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來來來!各位姐姐們,不用客氣儘管看,若是買多,小妹我會再算個優惠的價錢給你們。看是要金釵、銀簪、金步搖、耳墜、珠鏈、香囊、絹帕,應有盡有,若是貨不夠,下回再為你們帶來。」
裴珊瑚一面吃著糕點,喝著熱茶,細白的手指向石桌上攤開的兩個紅木盒,裡面全放著從珠玉閣帶來的首飾。
今天是初一,也是她每月奉命進宮銷售的日子。她剛從皇后姨娘,還有幾位娘娘那裡回到這永樂宮,就見一群宮女姐姐們已在等候她了。趁大家挑選時,她趕緊吃些糕點,喝口熱茶休息一下。
「珊瑚,本公主要了這支玉笄、梅花簪、白玉彩蝶耳墜,這三個首飾。」闕少鳳手裡拿著那些首飾,滿意地下了決定。
「好的。算個優惠價給你,三件總共五兩。秋霞,還不收銀子。」裴珊瑚吩咐身旁的丫鬟可以開始收錢了。
「珊瑚,這支白玉髮簪要多少銀子?」
「還有這副松綠石耳墜又要多少銀子?」
「這支鴛鴦香囊要多少銀子?」
幾名宮女七嘴八舌,手裡拿著自己喜歡的首飾紛紛詢問價錢。
「各位姐姐們,關於價錢,就由秋霞為大家說明。只要同時選購兩件首飾,第三件起,小妹我就優惠你們半價的價錢,所以大家多買多划算。」裴珊瑚以眼神示意秋霞上前招呼。
聞言,眾多宮女欣喜地連忙再多挑一些首飾,秋霞則是一一為大家介紹每樣飾品的價錢。
「珊瑚,你倒是愈來愈會做生意了。」
闕少鳳笑睨了她一眼。看著眼前眉開眼笑挑選首飾的宮女們,她是不介意每月她來時出借她的永樂宮,就怕她不來而已。
「少鳳,不要說我對你不好,這是我特別送你的。」裴珊瑚嘗夠了糕點,從懷裡拿出一隻小紅木盒遞給她。
闕少鳳雙眼發亮,開心地打了開來,一看見紅木盒裡頭放著兩隻白玉兔形耳墜,模樣十分精致討喜,上頭還用紅玉石串成一朵梅花,讓她愛不釋手。
「哇!好漂亮喔。」闕少鳳開心極了,十分喜愛這件小禮物。
「這可是我特地請琢玉鋪的師傅幫我打造這可愛兔形的模樣,就知道你會喜歡。」裴珊瑚看她開心的模樣,覺得總算沒有白費心血了。陡然想起一事。「對了,三天後是我及笄的日子,大哥終於肯答應要借我那艘畫舫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夜遊青龍河?」
「真的?琥珀哥真的同意了?我要去!我一定要去!」闕少鳳激動興奮地直點頭,這可是她期盼已久的事,無論如何也要排除萬難前去。
「珊瑚小姐,不好了!二皇子回宮了!」
一名宮女負責每回裴珊瑚進宮時,隨時注意二皇子在宮裡的行蹤,匆忙趕來回報。
正在喝茶的裴珊瑚聞言,一口茶噴出,好在闕少鳳閃得快,才沒有被噴到,不過也忍不住哇哇大叫。
「珊瑚,你別擔心,二皇兄不會來我這裡的啦!玉芳,再去注意我二皇兄的行蹤。」
闕少鳳先是安撫裴珊瑚的情緒,命令那名宮女再出去探查。
「少鳳,我進宮時間太久了,時候不早了,也該走了。」裴珊瑚站了起來,清麗的小臉發白,一副迫不及待想逃走的模樣。
「珊瑚,你冷靜點。二皇兄不會來我這裡的,你別自己嚇自己。」闕少鳳握住她的雙肩,搖晃著她,要她冷靜下來。
