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這個老陳也真是， 本來答應的好好的， 怎麼又變卦了。」江四奶奶跟老伴從村長家回來，被告知河塘無法承包給他們了，說是不符合規定。

　江四奶奶氣的都要跟陳村長理論理論， 被江四爺爺給拉住了， 「人家頭先也沒說定這事，你理論個啥？」

　「啥不符合規定，一個臭魚爛坑， 天天爛在那也是爛，大娥給錢承包， 他們有錢賺還不樂不得的，規定是死的， 人不是活的嗎？肯定有貓膩。」

　江四爺爺看著老伴怒氣衝衝的往回走，趕緊後頭跟上，「有貓膩咱也沒轍，咱又不是村長。」

　江四奶奶瞪了老是滅自己威風的老伴一眼， 便也不得不承認， 他說的是事實， 於是只得氣呼呼的回家。

　到家江素娥正好過來，這次大志以及孩子們都來了， 人一多就又是一番熱鬧。

　大志進院子就找活幹，被江四爺爺拉去聊天了，翁婿兩個難得坐一塊聊聊。

　小寶則是找他的表哥表弟們玩，上次鬧了一次， 但又迅速合好了，小孩子不記仇，仍然能玩在一處，江素娥也叮囑他不許打架。

　小寶跟兄弟們接著玩搧四角，哪還顧的上媽媽說啥，當然是說啥是啥，於是眼睛不離四角，嘴巴卻很勤快的，「嗯嗯嗯。」

　江素娥沒辦法，撥拉他腦袋一下，進了屋。

　進屋後，江四奶奶就把承包河塘被拒的事說了。

　「沒事，包不了就包不了，以後能承包了再說。」江素娥說著，又壓低聲音湊到江四奶奶耳邊說了幾句，江四奶奶眼睛閃了下，點點頭又恢復平靜。

　誰知話才說沒幾天，便傳出村後河塘要改成漁塘，還要養鴨子啥的，承包人是陳福生，村裡人說啥的都有，江素娥養雞雖然還算成功，但也是在小高莊人盡皆知，大高莊這邊也就認識她的知道些，所以陳福生這次承包就引起不小的議論，反正說啥的都有。

　「這好好的養啥魚，咱這兒的水能養魚嘛！」

　t市水質一直不怎麼好，魚蝦都不豐，當然另一個也是不臨海，沒啥大江大河。

　「要是能養起來，估計得掙錢了。」

　還有的說，「有個村長老爹就是好啊，幹啥都方便。」

　這當然是私底下說，不過這河塘一直廢著，也不是啥搶手的東西，倒也沒引起啥不滿。

　於是陳福生和李玉梅兩個終於忙了起來，對外雖然說是陳福生承包的，但是其實主要操持這個活兒是李玉梅。

　李玉梅白天出去張羅需要的魚苗、鴨苗及各種需要的工具，晚上還要看資料學習，沒兩天人就瘦了一圈。

　這還是要弄這個漁塘，她公公跟她婆婆說不要讓她幹家務了，她婆婆本來不太樂意，不過陳福生直接大手一揮，說以後漁塘賺了錢給家裡，她婆婆立馬不說啥了。

　李玉梅當然不樂意，不過這一切都是她操持，以後賺錢也是經她手，給不給，給多少還不是她說了算，因此她並沒有跟他們逞口舌之快。

　承包雖然不費什麼錢，她公爹是村長，給大隊幾十塊也算交差，但前期準備卻花了不少錢，弄的陳福生天天在她耳邊叼叼，「要是賠了咋整。」

　開始她還安撫一通，後來叼叼多了她就不理了，陳福生沒做過買賣自然是擔心的，但李玉梅雖然也沒做過買賣，但卻信心十足，原因自然是取巧來的東西，人家成功的例子就在前面，她有啥好擔心的，現在累點，後面換來的就是源源不斷的錢吶，這年頭有幾家有錢人，她馬上就要成第一批有錢人了，到時還用受婆家氣？

