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咕咕咕...。」江素娥早上起來就開始喂雞， 邊喂著邊跟旁邊正在從井裡打水的裴永誌說， 「招工我看不必，咱家也沒忙那地步，不過我看可以收地瓜藤、野菜這些給雞吃， 要不全靠咱自家人有空去打， 後面恐怕就不夠吃的了。」

　說完她看了看工具棚邊上用個竹筐打來的存貨，那裡有一部分各式各樣的野菜，還有一部分是地瓜藤。

　之前雞養的少就喂點野菜混合麩皮， 後來雞多了些，野菜就明顯不夠了， 就又去地裡拾些地瓜藤，切碎了也一樣喂。

　這些日子雞越來越多， 她家幾乎出動所有人，凡是有時間就跟著地裡拾地瓜藤或是打野菜，但也架不住大量的消耗。

　「嗯，那也行。」裴永誌點頭道， 「我看雞舍咱自己也不用清理， 可以對外說雞糞送人， 誰要誰就來清就行了。」

　江素娥喂了食，正往水槽裡倒水， 倒完餘點朝裴永誌方向一灑，幾滴調皮的水滴就朝裴永誌飛了過去，「你倒是舉一反三，不錯不錯。」

　裴永誌邊哈哈一笑， 邊提著水桶健步如飛的奔到屋裡去了，水滴便還未落地，就被初出的陽光吞噬。

　早飯桌上，夫妻兩個邊吃飯又邊探討了關於後續雞舍保暖的問題啊、關於以後雞蛋量大了，可以找大點的孩子來拾，拾多少個給雞蛋或是給糖之類的零食獎勵。

　江素娥點頭，「也行，到時撿二十個完好的雞蛋，就獎勵一個雞蛋或是一塊糖。」

　小寶本來正要專心致致的大把攥著兩隻筷子戳盤子裡的豆腐。

　早上有那馱著兩個大水桶賣豆腐的，經過她家門口的時候，江素娥看了看這豆腐還挺嫩，她就買了兩塊，混著蔥花做了個蔥煎豆腐，沒想到還挺受孩子們歡迎，個個吃的頭也不抬，得回買了兩大塊，要不都不夠吃。

　小寶這個小吃貨也是尤其愛吃，攥著筷子往盤子裡一戳一個嘴，戳一塊白嫩焦黃的豆腐就往嘴裡送，再戳再送，速度那叫一個快。

　不過聽到江素娥說到撿雞蛋還有好處，立刻百忙之中，舉起手來，「嗯嗯....唔。」

　他把嘴裡的豆腐嚥下去說，「我...撿雞蛋。」

　江素娥摸了他的毛乎乎的頭一把，「你還是吃雞蛋吧。」

　自打江素娥家開始大量養雞，她家餐桌上就沒少過雞蛋，不是今天炒，就是明天蒸的，不過江素娥不喜做太多剩下，所以每次都控制著量，因此小寶怎麼也吃不夠，一聽雞蛋還是眼睛亮亮的。

　於是他聽他媽這樣說，就認真的點著他的大圓腦袋，「也行。」

　結果全家都被他的樣子逗笑了，曉珍用食指輕輕劃過他的嫩乎乎的大胖臉，「沒羞。」

　小寶到底也沒撿成雞蛋，因為當天他就捏碎了兩個雞蛋，小胖手落下蛋液時一臉懵的看著他媽，江素娥就趕緊找個碗到底搶救出了一點，晚上蒸了個雞蛋羹，小寶揮舞著勺子一點也不嫌棄，盡最大努力往自己嘴巴裡面塞，吃的也非常香甜。

　*

　這天江素娥透過大麗媽的嘴表達了她家的雞糞隨便用，帶著筐來背走就行。而且還收各種雞能吃的野菜和地瓜藤，地瓜藤五斤給一分錢，野菜就三斤一分，有多少要多少。

　於是一傳十傳百，幾乎村裡人就都知道了，別看平時村民看到江素娥養雞成了規模，自己又學不來，有的還賠了錢，只得干看著人家賺錢，多有嫉妒，但這一有了好處，那可完全不會不好意思，當天晚間就有人上門送了一背筐地瓜藤，江素娥一稱足有十斤，給了錢，對方又去弄雞糞，農村人用糞種地，完全不嫌臭。

