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這是誰呀？沒事吐啥吐？？」

　黑暗中， 一個小身影從路邊的河溝處走了上來，擦著腦袋， 怒氣衝衝，「我說你們...嗯？是你們啊！」

　藉著月光， 姐妹幾個才看清， 那個黑黑的單薄身影是陳福水。夜色中， 只能看到他那明亮有神的眼睛和一口潔白的牙齒。

　曉珍試探上前， 「陳福水啊，咋是你？這晚了， 你跑這幹啥？」

　她們學校雖然離大高莊小學挺進，但也沒有近到抬腿就來的， 沒事跑這幹啥？

　「哦， 我知道了，你來為你家人那麼不禮貌的行為道歉是不是？」曉瑜接著又文鄒鄒的說道。

　「曉瑜！」曉瑜和曉玲同時拉了拉，示意她別說了。

　曉珍吐吐舌頭， 便不再說了。

　不過陳福水卻不以為意，他撓撓頭說，「呃，那個啥，我家裡人那天是太過分，道歉是應該的。」

　曉珍其實也就是那麼一說，雖然覺得陳家人討厭，但對陳福水並不討厭，畢竟陳福水曾經還帶他們賺錢呢。

　「對了， 你在這兒幹啥？」曉珍繼續問道。

　陳福水剛要做答，就聽到兩聲「呱呱」的叫聲，是青蛙。

　這時她們才看到，陳福水手裡拎著個小網兜，網兜裡是幾隻小青蛙，陳福水也抬了抬手，把手上提著的小網兜給她們看。

　三人這才瞭然，最近天氣越來越熱，有不少人抓青蛙來吃，還有的抓的多便拿來賣錢，偶爾會有專門到村子裡收的小販。

　不過抓青蛙一般都是家裡男的們閒著沒事兒才會幹的，像裴永誌家裡家外都忙的飛起，是怎麼也沒有閒功夫抓什麼青蛙的。

　「你抓來吃嗎？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考試了，你咋還耽誤時間？」曉珍瞪大眼睛說道。

　她雖然還有好幾年才要小學升初中，但現在看姐姐們都沒黑沒白的複習，想到陳福水也是六年級了，理所應當的覺得對方也應該努力學習才對。

　誰知陳福水並不這樣覺得，他再次撓撓頭，「我學那玩意幹啥？它認識我，我不認識識它的。」

　說著就打個招呼，拎著青蛙便走了。

　青蛙被他連夜就拿去換了錢，村子就有個收這個東西的小販，他辛苦了大半天到黑，就換了一毛五分錢，還弄的全身上下都是泥，不過也沒辦法，他太想趕緊多賺點錢。

　好跟他媽搬走，他現在跟他媽住的姥姥家，姥姥自然對他們很好，但兩個舅媽天天明裡暗裡的『勸』他媽，「哎呀，這麼多年老夫老妻了，哪能說不理就不理了。」

　「就是嘛，夫妻打架，床頭打架床尾和，好好過日子是正經。」

　就差跟他媽說，「你們趕緊回去吧。」

　他媽嘴上自然也不吃虧，誰勸她，她就趁機罵他爸，大著嗓門高低把他爸罵的臭名遠颺，「嗯，那個老不死的，他八抬大轎來抬我，我也是不回去了，讓他死了得了。」

　「想這麼輕易讓老娘回去，別做他的春秋大夢。」

　陳福水知道這話是說給她自己聽的，也是說給她舅媽們聽的，每到這個時候舅媽們就會尷尬的找別的話題，但每天依然還是會『勸』他媽。

　他不想回家，但也不想長期住在他姥姥家，偶爾來住是客人，長期住著就讓人生厭了。

　所以他特別想賺錢，然後搬出這裡。

　*

　晚上，小寶直接被江素娥抱到他們房間，對幾個閨女說，「你們幾個學習吧，我抱小寶去我們屋睡。」

　幾個閨女這兩天看書都看到很晚，把小寶抱過來省的兩方影響，畢竟小寶的小呼嚕有時還是很響的，而她們有時也會發聲背課文。

　「姐，你說陳福水咋個想的，好好的不上學去抓啥青蛙，考試考鴨蛋啊？」曉珍百思不得期解，她們得來上學的機會不易，所以倍覺珍惜，不能明白明明有學上的人，會不珍惜上學的機會。

　曉玲低頭閉眼背著課文，一副別的都聽不到的表情。

　曉瑜則抬頭看了一眼已經關好的房門，轉頭跟曉珍說，「你小點聲，咱媽不讓咱跟陳家人來往你忘啦！他上不上學是他的事，跟咱也沒啥關係，有的人喜歡上學，有的人不喜歡，咱村不上學的多了去了，有啥好大驚小怪的。」

　曉珍擰眉，雖然覺得有道理，但還是覺得不上學的人都太傻，「可不上學能有啥出息，種地嗎？」

　曉玲似乎背好了課文，合上語文書裝進書，然後起身去鋪床。

　第二天一早，曉珍把自己疑問帶到了飯桌。

　「媽，咱們讀書是不是比不讀書的人更有出息。」她一直是這樣認為的，因為人人都說讀書有出息。

　江素娥覺得這個問題挺大，她用她前世今生所有的閱歷回答，「嗯，也不能說不上學就沒出息，其實有沒有出息都是靠自己努力的，但是上學的人可能會更容易有出息，因為只要朝著一個方向努力就行了。」

