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您這樣嚇臣妾, 是會不孕不育的。」
懷裡的人軟綿又暖和, 只是吐出的話卻不怎麼中聽, 顏冬青有些頭疼, 撫了撫她腦袋, 語重心長的教育:「冉兒,飯能多吃, 話不能亂放。」
「哦...」傅冉把臉側貼在他胸膛上,兩手抓著他衣裳,低聲問:「您怎麼回來了?」
提起這個,顏冬青就想笑,彎了彎嘴角提醒她:「是誰在信裡怨朕不往她肚裡放小太子了?」
接到傅冉來信那會兒, 顏冬青正跟著張志祥在陝北勘測,信是工友捎帶給他的, 一聽說傅冉是他媳婦兒,都嚷著要他念寫了啥。
出來勘測的都是年輕小夥兒, 不少還沒娶上媳婦兒,聚到一塊就會瞎起鬨開玩笑。
小皇后的私房話是他們能聽的?萬歲把信往懷裡一揣, 擺了架子, 不給!
等放工時,萬歲才靠在土坷垃堆上自個看, 小皇后頂了裁縫鋪做東家了, 欠他爹娘一筆巨款了,冬雪懷娃了...
洋洋灑灑寫下幾張紙,末了還問他什麼時候也能有小太子。
顏冬青折上信紙, 只想立馬回去往她肚裡播種小太子,但必須要等線路勘測結束。
連著風吹日曬三個多月,總算收工回陝中,顏冬青幾乎是立刻打探火車班次,連夜坐車趕了回來。
眼下兩人靜擁了片刻,顏冬青稍推開掛在他身上的人:「去燒點水,朕洗個澡。」
傅冉嗅了嗅鼻,又踮腳往顏冬青脖子裡嗅了嗅,小聲提醒:「萬歲,您好像臭了...」
顏冬青:「......」
在外不方便,萬歲已經很久沒洗澡了,身上實在不好聞,虧得她還能抱這麼久。
鐵皮爐上煨了熱水,傅冉把澡盆子拎屋裡,顏冬青直接脫了衣裳,坐盆裡任由傅冉給他搓背。
「三哥,您長鬍子了呢。」傅冉摸摸他下巴,刺撓手。
顏冬青輕聲笑,乾脆湊過去刺她臉,又忍不住的啄她唇角,越啄粘得時間越長,後來乾脆不松開了,含住細細密密的砸吮。
啪嗒。搓澡毛巾掉水盆子裡,濺出一地的小水花。
夜裡不供電,屋裡黑黢黢的,夜黑風高,正是種小太子的好時候。
不穿衣裳的小皇上顯得有些呆頭呆腦,俗話說的好,人不可貌相,小皇上長得是醜了點,但架不住龍馬精神,伺候起小娘娘來,一點兒也不含糊。
床板吱吱呀呀響半夜,隔壁屋,顏立本醒了,豎耳朵聽了會兒,踢踢他媳婦:「我咋像是聽見咱家小子的聲音了?」
廖娟不耐煩:「瞎掰扯!咱家小子在陝中呢!」
播了一夜種,兩人相擁著睡到天光大亮,直到外頭廖娟敲門喊人。
「都幾點了啊,該起了。」
廖娟心裡頭也泛嘀咕,平常兒媳婦起得挺早,咋今天睡起懶覺了?
沒聽見應聲,廖娟又敲了兩下。
這回來開門了,只不過開門的是顏冬青,翹著頭髮,眯著眼,一副睜不開的樣子,對他娘道:「您跟高雪梅說聲,讓她代個話,小冉不去裁縫鋪了。」
到底是過來人,廖娟立馬就明白了,樂得合不攏嘴:「成,我這就跟大梅說去!」
昨晚胡鬧半夜,兩人睡到快晌午才醒,傅冉下床整理行李時,顏冬青還在床上躺著,小皇帝再龍馬精神,也禁不住縱.欲過度。
「冉兒,朕肩膀疼,快給朕捶錘。」
說話間,顏冬青翻個身,改趴在床上,露出結實的後背。
肩膀疼...是腰疼還差不多!