　想著這些她再累，也立馬滿血復活，幹勁十足，陳福生其實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就是控制不住他自己，老怕有啥問題，畢竟投了這麼多錢，這裡幾乎有一半都是他朝父母和親戚借的，這要是賠了不知得還多久。

　這日李玉s梅二人剛準備了一些網兜回來，準備日後網魚用，經過江家的時候，正好看到江素娥、裴永誌兩口子帶著他家四個孩子從江四奶奶家出來，一個拐彎，兩家人相遇了。

　上次打架過去時間還不長，小寶雖然年紀小，但是也能記些事情了，所以看到李玉梅和打過媽媽的陳福生，第一反應就是往媽媽懷裡一撲，後又想起他爸在呢，又不怕死的往前一跳，揮著拳頭，「壞人，打你。」

　「小兔崽子，你說啥？」陳福生看這小子居然上來就對他出言不遜，怒聲喝斥。

　江素娥趕緊把兒子抱了起來，一臉平靜的看著對方怒氣衝衝的樣子，裴永誌則上前一步，一副你上來試試的表情。

　要說陳福生上次跟這兩口子打架之後，還真有些怵頭二人，他雖然也跟人打過架，但都是小打小鬧，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從來都沒受過啥傷，再說他打架的機會也不多。追溯起來要回到小時候了，上次他跟裴永誌打架，動鐵鍁還是頭一回，他也是氣急了，情緒控制不住，現在想想還是有些後怕，這要是當時鬧出人命可咋整，閻王老子也保不住他呀！

　因此他現在看見打架敢拚命的夫妻二人，本能的就往回縮了，李玉梅看了就忙在旁邊拽了她男人一把，然後笑眯眯的說，「喲，素娥姐回娘家來啦。」

　江素娥懶的搭理她，要是以前說不定還維持面子，現在就是一句也懶的搭理，裴永誌看二人沒打算打過來，就帶著老婆孩子準備走。

　李玉梅說了句話，卻沒得到回應，臉色很不好看，便始冷嘲熱諷，「聽說素娥說這雞舍辦的不錯，想擴展擴展啊？」

　「不過還真不好意思，素娥姐想包的塘子讓我們包了，素娥姐你別介意啊！誰讓你家晚了一步呢。」李玉梅一臉小人得志的樣子。

　她以為江素娥縱使不氣急敗壞，也得臉色黑的不行，可惜她未能如願，江素娥同樣笑眯眯的跟她說，「就憑你？我看你還是趕緊打住吧，別賠的到時候要上吊，很慘的。」

　李玉梅這買賣剛開始，就有人觸霉頭，氣道，「別以為自己多大本事，你能行我就不行，哼。」

　「不是說你不行！是說你肯定不行，不信你就試試嘍，到時賠的連褲子都當掉，就要丟人了，哦，丟人還不算。」

　「你，你別看不起人，誰丟人還不一定呢。」

　陳福生本來就擔心做買賣不妥當，讓江素娥一說還不得打退堂鼓，李玉梅便不再敢逞口舌之利，拉著陳福生就走。

　誰知江素娥便不依不饒，「好心奉勸，就此打住還來的及，要不然哭都沒地方哭去。」

　陳福生回頭看了下，李玉梅氣的拉他趕緊走，手裡的網兜掉到地上，又趕緊撿起來走了。

　「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可別怪我。」江素娥抱著兒子一家子走了。

　江四奶奶知道這河塘沒有包給她們還去村長家好好的說道了一翻，鬧的村長一陣沒臉，畢竟村長嘴皮子可沒有深經百戰的江四奶奶厲害。

　村民們圍過來也看了好一陣熱鬧，不過最後村長也沒鬆口，畢竟人是分親疏遠近的，江四爺爺只得拉著江四奶奶回去了。

　沒過多久，李玉梅的魚塘便開始投入養殖，一步步按著資料做的認真無比，就等著幾個月後第一批魚能賣錢了。

　*

　江素娥這邊自然也沒閒著，她們跟村長包了小樹林旁邊的一塊荒地，其實就是塊山地，臨了山，地質很差，曾經試著開過荒，但卻收不了莊稼，所以一直荒著也沒啥用，江素娥跟裴永誌跟村長一陣遊說，終於還是包下來了。

