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大丫就怕王桂香這點,忙說:「是劉溝子鄉的, 半道遇上, 托他載我一程。」
說話間,忙給劉二柱使眼色, 劉二柱心領神會,衝她點點頭,調轉馬車回鄉。
等他走遠了, 王桂香才醒過味兒, 瞪眼道:「非親非故, 人家專程送你回來吶,可不是看上你, 想討你做媳婦吧!」
大丫臊著臉:「娘你少亂說話,被人聽到了俺還咋做人!」
王桂香砸巴咂巴嘴,有點恨鐵不成鋼:「死丫頭, 你以為我想亂說吶!你瞅瞅你自個, 多大的姑娘了, 人家小冉比你還小一歲呢,都結婚快生娃了, 就你還沒點動靜, 要急死我是不?」
王桂香是真怕閨女成老姑娘, 甭管啥樣小夥兒, 只求趕緊來一個把她閨女娶走!
約莫每個當娘的想法都差不多,娃小的時候想著拉扯大,大了想著趕緊結婚完成任務, 等結了婚又想繼續拉扯孫子...
和王桂香同病相憐的,還有高礦長和他愛人,差不點沒抹把心酸淚,老大不小的閨女,成天擱眼皮低下晃蕩,就是不提處對象。
整得高礦長每每想到生氣處,就想把祁瑞安刨出來狠搓一頓。
他哪裡知道,祁瑞安非但活得好好的,知道南州鬧饑荒,還給他家寄了一口袋糧食。
幾十斤的細糧,就擱在堂屋裡,全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礦上工友去郵局取信時候,幫著扛回來的,還問高礦長:「家裡頭親戚送的啊,你這親戚不錯,可真沒話說!」
高礦長擱心裡頭直犯嘀咕,他咋不知道自個還有啥重情重義的親戚?
大晚上,全家都在猜到底誰送的,高雪梅一聲不吭,她隱隱能猜到誰會送,只是不敢跟家裡人說。
半夜裡,高雪梅起夜了一次,公廁就在屋後,外頭烏漆抹黑,高雪梅打著手電筒出去,才出門,冷不丁瞧見靠牆站了個人,嚇得差點叫出聲。
對方及時摀住她嘴,低聲道:「是我。」
高雪梅推開他,大口喘氣,壓著聲埋怨:「嚇死我啦,咋一聲不響就過來了?」
他在這站了多久?不是她出來,還打算站半夜不成?
「來看看你。」祁瑞安抱住她,聲音發悶。
高雪梅撫他背:「咱們去二廠後邊。」
三更半夜,礦上靜悄悄的,人影不見一個,有蘆葦林打掩護,哪怕保衛科的人半夜出來巡查也很難瞧見。
「糧食是你寄的?」
「嗯」
高雪梅轉轉眼珠:「這算討好老丈人和丈母娘?」
祁瑞安哂笑,算是承認。
高雪梅嘿嘿笑,靠在他肩上也不再說話。夜幕沉沉,風吹著蘆葦沙沙作響,也不知道誰先主動的,兩人吻到了一塊,人影交織,糾纏不休。
最後的時候,祁瑞安忍著快意弄到了外邊,兩人就這麼在外做了回野鴛鴦。
他弄出去那刻,高雪梅心裡無端有些發酸,上回也是,一樣沒留在裡邊。
「我想給你留個後...」高雪梅把臉貼在他下巴上,小聲祈求。
祁瑞安僵了僵,搖頭道:「別了,會害了你,還拖累你全家。」
好好的黃花大閨女不明不白生個娃,不被掛破鞋遊街也會抬不起頭做人。
「那我跟你走行不行?我想跟著你。」高雪梅擁緊了他:「這回見一次,下一次還不知道要啥時候。」
祁瑞安嘆嘆氣,低聲道:「對不起。」
他自己都沒辦法決定身份,又拿什麼去安頓她。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高雪梅哽了聲音:「我想有生之年,你會給我個名份。」
祁瑞安沒說話,用力抱緊了她。
凌晨時分,祁瑞安才將她背回去,看著她進家門之後,壓低解放帽沿,掉頭快速離開。
高雪梅進屋後,飛快開窗往外看直到祁瑞安消失在夜色中方才躺回床上,出神的看著房梁,如果不是那裡仍舊有些疼,她會生出剛才只是在做夢的錯覺。
亂七八糟的想著,直到天將放亮才迷迷糊糊睡去。
夜裡沒睡好,早上沒精打采的去裁縫鋪,礦區碰上傅冉,兩人結伴過去。
傅冉轉頭瞧她一眼,見她不大精神,擔心道:「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高雪梅不敢和她提祁瑞安,忙搖頭,含含糊糊道:「我爹扯呼嚕太響,沒睡好。」
傅冉沒往別處想,轉道:「一會兒你先去裁縫鋪,我去趟革委會。」
昨晚顏冬青幫她寫了封批判信件,出了礦區,傅冉轉道拐去革委會,大院門衛審查了身份,領她去吳書記家。
自打知青返城,吳書記被鬧騰的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大小伙兒大姑娘找不著工作,閒著沒事幹就出幺蛾子,胳膊上繫個紅袖章,成天堵革委會門口鬧事,嚷著要拉吳書記下台遊街。
吳書記氣得牙疼,柿子挑軟的捏,支援建設的口號又不是他喊的,咋不嚷嚷把首都那位拉下台吶!