她從小就知道珊瑚險些命喪於二皇兄手裡,才會造成她如此懼怕二皇兄。這幾年來,雖然裴家人每年都會受邀來宮裡相聚用膳,可珊瑚每回來總是低垂著頭,從來都不敢迎視二皇兄的目光。
這些年來,她個子是抽高了,但膽子倒是一樣小。
面對任何人都能笑臉迎人,唯有二皇兄能讓她瞬間變臉,對此她也深感同情。
「不好了!公主,二皇子往這來了!」玉芳跑得氣喘吁吁,一路嚷嚷叫著。
原本在挑選首飾的宮女瞬間作鳥獸散,裴珊瑚更是小臉刷白,施展輕功從另一個方向逃走。
秋霞來不及怪三小姐沒義氣,又再次拋下她,動作訓練有素地抱起兩個紅木盒,先跟其她宮女躲了起來。
沒多久,闕少麟踏入永樂宮內,只見著小妹坐在石桌旁悠閒地吃著糕點,黑眸銳利地環視周圍,注意到石桌上擺放的幾件首飾。
「珊瑚人呢?不是聽說她來了嗎?」
闕少鳳用絹帕擦拭小手,喝了口茶潤喉,這才起身走到他面前來。
「早走有一會了,二皇兄有事要找珊瑚嗎?」
「沒事。只不過心情好,想看小老鼠發抖的模樣。」闕少麟俊美的臉上勾起一抹惡意的笑,畢竟戲弄一隻膽小的老鼠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二皇兄,你太過分了!」闕少鳳一聽,忍不住為珊瑚叫屈,也難怪珊瑚一聽到二皇兄的名字就變臉。「父皇和母后絕不容許你這樣欺負珊瑚的。」
「皇妹,注意你的態度。」黑眸危險地瞇起,在見到她害怕地後退一步後,臉色這才稍緩。「本皇子可沒有欺負她,是她自己膽子太小,怨不得人。」
「可是……珊瑚她很怕你,你下回見著她,就別再欺負她了。」闕少鳳這回只敢小聲地嘀咕。
「本皇子這是在幫她訓練膽量,愈是害怕,就更應該勇敢去面對,才能克服恐懼,懂嗎?」
那膽小的丫頭逢人就笑得一臉燦爛,唯有在面對他時,一副怯懦害怕的模樣,雖然看她害怕的模樣很過癮,但這幾年下來,一股莫名的惱怒卻也逐漸讓他感到不耐。
闕少鳳明知他根本就是欺負珊瑚上癮了,卻不敢再吭聲,只敢在心底腹誹他。
「既然人走了,那就沒什麼事了。」闕少麟再次警告地睨視她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臭二皇兄。」闕少鳳也只敢在他走後才不滿地跺腳啐罵。
「公主,不過話又說回來,珊瑚小姐的反應還真是快。」玉芳想到裴珊瑚那俐落的輕功,不禁佩服。
「這倒也是。珊瑚的武功拜二皇兄所賜,就屬輕功練得最好。」
這大概是唯一一件二皇兄對珊瑚有所助益的事。「人都被二皇兄嚇走了,本公主要去趟慈慧宮,一定要母后同意我三天後和珊瑚一起夜遊青龍河。」
闕少鳳命一旁的宮女將首飾收好,踩著碎步離開。她可是對夜遊青龍河充滿期待,非要纏著母后答應不可。
◎◎◎
回春堂後院,同樣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藥香,羅彩霓一人看顧著十幾個藥壺,隨時注意煎藥的火候和時辰。
裴珊瑚坐在一旁竹籐編製的椅子上,只手托腮看著好友忙碌的身影。
「彩霓,三天後,夜遊青龍河你到底去不去?」
「我考慮看看。你也知道我一向和那個刁蠻公主不對盤,誰叫你先邀請她了。」若非珊瑚的關係,以她的身份又怎麼可能會結識金枝玉葉的公主,同樣地也受不了她刁蠻驕縱的脾氣。
