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0

　　齊雅背著約蘭在荒漠中艱難地前行。以防終端這樣的電子設備失靈，士兵通常會攜帶古老的指南針，齊雅很慶幸自己沒有掉以輕心。

　　奧克博雷防線在北方，她只要朝那個方向不斷前進，走出風暴圈後終端就可以使用了，到時候再聯繫奧克博雷的救援隊……總有辦法的。

　　她已經盡力加快速度了，不過因為地形的原因，雙腳踩在沙子裡便會陷進去，力不從心，每一步都艱難無比。

　　為了緩解大聖者高燒的症狀，她時不時停下來喂他水喝。即使如此，他的體溫也在不斷攀升，齊雅憂心如焚。

　　大聖者也在忍受折磨，慾望在衝擊著理智。他生出荒唐的念頭，恨不得她像夢境裡一樣對他為所欲為，可是理智又不斷鞭笞著他。

　　……

　　「放我下去……別看我……」他哀求著，嗓音裡是破碎的驕傲。

　　齊雅鼻子發酸。熱潮期對於Omega來說簡直是場災難，連尊嚴都會被慾望踩在腳下。

　　他不斷掙扎，甚至開始悶聲哭嚎。齊雅心口苦澀，找了個避風的岩壁後將他放下。他蜷縮成一團，手指緊緊陷進沙子裡，嗓子裡發出苦悶的□□。

　　齊雅束手無措，她只能通紅著眼守在他身邊，除了將他送到白鹿館之外，只有……那個方法能讓他挺過去。

　　可是她深知他把自己當做孩子，又是因為信任她才選擇了由她護送，如果她做出了那種事，以後兩個人勢必將形同陌路。

　　退一步說，齊雅恨透了這種強加在他人身上的束縛，如果是因為被迫才結合，她和趁人之危的小人有什麼區別？

　　不過多了一層冠冕堂皇的「我是為了救你才上了你」這樣讓人作嘔的藉口罷了。

　　「約蘭，堅持住，我帶你走……我們去白鹿館。」齊雅俯身將他抱起，她的觸碰立刻就讓他好不容易聚集的理智灰飛煙滅。

　　「……洛洛……推開我……別管我了……」他的理智在潰敗……

　　齊雅驀地捧住他的臉，深深看著他迷離的眼，輕輕抹掉他眼角的淚水，「約蘭，別哭。」

　　我絕對，絕對不會放棄你。

　　你的理智，你的驕傲，你的尊嚴，你發自內心微笑著對我張開雙臂，像看著心愛孩子的模樣……全部由我來守護。

　　大聖者的眼底有一絲微弱的光在閃爍，他突然安靜了下來，輕輕貼到她懷裡，像是痛苦的人得到了安撫。

　　再次背著他上路，齊雅不管不顧得頂著烈風跋涉。當月上中天時，她停住了。周圍的氣流發生了變化，遠處瀰漫過來濃重的殺氣。

　　齊雅在看到地平線那頭出現了若隱若現的魚鰭時迅速做出了反應。她將大聖者藏到了岩壁後，從空間裡取出一顆隱蔽石，這種礦石覆蓋範圍小，只能單人使用，會遮蔽身上的氣息，同時模擬週遭的環境，讓士兵徹底隱身在天地間。

　　齊雅看著大聖者的身影和氣息消失，驟然拔腿朝相反的方向狂奔。拔出夜蛇，齊雅看著探出劍身的小白蛇，在被狂風中襲來的尾巴甩到空中時輕聲笑了，「夜蛇，我們要同生共死了！」

