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江素娥到底也沒給小寶做個包包， 但小寶還是要去『上學』了。

　他們這地方， 村子裡能有個小學校的已經不錯了，有的村子小沒有學校，還要跑到幾里地甚至幾十里地外的大點的村子去上學， 路程遠， 孩子們也遭罪。

　因此學前班或是育紅班啥的，一般是沒有的。大人天天出去幹活，家裡有年齡小的孩子， 所以一般都是放養狀態，跟鄰里同齡的孩子自己跑著玩， 天天追趕跑跳不亦樂乎。

　不過家要是有大點的孩子，就也能幫著看著點， 上學了也能帶到學校去，這點學校還是很通情達理，不過前提是小孩子不能調皮，不能影響上課。

　「你去學校要聽姐姐的話， 不要調皮， 要不人家老師就要把你趕回來， 以後都不讓你去了。」江素娥一邊叮囑小寶，一邊把一件寶藍色的薄褂給兒子套上， 到了開學季，天氣也有點轉涼了，小孩子適當的要加些衣物。

　這衣服是小寶平時最愛穿的，江素娥雖然沒給他做個書包， 但還是在這外褂的下襬上，一左一右縫了兩個正方大口袋，可以裝不少零食的那種。

　小寶也不是一定要書包，反正他又沒有書，能裝好吃的就行了，所以對這些件衣服興趣特別大，穿上了就兩邊口袋摸個不停，然後把自己積攢的零食一股腦的往口袋裡裝，他平時吃的多攢的並不多，所以放進去也就裝個口袋底，哪也不挨哪兒。

　但還是一副小土財主樣，心滿意足的拍拍口袋，眨著大眼睛，衝他媽點頭，「嗯。」

　江素娥也不指望他能聽進去多少，反正他只要有吃的，就會一直很乖，平時也不見他惹事。

　其實她不太想讓曉珍把小寶帶到學校，她現在天天也在家，小寶在家玩她看著點也不是事兒，可是有一次江素娥幹完活兒，進屋就看到小寶趴在窗檯上不知在幹什麼。

　湊近一看，原來他在自己跟自己玩，他把果丹皮都掰成一小塊一小塊，然後排成一排，坐在那裡點指兵兵，點到哪塊就吃哪塊，吃完又繼續掰，然後繼續點著吃。

　江素娥看他一個人自言自語的樣子，雖然可愛，但卻有些擔心，前世把他慣的性格霸道，這世不慣著了又擔心把孩子養自閉了。

　所以當曉珍問了老師，可以帶著小寶去上學時，江素娥猶豫了一下，還是讓他去了，多接觸點年齡差不多的小孩也不錯。

　「媽，您別擔心，小寶現在可乖了，就坐我後邊的坐位，我也能看著他。」曉珍跟她媽保證道。

　她現在特別高興弟弟可以去上學，雖然只是去那待著，但總是進步，再過兩年就可以正式上學了，到時候一定成績非常好，也像大姐二姐一樣可以跳級，其實她也可以跳級，但她媽說她年紀小，還是不要跳為好，踏踏實實把基礎打勞，好好過個童年。

　她雖然有些不太明白，但她知道她媽是為她好，而且她也並不想跳級，跳了級就不能跟大麗和小北他們一個班了，那樣就不太好了。

　所以現在這樣也挺好，大家開學一起升二年級。

　除了曉珍，曉瑜就直接跳到了六年級，按她的年齡都應該高中或是中專畢業了，現在卻還是小學，所以這一暑假她都很努力補以前的知識，並預習初中的知識，希望能盡快跟上同齡人的節奏。

　曉玲開學直接升到五年級，連跳兩級，跟同齡人歲數就差不多了，江素娥喜歡她們這樣，也是希望她們在好好學習的同時，還能交到好朋友，都能有自己正常的圈子。

　「我不擔心，不行就回來。」

　小寶認真點頭，「嗯。」

　然後就跟著姐姐們，一蹦一跳的走了。

　中午，幾個孩子回來吃午飯，江素娥便問小寶在學校的情況。

　除非農忙，要送飯到地裡。否則一般情況下，中午都是在家吃的，小孩子們上午放學，自然也是回家吃。

　「媽，您不知道，小寶在學校裡不知多受歡迎，我們班同學都圍著他，給他好吃的，他那口袋都快塞不下了。」曉珍繪聲繪色的形容小寶這一天的『遭遇』。

　原來，早上曉珍帶著小寶這個小娃去報到，瞬間就引起了圍觀，不是沒有大孩子帶著小弟或是小妹來上學，但像小寶長的這麼唇紅齒白、玉雪可愛的小胖娃還真沒有，農村娃天天在大太陽底下瘋玩，不曬的黑漆漆的就不錯了。