「唉!可是我若只找你不找她,被她知道了,我的耳朵鐵定被她念到長繭。」這兩人互看對方不順眼,她夾在中間也很為難啊。
「所以我才說要考慮看看啊。」羅彩霓沒好氣地說。
「珊瑚,天氣熱,來喝碗涼茶。」羅文賢手裡端著一碗涼茶,走進後院,來到裴珊瑚面前。
裴珊瑚水眸發亮,開心地接過那碗涼茶。「謝謝羅大哥。你不是在前頭忙著幫人看診嗎?」一口氣將涼茶喝光,不愧是回春堂有名的涼茶,一喝下去暑意全消。
羅文賢笑著拿過她手裡的空碗,雙眼底有抹溫柔,看著眼前出落得清麗可人的少女。「病人都看完了,所以稍微偷個空,過來看看你們在聊什麼。知道你怕熱,所以順便幫你倒碗涼茶。」
「大哥,你也太偏心了吧!我在這裡顧著煎藥滿頭大汗,你卻只想到珊瑚。」羅彩霓不滿地抗議,心裡十分明白大哥是喜歡上好友了。
羅文賢好笑地看著妹妹不滿的神情。「地上那壺涼茶,不是讓你一個人喝光了嗎?」
「三小姐!你在不在這裡?」
就在此時,秋霞一路從前頭嚷嚷,奔進內堂來到後院,人未到聲先到,那氣憤的嚷叫聲,聽得裴珊瑚一陣心虛。
「完了!我會被秋霞給罵死。」裴珊瑚這回總算想起自己只顧著逃跑,又再次把秋霞給丟下,鐵定會被她給罵死的。
「三小姐!」秋霞一路氣喘吁吁,終於在後院找到她要找的人,雙眼不悅地瞇起,顧及在別人面前給三小姐保留一點面子,這才極力忍住怒氣。「大少爺請你馬上回去。」
「好,我馬上走。」裴珊瑚陪笑,完全不敢有意見。「羅大哥、彩霓,我先走了。」經過渾身緊繃瞪著她的秋霞時腳步加快,趕在她抓狂前先溜為妙。
「三小姐,等等我!你敢再次丟下我試看看!」秋霞在她身後氣呼呼地叫嚷。
「發生什麼事了?秋霞怎麼會氣成那樣?」羅文賢從方才就注意到裴珊瑚心虛的模樣,完全不敢看向自己的貼身丫鬟。
「不用問也猜得出來。今天是初一,是她進宮的日子,鐵定是遇到她害怕的人,所以又丟下秋霞落荒而逃躲到這裡來。」因為這已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很容易猜。
羅文賢臉色微沉,想到那個令珊瑚害怕的二皇子,雖然未曾見過面,只是聽聞他對珊瑚所造成的身心傷害,就無法對這個人有好感。
「羅大夫,又有病人來看診了。」一名小廝走進後院喊人。
「好,馬上來。」羅文賢快步離開後院。
後院再次剩下羅彩霓一人時,她一面顧著藥壺,一面嘴裡嘀咕著:「就不知道要到哪一天,對感情遲鈍的珊瑚才會發覺到大哥喜歡她。改天為了大哥,試探一下珊瑚對大哥的感覺好了。」
想到好友三天後的提議,只要想到和那個驕蠻公主一起去游河,她就興致大減。那對兄妹還真是特別,妹妹喜歡纏著珊瑚,哥哥則是喜歡欺負珊瑚,珊瑚還真是可憐,被這對兄妹纏上。
「彩霓,藥煎好了嗎?病人在等著喝。」去而復返的小廝急問。
「好了,馬上端出去!」羅彩霓趕緊將煎藥時辰夠的藥壺將湯藥倒進碗裡,送去給前頭等待的病人,無心再理會好友的事了。
◎◎◎
夜幕低垂,青龍河兩岸垂柳風搖曳,沿著青龍河的河岸邊,到了夜晚,垂掛的紅燈籠被點亮了,讓青龍河四周更添一番美景。
