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9

　　第三天，天氣如同齊雅的心情一樣沉重壓抑，厚重的雲層遮擋了光線，灰濛蒙的天空下烏靈馬和黃金獅在荒漠的風暴中艱難前行。

　　沙漠血蠍是這裡常見的C級魔物，黃金獅行動敏捷，膽小的它能快速避開蠍子的進攻，而齊雅和烏靈馬配合著也將圍攻的血蠍盡數消滅。

　　在短暫的休憩後，一行人再次上路，儘管烏靈馬已經盡了全力，在逐漸增強的風暴中它也無法再保持原先風馳電掣般的速度。當速度降下後不久，它開始變得焦躁不安。

　　齊雅感受到了它的預警，渾身都緊繃著，夜蛇就攥在手裡，她護著懷裡的人，眼睛死死盯著前方。

　　沙色的空氣中突然閃過一道黑影。齊雅目不轉睛地看著遠處沙海中起伏的生物。距離應該還有至少千米，可是那龐大的體型已經若隱若現，如同鯊魚魚鰭一般只露出尖尖的側翼。

　　終端在這時檢測到了異獸，自動彈出信息屏：「偵測到異獸『潛鯊』，等級A，大型，夜間棲息在地表下，白天狩獵。常出現地點為以賽亞防線至奧克博雷防線間，夏秋為休眠期，出現概率為1%。」

　　媽的1%就讓我撞上了！我應該去買彩票吧！齊雅惡狠狠地咬牙。

　　A級魔物，尤其是大型的通常需要團隊作戰，當然個別精英或者戰鬥天才除外，他們也許有單挑的實力。

　　齊雅只在模擬戰裡打過，每回都傷得慘不忍睹，如今又有大聖者和塞西爾在，硬碰硬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只能嘗試著看能否躲過——才在心裡冒出個僥倖的念頭，那道巨大的魚鰭就從眼前劃過，太快了！不過幾秒已經從千米之外到了眼前。

　　齊雅後背發冷，腦子像要炸了一樣，餘光只看到烏靈馬一躍而起，那險些將它貫穿的魚鰭劃過它的側部，一瞬粉碎了防護骨架，深深得切入肉裡。

　　烏靈馬發出一聲痛嘶，潛鯊佈滿骨刺的尾巴突然從沙海下揚起，發出地動山搖般的吼叫聲。烏靈馬被那一擊打中，突然強勁起來的風暴成功地與潛鯊「奪食」，連帶著馬上的人一同被捲入了漫天黃沙中。

　　「奇婭！！」塞西爾聲嘶力竭得呼喚，膽小的黃金獅在潛鯊攻擊烏靈馬時趁機逃命，完全不顧塞西爾的阻攔，徑直沒命得奔逃。

　　風暴中終端的定位也失靈了。如果不是驟然變強的風暴捲走了齊雅一行人，這會兒他們恐怕已經落入了潛鯊的嘴裡。

　　在塞西爾動用了體內的疾風狼的威壓後，黃金獅這才乖乖聽話，載著它在附近毫無頭緒得尋找同伴。

　　以賽亞防線，達倫據點。薩德持續兩天的異獸潮防禦大會兼模擬作戰剛剛結束，他回到屬於自己的辦公室，迫不及待得打開終端。

　　瞳孔一瞬緊縮。她不見了。手指飛速調出了前兩天她的行進路線圖，第一天還按照路線指示，第二天就偏離了。

　　副官迪特就在身側，剛經歷過高強度的的模擬戰，他這會兒顯得精神不振，所以他一向佩服長官鐵人般的身軀，彷彿從不知疲倦。

　　此時他看到終端上的記錄也是一愣，「怎麼回事？她沒按指示走？我按照您的要求列出了最佳路線，保證上面只有C級魔物在活躍。畢竟潛鯊這會兒還在休眠，我前段時間才勘測過一遍……」

　　他的話音在長官冰冷的目光下吞到了肚子裡，那潛藏在冰層下的怒火讓他不寒而慄。

　　「只有1%的概率，微乎其微。屬下比較過其它線路，還是覺得這條最好。」迪特心有不甘，他為了做出最佳路線圖還熬了一整夜。

　　「為何沒有提前做出詳細匯報，信息的疏漏會給士兵帶來多大的危險，你在前線這麼多年難道不清楚麼？」面對長官嚴厲毫不留情的質問，迪特低下頭，「是屬下失職，屬下自去領罰。」