　「呀，珍珍啊，這是你弟弟啊，怎麼跟你一樣白啊！」

　「就是啊，太可愛了，給姐姐摸摸。」

　「姐姐也摸摸，給你糖吃。」

　曉珍的同學們，對小事實證明表示了由衷的喜歡，把她姐弟二人裡三層外三層圍在中間，小寶一下子成了被人圍觀的『大熊貓』，這個摸摸頭，那個摸摸手，然後驚呼好漂亮好可愛的娃之類的。

　小寶一反常態，不但沒有不耐煩，反而一直樂呵呵的，嘴巴都合不攏了。蓋因他同學們喜歡他，給他手裡塞了不少好吃的，他那兩個口袋有了越來越鼓的趨勢。

　曉珍對弟弟這樣被人摸來摸去有些不高興，但畢竟都是同學，人家也都是喜歡她弟弟才這樣，所以開始也沒說什麼，不一會兒就打鈴上課了。

　一節課下來，小寶都乖乖的坐在她旁邊吃東西，她個子不低，所以坐在最後一排，小寶自然也就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裡了。

　下課後，曉珍看小寶吃了半天東西，怕他渴了，就拿了水壺去打水。打水的地方在教室外面，她就拜託同桌幫忙看著點，同桌是個精神過頭兒的小姑娘，一邊答應著一邊跟同學在桌上玩遊戲，曉珍就有些不放心，同班比較熟的大麗因為個頭低坐在最前面，此時也是正在認真做筆記，曉珍也不想麻煩她，反正也就去一會兒。

　她們學校沒有水房，就老師辦公室門口有個爐子，喝熱水就去那裡提，一般哪個老師有空就會燒些熱水放在辦公室，她們提了空壺過去就可以換一壺熱水，不能一個班一天就能上午下午各換一次，以免浪費。

　曉珍去提了熱水回來，就看到同學們又圍到了她所在座位的角落裡，小寶被圍在裡面不見人影，但卻發現大麗在圈子外圍也想進去，卻擠不進去，乾著急。

　曉珍好笑的走過到她近前，「你天天看我家小寶還看不夠，我弟弟這麼可愛啊！」

　誰知大麗轉過頭，卻一臉焦急的樣子，「說啥呢？趕緊看看小寶，我看他剛才好像都要哭了。」

　「啥？」曉珍趕緊放下水壺，對著那那群人大喝一聲，「都起開。」

　然後就像撥拉餃子似的，把人都使勁撥拉開。

　同學們頓時作鳥獸散，曉珍就看到小寶要哭不哭的坐在座位上，兩隻手抓著各種小零食，嘴胳膊上有些紅印，臉也有點髒了，肥嘟嘟的右半邊臉還有兩個黑乎乎的指印。

　「哪疼？是不是他們抓疼你了？」曉珍趕緊檢查弟弟有沒有受傷，「這疼嗎？」

　「這兒呢？」

　「這兒呢？」

　小寶睜著蓄了水汽的大眼睛，一律的搖頭。

　「你倒是說話啊，想急死我啊！」曉珍不自覺聲量高了起來。

　小寶就癟著嘴道，「不疼。」

　「那你哭啥？」

　「都捏...我。」小寶用粗胖的指頭，指指臉又指指胳膊。其實他是有點害怕，姐姐不在身邊，身邊又一群陌生人，把他圍在中間，這個摸下那個捏下，他有點嚇著了。

　同學們看這姐弟兩個樣子，都不太好意思，有的就站出來說，「曉珍，不好意思，可能嚇著小弟了。」

　曉珍哪還聽的進去啥，她向來脾氣也沒多好，此時更是氣呼呼的道，「以後我弟誰也不給看。」

　後面幾節課同學們果然便沒有看了，其實大家都覺得不好意思，這麼可愛的一個小娃，大家真的覺得非常好看才看的，現在弄成這樣，所以剩下幾節課不管上課下課氣氛都十分詭異，時不時的就有人偷眼看她們這邊。