　高村長一向按著自己原則辦事，開始時還嘬著旱菸說，「啥成包，成包是啥？」

　江素娥便耐心解釋，高村長就又說，「沒聽說過，這一分一毫土地都是國家的，咱做不了主，好好幹活，別老想著歪門邪道。」

　這要是換了一般人，不給包就不給包，反正家裡一塊也能養，就是規模小點，吃喝不愁得了。

　可江素娥可不這麼想，據她幾十年的經歷，啥事都是不進則退，她那雞舍看似不錯，但全靠靈泉來的，雖然現在也有些買不到靈泉的雞蛋，也會買些質量差點的，但那也是看她有靈泉雞蛋的面子，不然那麼多大的養雞戶，咋就得找她買，人家幹了多少年，多少人脈。

　靈泉這東西保不保險她可不知道，萬一哪天再沒有了，她這可咋整，所以一定要未雨綢，以後不依靠靈泉照樣可以發達，孩子們還都指著她呢。

　「啥歪門邪道，這承包可是國、家有文件的，只不過還沒於是咱這，您看著吧村長，明天不到咱這，後年也差沒多了，再說這荒地荒著也是荒著，也打不了糧食，包給我還能給國家創收，何樂不為，別老死腦筋。」

　起初村長還不信，啥承包制，這好好的大家掙工分，咋就會承包，誰知江素娥拿來一份不知從哪弄來的報紙，點著上面的大字，『包產到戶.....』給高村長看，高村長這才將信將疑，「那就先給你們使，手續也不知咋辦，等等再看。」

　反正荒著也是荒著，雖然辦手續有點不太保險，但也只能這樣。

　有了荒地，夫妻兩個更忙了，白天晚上都快連軸轉了，白天在生產隊幹活，下了工好歹吃口接著去開荒，家裡自然能去的人都去了，幾個孩子，裴老栓、裴勇武，還有劉大為。

　都是自發去的，江素娥不讓他們來，畢竟白天都挺累的，下了工也不能休，尤其是劉大為，下了工幹完活還接著來幫忙，但哪個都不回去，就是要幫忙。

　「嫂子，你就讓我們幫忙吧，反正回去也沒啥事，覺睡多了對身體不好。」劉大為是個爽朗的姑娘。

　江素娥聽了這個理由，也是哭笑不得，見勸不退，就只好由著他們了，大不了最後一塊給錢給東西啥的。

　裴家人除了那兩個極品，最大的優點就是人太實在，啥也不計較，人品槓槓的，她前世對三個閨女不好，但三個閨女仍不計前嫌回來送她最後一程，兒子被他寵壞了，但還是從監獄裡出來送她。

　小寶看大家都來幫忙，自然也不肯一個人在家，大麗家也不去了，下午跟著姐姐們放學、做了功課，就一起過來了。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只能跟著撥撥草，於是嫩乎乎的小手就開始跟小綠草做鬥爭。

　他先是蹲下胖乎乎的身上，食指和拇指捏著一根草就往上撥，結果自然只是小小的一個草葉子被扯斷，而根部還牢牢的紮在土裡，曉珍看到就說，「笨小寶，這個草不是這樣撥的，你還是一邊玩去吧。」

