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大清早， 裴家那小籬笆院裡， 就響起了讀書聲，不過卻不是什麼正式的課文，而是小學老師教的數字兒歌。

　「『1』像鉛筆能寫字， 『2』像鴨子水中游， 『3』像耳朵聽聲音，『4』像......，」

　曉珍坐在院子裡一個小馬紮上， 中間放著她家吃飯的地桌，現在天氣越來越熱， 也就早晚涼快點，所以早晚飯幾乎都是把桌子搬到院子裡來吃。

　此時桌子上放著她小學一年級時用過的語文課本， 她指著上面的數字點一個念一個，念一個就讓弟弟小寶也跟著念一個。

　「咦像鉛筆...嗯哼哼，啊像啊子...啊啊哼，仨像一多...哈哈哈......。」小寶哪裡肯好好念， 搖頭晃腦好似無比認真， 卻念的東倒西歪。

　此時他歪歪扭扭的坐在一個桌邊的一個小板凳上， 身子以一種奇異的姿勢往屋裡的方向探著，面前放著一個小飯碗， 手上握著雙筷子，隨時準備著他媽從屋裡端吃的出來。

　曉珍看他不認真學習，卻一副吃貨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正想好好教育他一通， 但還未來的及實施，曉瑜就端著一碗醃小黃瓜出來了。

　碗剛放桌上，小寶一筷子下去，就戳了塊最大的上來，然後就迫不急待的往嘴巴裡塞，脆生生的吃的格外香甜。

　這些黃瓜都是江素娥種的，這季節正是瓜果蔬菜成熟的季節，凡是家裡院子大的或是有點地方，都會在開出一塊地方種點蔬菜改善下伙食，江素娥自然也不例外，她在院子裡種了一畦西紅柿、一畦小黃瓜，還有就是一小塊辣椒和小蔥，種時加了很少的靈泉，但也比一般的好吃多了。

　東西雖然不多，但一家子吃還是儘夠了。

　曉珍看小寶比去年明顯胖了一圈的身材，恨鐵不成鋼道，「肥死啦！」

　曉瑜聽了笑道，「他這小不點兒，正是吃的年紀，」說著又朝曉珍攤在桌上的語文書努努嘴，「我看你就別費勁了，等過兩年他上學了再說唄。」

　原來前幾日小寶得了零花錢，卻又無處花，他就讓媽媽找了個麥乳精的罐子，當存錢罐，說是攢起來到趕大集的時候去花。

　不過小寶把錢放在罐子裡，卻要天天晚上都拿出來數一遍才開心，但他還不會數數，每次都是把罐子裡的一分錢們全數倒到炕上，然後邊用小手捏過一枚硬幣，邊嘴裡念叼，「一，一，一.......。」

　曉珍本來在旁邊看書，看到小寶這樣動作，簡直滿頭黑線，實在看不過去，便開始教小寶數數，誰知小寶一遍就會了，當即學以致用，把他那幾枚硬幣顛來倒去數了個遍。

　曉珍當即對小寶的聰明伶俐欣喜若狂，狂奔出去報告大人這個消息，江素娥自然也十分高興，抱著小寶親了好幾口，小寶初時還咧著小嘴哈哈笑，但再親就不讓了，滿臉口水的。

　不過高興過後，江素娥心裡又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她長期都會在做飯的水裡滴入一兩滴靈泉，雖然不多但架不住天長日久，小寶年紀最小想必也是受益最多的，再回上這小子一沾上吃那是充滿了無窮的樂趣，怎麼吃也是不夠的。

　不過事後，曉珍要再繼續教他，他教搖搖頭表示連之前的都不記得了，曉珍認定他是懶蟲上身，一定要糾正他這個不好的毛病，所以才有了今天早上的一幕。

　這時江素娥又端了盤醋溜土豆出來，招呼大家吃飯，曉珍才不情不願的瞪了『不上進』的小弟一眼。

　小寶只要有吃的，眼睛就不會挪向別處，所以根本就沒注意他三姐是瞪他還是想親他。

　孩子聰明是好事，起碼學習上不用操心了，以後能考個大學，安安穩穩的找份工作，江素娥做夢都會笑醒了，至於有啥大出息，她倒是沒想過，大出息是要付出大代價的。

　一家人吃過早飯，也就該幹嘛幹嘛。

　江素娥掃大街已經掃出了經驗，不到一個小時就完了活，正提著掃帚準備打道回府喝點水去，現在天一亮大太陽就出來了，又幹了半天活兒，口渴的很。

　剛走兩步，就聽後面有女孩子的聲喊她，「裴大嫂。」

　江素娥回頭一眼，遠處劉大為正走過了，她停住腳步打了招呼，對方很快走到進前，張嘴就道，「裴大嫂，我跟你說點事兒。」

　江素娥心想，她跟這姑娘不熟啊，怎麼忽然要找她說事，又一想這姑娘跟小武平時挺說的來，難不成是小武的事？

　江素娥想到這就趕緊點頭，「好好，啥事啊？」

　劉大為表示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兩人於是就去江素娥家。

　進了屋，江素娥給劉大為倒了兩碗水，給對方一碗，她自己『咕咚咕咚』喝了一碗，卻看劉大為把她手裡那碗放在桌上，盯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劉大為留著兩條又粗又黑的大辮子，留著齊眉的劉海，本來臉就小，這下子更成了巴掌臉，膚色很白，便卻沒有光澤，想必平時日子也不好過。