青龍河上已有幾艘畫舫在河上悠然划行,有的船上更是傳來絲竹談笑聲。
河岸邊停靠著一艘畫舫,畫舫裝飾得美輪美奐,四周皆繫上粉色輕紗,輕紗隨風搖曳起舞,平添一股詩意。畫舫四周從前到後更是被主人家裝上篝燈,增添畫舫的明亮。
「三小姐,時辰不早了,要上船了嗎?」老張在畫舫上喊著。
「再等一下。」裴珊瑚站在岸邊引領而望,就是沒有看到她等的兩個人。「不會吧?該不會兩個都不來了吧?彩霓不來還可以原諒,但少鳳不是說過要排除萬難也非到不可嗎?」
半個時辰後,仍是沒有見到她等的兩個人,裴珊瑚只好失望地步上畫舫,吩咐開船。
「三小姐,別不開心了。青龍河的夜景很美的,等會老張我和阿木慢慢划船,讓三小姐可以一邊吃著點心,一邊好好欣賞夜景。」老張不忍看到她臉上失望的神情,出聲安撫。
「也對。不來是她們的損失,難得大哥同意借這艘畫舫給我,又讓你們兩個幫我划船,的確要好好珍惜這次機會。」裴珊瑚很快地一掃先前的失落,清麗小臉笑得一臉燦爛。
老張和阿木兩人見她又笑了開來,這才放心。三小姐笑起來多甜美,果然只有笑容是最適合她的。
此時,畫舫緩緩划動,慢慢地駛離岸邊,裴珊瑚一面吃著糕點,一面欣賞著湖面的波光粼粼。
一道涼風吹拂而來,吹動畫舫四周的粉色輕紗;原本正在閉目享受夜風拂面輕涼感受的裴珊瑚已有些昏昏欲睡。
當她懶懶地睜開水眸,隨即驚跳起來,臉色大變,目瞪口呆地瞪著畫舫四周掛上的篝燈,竟有幾盞燃燒了起來。許是方纔的一陣涼風吹來,讓垂掛的輕紗吹進篝燈裡,火焰吞噬了輕紗,火舌逐漸往上蔓延……
「老張、阿木!快來幫忙滅火啊!」裴珊瑚連忙拿起一旁的茶水滅火,一面大聲嚷嚷。
在船前頭的兩人聞聲連忙跑了過來,瞧見火勢逐漸擴大,連忙加入滅火,一人連忙提著木桶去撈河水來滅火,手忙腳亂的三人,讓畫舫一陣搖晃。
裴珊瑚在畫舫搖晃時正攀上船身的護欄,打算重新繫好輕紗,身形不穩的她,先是雙手在空中揮舞,接著驚叫出聲,摔進了河裡。
噗通!隨著她落水,濺起一陣水花。
「三小姐!」
老張和阿木兩人臉色一白,看著在河裡雙手拍打河面的裴珊瑚,急得連忙尋找長竿要救她上來。
現在雖然是夏季,但河水的冰冷仍是令裴珊瑚全身止不住地打顫,好在她會泅水,雙手一劃,正欲靠近畫舫。
等等!她有沒有看錯?有一艘金碧輝煌、比大哥的船大上一倍、船身刻繪著麒麟圖騰的巨大畫舫正疾速靠近他們的畫舫。
而站在船邊那道身著藍袍的俊美身形,正似笑非笑地盯視著她,那個男人隨著年紀的增長,記憶中修長的身形變得高大許多,但……一樣令她害怕。
「三小姐,快拉住竹竿上來!」老張不知從哪找來一根竹竿,將另一頭的竹竿拋到河面上,示意她快攀住竹竿上船。
「李煥,幫我瞧瞧那隻落水的膽小老鼠,是不是就是我那個珊瑚小表妹。」一道訕笑聲冷冷地響起。
也在同時,金碧輝煌的巨大畫舫快速地來到珊瑚的另一側,讓她狼狽的模樣無所遁形。
「是二皇子!三小姐快上來啊!」阿木急忙叫喚一見著二皇子就嚇傻的三小姐。
「怎麼?珊瑚,需不需要我派人下去救你?」闕少麟雙臂環胸居高臨下,用他一貫的睥睨神情俯視她狼狽的模樣。
