斷發出去清脆的聲響。雖然玉藻對此並不是十分在意，但那聲音在黑暗中顯然還是會招來一些不必要的東西。

　　“喲，前面的小哥，是本地人嗎？可以麻煩指個路嗎？”

　　黑暗中出現了一盞燈籠，如同就這麼直接飄浮在半空中一樣，使得玉藻有些看不清拿著燈籠的人究竟是什麼樣子。

　　但是對方對自己的稱呼卻讓玉藻停下了腳步，他記得曾經聽錦鱗說起過，雖然妖怪比起人類要更加不在乎性別，但是妖怪分辨性別的方式卻也與人類不同，不會被外表所迷惑，而是靠著不清道不明的直覺。

　　隨著那個燈籠越來越近，玉藻也稍微能夠看清一些燈籠後面的身影。但是讓人免不了有些吃驚的是，燈籠後面跟著的並不只是一個身影，而是一個看起來極為龐大的隊伍。

　　手中拿著燈籠的男子容貌俊美，但是卻有著一個在玉藻看來挺古怪的髮型，黑白色的長髮並沒有垂在肩頭，而是在發尾紮成一束，然後如同沒有重力一般漂浮在空中。

　　乍一看去，會讓人覺得對方長了一個非常長的後腦勺……

　　以那個男人為首，在他的左右和身後都有不少看起來非常怪異的“人”，有的身材極為高大超過兩米，有的臉上只有一個眼睛，更有的完全不似人形，就是徹徹底底的妖怪模樣。

　　這樣一群人走在街上，根本不會有人質疑他們的身份，因為只看一眼就知道這是一群結伴出行的妖怪。

　　“小哥？”看到玉藻一直都沒有出聲，拿著燈籠的後腦勺妖怪再次輕喚了一聲。

　　“總大將，這小子不會是被我們嚇暈了吧？”站在後腦勺妖怪身邊的那個獨眼妖怪，不禁走到了玉藻的正前方，然後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揮了揮。

　　“不過，總大將，這個小傢伙長得挺好，如果不是一位小哥的話，都可以直接帶回去給您做總大將夫人了！”獨眼妖怪在仔細打量了一下玉藻之後，就開著玩笑說道。

　　“別胡說！”突然吼出聲的，是一直站在那個被稱為“總大將”的後腦勺妖怪身邊的長髮女子，對方的頭髮發頂是白色，向下卻漸漸化為黑色，就好像是終年被雪覆蓋一般，“總大將，總大將怎麼可能看上這種人類！這種一碰就會壞掉的人類有什麼好的！”

　　“雪麗，你會把我們好不容易找到的引路人給嚇到的。”那位總大將向旁邊側了一步，然後也準備向玉藻的方向走來。

　　“臨兵鬥者皆陳列在前！驅邪！”

　　也就是在那個後腦勺妖怪向前走了幾步之後，一張符咒突然從玉藻的後方向他們襲來，然後在還沒有碰觸到他們的時候就已經在半空中燃燒成一團火球，轟然落地。

　　雖然這一次的攻擊沒有傷到任何人或妖怪，而是在那個總大將都沒有說話的時候，他身後的那些妖怪們就已經騷動了起來，似乎都準備拿出作戰的姿勢來迎接可能到來的敵襲。

　　“玉藻，你沒事吧！”因為不放心玉藻一個人在街上行走，所以匆匆忙忙從酒館裏跑出來的花開院葵手裏拿著一大疊畫好的符咒，然後將玉藻一拽就拽到了自己身後。

　　感覺到和之前在酒館門口時一樣的力道，玉藻卻是覺得有些無奈，他能夠感覺到這個自稱陰陽師的少女和其他的人類一樣恐懼妖怪，甚至討厭妖怪，所以才希望一走了之，以後再不相見。

　　卻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為了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特地跑到這樣危險的街道上。

　　更糟糕的是，在他們的面前顯然有一隻強大的妖怪隊伍，單單是領頭的那個後腦勺妖怪就有著玉藻可以感覺到的強大實力，根本不是花開院葵這樣一個半吊子陰陽師可以應對的情況。

　　“還以為只是普通的小哥，沒有想到竟然會引來陰陽師。”後腦勺妖怪饒有趣味的打量著眼前護崽子一樣的少女，以及少女身後依舊一臉漠然的小哥，“不過，年輕的陰陽師，你難道沒有發現那位小哥的手上，也抱著一個妖怪嗎？還是說餵養妖怪也是你們京都陰陽師的愛好？”

　　原本花開院葵的身體就有些輕輕顫抖，因為她可以感覺到剛才來到酒館門口敲門的就是這些妖怪，而且這些妖怪的力量甚至數量都在她的意料之外，估計就算是她的那些哥哥們來到這裏，也不一定有所勝算。

　　隨之，花開院葵又聽到了那個後腦勺妖怪所說的話，身體有些僵硬地向後轉去，然後愣愣地看著玉藻手裏抱著的那只白狐狸。

　　從之前到現在一直都以為玉藻懷裏抱著的只是一隻普通小狗的花開院葵，突然意識到那不僅是一隻狐狸，而且有著普通狐狸所不該有的朱砂符印，還有狐尾尖尖和耳朵尖尖上那奇怪的顏色。

　　“玉藻，快把那個狐狸丟掉！”花開院葵有些焦急地對玉藻說道，“那是個妖怪！”

　　“嚶！”狐崽這會兒雖然尚且不能言語，卻能夠感覺到有人正在勸說玉藻將自己丟掉，所以就睜開了微微閉著的金色豎瞳，用非常無辜的眼神看向花開院葵。

　　“他只是一個幼崽而已。”玉藻顯然不會因此而放手，只是將懷裏的狐崽更加抱緊了一些，“你覺得一直連牙齒都還沒有長全的狐狸幼崽，會做出傷害人類的事情嗎？”

　　聽到玉藻的話之後，那個後腦勺妖怪就一臉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突然覺得剛才一目的提議確實不錯，若是一個女子的話，說不定會成為很優秀的總大將夫人。

　　“而且現在根本不是討論狐崽的時候吧？”玉藻轉移話題，希望眼前的少女能夠想起來，和他們如今的處境相比，狐崽的存在只是一件小事情而已。

　　“啊！”有些小衝動的少女也立刻拿著符咒轉身看向那個後腦勺妖怪，然後非常有氣勢地說道，“妖怪，快速離開京都，不然的話我花開院家的陰陽師們馬上就要到了！”

　　“小妹妹，如果我們真的害怕陰陽師的話，也就不會踏上京都的土地了。”後腦勺妖怪有些好笑的看著那個虛張聲勢的少女，“放心吧，我們來到京都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所以並不會無緣無故地殺人。”

　　眼前的少女明明怕得雙腿都在顫抖，卻一直都沒有從那個小哥的面前離開，這一點倒是讓原本打算清除障礙的後腦勺妖怪有著欣賞，所以也就改變了主意。

　　“不過，既然小妹妹你是陰陽師，那麼倒是可以詢問你一件事情。”後腦勺妖怪想了想，開口問道，“你知道羽衣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