　曉珍同桌也認真跟曉珍道了歉，「對不起，曉珍，我沒看好小寶，我就顧玩了。」

　曉珍本來想著以後都不理同桌了，不過看同桌這麼認真道歉就原諒她了，而且人家也真的沒有義務幫她看弟弟，是她自做主張一定要帶弟弟來，結果第一天就這樣。放學後又有不少同學過來道歉，她回頭又看弟弟，已經大吃二喝完全看不出上午的樣子了，這才勉強接受，不過她了不打算明天再帶他來了。

　小寶已經好了很多，而且兩腮鼓鼓的，看來塞了不少糖塊。

　「就知道吃。」曉珍嘟囔句。

　小寶露齒一笑，伸手從自己口袋裡掏啊掏，掏出一小袋酸梅粉，遞給他姐，「給。」

　曉珍接過酸梅粉，邊撕開塑料包裝，邊說道，「誰給你的？」

　小寶也說不上來，只是笑。

　曉珍以為他是給自己的，所以打開包裝就要往自己嘴裡送，這東西好久沒吃了，酸酸甜甜還蠻好吃的，誰知還沒到嘴裡，小寶也『啊』的一聲，她低頭一看，小寶也張著大嘴等著呢，嘴裡還有沒化開的糖塊。

　曉珍氣結，只得放下酸梅粉，小心的揣進口袋，「吃完糖再給你吃，臭小子。」

　小寶閉了嘴，轉了轉眼珠，冒出一句，「你吃。」

　曉珍一撇嘴，斜眼看他，拉著他的手就回家了。

　回到家曉珍自然是撿好的說，江素娥一邊聽一邊喝著稀飯，時不時的還要插兩句話。

　午飯吃完休息了一會兒，孩子們又要去上學，曉珍本來不想帶小寶了，誰知小寶卻不依，手放在兩個大口袋裡，小手在裡面左左右右的攪和，顯示口袋已經空了。

　曉珍沒想到弟弟還來了興趣，扭不過他，又不想讓她媽知道學校的事，就只得把小寶又帶去了。

　這下同學們可老實多了，喜愛之情全都用語言和零食表達了，索性現在小學生沒錢，要不小寶的口袋是決計裝不下的。

　不只是同學，老師見了小寶也十分喜歡，也時不時的給他點好吃的，曉珍也沒騙小寶，學校附近也會有小販來叫賣零食，只是不多罷了，小寶下課顛顛的跑到擺著綠豆湯的大嫂擺前，咕嚕著兩個大眼珠子，盯著人家的湯鍋。

　大嫂是個熱情的，想必家裡也有小孩，對小寶這個年齡的孩子沒啥抵抗力，更何況小寶又生的漂亮可愛，「咋個？小娃子是不是要綠豆湯？」

　小寶聽人家問，他確實想喝，於是就認真點頭，「嗯。」

　大嫂對小寶喜歡的不行，「來，喝。」她倒了一碗，還加了一小勺白糖。

　小寶也不客氣，接過就喝了，喝完還咂咂嘴，「甜。」

　大嫂就笑，「放了白糖能不甜嘛？還要喝不？」

　小寶有便宜沒夠，剛要再點頭，曉珍就過來了，「你有錢嘛就喝人家東西，」說著又朝大嫂道，「戚大娘，我給您錢。」

　戚大娘表示請小娃喝的，不要錢，曉珍覺得這樣不好，不說綠豆，現在白糖也不是便宜東西，雖然加的不多，但也是錢吶，哪能白喝，就執意要給，誰知大娘執意不收，兩人爭執不下，最後大娘沒辦法，就收了一分錢，還又給了小寶一碗。

　回去曉珍教育小寶，「你牛啊，現在全學校人都喜歡你，人見人愛啊！裴大寶小屁孩。」

　裴大寶費力的把小肥胳膊背到身後，挺著個小肚子聽他姐姐說話，深心為然，他可不就人見人愛，於是咧著小嘴就在那兒點頭，「嗯嗯。」

　曉珍氣的七竅生煙，心想怎麼有個這麼臉皮厚的弟弟，於是氣急道，「裴大寶，我告訴你，不管怎麼樣，你隨便要人家東西就是不對，沒收你零食。」

　說著她上去就掏小寶口袋，小寶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兩後緊緊摀住，可他一個四歲小娃，哪是九歲姐姐的對手，於是不一會兒，兩個口袋的零食就被掏了個乾淨，小寶回家跟媽媽抗議，告姐姐的狀。

