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1980年3月

　正是草長鶯飛、萬物復甦的時節， 學生們都開了學， 江素娥這邊也更忙了。因為分了地，夫妻二人分了工，江素娥照料家裡雞舍雞場， 裴永誌負責地裡。

　然後兩人誰騰出空就儘量去幫對方， 這日江素娥剛把來拉貨的商家都打發走，大為便幹完了地裡活來頂替她。

　大為家因為只有兩口人，分的地不多， 現在即使是農忙的播種季，大為也能騰出空當過來幹活。

　也因為大為來幹活的時間越來越長， 而且活幹的又快又好，給江素娥幫了不少忙， 可以這麼說，江素娥現在不用兩頭跑了，她自己管雞場，大為管雞舍就完全沒問題。

　江素娥直接把大為的工錢調到了五角一天， 日結改成月結了， 月底再給包個紅包啥的， 湊夠二十多塊錢，大為拿了頭一個月工資回去的時候， 劉母就立馬端個碗紅燒肉來，對江素娥那是千恩萬謝，「大志媳婦啊，我家大為能賺這老些錢實在是太感謝你看的起她了。」

　江素娥自然客氣道， 「劉嬸您別客氣，大為幹活好，給我幫了不少忙呢，她應該得的。」

　劉母說著便又問起，「嗯嗯，你這裡還招人不，我雖然身體不太好，但是一般的活也能幹，我看你越來越忙，應該需要用人吧？」

　說完便一臉希冀的看著她，說實話江素娥需要用人，但是劉母的身體她可是知道，當然為了看這病，劉家可是砸了不少錢，連老伴的命都搭進去了，現在也是天天吃著藥，稍微有點勞累便要犯病，犯起病來那是隨時隨地。

　江素娥可不敢用她，只得勉強笑笑，「劉嬸啊，大為現在真是一個頂大，能幹的不得了，要正打算著生意上的軌道，給大為再加點工資呢，至於再請人完全沒必要，咱們也不是大戶，請不地盧那老些人的。」

　劉母一聽江素娥的的誇她閨女，立馬喜笑顏開，對方表示不能請她，她也不生氣，「哦哦，行，那沒事，你這生意越來越好就行啦，我就先回去啦！」

　劉母走後，江素娥才松了口氣。

　其實她這裡是需要人的，村裡也有不少人問過她了，很多都表示她這要是需要人，就過來幫忙，其實也是，守在在地的就能賺兒十塊，比那些去鎮上打工的強多了，何樂而不為，但江素娥卻想找一個身體健康、幹活麻利、能裡外活一把抓的中年婦女，當然人品還得好，而且都一個村兒的，要是用兩天再不用顯得不好，所以誰來問她都沒有鬆口，遲遲沒有下決定。

　大為替她來了，她便扛了木鍁打算去地裡給大志幫忙，最近這兩天忙種，家裡五口子的地都指著他一個人種，所以都快忙死了。

　誰知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小寶哇哇的哭聲，江素娥趕緊出門一看，我的天吶，小寶甩著袖子，一般是泥，邊哭邊朝她跑來。

　「媽媽。」小寶離的還有二里地呢，就開始喊他媽，聲音裡帶著急切和依賴。

　「哎，小寶咋這時候回來了？」江素娥也緊跑幾步迎了過去，放下木鍁蹲地上一看小寶，我的天，褲子褂子都泥，屁、股更是濕的泥水混合一處，還在滴嗒著水，「這是咋弄的？有人欺負你啦？」

　不問還好，一問小寶哭的更傷心了，哭聲震天的邊嚎邊說，「哇哇，都推我，好幾個。」

　「誰又推你？你又跟人打架了？」江素娥繼續問。

　小寶今年又長了一歲，正是調皮搗蛋越來越厲害的年紀，再加上去年點亮了打架技能，去了學校就總想跟小夥伴們秀一下，但是學校裡的孩子一般都比他大，而且看小寶可愛，都認識他了，這一兩年也沒有孩子欺負他，反而他『不依不饒』的時候，人家還都讓著他，也可在以說是逗他玩。

　例如，大家都非常配合的一推就倒，還自帶聲音效果，所以養成小寶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見著誰都不服氣都要上前推一下，江素娥幾次唬著臉想糾正他這個毛病，但都收效甚微，感覺兒子到了得多動症的時候了，時不時的就要飛奔上前給你一下子，索性他還小，雖然手勁不小，但對於大點的孩子或是成人來說也不算什麼。

　不知今天是踢到哪塊鐵板，怎麼就給哭了呢。

　「壞人，哇嗚嗚，打姐姐......嗯，都推我....哇哇哇。」小寶哭的無比冤屈的樣子，然後拉著江素娥就要往回走。

　江素娥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她去給他報仇，自打上次報仇成功，小寶就有了這個意識，知道自己被欺負可以找大人幫忙，尤其是找江素娥幫忙，他媽媽還是很疼他的。