裴珊瑚清麗的小臉發白,只覺得浸泡在河裡的身子似乎變得更冷了,下意識地做出每回見到他時唯一的反應,她深吸一口氣,潛進河水裡,逃了。
「三小姐!」
老張和阿木以為她發生了什麼事,竟然沉入河裡,久久沒有再浮出水面,擔憂地正打算跳下河裡救人時,一道咬牙切齒冷諷的渾厚嗓音響起,讓兩人的動作霎時停住。
「不用緊張,那沒用的膽小鬼早就泅水逃了。」這個沒用的丫頭,還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銳利的眸底掠過一抹寒光,拂袖走回艙房內。
李煥佇立在一旁,目光深思地注視著主子離去的背影久久,這才隨後跟上。
本來急著要跳進河裡救人的老張和阿木聽他這麼一說,這才想起三小姐的確是會泅水的。
兩人望著河面許久,確定平靜的河面沒有任何異狀,連忙走回船頭划船回去。
珊瑚樓,一向是裴府最熱鬧、也是下人最愛停留的地方;只因這裡的主子無絲毫嬌氣,又最容易和人打成一片。
裴府對下人和善在青龍城裡是出了名的,所以裴府的下人若是有缺,通常大家擠破了頭也想進來謀求一份差事。當然,留下來的人一待,待上十年以上的大有人在。
這兩天,珊瑚樓異常安靜,所有的下人只要得空便會過來關心一下住在裡頭的主子病情是否好轉。
前兩天的夜裡,裴珊瑚渾身濕透像隻落湯雞一般回到府裡,可是驚動了裴府上下。在她刻意的隱瞞下,大家並不知道她是因為躲避二皇子才會泅水回岸邊,只知道她是為了滅火不慎跌落河裡,當晚便發起高燒來。
這一病,讓一向很少生病的裴珊瑚足足在床上躺了兩天,還下不了床。
「老張、阿木,你們兩個老實說,那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三小姐身體一向健康,若只是跌進河裡,怎麼可能病得那麼嚴重。這一點,老爺和夫人都覺得奇怪,你們是不是隱瞞了什麼事沒說?」
小院裡聚集了一些下人,大家全是為了關心裴珊瑚的病情而來的。此刻,秋霞雙手插腰,一臉兇悍地問著陪著主子出遊的兩人。
老張和阿木對看了一眼,老張這才小聲地吐露實情,警告大家千萬別多嘴。
「你們大家聽聽就好,別說出去。其實我們是遇上了二皇子,三小姐落水時一見著他,嚇得不敢上船,直接泅水逃回岸邊,這身子浸泡在冰冷河水裡,少說也有二刻鐘的時間。這件事,三小姐特別交代別讓人知道。」
大家一聽,全都歎了口氣,這才明白,原來是三小姐遇上剋星了。
「所以,珊瑚是遇上二皇子,這才沒用地泅水逃走,才會病得那麼嚴重是嗎?」
眾人身後突然傳來一道不悅的低沉嗓音。眾人一回頭,見到那一抹身著白衫的俊逸身形,全都嚇得低垂著頭不敢吭聲。
裴琥珀見狀,歎了口氣,目光對上小妹的貼身丫鬟。「秋霞,珊瑚燒退了嗎?」
「回大少爺,三小姐仍然有點發燒,但已經沒有昨晚燒得那麼嚴重了,方才喝下藥又睡去了。」秋霞連忙回道。
「不好了!二皇子來了!二皇子往這來了,說是要探視三小姐的病情!」
一名丫鬟行色匆忙,一路嚷嚷疾奔進珊瑚樓,在跨進月洞門時,瞧見裴琥珀的身影,連忙閉嘴,急忙停下腳步,低垂著頭悄悄地躲進眾人裡。
裴琥珀無奈地揉了揉劍眉,對這位尊貴的客人時不時的到訪,明知裴府不歡迎他,仍是故意常來走動,擺明了不安好心。尤其是他喜歡找珊瑚的麻煩,還真是多年不變。
