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陳福水昨天還數來著， 確定有五塊錢了，分票毛票還有硬幣， 一抓也有一大把了，怎麼沒了？

　他把個小破罐顛來倒去的看，放在眼前即將看穿， 也沒再看出一分錢來。他蹲下、身， 把罐子放地上，又趴到床底下找了個遍，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拿錯罐子，其實他也知道不可能， 因為他屋裡就沒有別的罐子。而床底下除了一堆碎磚，就是堆積的蜘蛛網，哪還有第二個罐子。

　他又不死心的在他這間小廂房裡上上下下找了個遍，結果也自然可想而知， 啥也沒有。

　陳福水喘著粗氣，攤坐在炕上，心裡想著，錢一定是讓人偷了！

　是誰呢？

　他媽平時是喜歡來給他收拾屋子，不過她也不會沒事兒趴床底下收拾，再說他媽要是知道他有這些錢，一定會問他。而不是直接把錢拿走。

　他爸就更不可能了， 他爸要是知道了，哪還能坐的住，一定會劈頭蓋臉的問他錢哪來的？然後會不等他回答， 就會請他吃一頓鞋底子拍肉，在他爸眼裡，小孩就得打才行。

　其他人就不知道了，平常也沒人上他這屋來啊！不過家裡大哥到四哥幾家子人都住一塊，人多眼雜，沒準他一個沒注意，就被人看到他有錢的事。

　陳福水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到底是誰？哼，別讓他抓到，要不然有他好看，他惡狠狠的想。

　不過最終敵不過睡意，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

　第二天一早，裴家早飯還沒吃完，便有那積極的來裴家說要來幫忙種樹。

　最早來的叫王鐵蛋，之前沒分地前跟裴永誌一塊幹活，兩人還挺熟悉，一個村子住的也不遠，之前江素娥弄雞舍，王鐵蛋就沒事來送點野菜來，是個勤快人。

　這次夫妻兩個一塊來的，鐵蛋媳婦是個話癆，跟大麗媽差不多，平時喜歡串門子，她跟江素娥也算熟悉。

　江素娥兩口看他們來了，就趕忙把人讓進來，「這不打算吃完飯就去種，一塊吃點？」

　王鐵蛋這邊忙擺手說吃完了，可惜他媳婦不給他漲臉，人家一讓就坐下毫不客氣的吃。

　王鐵蛋氣的就想罵她，不過礙於人前，也不好說啥。

　裴永誌把剩下半饅頭三兩口吃完，就跟王鐵蛋一邊說話，你吃著人看著，也不像樣。

　鐵蛋媳婦見她男人走了，邊啃饅頭邊對江素娥道，「大志媳婦，你家這伙食可真好，天天吃饅頭啊？」

　江素娥敷衍道，「偶爾。」

　「可真好吃。」

　「那就多吃點。」

　「哎！」鐵蛋媳婦答應一聲，果然三兩下便把手上的饅頭填進肚，然後不好意思的笑笑，又抄起一個。

　對面小寶也在狼吞虎嚥，抱著半個饅頭在那啃，兩腮鼓鼓的，不停動著，嘟嘟的嘴巴成一個圓形，兩隻大眼睛不停的轉悠，他媽要是說聲，「喝點稀飯。」

　他就停下來喝一口，然後繼續啃。

　鐵蛋媳婦自己也有兩個兒子，也挺喜歡小孩子的，看小寶那可愛的樣子，就喜歡的不得了，不過喜歡是喜歡，但話卻不會說，「哎喲喲，你看這小寶，吃的跟個小耗子似的，太耐人了。」