　江素娥記得劉大為很早就沒了爹，當年也是重病去逝，掏空了家底，現在只剩她跟她媽兩個人過活，但她媽好像身體也不好，幹不了什麼重活，所以她家裡家外都是她在操持，耗到至今都二十四五了，也沒有結婚。

　頭兩年她爹還在的時候她年紀不大，長的也俊俏，所以還是有媒人上門說親的，但那時她娘就一直身體不好，她走了她爹就沒人照顧了，而且她也不想拖累別人，於是就一直也沒嫁，等她爹沒了，她也二十多了，那上門說親的也就沒啥好的，不是家裡兄弟多還好吃懶做的，就是那身有殘疾幹不了活的，一次二次劉大為也就有些灰心失望了。

　但劉母卻不併灰心，仍堅持找媒人介紹，結果有一次有個媒人不知哪找來的人，給她介紹了個四十多歲的老鰥夫不說，對方還斷了一條腿，樣子跟她爹一樣老，劉大為終於氣的把媒人拿大掃把趕了出去，放話以後也再相親，世界終於清淨了，只餘劉母時不時的唉聲嘆氣她也不理了。

　其實江素娥覺得這姑娘還挺投脾氣的，只是二人平時沒啥交集，也就沒怎麼來往過。

　「大為，快坐，說說到底啥事。」江素娥趕緊拉過對方坐在炕邊說道。

　劉大為一咬牙，「裴大嫂，我也不瞞你，我今天是來跟你說說小武的事。」

　「其實我知道不應該跟您說，但他就算埋怨我，我也不能看著他被騙，那天我......。」

　那天裴勇武走後，劉大為幹完活，天都快黑了才進家門，到家她看借出去的車子還沒回來，就叼咕，「那傢伙怎麼這麼晚都沒回來？」

　其實車子她也不怎麼騎，這車很破舊了，還是她爸媽結婚的時候買的，彼時她家境還是不錯的，只是後來因為父母身體漸弱，家底才會越來越薄。

　不過裴勇武雖然喜歡借，但每次借了車子當天都會來歸還，而且不會太晚，因為自行車也沒有燈，太晚回來就看不到路了。

　當時她就要去裴家看看，是不是那小子有啥事，誰知還沒出了門，對方就推著車子一瘸一拐的進來了。

　「你腿咋了？」劉大為看對方那樣子，眉頭一皺問道。

　裴勇武喘了口氣說道，「甭提了，路黑沒看清，路溝裡了。車給你放這了啊，我趕緊得回去了。我爹又得嘮叨了。」

　劉大為『哼』了一聲，「活該，真是有了媳婦什麼都忘了。」

　裴勇武平時被她數落慣了，並不生氣，反而樂呵呵的不好意思道，「那啥，媳婦就還不是呢，你可別亂說，回頭別人聽見不好。」

　說完他就趕緊又一瘸一拐的走了，劉大為嘟囔，「你還知道不好。」

　她還真沒見過這啥關係還沒定呢，就給花這麼多錢的，農村家庭，誰家掙點錢也不容易，咋就這麼捨得，自己房子都沒一間呢。

　雖然她作為對方一個從小到大的好哥們，卻也不好說什麼，畢竟這是人家自由。

　正想著，她媽不知什麼時候到她身後，滿口哀怨的說，「唉，小武也是個好孩子，你倆要是能在一塊我也就放心了，你偏不上心，這下好了，讓人截胡了。」

　「媽，你說什麼呢？我跟小武就是哥們兒，我不嫁人了，都說多少遍了。」劉大為說完進了屋。

　劉母就嘆著氣也跟著往裡走，邊走邊搖頭，心想也是，雖然裴勇武年紀也不小了，但也是相貌不凡的好小夥，以前那是因為家裡窮、有負擔說不上媳婦，現在可不一樣，聽說他大哥家養雞干的不錯，以後他肯定也是錯不了的，這條件好了，哪還輪的上她閨女，唉，真是越想越胸悶，她家閨女可不能一直不嫁人。

　母女兩個各懷心思，第二日一大早，劉大為沒有急著上工，她要先去鎮上買些用的東西，誰知剛到小集，就發現一個奇怪的攤子。

　那攤子位於集市外邊，她推著沒走兩步就看到了，擺攤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但說它奇怪並不是因為是小姑娘擺攤，而是這攤子上賣的東西品種不一，有衣服有鞋有圍巾，卻每樣就一兩件，但每樣都很新，有的連掛牌都沒摘呢。

　劉大為到攤子近前，看著那雙皮鞋覺得格外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