人艱不拆,傅冉自認還算心地善良,老老實實爬上床給萬歲「捏肩推背」。
顏冬青雖然瘦,但到底是干過重活的,後背很結實,傅冉捏了一會兒就沒力氣了,視線一路往下,最終落在顏冬青的兩瓣屁股上,鬼使神差的往上拍了幾下。
啪啪啪。聲音清脆,富有彈性。
「......」
顏冬青回頭看她,危險的眯了眯眼。
傅冉訕訕的,又多餘的在龍屁上撫了撫,小聲道:「臣妾只是想...想...」
顏冬青才不管她怎麼想,二話不說把人拖進被窩裡,好大的一包抵上她。
察覺到小皇帝再次龍馬精神,傅冉臉騰地紅了起來,跟一代賢後似的勸慰道:「皇上,您要保重龍體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顏冬青只覺太陽穴突突跳,咬牙從齒縫裡擠出一句話:「傅冉,你就是來克朕的。」
瞧瞧這話說的,傅冉低眉垂眼,小聲提醒他:「您不是說,臣妾是您的福星嗎。」
又委屈道:「大不了,臣妾讓您打回去就是了。」
說完,閉上眼,抬著小下巴,等著巴掌過來。
他哪捨得打啊...
顏冬青盯她片刻,突然湊過去在她臉上左右啵了兩下,輕咳道:「好了,打過了。」
「萬歲...」
這打法還真是新奇,傅冉心裡跟吃了蜜一樣,捶了他一拳,趴在他胸膛上痴笑。
趕在顏立本和廖娟回來前,傅冉又從空間裡放出十幾斤小麥和玉米,並且一再叮囑顏冬青:「三哥,要是爹娘問起,您就說是您從陝中鄉下買的。」
已經提醒五遍了。
顏冬青頭疼的揉揉腦袋,嘆氣道:「冉兒,朕還是覺得遲些生小太子比較好。」
傅冉一時沒明白。
只聽他又道:「朕去副食品店看看有沒有賣豬腦的,買一副回來給你補補。」
「皇上...」傅冉氣得跺腳。
顏冬青漫不經心嗯了聲,撕下一張副食品劵出去,如果傅冉夠細心,就會發現萬歲的步子比平常快,顯然是害怕傅冉跟他鬧,跟那些惹到媳婦就開溜的二流子沒啥區別。
去礦上副食品店轉一圈,還真買到了豬腦子,不要票,兩毛錢一副。
牛皮紙包好,纏上麻繩提溜回來,半道上碰見大丫,腰間繫著圍裙,扛著掃帚朝食堂方向走。
顏冬青先喊她:「姐。」
「你、你回來了啊。」大丫把掃帚背在身後,頭也低了下來,顯然不想顏冬青瞧見她這副磕磣樣。
顏冬青不知道她心思,招呼道:「晌午去家裡一起吃個飯。」
聞言,大丫忙道:「俺就不去了,一會兒去食堂吃就成。」
趕巧的是廖娟也下班了,瞧見他倆講話,拉上大丫胳膊,熱情道:「家裡頭沒別人,幹啥還去食堂吶!」
說著,廖娟又壓低聲音道:「昨晚發了面,蒸三合面饅頭給你吃,好些時候沒吃上饅頭了吧。」
農村鬧饑荒,城裡跟著遭罪,這些天廖娟燒飯都關門關窗,就怕給工友瞧見她家從外地偷買細糧。
三合面饅頭,白面、玉米面、地瓜乾麵,三種面摻和到一塊發出來的饅頭,農村沒鬧饑荒那會兒,大部分商品糧戶都能頓頓吃上三合面饅頭,現在可倒好,能吃上高粱面饅頭就不錯了!