　　薩德沒有再說話，在迪特離開後他接通了視頻電話，畫面裡一身軍裝，白髮梳得一絲不苟的年邁軍官和善得看著他，「是薩德啊，好久沒聽到你的聲音了，難得你會主動聯繫我。」

　　「巴克斯元帥，我想申請使用軍用雷霆直升機。」

　　雷霆機是空中作戰的佼佼者，以速度快，防禦力強大聞名。由於製作機身的材料極其稀少貴重，全大陸也不過十數架，通常在異獸潮時才會出現在戰場上。

　　巴克斯眼底流露出幾分意外，眼珠子轉了轉，「如今既沒有異獸潮，奧克博雷也沒有傳來緊急戰事，按照規定雷霆機是不能出動的……除非你有非常重要的私人原因。」

　　薩德眼神堅定，「是的，非常重要。」

　　巴克斯握著自己的手交疊在下巴上，顯出幾分猶豫，「唔，你是國家難得的將才，這些年又出生入死，為以賽亞防線的繁榮做出了極大貢獻，當然有資格申請使用。不過你知道奧克博雷最近不太平靜啊，領土前線的推進似乎進入了瓶頸期，雖然這不屬於你的職責範圍……」

　　薩德當然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屬下會帶著部隊前往奧克博雷協助推進前線。」

　　巴克斯見他答得爽快，高興地摸摸自己的鬍子，「不愧是凡勃倫大陸最年輕有作為的將領！啊作為回報請隨意使用雷霆直升機吧，三天的使用權限我還是能批給你的。」

　　「多謝元帥。」

　　齊雅再次醒來時防風斗篷已經被狂風撕裂了，她感覺到□□在外的皮膚在刺痛，粗糲的沙子在高速的風中猶如細小的刀片一樣割裂了肌膚。

　　還好懷裡的人安然無恙。齊雅聞到了逐漸濃郁的信息素，在燥熱湧起的同時她毫不猶豫得摸出口袋裡的Omega信息素抵抗劑，注射到脖頸後方。

　　抵抗劑在體內如同絞肉機一樣瘋狂運轉，五臟六腑疼得像被絞碎了又重新聚合，齊雅痛得彎下腰，有點兒明白Alpha們為什麼看到抵抗劑都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了。

　　燥熱很快退去，她深吸一口氣，看向懷裡燒得意識不清的大聖者。他的面色潮紅，呼吸急促，眼底有朦朦的水光，他顯然看到她做了什麼，嘴唇顫了顫，低不可聞得說了一聲「對不起」。

　　齊雅一怔，旋即將他抱得更緊了，貼著他滾燙的額頭呢喃，「不用道歉……約蘭，我絕對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約蘭猝然睜圓了眼——她早就知道了？他說不清自己心裡的感受。聽到她的這句話他一瞬眼眶潮濕，她貼著他額頭呼出的熱氣讓他有種心悸的感覺。

　　被一同捲到這片荒漠的還有烏靈馬。它就倒在一百米外的地方，側面的傷口猙獰得暴露在風暴中，它呼吸急促，身體在劇烈起伏。

　　齊雅走近時它睜開了眼，那是一種很平靜的眼神，像是接受了自己即將死亡的事實。

　　它模糊得回想著與族群一起馳騁荒野的景象，閉上眼等待著黑暗降臨。身體卻被突然向一旁拖動，和被風暴推動的感覺不一樣，它能感覺到一雙人類的手拽著它殘存的防護骨架。

　　烏靈馬困惑得睜開眼，那個人類將懷裡的男人用帶子固定在後背上，在地上鋪了防潮墊，正努力將它拖上去。她要幹什麼？

　　它喘著粗氣被挪到墊子上，而她的胳膊上青筋爆出，奮力得拽著毯子向前跋涉。

　　這個人類在做什麼……它被當做馱獸以後也認識了不少同伴，可是在戰場上負傷的異獸通常會被作為累贅拋下。只有還有用的異獸會被帶回去。

　　它漸漸地開始討厭交朋友了，因為它們經常在和它熟悉起來之後就消失在戰場上，再也不會回來。

　　在這樣危機四伏的情況下她在做什麼蠢事啊？這樣艱難地熬過了一個小時，她將它帶入了一個狹小的山洞裡。

　　她的手因為過於用力已經被它的骨架磨破了。它看著她將背上的男人安頓好，轉身拿出清水替它清理傷口，灑上傷藥，裹了好幾層繃帶，又拿出剩下的香草放在它嘴邊。

　　它艱難地吃了幾口，她餵牠喝了水，又在旁邊準備了一盆水。

　　她坐在它身邊撫摸它的鬃毛，「異獸也有自癒力的，你是B級魔物，很厲害對不對？」

　　它下意識得以為她在問它，立刻眨了下眼睛。

　　齊雅輕輕笑，被沙子磨破的臉傷痕纍纍，可是笑起來眼底卻有璀璨的光。

　　「我不能帶你一起走了，很抱歉。大聖者情況緊急，再燒下去會傷到身體的，我要帶著他連夜趕路。等終端有了信號以後我會通知救援隊……」

　　似乎想到救援隊大概不會為了受傷的馱獸出動，她頓了頓，堅定道，「如果他們不來救你，我會來。」

　　烏靈馬耳朵顫了顫。

　　「夜幕快降臨了，潛鯊應該不會再出來了吧……我要啟程了。」她摸摸它的耳朵，眼神溫暖堅毅，「你要活下去啊。」

　　看著她的背影融入洞外的夜色中，烏靈馬的眼睛一眨不眨——漫長的生命中，第一次，它希望能再見到一個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