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蛋蛋到今年才六歲, 哪懂啥叫世界。
別說蛋蛋不知道了, 就是他娘也不一定懂。
私心裡, 顏冬青還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能隨他,儘管這裡不是大魏, 可顏冬青還是把他兒子當成了「太子」。
相較他, 傅冉要開明許多,私底下少不得要勸他兩句。
「三哥, 蛋蛋喜歡什麼就讓他學什麼吧, 咱們早晚要回去啊。」
原本傅冉是捨不得的那個,到現在, 顏冬青竟也生出幾分不捨,尤其是對他的兩個孩子。
「冉兒,朕在這裡過得很快活。」
夜深人靜, 顏冬青從後擁住傅冉,交疊側躺在床上,不掩難過。
傅冉反倒有些釋懷了,反手摸他臉, 低聲道:「臣妾也是,當初臣妾怨過您,怨您為什麼要把臣妾帶來這種地方跟您遭罪,現在想想, 如果沒過來,臣妾永遠也不知道您是頂頂好的萬歲。」
顏冬青低笑,親了親她耳朵:「朕都記得, 脾氣挺大,總給朕臉色看,除了你,還沒第二個。」
傅冉不承認:「看您說的,明明是怕您怕的要死。」
顏冬青喟嘆一聲,頗有幾分無奈:「風水輪流轉,現在是朕怕你怕得要死。」
傅冉轉了個身,手指觸他英俊的眉眼,低聲道:「三哥,生老病死,人之常態,咱們就是在大魏,也躲不過這道檻,早晚要離開子孫,以後蛋蛋和灣灣喜歡什麼,咱們就陪他們做什麼,左右不過一輩子。」
顏冬青沒說話,更擁緊了她。
有傅冉規勸,蛋蛋如願以償被送去了體校訓練,這年月,少體校在大傢伙兒心裡可是個風光的地方,堪比大學生。
一來被教練選進少體校很難,能進去訓練的都是拔尖的娃,二來少體校跟大學差不多,每個月有十塊錢補助不說,每天還會提供一瓶牛奶和一頓晌午飯,晌午飯裡必然有肉。
雖說這兩年比頭些年好過很多,但也不是都能頓頓吃上肉的,更何況是牛奶。
才去體校沒多長時間,蛋蛋就結實了不少,個頭也長了許多,長胳膊長腿,原本圓乎乎的臉蛋也小了些,瞧著特精神。
一個月十塊錢,兩個月二十,三個月三十...
蛋蛋不止牛奶罐子積累的多,存錢罐也滿了起來,可把身無分文的灣灣給羨慕壞了,特羨慕她哥想買啥零嘴就買啥零嘴,五分錢一根的冰糖葫蘆都買得特闊氣。
哪像她,管她娘要一分錢買粘牙糖,她娘都扣扣索索不給她,還騙她牙裡會長蟲。
正因為這樣,牆頭草灣灣開始沒那麼喜歡她爹娘了,改喜歡她哥了,每天坐家門口等她哥從體校回來給她帶好吃的。
冰糖葫蘆,粘牙糖,水果糖,江米條...
一段時間下來,灣灣小臉是越來越圓乎,抱在懷裡沉甸甸的像個肉墩!
顏冬青看在眼裡,實在無奈,又捨不得訓他閨女,只能背地裡跟傅冉說:「管管你閨女行不行?你自己看看都吃成什麼樣兒了。」
瞧這話說的...
傅冉乜他:「要管您去管,您就會充好人。」
顏冬青悻悻摸鼻,只能在臨睡前教完閨女念詩,再好好跟她商量,讓她少吃點兒。
灣灣一口氣背了五首詩,本來可高興了,一聽她爹說以後不能再吃冰糖葫蘆,粘牙糖,水果糖,江米條...小臉立馬失落下來,扣著腳趾頭,焉巴巴道:「都不給灣灣吃飽了嗎。」
小姑娘鬼馬機靈,只說吃不飽,就不提她吃零嘴。
勸閨女無效,顏冬青轉臉就去訓兒子,不許他再買零嘴給妹妹。
蛋蛋巴不得,妹妹太能花,他好不容易存點兒錢,還打算給小五月買點零嘴呢,全給他妹妹花了!
開春之後,高雪梅在醫院生了個大胖小子,臨生前,管計畫生育的同志找去了她家,讓她結紮。
她跟祁瑞安都在機關單位,抓得尤其緊,索性兩人也不打算再要娃了,生娃結紮趕一塊,在醫院住了好幾天。
趕著週末,傅冉和顏冬青準備領蛋蛋兄妹兩去看看,對於蛋蛋來說,看奶娃不是關鍵,關鍵是看小五月。
去前,蛋蛋把他存的一筆巨款,二十多塊錢,一張一張數好,橡皮筋紮成捆,擱兜裡裝著。
這一幕,正好被灣灣瞧見,狗腿的跑到她哥跟前,盯著她哥兜裡那捆錢,奶聲奶氣問:「哥哥,你是要給灣灣買吃的嗎?」
蛋蛋拒絕她,並且十分無奈的跟她道:「咱爹說了,啥也不給你買,這錢要給五月和她弟弟買。」
灣灣不高興的跺跺腳,不氣她哥,不氣五月姐姐,就氣她那個摳門的爹!