傅冉在家已經把饅頭蒸了出來,掀開蒸屜,熱騰騰的饅頭噴著玉米味,傅冉伸手碰了下,被燙的縮回手,直摸耳朵。
「去洗豬腦燉上,我來。」顏冬青洗了手,把蒸好的饅頭拾掇到簸箕裡。
「您還真買了豬腦啊。」傅冉幽怨看他,不情不願的去洗。
聽出她話裡的不高興,顏冬青低低笑,湊過去解釋:「我是聽旁人提過豬腦能補身子,給你補補,好懷上。」
傅冉剛想笑,就聽那人又道:「順帶連腦子一起補,一舉多得。」
傅冉徹底不想理他了,豬腦子扔給他洗,出去跟大丫說話。
大丫坐門口幫廖娟摘菜,傅冉拖過小馬扎,挨著她坐:「姐,你怎麼瘦這麼多啊。」
以前大丫雖然也瘦,至少精神頭還在,現在可好,眼窩子都陷了下去。
聽傅冉這麼說,廖娟也注意到了:「食堂不給你飯吃吶?別怕,老實說,要真不給飯,回頭我就讓你大伯跟礦上反映反映,讓人幹活還不給飯,像啥樣!」
大丫忙道:「礦上頓頓都給。」
正鬧饑荒的時候,礦上食堂也沒啥好飯,但起碼一頓能給她留個高粱面饅頭,大灶師傅是個心善的,有時候還給她盛碗鹹菜疙瘩湯。
「那怎麼還瘦成這樣?」傅冉不解,擼起她衣袖,胳膊細得還沒她粗,差不點就皮包骨頭了。
大丫低頭,吶吶道:「咱家吃不上飯,我留了給狗蛋牛蛋。」
一個饅頭掰兩半,天氣還不算熱,她吃一半,存一半藏兜裡,兩三天下來,就能存幾個饅頭的量,趕著工友回鄉辦事,就托工友捎帶回去。
傅冉聽得喉頭發哽,握她手:「別留了,三哥從外邊帶了點糧食,等爹回鄉下,讓他帶回去。」
廖娟嘆嘆氣:「丫頭,以後三頓飯在咱家吃,大灶食堂的飯也照領,留著都捎帶回去。」
大丫直擺手:「不成不成,俺能熬得住,您家也得過日子的。」
「多添瓢水的事兒,有啥不成,歪歪屁股湊合,總能熬過去!」廖娟是真可憐這丫頭。
「姐,你就聽娘的吧。」知道她在顧慮啥,傅冉又道:「三哥在家住不長,他還得回陝中。」
顏冬青也注意到了,大丫似乎放不開手腳,說話總低著頭,透著小家子氣。
當著大丫的面,顏冬青沒好說,等晚上關了屋門,才對傅冉道:「你的這個堂姐,有些登不上檯面。」
傅冉乜他,幽幽道:「還不是因為您。」
顏冬青一愣,不痛快的擱下書:「關朕什麼事。」
「怪您是美男子,紅顏禍水。」傅冉趴在他背上,胳膊吊上他脖子,小聲道:「您擱外頭,臣妾真不放心,要是有女妖精把您勾走了怎麼辦。」
顏冬青淡聲道:「豬妖麼。」
誒?
「除了你,只有豬肉能讓朕多看一眼。」
沒錯,萬歲是在委婉的表達他想吃豬肉了,成天老白菜梆子,要不就是鹹菜疙瘩,萬歲已經三月不知肉味了,白天去副食品店,好不容易供應一次的豬肉早就賣了精光。
這回傅冉聽懂了,心疼道:「皇上,臣妾有工作能掙錢了,明天就帶您去國營飯店吃紅燒肉。」
顏冬青嗆咳一聲,不自在的轉開頭,擺了臉道:「明天朕帶你去吃。」
國營飯店的紅燒肉,不要票,八毛錢一大碗,份量足,湯汁多,萬歲不客氣的吃了大半。
傅冉只吃幾塊就飽了,不住往顏冬青碗裡夾肉:「您慢點吃,沒人跟您搶。」
這要是御前總管順公公瞧見了,得多心疼...