　小寶當然不服氣三姐的話，他才不笨，於是就看了看三姐，三姐拿著個小鋤頭除草，除的又快又好，小寶拿不動那個小鋤頭，就跑去跟媽媽那告狀，「媽，我姐，不撥草...。」

　曉珍滿頭黑線的看著他，這都行？

　江素娥早就看到這一幕，啥也沒說，蹲下教小寶撥草，「那，你一把攥住整棵，然後連根撥起，這樣他才不會再長，只揪一個葉子沒用的。」

　小寶手太小，試了試大棵一點的，他還真握不住，江素娥剛想讓他握半棵，他居然自己就握了半棵，使勁一撥，一個屁、股墩兒跌坐在地上，半棵草也被連根撥起。

　江素娥還挺欣慰，這小子還是不死腦筋的。

　這荒地處理了將近一個月，好不容易打理出來，江素娥便又請人做柵欄，圍起來，還是養雞，放養！

　這回也不**舍了，先放養一撥雞，然後再看看能做點啥，這地方還是挺大的。

　做柵欄這事裴老栓開始還不同意，說是扎籬笆他在行，他給扎就行了，不過江素娥直接就給婉拒了，「爸，咱不是要扎籬笆，是要弄個堅固一點的柵欄。」

　裴老栓也沒轍，但還是嘟囔，「有啥區別？」

　柵欄自然是請了人家專門的人扎的，為此還花了不少錢，裴老栓倒是沒再說啥，他雖然心疼錢，但他也不管家，還是有點自覺的。

　等柵欄圍好，還要再蓋幾間屋，天氣轉涼還是要有避寒的地方，要不然雞可受不了，這一折騰，江素娥這些日子掙的錢又搭進去不少。

　這下裴老栓可不說啥了，而是開始嘆氣，只是背地裡跟裴勇武說，「唉，早知道咱這房先不蓋了，你也說不上媳婦，蓋了有啥用，你嫂子這一下子又出去這老多錢，這要是賠了可咋整？」

　裴勇武現在一聽他爹提找對象的事就是本能的膩歪，他找死般的衝著大為學著老爹的語氣，「賠了可咋整！？」

　換來老爹一頓爆栗，最後只得告饒，好好說話，「爹啊，你就別瞎操心了，我嫂子是那沒成算的人嘛！咱家啥也沒有，我嫂子都能弄個雞捨出來，賠了最多就是還啥都沒有，有啥可擔心的。」

　大為也跟著在旁邊勸，「是啊，裴大叔，這雞蛋可受歡迎了，好多買不著的都天天抱怨沒貨，這新建了雞場，肯定沒有不行的。」

　裴老栓一聽也是這麼個理，天天是不少慕名而來的商家，遂也稍稍放心。

　江素娥這雞場一切準備好，第一批就投入了五百隻小雞，她就把主要精力放在雞場上，雞舍那邊主要交給大為和小武照應著，也是儘量為二人提供單獨相處機會，培養培養感情，要說江素娥為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小叔子可是操碎了心。

　幾個閨女放學也總搶著幫忙，但江素娥一般不讓她們耽誤學習時間。

　沒多少日子，就又翻了一個年頭，高村長將信將疑的事，也終於正式下達的文件，包產到戶開始了。

　這對農民來說可是個好消息，種自己的地，交了公糧剩下都是自己的，還沒分地呢，就都摩拳擦掌，幹勁十足了。

　分地的方式十分原始，抓鬮！

　那一天大隊裡都是喜歡氣洋洋的，不管抓好抓壞，終歸是有了自己的土地，能不高興。

　裴老栓也十分高興，當天便扛著鋤頭要去翻翻地，誰勸也不聽，裴永誌只好讓小武陪著。

　她家運氣並不咋好，兩家抓的地不挨著，就光江素娥抓的那兩塊也不是太好，有一塊還挨著兩個墳包，索性她家也不全指著種地掙錢，也沒說啥。

　不過裴老三家抓的地更糟，是公認打糧最少的地，挨著他家的山地不遠處，裴老三上次因為私自進林子確樹，又冒名頂替啥的，涉嫌欺詐，總是一堆罪名，現在在裡邊也沒出來，家裡只有他媳婦和兒子，他媳婦抓鬮後倒是沒說啥，母子兩個還挺樂呵，大家也不清楚這破地還能樂呵啥。

　但好歹算是皆大歡喜的。

　就這樣過了年，江素娥的雞場第一批雞成熟了，而李玉梅付出了幾個月的努力，卻泡了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