　　小白蛇突然膨脹成巨蟒，狂怒的嘶鳴聲響徹夜空。它一口咬住潛鯊的尾部，齊雅趁著潛鯊尾部被麻痺一劍狠狠削掉它的骨刺，一根接著一根。

　　夜空中突然騰躍起兩道巨大的陰影，魚鰭優美得劃過夜空。齊雅側眸，一瞬渾身冰冷。不是一隻……是三隻。

　　一場毫無勝算的戰鬥。被高階魔物生命晶核的氣息吸引來的潛鯊狂性大發，齊雅在將劍刺入潛鯊的眼睛時，身上已經看不到沒有血的地方了。

　　三隻潛鯊的圍攻幾乎無法迴避，齊雅用盡全力才斬殺了一隻，被骨刺從背後透過肩膀釘在沙地上時，她噴出一口血，忽然覺得自己大概活不過今夜了。

　　腦海裡一瞬閃過幾張臉孔。亞恆，約蘭，塞西爾，長官。原來吉娜那傢伙說得對，她心裡住著這麼多人，滿滿的，到了臨死前才會這麼不捨。

　　長官……薩德。最後都無法跟你解釋，其實我好像對你動心了，都是Alpha，你會不會被嚇到？

　　約蘭，你有好好藏起來麼……我死了你能撐過熱潮期麼？救援隊的人會不會及時趕到？失去我，這個傻瓜「爸爸」會悲痛欲絕吧？

　　塞西爾……那麼柔弱可愛乖巧的小少年，一定不要再受苦了啊。不能繼續保護你，對不起。

　　小糰子，萌得讓人心口都要融化的小狐狸，我死了之後契約會自動解除吧？不要哭啊小傻瓜。

　　亞恆，我的亞恆。好不容易才將你從孤寂的深淵裡救出來，一點兒，一點兒都不想鬆開你的手。

　　手腕上的終端在此時亮了起來，接連不斷得蹦出信息提示音。

　　啊……齊雅疲倦得看向空中。風沙不知不覺已經變小了。

　　她被血液模糊的視野裡看到了亞恆的信息，嘴角顫了顫，努力抬起手指點了幾下屏幕。

　　信息顯示了已發送。她忽然覺得很累，血液的大量流失讓她精神恍惚。潛鯊似乎對她不感興趣，它們嗅著空氣裡稀薄的味道，在尋找著自己的獵物。

　　夜蛇因為她神力的流失也無法再游出劍身了，劍一直在嗡鳴，昭示著武器對主人的擔憂。

　　夜空中突然爆出撕心裂肺般的哭嚎。齊雅抬起頭，目眥欲裂。大聖者扔掉了隱蔽石朝她衝了過來，他撲到她身上，手上的藍光覆蓋住她身上不斷淌出血液的傷口。

　　「洛洛……沒事的……沒事的……爸爸來保護你……」

　　處於熱潮期的新世代Omega即使能夠治癒，能力也會短暫得呈現被封印的狀態。他手上的藍光微弱，無論他如何祈求，他都只能治癒她身上最微小的傷口。

　　「快走，躲起來！！」齊雅低吼著，卻只換來男人更緊的擁抱，他護著她，像在保護柔弱的幼崽，臉上是視死如歸的平靜。

　　「我寧願死，也不會丟下你。」

　　潛鯊發出興奮的嘶吼，他們警惕得保持著距離，像看到落入陷阱的獵物一樣，判斷著獵物是否真得毫無反擊的可能。

　　高階魔物的氣息仍然具有威懾力，它們不敢貿然上前，直到其中一隻想要搶佔先機，按耐不住得嘶吼一聲，旋風般向著目標襲來。

　　齊雅雙目通紅，渾身都湧起狂暴的氣息。

　　我要保護他，絕對不能讓他受到任何傷害。大聖者，我的約蘭——齊雅驀地抬手拔出刺入肩膀的骨刺，伴隨著令人膽寒的肉體組織被撕裂的聲響，血液大量噴湧而出，骨刺如閃電般被投向前方。

　　「吼——」潛鯊被刺中了眼睛，扭動著跌回地面。齊雅單手攬著約蘭，手持夜蛇，在異獸張著遍佈獠牙的嘴撲過來時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夜蛇從潛鯊的頭頂貫穿，齊雅周身開始散射出的雷電將劇烈掙扎的異獸束縛著，直到它僅剩一隻的眼睛不甘地凝固住，齊雅才緩緩鬆開手。

　　平靜的沙海裡再次躍出巨大的異獸，這只狡猾的潛鯊終於準備出手獨佔美味的獵物。

　　齊雅沒有動，最後的爆發耗盡了神力，她已經無力再戰。然而，下一秒，她好像看到了神蹟。

　　從天空中有什麼猛然墜落，巨劍在月光下折射出凜冽的寒光，一劍刺入潛鯊的頭顱。

　　它的尾部激射出骨刺，那道身影立時化作數道，快得幾乎出現重影。等骨刺射完時，高大的男人已經削下了潛鯊的尾部，伴隨著驚心動魄的嘶吼聲，男人冷酷地收割了異獸的頭顱。

　　雷霆直升機在不遠處降落，從裡面奔出兩道身影。Beta駕駛員和齊雅認識的Omega聖者琳恩。

　　薩德已經走到了齊雅身邊，因為小腿骨已經粉碎，此刻她半跪在潛鯊頭顱上，死死盯著他，像是突然不認識他了。

　　琳恩看著彷彿血人一樣的Alpha戰士，一瞬幾乎沒認出是誰，如果不是她耳朵上戴著她熟悉的雪花型耳墜……她大概猜不到她的身份。

　　她身上的傷口觸目驚心，薩德朝她伸手，她卻下意識得伸出夜蛇擋住了他的靠近。

　　琳恩輕聲道，「長官，血液的大量流失已經讓她意識不清了，大概是還有一個念頭支撐著她。」

　　約蘭的手一直摁著她肩膀上駭人的傷口，微弱的藍光只能減弱血液湧出的速度，此刻他的衣袖也已經被染紅了。

　　她單手抱著他，像在守護最珍貴的寶物。

　　薩德已經猜到支撐她的念頭是什麼了……他的手按在夜蛇鋒利的劍刃上，聲音低沉堅決，「我不會傷害他，約蘭是我的朋友。你的任務完成得很好，接下來交給我吧。」

　　齊雅手上的劍被慢慢地放下，她看著他，眼底有淡淡的光。

　　薩德心如刀割，伸出手輕輕撫摸她沾染了鮮血的臉，「我是你的長官，我來接你了。」

　　齊雅眼底的光逐漸暗淡，夜蛇光芒一閃被收回空間內，她閉上了眼。

　　由琳恩給齊雅暫時止了血，約蘭被Beta駕駛員抱回直升機上安置，薩德接過昏迷的齊雅時琳恩覺得自己好像產生了錯覺。

　　那個總是冷著臉，令人生畏的鐵血長官，他的眼底似乎有晶亮的光在閃動。

　　那麼像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