　「雖然不上學的人也有很有出息的，畢竟應該算是少數了，畢竟不管做什麼事都要有堅持有恆心的。」

　曉珍鼓了鼓嘴巴，點頭，「所以我們上學以後應該會更容易有出息嘍？」

　江素娥讚道，「應該是更容易些吧，起碼在你沒找到你想走的路之前，還是要多讀些書，多學些東西是沒壞處的。」

　這次三個閨女齊齊點頭，裴永誌在旁邊瞪大眼睛看著自己媳婦，「媳婦，你懂的真多啊？」

　其實裴永誌和江素娥一樣，都是沒讀過啥書，那時候條件不好，讀書是奢侈的事情，所以裴永誌自覺說不出這麼一長串的大道理來，瞬間覺得媳婦有一些仰望高山的感覺。

　江素娥不自在我抿嘴，「呃，多啥多，你忘了我經常讓她們幫我讀書，我字都不識幾個。」

　「就是讓她們幫你讀書讀的。」

　「......」

　*

　又過了幾天，江素娥跟裴永誌兩個挑個好天氣去鎮上買東西，主要是添置些碗瓢盆，以及一些農具啥的，他家的小羊已經長大了，有的已經事始產奶，所以計畫著用羊奶做點東西什麼。

　雖然是週末，但幾個閨女也沒有跟去，都在家複習功課，畢竟沒有多少時間就要考試，而為了不影響她們學習，江素娥兩口子自然要把小寶帶上了。

　小寶自然是很樂意去，坐在後衣架的小座椅上還沒出發，就開始想著自己要買啥，「我...糖豆吃，沒了，還要個小水槍，他們都有，還有...。」

　他掰著指頭算啊算，江素娥和裴永誌兩個齊齊無視他的要求，騎上車就走了。

　大概中午的時候，江素娥三個便騎著車子回來了，車子前面後面綁著一堆鍋啊、盆啊什麼的日用品，連小寶懷裡都抱著個小盆，扣在他肚子上剛剛好。

　「我都說騎三輪車去，這些東西也不會弄的這麼費勁。」他看了看綁在自己後衣架上的幾個小罈子說道。

　「你那三輪車太慢，哪有自行車靈便，再說這不都回來了嗎？」江素娥說的其實有道理，自行車確實靈便一些，三輪車笨重一些，但她其實知道自己男人其實就是沒新鮮夠，想騎三輪車而已。

　果然，裴永誌雖然沒說啥，便把東西都卸屋裡後，還是道，「嗯，我去地裡看看莊稼，撥撥草啥的。」

　說完便出門推出三輪車，騎上就走了。

　江素娥搖搖頭，真是拿他沒轍，也是，家裡這些年也沒買過啥大件東西，有個三輪車就新鮮的不行了，男的不是都喜歡車嘛！不過這三輪車也算車？

　「沒做飯吧？」江素娥邊把東西往屋裡頭運，邊跟慌忙跑出來的幾個閨女說話。

　曉瑜眨眨眼睛，「嗯，正準備做，我去刷鍋。」

　其他兩個也要幫忙，江素娥便趕緊制止，「不用做了，我買了包子，還熱乎的，吃完繼續看書去。」

　小寶扭著小身子把懷裡的小盆放自己屋裡，出來跟著喊，「大包子。」

　他惦記很久了，可媽媽說要回來跟姐姐們一起吃。

　放好了桌了，江素娥邊把包子分給她們邊隨意問道，「今天怎麼這麼晚也沒做飯，是不是學的忘時間了，唉，你們也別太拼合了。」

　他們家吃飯時間一直都比較固定，一般午飯十一點半就開始了，十一點左右就做飯。

　幾個閨女神色都有些不自然，還是曉珍大聲說道，「啊，是啊，我們學的太認真啦！」

　江素娥奇怪的看了她們一眼，又對曉珍道，「你那麼大聲幹啥？」

　曉珍慌忙說，「沒啥。」

　包子是豬肉白菜餡的，很好吃的，雖然裴家生活條件好了，但吃肉也都是過年過節或是有點啥事的時候，否則平時還是很少買肉的，不是江素娥不捨得，只是覺得在普通農民還在吃窩頭就鹹菜的地方，還是不要太招搖的好。

　不過包子雖然好吃，卻不知怎的，三個閨女都沒吃多少，只有小寶在旁邊大吃大嚼的。

　「媽，我們吃飽了。」曉瑜吃了一個就說飽了，然後就要進屋學習。

　曉玲和曉珍也跟商量好了似的。

　「咋的了，是不是包子不好吃，咋吃這麼少。」江素娥疑惑的問道。

　「哦，不是，早上吃的多，吃不下了。」

　江素娥點點頭，那留著晚上再吃。

　小寶手裡拿著一個，小碗裡還有一個小的，江素娥看他已經吃了一個，料想他也夠了，就把剩下的都放進碗櫥裡。

　小寶鼓著兩腮，眼睛隨著他媽手裡的包子轉動，他特想說他吃的下，不過他現在嘴巴正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