　雖說這雞糞並不太多，但卻可以把自家種的菜地灑點，可是有營養的東西。

　這人姓楊，丈夫排行第六，所以大家都叫她楊六嬸，為人老實勤快，今年剛娶了兒媳婦，家裡拉下不少饑荒，正是急用錢的時候。

　「那啥，大志媳婦，那地瓜藤和野菜真的有多少收多少？」楊六嬸手腳麻利的清理出了一背筐頭兒的雞糞出來，臨走時摸摸口袋裡的錢問道。

　江素娥正在撿雞蛋，聽這問話就趕緊道，「沒錯兒，有多少要多少。」

　楊六嬸點點頭，背著筐走了。

　江素娥看她那被壓彎了的背，搖了搖頭，他們村本來種的地瓜就不多，因為多數地還是要來種糧食的。恐怕地裡的地瓜藤再拾不了多少次就得淨了。

　野菜到是不少，有不少人沒法吃的，雞也能吃，但要是摘的人多了，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

　江素娥已經開始盤算著，以後養的再多，恐怕就要朝外面購買飲料了。

　楊六嬸走後，又來了好幾個村民，不是送菜就是背糞，等到天黑時，那工具棚都快放滿了，得了錢的村民們也是喜笑顏開，在他們看來下地回來順道就去割野菜什麼的，也不累，卻能賺錢，別管賺多少好歹是個進項。

　這年頭農村人除了種地，想找個活兒可不容易，所以江素娥算是給了他們賺錢機會，一時間江素娥由被人說酸話，變成了多數人說好話了。

　對此裴家人當然樂見其成，裴勇武也玩笑說，「嫂子，那我多打點野菜是不是也能換錢。」

　裴老栓斥道，「自家的事，要啥錢？」

　裴勇武伸伸舌頭，他最近雖缺錢，但也只是開玩笑而已，並不會要哥嫂的錢，哪知這時江素娥卻道，「當然給，不只是你，咱家不管誰，再打野菜、撿地瓜藤、撿雞蛋都按斤給錢。」

　這下所有人都愣了，這又沒分家，哪用給啥錢？其實不要說是一家人，就是村子裡人幫個忙都是不給錢的，最多也就是招待頓好飯，今天你家有事他來幫忙，明天他家有事你也會去他家幫忙，都是互相的。

　鄉親尚且如此，更別提是一奶同胞的兄弟了。

　裴家雖說名義上是沒分家，其實裴永誌一結婚就等於是分了家，他家掙了錢江素娥拿著，裴勇武和裴老拴住，兩人掙了錢就裴老栓管著。

　只是當初太窮了，根本也沒有分不分家一說了。

　所以江素娥這麼一說，大家均是一愣。

　江素娥直接道，「這事我盤算了下，這雞舍我以後肯定還要再擴張下去，以後活兒會越來越多，一時半會兒的叫幫忙，這要是時間長了那可就不能這麼辦了，況且以後等規模再壯大，我肯定還要再招人，咱自己家人就更不能虧待了。」

　於是事情就這樣定下，最高興的不是孩子們，反而是裴勇武，這兩天幹活更積極了，也不是說平時不積極，只是之後就連晚上時間也不浪費，摸著黑都要去地裡摸點地瓜藤或是趁夜逮各種昆蟲，反正他嫂子說了凡是雞能吃的都收，而且雞吃點葷腥也有好處不是。

　這小子入了迷，最後還是裴永誌跑去把他逮了回來，教訓道，「大晚上還沒完了，不要命了，明天還得幹活呢。」

　裴勇武這才不甘不願的回了家。

　有了收入來源的裴勇武，經過勤奮努力，沒多久就攢了一塊錢，這日他緊趕慢趕終於在太陽還未西斜前把活兒幹完了，比別人快了不少，他也不吱聲，找到隊長遞了根菸，就先走了，走後他就去找劉大為借自行車。