吃飽喝足,顏冬青以消食為藉口,跟著傅冉一塊去了裁縫鋪,主要是想看看那幾個難纏大姐到底有多難纏。
有傅冉在,她們稍收斂點,只要傅冉沒看著,嘮嗑偷懶磨洋工,就是不干正事兒。
高雪梅就一紙老虎,傅冉不在,她壓根鬥不過那幾個大姐,少不了要跟傅冉牢騷。
「小冉,我看這幾個女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趁早攆走才好!」
傅冉早打算攆她們了,先前託大拿公家壓她們,也只是給個下馬威,真要攆,還得經公家批准才成,說白了,她現在就是個賬房丫頭,沒啥權力。
那幾個大姐也就是瞧準這點,才敢不把傅冉放眼裡。
傅冉也犯愁,既得攆走,還得說得通。
下午兩點多了,幾個大姐才不慌不忙趕過來,瞧見裁縫鋪收賬台裡坐個男同志,生臉孔,都時不時往他瞧眼。
顏冬青沒別的事,翻翻期刊報紙,幫他的小皇后對對賬,這人天生的皇帝架子,永遠是帝王坐相,他不說話,幾個大姐也不敢出聲搭話。
到傍晚,還不到下班的點,幾個大姐趕著家去燒飯帶娃,早收拾好東西,蠢蠢欲動,六點一到,立馬溜走。
高雪梅指指裁縫機:「吶,小冉你看,這馬大姐裁個衣裳也能裁半天,我比她來的還晚呢,動作都比她快!」
傅冉搖搖頭,沒可奈何,等下班回了家,才苦哈哈央顏冬青:「三哥,您也看到了,您快幫我出出主意。」
顏冬青把裁縫鋪的那本期刊拿了回來,捲成筒敲敲傅冉腦袋:「自己先看,看完了跟朕說說想法。」
這本六月刊傅冉已經翻過,沒看到什麼要緊的紅頭文件,再翻看一遍,還是沒看出什麼花樣來。
才八點多,礦上就停了電,黑燈瞎火的,傅冉窸窸窣窣脫了衣裳爬上床,顏冬青也擱了手裡頭的書,摟她躺下。
「看出什麼門道了?」
傅冉搖頭,謙虛道:「臣妾愚鈍。」
接著頭頂傳來一聲輕笑:「不錯,你倒有自知之明。」
傅冉翻個身,不想理他了。
大約男同志都有那麼點犯賤,萬歲也不能例外,總愛撩他的小皇后,惹生氣了再哄,哄好了再惹,如此週而復始,樂此不疲。
察覺到小皇后不高興,萬歲往床裡頭擠,她躲,他擠,把人擠到牆上了,才從後邊摟住,正正經經的問:「看沒看到下鄉知青暴動的消息?」
聽他說正事了,傅冉才沒反手擰他,嗯了聲:「看到了,跟咱們有什麼關係?」
顏冬青低笑,給她解釋:「知青暴動,上頭鬆口允許他們回城,等他們回了城,知不知道又會有什麼問題?」
傅冉隱隱明白了,不確定道:「沒工作,跟上頭繼續鬧?」
當年跟顏冬雪一批下放的,如今起碼得有二十多歲,大姑娘大小伙兒的,沒成家,沒工作,回了城又給糧站增加負擔,一連串裡的問題,不鬧騰才怪。
「冉兒聰明。」顏冬青獎勵似的親了口,繼續道:「朕幫你寫封批判信,拿去革委會,跟這些衙役反應裁縫鋪幾個女同志犯享樂主義,要求重新招工。」
「這個節骨眼上,他們巴不得單位招工安撫返城知青。」
「三哥,您可真厲害。」傅冉翻個身面朝他,笑得討好。
不虧是管過天下的,看問題比她通透多了。
顏冬青低聲笑:「彫蟲小技。」
傅冉小聲道:「謝謝萬歲。」