　「壞姐姐，吃的......嗚嗚 ，沒啦！」小寶抱媽媽大腿哭道。

　江素娥瞭解一翻前因後果之後，拎起小寶也教育一翻，整體就是你姐姐是對的，隨便收人家東西是不對的，你這樣很給咱們老裴家丟臉，以後不許這樣了。

　「要想吃好吃的要自己花錢買，沒錢就要想法賺。」江素娥給四歲的兒子灌輸這樣的思想，小寶不明白，蹲在地上畫圈圈，覺得誰誰都不疼他了。

　晚上他爸回來又接著抱大腿告狀，裴永誌就溫和很多了，先是抱起來親了親兒子，接著誇了誇兒子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把小寶誇的眉開眼笑，然後才說，「人家喜歡你才給你好吃噠，但是人家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也是他們家爸媽辛苦賺來的，所以要想一直有好吃的，就要會賺錢。」

　「你跟他說這些他哪兒懂。」江素娥當即道。

　小寶是不懂，但是賺錢兩個字他還是放進了腦子，覺得這是個好東西，又聽媽媽說只有學習好，以後才能多多賺錢，所以在他小小的腦袋瓜裡，深植了學習好才能吃好吃的這一思想。

　很多年後，小寶在領獎台上，還說起了自己小時候的這件事。當然這是後話了。

　雖然不讓隨便收人家吃的了，但是小寶還是覺得學校有趣多了，於是他依然天天跟著姐姐們去上學，自此也算是在學校站穩腳跟了。

　*

　轉眼間，裴家老房子修好了也晾透了，裴家父子終於搬了回去，江素娥和裴永誌也終於不用再『分居』了，這天下午裴永誌回來的早些，吃了晚飯，也不管其它了，就想著把媳婦拉進屋，深切交流一下。

　「你幹啥啊，大白天的。」江素娥進屋關了房門，然後一臉笑意盈盈的看著她男人急急的去掛窗簾，農村的窗簾其實就是一塊跟窗戶差不多大小的布，兩邊釘上掛縫，分別就掛在兩邊窗邊釘的釘子上。

　「這天不馬上就黑了，咱倆都多少日子沒在一塊了。」拉上窗簾，屋裡果然黑了，裴永誌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身上衣服脫、了個精、光，然後一把就把江素娥抱到床上。

　裴永誌個子高高，江素娥身段玲瓏，輕巧的就上了炕，兩人倒在炕正要干些好事。

　「媳婦，可想死我了。」裴永誌終於面朝江素娥，喘著粗氣說道。

　江素娥用食指點了點他的唇，「噓。」然後仰起頭，兩人唇越靠越近啊，剛要下嘴，就聽外面一嗓子，「大志媳婦，睡了嗎？」

　「是大麗媽。」江素娥提醒道，然後趕緊套上衣服並答應一聲，「沒呢。」

　裴永誌懊惱的一翻身，躺在炕上不動彈。

　江素娥就打開房門出去了。

　大麗媽是來借蔥的，江素娥家小蔥在自家院子種的，大麗媽有一回家裡蔥沒了來借，之後就說特別好吃，她家孩子大人都說好吃，連她家大麗平時不愛吃蔥，都改了毛病。

　自此大麗媽就三不五時的跑來借，不過人家也不是白借的，時不時的也會抓把豆子或是拿幾個蘿蔔送過來。

　鄰里間禮尚往來嘛。

　江素娥聽說她借蔥，便去拎著煤油燈，去院子裡拔了一大把出來，這自家種的就是啥時候吃咐時候再摘。

　「哎呀呀，用不了這麼多。」話雖然這麼說，但江素娥有多少她到時便收多少了，接著又道，「我家今天烙盒子，一會兒我給你端過來點。」

　「不用不用，都吃完飯了。」

　「你家這吃飯也太早了，」又看窗簾拉著，「睡覺也夠早的。」

　江素娥有些尷尬，但對方只是那麼一說，不用回應，接著對方小聲又道，「哎，你聽說沒，那李玉梅又生了個閨女，哈哈。」

　李玉梅生啥江素娥還真不關心，不過大家基本都幸災樂禍的樣子，顯見對方人緣是差到啥程度。

　江素娥聽了幾句，兩人又聊了點別的，大麗媽總算是走了。

　只是沒想到昨天剛聽完八卦，第二天就見到了被扒的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