「琥珀你也在這裡啊,果然是個好大哥。」
戲謔的渾厚嗓音響起的同時,伴隨著一抹高大俊美的身形走進月洞門內,精銳的目光掃過在場的下人一眼,最後停留在裴琥珀身上。
「你們全都下去吧。」裴琥珀對著一干下人說。
眾人連忙低垂著頭魚貫離開,一刻也不敢多做停留。
「珊瑚人病著,不方便見客。」裴琥珀一開口就拒絕讓他入內探病。
聞言,闕少麟仰頭笑得張狂,俊美的臉上充滿興味。
「琥珀,你此言差矣。本皇子可不是什麼客人,論輩分,我比你早出生幾個月,你還得叫我一聲表哥。既是親戚關係,又怎麼會是客人呢?再說我每個月都會來幾次,這府裡上下我可是熟識得很,說我是客人未免顯得太見外了,若此話傳到母后耳裡,只怕她又要難過了。」
這傢伙拿皇后姨娘來壓他,以為他就會退讓了嗎?裴琥珀在心裡冷哼。
「說得好,你的確不該算是客人。相反的,是與我們裴家關係十分密切的親戚。但你的所作所為卻不像是一個親戚該做出的事,尤其是你對珊瑚所造成的傷害。所以就別怪我們裴府上下只能把你列為客人之列了。」
裴琥珀處事一向圓融,待人客氣有禮,唯獨對他很難維持和善的態度。
「這件事已過了那麼多年了,本皇子也已經道歉了,此刻再提起,只會顯得你們裴家人心胸狹窄。」俊美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話裡有絲警告。「琥珀,你該明白,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更何況得罪本皇子絕對是百害而無一利。念在我們一場親戚關係,本皇子並不想與裴府交惡。現在我執意進去探視珊瑚的病情,保證不會打擾到她,若是你再不識好歹堅持阻攔的話,以後就休怪本皇子無情了。」
闕少麟臉上有抹陰沉,黑眸含著警告直視著他。他堂堂二皇子的身份,可不容許被人一再漠視,若是裴琥珀再無視他的話,那就別怪他狠心斬斷與裴府的情分了。
裴琥珀俊逸的臉上無一絲懼意,深深地直視著他眼底的陰狠,修長的身形一轉,走入裴珊瑚的寢房。
「進來吧。」
闕少麟唇角一勾。算這小子識相,高大的身形尾隨在後。
兩人一前一後踏入裴珊瑚的寢房裡,繞過小廳,來到一座繪有山水畫的巨大屏風後,就見躺在床榻上陷入熟睡的裴珊瑚。
一張巴掌大的小臉,雙頰仍透著不尋常的緋紅,一頭黑瀑般長髮披散在枕間,襯托清麗的小臉更顯荏弱;緊閉的兩扇羽睫,遮住一雙靈動的水眸。唯有此刻,一向好動的人兒,才能難得地安靜下來。
闕少麟走到床榻前,眸光深沉難測地注視著她睡顏久久,唇角微揚,冷哼,「膽小沒用的丫頭。」
話一說完,衣袍一揚,也不再多說什麼,大步離開寢房。
裴琥珀直視著他離去的背影,再回頭看著小妹的睡顏。對於二皇子執意探視小妹一事,還有他方才離去時的神情,心底浮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不禁凝眉深思,希望事情不是他所想的那樣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