去高雪梅家的路上,灣灣既不給她爹抱,也不給她爹親,可把顏冬青給鬱悶壞了。
關鍵還不知道閨女怎麼突然生他氣...
到高雪梅家,三個娃立馬玩到一塊,蛋蛋是他們三中間最「有錢」的,二話不說,拉上小五月就往供銷社跑。
灣灣知道他倆去幹啥,不甘落後,邁開小短腿蹬蹬哼哧哼哧跟上。
她也要吃糖葫蘆!
......
日子如流水,看似尋常,卻又在悄然無息中變化著。
也不知道從啥時候起,什剎海附近幾棟高樓拔地而起,大街小巷不流行騎自行車了,改騎摩托車,大哥大也出現在大傢伙兒的生活裡。
時髦如皇后娘娘,指定是要買一個的,方方正正似黑磚頭,拿在手裡足足一斤重,講話要對著話筒大聲吼才行。
儘管這樣,大哥大仍舊是緊俏商品,一部大哥大,少說得賣一萬塊。
不過傅冉不差錢,頭幾年她有眼光,政策剛寬泛那會兒,除了什剎海的三進官宅,傅冉又斷斷續續買了三處四合院,這兩年趕上機會,把其中一處兩進的四合院轉手給別人。
兩萬多買的,轉手賣到二十萬!
傅冉對剛出現的大哥大愛不釋手,有了大哥大,隨時隨地能喊萬歲回家吃飯!
只不過萬歲用的是傳呼機,他嫌大哥大拿在手裡太招搖,還是傳呼機好使,不足巴掌大,別在褲腰帶上,出門在外辦事也方便。
當然,呼叫他次數最多的還是皇后娘娘。
這兩年顏立本和廖娟也退休了,老兩口惦記孫子孫女,乾脆收拾行囊搬來首都,正好接了國師大人的活兒,接孫子孫女上學放學。
有老兩口在,國師大人也能放心當人家上門女婿。
趕著廖娟六十整歲生辰,傅冉想給她過個生,半中不晌的時候,就給顏冬青打電話,想讓他下班回來從糕點店買塊蛋糕。
傳呼機滴滴響的時候,顏冬青正給學生講課,穿老式白襯衫,黑色勞動布褲,頭頂的電扇悠悠打轉。
天太熱,白襯衫裡的背心已經被打濕。
顏冬青低頭看眼傳呼機號,就知道是媳婦兒呼叫他,先沒管,等下課了才用辦公室電話撥回去。
大學畢業之後,顏冬青拒絕了分配的工作,直接留校念研,跟的導師就是周教授,除了做研究,也會幫他上上課。
給傅冉回撥了電話,顏冬青提前下班半小時,途徑糕點店,從裡頭買了塊蛋糕。
時下的蛋糕可比十幾年前好太多,不要蛋糕票不說,樣式也花哨。
一路拎回去,才進家,蛋糕就被灣灣拎了過去,八.九歲的小姑娘,正是好吃的時候,嗅了嗅蛋糕味兒,開心道:「爸爸,我要吃一大塊!」
自打小姑娘上學之後,就慢慢改口喊爸媽了,因為學校老師教她新社會了,要喊爸媽,爹娘那是舊社會的稱呼。
顏冬青拍拍她頭,隨她。
屋裡電視機哇哇響,靖哥哥的降龍十八掌天天放,顏冬青看得頭疼。
最近他最討厭的兩個男人總出現在他視線裡,白天靖哥哥,到晚上就改成發哥,前者迷住了他閨女,後者迷住了他媳婦兒。
晌午傅冉做了一桌菜,飯菜端上桌了,蛋蛋才滿頭大汗從外頭回來,進家二話不說,先衝到自來水管下把頭髮澆濕,然後壞心眼的跑到妹妹跟前甩頭,把她惹得哇哇叫。
「爸爸,你看哥哥!」灣灣打不過她哥,只能告狀。
顏冬青踢了兒子一腳:「老實點。」
蛋蛋摸摸挨踢的屁股,立馬慫了,只是還沒過兩分鐘,趁顏冬青不注意,撅起屁股就朝妹妹放個大臭屁。
灣灣:「......」
老少三輩人,熱熱鬧鬧一家子,圍圓桌給廖娟過了個六十歲生辰,約莫是高興,顏冬青多喝了點兒,下午沒再去學校,一覺睡到天擦黑。
白天睡的足,晚上可就精神了,床上翻來覆去,一會兒扯扯傅冉頭髮,一會兒腳趾頭夾夾她腿上的肉,把傅冉整得也睡不著。
傅冉拍開顏冬青扯她頭髮的手,睏意朦朧咕噥道:「您可真煩人。」
顏冬青低笑,抬手撫撫她眼角不知何時冒出的細細紋路,湊在她耳旁低聲道:「冉兒,朕好像從沒對你說過那句話。」
傅冉揉揉眼,稍清醒了些:「什麼話啊?」
顏冬青咳了聲,被她盯著,竟有些不好意思,紅了臉,輕聲而鄭重道:「朕喜歡你。」
饒是老夫老妻了,乍一聽他這麼說,傅冉還有些害臊,心裡咕嚕嚕冒甜水:「怎麼突然說這個吶。」
顏冬青不吱聲,湊過去親親她,鬍渣子蹭她臉,掩飾自己的羞意。
朕喜歡你,無論是在大魏,還是這裡,都只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