這話也只敢在心裡嘀咕了,吳書記一個屁不敢放,還得收拾爛攤子。
有這麼個事在先,傅冉把批判信給他,再跟他提重招工,吳書記想也不想就應了。
「招,重招,趕緊的。」吳書記沉吟道:「你這想法好,不想幹活的都給攆回家帶娃,光圖快活不干活,這不是挖社會主義牆角嗎!」
說著,吳書記又讚許看她:「小傅,好好幹,加把勁爭取提干。」
時下不論是工廠還是手工合作社,實行的都是廠政一體,公務員不靠考試,靠得是公家審核分配,傅冉只差不是黨員,否則早就提了干。
得到公家,傅冉有底氣了,再回裁縫鋪,立刻就翻紙寫招聘佈告。
田大姐眼尖的瞧見,心裡頭莫名發慌,忙湊過來問:「小傅,這是要干啥?」
傅冉笑笑,不瞞著:「貼招工。」
田大姐咯噔一下:「咱鋪裡頭不缺人,還招工吶!」
傅冉先沒說話,把寫好的佈告貼出去,再進來,鋪裡幾個額大姐老實多了,安靜如雞的做活。
傅冉抽出裁衣台上的尺丈敲敲,肅著臉道:「咱們鋪裡是不缺人,缺的是干活的人,公家也給話了,對待思想出現嚴重問題的,必須嚴肅處理。」
說白了,就是開除。
「誰...誰不干活吶...」
誰先說話誰最心虛,大傢伙兒都往田大姐看。
這幾個大姐,一次性全開除了不大可能,傅冉打算殺雞儆猴,先把田大姐和成天跟她一唱二和的趙大姐開了。
見傅冉來真的,田大姐慌得不知道要咋辦,拽著傅冉道:「大妹子,咱家還有三個娃沒工作呢!」
趙大姐也道:「我男人一個月工資只有二十二塊五!」
傅冉沒理睬,她不是百家灶老爺,誰家娃沒工作,誰家男人工資低,關她什麼事兒?
不留情面的攆了田大姐和趙大姐,剩下三個都不是傻的,再不敢懈怠,搶著要干活,生怕犯了思想問題也被開除。
這年月,誰家沒好幾個娃要養?!
沒了壞湯的老鼠屎,傅冉輕鬆多了,走路都帶風,傍晚收工回家,跟高雪梅一路說笑回礦區。
「小冉,還是你行,被你這麼一嚇唬,幾個大姐都不敢對我吆五喝六了!」
高雪梅心裡頭也快活,只覺吐出一口惡氣。
傅冉可不敢居功,老實道:「不是我行,是三哥行,他教我這麼幹的。」
提曹操曹操到,高雪梅呶呶嘴,示意傅冉往職工醫院大門口看:「你男人等你呢!」
傅冉也瞧見了,跑過去問:「您來醫院做什麼?」
顏冬青沖高雪梅點頭,見她先走遠了,才咳一聲道:「來領計生用品。」
傅冉不解:「不是都打算要小太子了嗎?」
顏冬青先往家走,邊走邊道:「先存著,以後總能用上,不是麼?」
傅冉臉紅追上:「您可真有遠見。」
顏冬青哼了聲,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萬歲可不愛聽這話。
回來這些天,萬歲還是比較賣力的,夜夜按著小皇后播種,直到探親假結束,才意猶未盡開介紹信回去。
晚八點的火車,傅冉去火車站送他,兩人坐在候車棚邊等火車邊吃飯。
候車棚稀稀拉拉坐幾個人,臉色蠟黃,無精打采,時不時往傅冉和顏冬青瞧眼,直嚥口水。
這年月,還能吃上白面饅頭吶...
臨出門前,傅冉從空間裡偷放出的白面,特地給她的萬歲蒸一屜白面饅頭,知道萬歲嫌棄總吃鹹菜疙瘩,兌白水煮了一塊臘肉,還有雞蛋。
怕招人眼,傅冉拿籠布包了放小篾籃裡,籃口遮塊白毛巾,眼下只敢吃點白面饅頭,臘肉塊和雞蛋怎麼也不敢拿出來。
「三哥,您到了記得打個電話回工會,跟娘報平安。」傅冉細細叮囑。
顏冬青笑,抬手在她頭上撫了撫:「曉了。」
頓了頓,又低湊過去喊了聲:「小媳婦。」
傅冉轉開頭臉紅,比起皇后皇后的喊,傅冉顯然更喜歡這個稱呼。
依依不捨把萬歲送上火車,傅冉踩著路燈回礦區,路過高礦長家門口,猛地衝出個人,好在傅冉躲閃及時,險些被撞倒。
「小冉,快幫我攔住!大梅!」
高礦長他愛人追了出來。
傅冉眼疾手快,忙拖住高雪梅,這才注意到她滿臉淚,臉上還挨了一耳光。
「怎麼了?」
高雪梅抽泣著沒說話。
高礦長他愛人一手拽一個,全拖進家,砰地甩上門。
「她爹打的!」
好好的黃花大閨女,身上散著青青紫紫的痕跡,換衣裳的時候正巧給高礦長他愛人眼尖的瞧見了,她是過來人,想想還不明白咋回事?
她閨女跟人偷鑽草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