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雖說王廠長心裡頭挺惦記這裁縫鋪, 但聽傅冉這麼說,還是唬了一跳。
「大閨女, 咋突然要賣給我?你可得想好吶!」
傅冉笑了笑, 認真道:「想好了,以後我跟我家那口子估計也不會再回南州了,再來回折騰不方便, 裁縫鋪您看您能出多少錢,我轉給您也放心。」
甭管杜師傅跟他兒子安的是什麼心,一個過來鬧, 一個睜隻眼閉隻眼,多少也能瞧出杜家人不是什麼省油燈。
儘管杜師傅保證他活著一天,杜家子孫不會過來鬧,誰知道以後會怎樣,傅冉可不想跟他們掰扯, 索性賣了, 眼不見心不煩。
「大閨女,你打算多少錢轉我?」
王廠長也是塊老薑,不動聲色把皮球踢給傅冉。
傅冉也不跟他囉嗦:「一口價,一萬。」
一萬!
王廠長直嘬牙花子, 只覺肉疼。
「大閨女...你這...你這....」
傅冉跟他往白了說:「我頭幾年花多少錢買下, 您別問,頭幾年跟這兩年形勢能一樣?再說,裁縫鋪連著衣裳店能給你帶來多少收益,您比我清楚, 是賺是賠,您心裡沒數?」
王廠長沒吱聲,吧嗒吧嗒抽幾口煙,似在忖度。
傅冉也不催他:「您慢慢想,我一時半會兒也不走。」
頓了頓,她又補充句:「您要是覺著不合適,我轉給別人也成。」
只要她放話,不愁轉不出手,保不準杜師傅還會花高價買回去。
「成!一萬就一萬!」
未免夜長夢多,王廠長拍案叫定:「給我幾天時間,我去籌錢。」
傅冉信他,自然應好。
不過五天的功夫,王廠長就把一萬塊湊齊,一分不少的轉到傅冉銀行存摺上。
加上原先拍賣刺繡分到的錢,現在她存摺上有三萬多。
傅冉也不干扯皮的事,立馬帶上王廠長去市委工商部門,把轉讓手續辦齊全,又領他去了趟房管所重新登記房主信息。
忙忙活活幹完這些,也就快開學了,顏冬青打了好幾次電話催她回首都。
一來兩個娃都想娘,二來他也想媳婦兒,三來國師...
也沒國師啥事兒。
父子三個再催,傅冉也沒急沒慌,回首都前特意回娘家過了兩天。
賀寡婦身子骨還算硬朗,成天閒不住,讓傅向前在屋後蓋了個豬圈,一天到晚圍著幾頭豬打轉。
徐蘭英還沒到退休年齡,還在礦區做活,只是這兩年傅家境況一天好過一天,徐蘭英也不用為生計發愁了,托廖娟的關係,給她轉成後勤,專門給機器做做保養,時不時回趟鄉下。
傅向前和傅聲父子兩都擱窯廠幹活,這幾年農村蓋房的多,訂磚量大,窯廠沒少掙錢,他們手裡沒存一萬也存八千。
妞妞上小學二年級了,家裡只她一個娃,上到賀寡婦,下到傅聲秀秀,都疼她,小姑娘擱農村過得也快活,雖說曬的黑了點兒,但瞧著健康又精神。
日子是越過越紅火,可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
傅聲跟秀秀結婚有一年了,秀秀肚子還沒動靜,徐蘭英不免心裡發急,私下裡少不得要跟閨女嘀咕。
「該不是不能生吧!」徐蘭英不敢想:「真要那樣,可咋整,咱家可就聲子一個男娃!」
傅冉好言安撫她:「再等等看,去找醫生看了沒?」
徐蘭英拍大腿:「咋沒看吶,煎藥吃了不少,就是跟母雞似的不開懷!」
傅冉無奈,當初她跟萬歲剛結婚那會兒,她娘也說她是不開懷的母雞。
「您急也沒用,這事得順其自然。」傅冉沒好聲說她:「秀秀估計比您還急,您就別瞎急了!」
秀秀確實急,結婚生娃,大傢伙兒都這樣,就她沒有,她能不急麼!