　劉大為在她家附近的地裡打棒杈，因為這一大片地都種的玉米，人與人都隔的挺遠幹活。

　別看劉大為外表文靜，幹活卻是一把好手，玉米苗在成長過程中有的會從主枝底下長出分杈來，這時候就需要把分出來的杈，不管是用手還是用工具都要把它打掉，要不小苗就要長不好了。

　劉大為站在兩行玉米中間，一手一個的非常麻利的，不一會兒一畦就完事兒了。

　剛幹到地頭，她扶了把汗正要拿起水碗喝點水，就看到遠處裴勇武那傢伙顛顛的走了過來。

　她忽然水也不想喝了，『哼』了一聲，扭頭又迅速乾起活兒來，等裴勇武到了地裡，劉大為都到地中間兒了。

　裴勇武趕緊穿過玉米地，他那大長腿，三兩步來到劉大為近前，嘻嘻哈哈的就要拍劉大為肩膀，「看我過來你咋還往裡跑了。」

　劉大為打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繼續幹自己的活。

　裴勇武被她行為弄的莫名其妙，兩人從小就要好，劉大為又一直是男孩性格，所以兩人一直都跟好哥們似的，往長開個玩笑啥的也沒什麼顧忌，今天這是怎麼了？

　裴勇武一根筋當即就問了出來，可劉大為不答反問，「又來借車？」

　裴勇武嘿嘿笑著，「還是你最瞭解我。」

　劉大為『哼』了一聲，但也沒說不行，裴勇武便當她默認了，拔腿就想去附近劉大為家推車，劉大為家就她跟她生病的老娘，她老爹死的早，她老娘身體不好，多數都是在家裡頭，所以劉家就劉大為一個人掙工分。

　裴勇武剛想走，又被劉大為叫住了，她嘆了口氣問，「你不會又要看那個小月什麼的吧？」兩人關係一直不錯，裴勇武有點啥話不好跟家裡說，但卻跟劉大為叼咕不少。

　在他心裡，這是他頭次喜歡上女孩，難免沒有經驗，平時就更會諮詢下同為女孩的劉大為，女孩子都喜歡吃啥、穿啥、玩啥之類的，然後好去討好他那小月。

　因此別人不知道，劉大為卻知道裴勇武這些日子可沒少給那小月買東西了，小到絲巾，大到衣裳皮鞋的。

　而裴勇武本身沒啥錢，大隊長年也不發什麼錢，全靠幹點副業掙個幾塊錢，他還都交給裴老栓，據他老爹說是要給他娶媳婦，所以裴勇武把手頭幾塊錢花光，跟他嫂子借過，跟他哥借過，前兩天還跟她借來著。

　她本能的就覺得那個小月不靠譜，誰家還沒相家兒呢，就讓男的買這買那的，偏偏這裴二傻子還說啥，「不是她跟我要的，是我看她連雙像樣鞋都沒有，硬要給他買的。」

　劉大為當時瞪視自己腳上那雙穿了五六年的破了沒吧又補了補丁的破布鞋，一時無語。

　這次看他又要去就憤恨道，「你又有錢啦？跟誰借的？不會你爹給的吧？」

　裴勇武完全沒有聽出『好哥兒們』語氣不對，連忙又擺手又搖頭，「哪兒啊，進了我爹口袋的錢，哪會給我，我是從我嫂子那賺的，我告訴你......。」

　他把江素娥雞舍的事說了，最後補充句，「你要是有時間也可以去摘野菜逮點蛐蛐啥的，好換錢。不用跟我嫂子客氣，你弄的越多她越高興，我嫂子家的雞蛋賣的可好了。」

　對此劉大為也略有耳聞，只是這些日子忙，這天氣熱她娘的身體越發不好，所以也就i沒顧上，但卻記在了心上。

　「掙點錢咋不交你爹了，就會亂花。」劉大為恨鐵不成鋼，其實她想說別被那叫小月的給騙了，帶著眼珠子看看人吧，可話出口卻變了樣。

　裴勇武『嘿嘿』笑了聲，也不搭話，只撂下句，「我先走啦！去推車了啊！」

　劉大為氣的把手裡棒杈朝著他跑走的方向扔了出去，然後跺跺腳左右看看，一個人都沒有，若無其事繼續飛速的幹起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