　江素娥都會去問問，但不會盲目的幫兒子，要是他對，他也就說說對方小朋友，要是他不對，他還要給對方道歉，時間一久小寶也知道不能隨便告狀，這次這麼堅決的拉她去，看來是他佔理了。

　正要進去放下木鍁跟兒子去學校看看，畢竟兒子哭的這麼慘的時候還是比較少，而且還弄的一般狼狽，看來戰況慘烈。

　誰知還沒動身，後面兩個閨女就跑來了，是曉玲和曉珍。

　「媽，呼！」曉珍停下來一陣喘著粗氣，「我還怕小寶丟了，他跑回來就好了。」

　後頭跟著曉珍也喘著粗氣，一副鬆了口氣的表情。

　見著兩個閨女，江素娥又趕緊問，「到底怎麼了，小寶這是又跟誰鬧彆扭了？」

　「曉珍你被打了？」說完她又問了。

　「不是我，是我姐。」曉珍一指旁邊的曉玲。

　江素娥這才注意到，二閨女曉玲頭髮凌亂，本來梳著兩個垂肩的麻花辮，已經鬆鬆垮垮，身上的衣服也是髒兮兮的，一塊土一塊泥的，看著也是一身狼狽的樣子。

　曉玲還沒說啥，曉珍又如同機關槍般，把話說的一清二楚。

　原來小寶如同往常跟姐姐們去上學，平常跟曉珍坐在班級最後邊，中午吃過帶的飯盒之後，又跑去找二姐玩。

　二姐已經上了六年級，班上都是大孩子，看到小寶這個小不點，又長的特別可愛，所以也都是喜歡的不得了，小寶在學校已經比較有名氣了，幾乎全校就沒不知道他的，沒見過也要到他經常出沒的班級看一下，蓋了他長的太可愛，看過的都要傳一下，然後讓沒看過的去看。

　所以小寶在六年級自然相安無比，不過下午體育課時候出了點事。

　農村小學校一般都沒有啥操場什麼的，體育課一般就是在學校附近跑跑步啥的，今天比較特殊，這不正好開春，老師就組織學生出去踏青，去的地方也不遠，就是村後的一片小草地，過了小河就是了，不過那裡正好臨了大高莊與小高莊的交界處。

　大高莊小學也有一批學生出來上體育課，兩個學校的學生就相遇了。

　相遇就相遇吧，平常也沒啥矛盾，一塊玩唄。

　誰知不知咋回事，大高莊小學有幾個男孩子一來就喜歡圍著曉玲轉，其實要說也不奇怪，曉玲如今十四歲了，已經開始發育，出落的亭亭玉立，底子又好，眉目清秀，一眼看去就在眾多小姑娘中顯現出來，雖然還有些稚氣在，但小美女一枚卻是沒跑了。

　這個年紀已經知道美醜，有男孩子有好感完全可以理解，可這幾個男孩子卻是皮的不能再皮的孩子，圍著曉玲嘖嘖一陣，便沒話找話，有的揪個小辮，有的逮只小蟲嚇她，更過分的是嚇完還在旁邊一陣笑。

　曉玲膽子一直挺小的，一般這種她都是能躲就躲，從來不理，最後也就是說句，「你們走開。」

　然而這話說出去，更激發了皮小子們的興趣，心想，小美女終於理他們了，更加賣力的捉弄曉玲。

　要說這年紀的男孩子們對女孩子表達好感的方式還真特別，曉玲被氣的不知所措。

　她平時生活太簡單，在學校也不是沒有對她示好的男生，但總體來說這種壞小子還比較少的，因為今日見了完全不知怎麼辦。

　曉玲是帶著小寶單獨在一邊玩，他們班的同學也是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天，一時也沒有注意到她們這邊。

　就在這時，另一邊有個男生就走過來，「大偉，你別欺負人家女孩，沒看人家都要哭了，簡直太過分了。」

　被叫大偉的是曉玲身邊圍著的最歡實的一個，長的又黑又瘦，此時正一臉興奮的表情，聽到有人叫他，回頭一看，更是一樂，「嘿嘿，過分個啥，小妞，咱就想交個朋友。」

　「就是啊同學，咱交朋友來著，你別怕啊。」這男生又說道。

　這男生長的倒是眉清目秀，一又桃花眼尤其明亮，但臉如黑炭，嘴邊叼著根青草，一副痞痞的樣子，曉玲本以為他出來幫自己，誰知跟那幫人是一夥的，簡直差點氣哭。

　「你們走開，我告訴老師啦！」曉玲這次聲音挺大的。

　小寶本來在旁邊地上捉蟲子，聽了就直接衝了過了，他先是大喝一聲，「別...欺負我姐。」然後把自己手裡捉的幾條蟲子都扔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