傅聲就沒啥想法,到底是男人,心大點,到晚上就想跟媳婦兒鑽被窩,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沒哪天晚上不想要。
秀秀就不愛做這事,每回做到後邊水都幹了,一弄疼就忍不住埋怨她男人。
「你說你天天這樣,也沒往我肚裡種個娃,瞎積極。」
這會兒傅聲是沒功夫回應她,非得把種播進去了才有功夫說話:「急啥急...要生個蛋蛋那樣的,準把人煩死,到時候又賴我,反正我討不到好處。」
遠在千里之外的蛋蛋猛地打了兩個噴嚏,噴灣灣一臉。
灣灣:「......」
蛋蛋揉揉鼻子,還怪會精貴自個,忙跟他爹打報備:「爹,蛋蛋生病了!」
顏冬青正坐燈下看書,頭也不抬道:「離你妹妹遠點,別傳給她。」
蛋蛋頓覺受傷,一聲不吭爬下床,趿拉上拖鞋出去。
灣灣奶聲奶氣喊:「哥哥,你去幹啥?」
「尿尿!」
「灣灣也想尿!」
約莫是真氣到了,蛋蛋站廊簷下撒完尿也不想回屋跟他爹睡,甩甩小雀雀,提上褲,去敲國師大人的門。
門沒鎖,蛋蛋推門進去,就見國師大人盤腿坐床上打坐,嘴裡不知道在叨念啥。
「楊亦玄,你在幹啥?」
蛋蛋平時跟這人稱兄道弟,從不喊他叔叔。
國師睜開眼,極為淡定道:「辟榖修仙。」
到底有個皇帝老子,蛋蛋懂辟榖的意思,哼哧哼哧爬上架子床,大聲反駁他:「騙誰呢,你晚上還吃了兩碗掛面!」
這可就尷尬了...
國師弱弱道:「做人留一線,他日好相見。」
蛋蛋摳摳鼻:「咱們天天見。」
國師:「......」
隔壁屋,就剩灣灣自個在床上了,一會兒扣扣腳,一會兒披毯子把自個裹成粽子,一會兒在床上滾幾圈,一會兒又栽幾個跟頭。
沒多時,就嚶嚶嚶哭了起來。
顏冬青十分不理解,合上書拍拍閨女屁股,耐心的問:「怎麼了灣灣?」
小公主抽抽鼻子,頂著亂糟糟的頭髮爬起來,嗚嗚道:「灣灣想娘...」
顏冬青沒辦法,只能把閨女打橫抱懷裡哄:「聽話,你娘再有幾天就回了。」
灣灣也挺較真:「幾天是幾天?」
顏冬青咳了聲,唬弄她:「三五天吧。」
灣灣不知道三五天是啥概念,躺在她爹胳膊腕裡,翹起手指頭數,小臉十分認真,透著股嚴肅勁兒。
「一、二...」
二後面是幾來著?
再重數。
「一、三、四...」
四後面是幾來著?
數的太認真,倒忘了哭,顏冬青看得想笑,也不吱聲,把小姑娘擱床上,讓她自個去糾結。
哪知沒多大會兒,又嚶嚶嚶哭了。
顏冬青揉揉眉心,特別無奈:「又怎麼了?」
小姑娘這回是被氣哭的:「灣灣數不好...」
顏冬青拉開門出去,沒兩分鐘,手裡提溜著蛋蛋回來了。
把蛋蛋往床上一放,揉揉灣灣細軟的頭髮:「妹妹乖,讓哥哥教你數。」
可憐蛋蛋,才領略到修仙奧秘,就被他爹無情打斷。
顏冬青他們開學的早,傅冉還沒回來,他就去學校了,白日裡兩個娃就丟給國師大人帶。
國師大人最近沉迷於街頭算命。
胡同口的馬路牙子上,三張小馬扎,國師大人坐前面,腳邊豎著塊牌:神機妙算,一次五十,童叟無欺。
他身後,蛋蛋和灣灣一人坐一張小馬扎,孜孜不倦的數著鐵盒裡的錢。
就因為這個,灣灣進步神速,不歇氣兒的能數到十。
傅冉拎行李到胡同口時,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一大兩小,合起來唬弄人。
關鍵是還有不少同志甘願被唬弄。
「小夥子,還真讓你給說准了,我真有兩個閨女,三個兒子!」
「我閨女今年是參加高考,考得是首都大學!」
「大兄弟,我這印堂發黑,你看有啥辦法不?」
「大哥,你缺媳婦不?」
誒誒誒...啥玩意兒?