　江素娥立馬滿頭黑線，啥耗子？這麼難聽！不過她也知道鐵蛋媳婦嘴馬向來沒把門的，一句半句也不怨與她計較。

　小寶則是淨顧著吃，完全不管大人們說了啥。

　不一會兒，飯吃完了，鐵蛋媳婦一個人就吃了三個大饅頭，要知道江素娥為了省事，向來都蒸大號饅頭，一個成人男人在不是餓的太狠的情況下，也就吃一個。

　而鐵蛋媳婦一個人就吃了仨，吃的時候，人家並沒有不好意思，不過吃完，卻說道，「哎呀，你看，這都讓我吃了。」

　曉珍翻翻白眼，剛想說吃都吃了還說啥？虛偽！

　她上學最大的好處，就是越來越能準備的用詞了。

　曉瑜一看曉珍又要心直口快，便拉著她趕緊去上學了。

　江素娥給她們把裝好的午飯帶上，三人便走了。

　不過回頭一看，鐵蛋媳婦已經開始收拾桌子了，吃剩的飯菜歸置一塊，空了的碗盤，她抱著就去井邊了，看樣子是要給她洗碗。

　江素娥趕緊攔了，哪能讓客人洗碗，不過鐵蛋媳婦卻十分堅決，三下五除二，搶著就干完了，幹活十分麻利。

　江素娥也就沒再攔她，估計她吃的多了覺得不好意思。

　她自己就回屋把剩下的飯菜放到碗櫥裡，然後把桌子收起來放在牆邊一角，小寶吃飽了，就跑到院子裡吹口哨，不過是慢慢走著吹。

　因為他記得他每次要是吃完飯就又跑又跳，他媽就會說他，「你趕緊給我停下，一會兒跳的肚子疼給你打針。」

　小寶雖然覺得自己是男子漢，但還是挺怕打針的，於是當即就老實了，幾次他就記住吃完飯不能跑跳，肚子該疼了，所以他都是慢慢的走。

　鐵蛋媳婦這邊刷完碗，又去工具棚找了大掃帚跟著掃起院子來，江素娥想攔也攔不住，就索性不管她。

　小寶在院子裡看鐵蛋媳婦掃院子，就問，「我家院子。」

　他的意思是說，他家院子怎麼別人掃？

　鐵蛋媳婦看小寶可愛就逗他，「我這幹活啊，不干活咋吃飯？」

　小寶驚奇道，「不干活，嗯，不能吃？」

　「對啊！」

　「可...天天吃啊！」他的意思是他天天也沒幹啥活兒，但天天也有飯吃。

　鐵蛋媳婦似乎很明白小孩子的意思，就道，「那是你還小吶，等你再大點，不干活就不讓你吃飯，你要是再吃，你媽就得給你趕出去，你看誰家小娃不干活兒？」

　小寶大驚失色。

　鐵蛋媳婦停下來，皺著眉頭，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照你天天這個吃法，估計也快了。」

　小寶有了深深的危機感。

　今天裴家種樹，附近的村民知道的就都來了，一早上功夫，院子裡就不少人，江素娥看了看，大概十多個男人，二十多個女人，還有十多個小孩子，江素娥盤算著就讓楊六嬸和大為留在家裡跟她做飯，其他人去種樹，這老些人，估計一上午也就種完了。

　就這樣，裴永誌帶著這些人，扛了樹苗去雞場種樹，王鐵蛋和他媳婦自然也積極的跟去了。

　江素娥就帶著楊六嬸和大為打算出去買東西，「小寶，你跟媽去買東西吧。」

　誰知小寶並不像往日一樣，一聽說買東西就兩眼放光，「買啥？」

　江素娥答道，「買肉，回頭中午燉著吃。」

　小寶點頭，「我也去...嗯，種樹。」

　江素娥驚奇道，「咋回事？你會種啥樹。」

　小寶不同意，「我看，就會。」

　說著，他也不等他媽反對，趕緊追著他爸的隊伍就跑過去了，裴永誌看小兒子過來，就右手扛著一大捆樹苗，左手把兒子一抄，就也扛在了肩上走了。

　江素娥搖搖頭，不知道兒子這是又犯啥毛病，咋聽到吃肉兩眼都不放光了？

　中午，江素娥果然帶著楊六嬸和大為做了一頓好飯，一大盆豬肉白菜燉粉條加土豆，一大盆西紅柿炒雞蛋，一大盆熬鰱魚。

　這一大幫種五百棵樹，一個上午果然就完事了，待他們回來，還未進院子，就聞到了肉香，一群人議論紛紛。

　「聞著沒，燉豬肉，大志媳婦可真講究，說給燉肉就給燉肉。」

　「可不是嘛，我都好久沒吃肉了，這下可有口福了，不知有沒有肥肉，那個才香。」

　「哎呀，可惜我媳婦還有閨女沒來，我也沒帶飯盒啊，要不還能給她們娘倆弄兩塊。」

　「你快得了吧，吃著還得裝著，丟不丟人？」

　這人不以為意，嘟囔道，「這丟啥人，媳婦閨女吃不飽才丟人吶。」

　一群人進院子，就看院子裡兩張大桌子，已經擺好了飯菜，那豬肉燉粉條的濃香味兒，更是直鑽鼻子，引的人直流口水。

　江素娥笑著招呼大夥，「桌子椅子都不太夠，大家就盛了飯菜找地兒吃，屋裡屋外都行，吃完鍋裡還有。」

　農家招待人，向來都沒有不夠的，江素娥這次可沒少弄，光米飯就蒸了兩大鍋。

　王鐵蛋搓著手，「不礙的不礙的，咱們吃口就行。」他心想著，這大志媳婦可有點敗家，這豬肉盆子裡上面一層肉，還鍋裡還有，這得多少錢。

　唉，得回不是他媳婦。

　王鐵蛋想完，看他媳婦已經拿碗盛了米飯，在那裡拚命往碗裡堆肉，雖然看她那沒出息樣兒也有點生氣，但到底是往裡傻不往外傻，沒出息就沒出息吧。

　鐵蛋媳婦盛完一碗，遞給王鐵蛋，「她爹你先吃，我再去盛一碗。」

　王鐵蛋一愣，吼道，「吃你自己的。」說完，黑乎乎的臉上似乎有點熱。

　鐵蛋媳婦莫明奇妙被吼了一頓氣的不行，甩下一句，「沒人管你。」然後就找個牆角大嚼特嚼起來。

　旁邊發出哄笑。

　*

　下午，陳福水垂頭喪氣的回了家，想想今天發生的事，暗罵，真是喝口涼水都塞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