國師大人瞪大眼,打量眼前的女同志,連衣裙,爆炸頭,眼睛比灣灣還大,笑起來嘴邊兩顆酒窩。
「姨姨,漂亮姨姨!」灣灣是個小臭美,就愛長得好看的叔叔阿姨。
到底是國師,震驚之後很快就淡定起來:「貧道乃出家人。」
話雖如此,心裡住的小國師還是害羞了。
太討厭了,當街耍流氓這不是麼。
這番話被傅冉剛巧聽個清楚,走過來收了國師的牌子,對爆炸頭女同志道:「別聽他瞎說,他缺個媳婦兒。」
在大魏,國師可以娶妻生子,大魏的老百姓都巴望著國師大人娶個貌美如花的妻子,再生個小國師。
傅冉在大魏的時候,國師大人是光棍,在這兒,還是。
作為皇后娘娘,她怎麼也得為國師的終身大事操操心。
「娘!」
「娘!娘!」
兄妹倆太長時間沒見到傅冉,齊齊撲上來,一人抱一個大腿,黏糊的不行。
國師大人很有眼色的把傅冉行李接過來,胳肢窩裡夾著木頭牌,再拎上小馬扎,不好意思看爆炸頭女同志,臉紅紅的打算先回去。
可惜傅冉不讓。
還熱情的問爆炸頭女同志:「大妹子,怎麼稱呼?哪裡人呀?」
這架勢,跟十里八鄉的媒婆無異。
大妹子一眼就相中國師了,也不害臊,聲音清爽又幹脆:「我叫文善水,家離你們不遠,就擱對街的胡同裡,我見過你們!」
能住什剎海這片地兒的都不是簡單人,傅冉笑眯眯道:「有空過來玩。」
女同志立馬道:「現在就有空!」
然後一行五人浩浩蕩蕩進家。
現在的女同志,為了嫁出去,還真是不賒餘力...國師大人阻撓無效,斜眼瞅瞅笑顏如花的女同志,暗自腹誹著。
大概是積了怨,等女同志前腳告辭,國師大人就哀哀怨怨的對傅冉道:「娘娘,您認真起來,真像鄉下媒婆。」
這樣還不夠,又補充兩個字:「特像。」
傅冉一副聽不懂的樣子:「你吃我的,喝我的,戶口還掛在我家,怎麼,我還不能做主,給你找個合適的,趕緊把你嫁出去?」
傅冉特意用了「嫁」這個字。
在大魏,入贅到女家,也稱為嫁。
國師大人老大的不高興,坐在廊簷下生悶氣,娶媳婦幹啥?有修仙好玩嗎?
蛋蛋坐他旁邊,拍拍他背,老長的安撫:「楊亦玄,我跟你說啊,娶媳婦可好玩了!」
他就巴望著娶小五月,天天跟她一塊玩,哪像現在,搞得跟牛郎織女似的,想見一面還得搭幾路公交車。
甭管國師情不情願,男大當嫁,傅冉生出一種當娘的心,就是想把國師的人生大事解決了。
往後日子還長著呢,總一個人叨叨逼,怪可憐的。
臨睡前,傅冉跟顏冬青提了這事,難得聰明了回,有些憂慮的問顏冬青:「三哥,您說以後咱們回去了,國師怎麼辦?」
大魏一天,這裡一年。
他們回去還能是原來的樣兒,可國師就是花甲古稀了。
她想到的,顏冬青自然也想到了,嘆嘆氣道:「大概僅此一生吧。」
聞言,傅冉突然就難過了起來,她挺喜歡國師的,很多時候都把他當兒子看。
顏冬青拍拍她肩,沒再吱聲,過了一會兒才道:「你不是要把前院租出去?朕有個同學,黃毛洋鼻子的,想租房,願意出五十美元一個月。」
五十美元約莫是一百多新幣,一年就是一千多,傅冉當然同意!
「您帶他先來看看!」
說到這兒,傅冉又想了起來:「三哥,您不是要買風力發電機嗎,我給您買!」
瞧這話說的,多大方。
顏冬青笑:「皇后恩情,朕無以為報...」
說話間,翻身而上,湊過去咬她耳朵,低笑道:「那只能以身相許了。」
傅冉被他弄得癢,推開他臉,嘀咕道:「您可真不害臊。」
顏冬青一點兒也不臉紅,還特有理的道:「國師害臊,到現在連媳婦都娶不上。」
在隔壁屋修仙辟榖的國師大了個大大的噴嚏。
蛋蛋跟他睡一屋,本來也在像模像樣學修仙,乍聽見國師打噴嚏,兩眼一睜,篤定道:「指定是我爹在說你!」
國師:「......」
轉天一早,國師大人還特意問了下。
顏冬青很淡定的承認,吃著豆漿油條,實話道:「朕說你混得連個媳婦都娶不上。」
瞧這話說的,國師大人可不開心了:「臣是沒想,要不臣能娶不上媳婦兒?」
顏冬青等的就是這句話,朝傅冉看眼。
傅冉立馬會意:「住咱們對街胡同的那個女同志,文善水,瞧著挺不錯,你跟她處處唄。」
聞言,國師大人不慌不忙的咬口油條,頗為認真道:「您真像臣的娘親。」
話音才落,就挨踢了一腳,是顏冬青踢的,沒好氣說他:「滾犢子,朕沒你這麼大兒子。」
挨踢了,國師心裡頭卻美滋滋的,比起大魏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國師還是更喜歡眼前這個,瞧瞧多有煙火氣!
吃完飯,顏冬青去實驗室,臨走前告訴傅冉他晌午不回了。
「朕要跟周教授一塊吃個飯。」
不得不說,顏冬青雖然有帝王家難避免的通病--架子大,但對有真本事的人才還是非常尊重,他跟著做實驗的這個教授姓周,不是啥領導,也沒啥名氣,就是實打實的做研究,顏冬青不上課的時候,就去周教授的實驗室。
周教授研究的是機械工程,對顏冬青來說,正是他亟待學的東西,同時也意識到他如果想掌握一門核心技術,就必須深造。
即是說,他要念研。
這年月,研究生可是個新鮮詞,好些人壓根不知道,譬如咱們的娘娘。
「三哥,研究生是啥?」
不怪傅冉不知道,人人都說大學生好,上了大學就吃皇糧,就是沒聽老百姓說啥研究生。
顏冬青捏她臉,給她解釋遍,還不留情的打擊:「朕讓你多唸點書,你不念,小笨蛋。」
傅冉也擰他臉,才不怕他:「那您呢,吃我的喝我的,還花我錢買機器,論臉皮厚,我是比不過您。」
顏冬青的臉已經比城牆厚,要是換成別的男同志,早就得惱羞成怒跟媳婦兒干仗,顏冬青可倒好,還特驕傲的唔了聲:「我媳婦兒能幹,沒辦法。」
傅冉頓時沒了脾氣,總算領略到了國師大人話中精髓。
這人要是不要臉起來,必然天下無敵。
......
日子如流水,對於這對帝后來說,兩人間早形成了種默契,皇后娘娘負責動腦子掙錢養家餬口,皇上一門心思搞研究。
至於國師大人...
當初信誓旦旦說要辟榖修仙的人,魂不知意不覺的墜入愛河,每天跟蛋蛋叨念,爆炸頭喜歡他,爆炸頭不喜歡他,爆炸頭喜歡他...
可憐蛋蛋,快要被他煩死,要離家出走去上體校。
小太子唸書不行,游泳卻一流,一旦甩了衣裳光屁股跳水裡,跟條魚似的,嗖嗖飛快。
文化宮教游泳的老師相中了蛋蛋,要把蛋蛋推薦給體校的朋友。
顏冬青知道後,頭一個不同意:「去體校訓練,以後當條魚?」
蛋蛋遞他爹一個「沒文化」的眼神,邏輯清楚,口齒伶俐,給他爹解釋了遍,末了還拍拍大腿,下個決心:「蛋蛋以後要當世界冠軍!」
土包子皇帝確實不知道游泳能游出什麼花樣,瞧他兒子一眼,涼颼颼問:「世界是什麼,你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