可惜萬歲不大領情,輕落落的開口:「就這麼謝?」
「您想怎麼謝?」
顏冬青把臉湊過去,對著她呵氣:「親親朕。」
在這方面,傅冉極少主動,每回都是顏冬青引導她,不過眼見萬歲龍興將至,她哪有不奉陪的道理,兩手捧著顏冬青下巴,往他嘴上親了又親,末了還伸舌頭舔了舔。
她才稍稍退開點,又被顏冬青按住腦袋吻了起來,時日無多,要抓住機會播種小太子不是麼。
被浪翻滾,良久方歇。
傅冉汗涔涔的趴在顏冬青胸膛上,不確定的問:「三哥,您說這下我會不會有小太子啊。」
顏冬青抬手撫撫她汗濕的頭髮:「冉兒,朕也不知道。」
私心裡顏冬青不希望她現在就有,還是想讓她再大些,不過顏冬青也清楚,如果他倆一直沒有娃,小皇后一個人在家會不好過,畢竟上頭還有急切盼望孫子孫女的老兩口。
「您喜歡太子還是公主?」傅冉有些羞澀,抿嘴衝他笑。
這個顏冬青還真沒想過,在大魏,他沒有皇子公主,礙於身份,他的侄子侄女跟他也不大親暱。
顏冬青仔細想了想:「只要冉兒生的,朕都喜歡。」
太子有太子的好,公主也有公主的好,不論先後都會有。
傅冉卻不大滿意,哼哼道:「臣妾要是生個棒槌呢。」
顏冬青低笑:「隨皇后的棒槌麼?」
是可忍孰不可忍,傅冉杏眼瞪圓了,抬下巴怒視著顏冬青:「您出去,臣妾不想跟您睡一塊了。」
說話間,兩隻小手直撓騰,吃了雄心豹子膽似的,硬把人給推了出去,關門插上插銷。
可憐萬歲全身上下只穿了個褲衩,站門口小聲喊:「冉兒,快給朕開門,朕錯了,我錯了...錯了還不成?」
傅冉也不是真要他丟臉,虎著臉把門開條縫,仍舊瞪著杏眼:「那您下回還說不說我是棒槌了?」
「不說了,不說了。」顏冬青現在只想進去。
傅冉點點頭,面上鎮定,其實心裡十分忐忑,這是萬歲啊,時刻能砍她頭的萬歲。
大概是嘗到甜頭了,在這越長時間,傅冉越發的膽大,並且越發嫌棄大魏的男尊女卑,這裡多好,甭管在外頭還是家裡,女同志都能把下巴抬得高高的,不快活了還能跟自個男人幹一仗。
就像現在,她大著膽把顏冬青攆出去,他人進來之後,既沒訓她,也沒拔她毛,一聲不吭的爬上床,從後抱住她,小聲嘀咕道:「冉兒,朕也是要面子的。」
傅冉淡定回他:「您擱外邊要面子就成了,高大娘都說了,擱家裡要媳婦面子的男同志,都是窩囊廢。」
不虧是婦聯主任,說出來的話就是夠嗆人。
顏冬青被窩囊廢三個字徹底噎住,一個屁也不再放。
轉天,顏冬青起了大早,趕在傅冉去裁縫鋪前,拎了糧,和她一塊回趟娘家看看。
傅家日子也不好過,成天高粱饅頭鹹菜干,還得顧上賀寡婦和妞妞,勒緊褲腰帶,一段時間下來,個個面黃肌瘦。
賀寡婦戶口在鄉下,領不到商品糧算了,妞妞可是商品糧戶!
傅冉問徐蘭英:「馬家沒把妞妞的口糧送過來?」
只要是商品糧戶,從出生上了戶口起,就能領到糧食,剛出生的娃每個月有九斤糧,以後每增一歲,糧本上就多加三斤糧食,增到二十七斤封頂。
妞妞現在兩歲半,怎麼也有十幾斤糧。
「送啥送,那娘倆自身都照不亮了,哪還管妞妞?」徐蘭英道:「前兩天我聽人說礦上要把馬家輝下放到農村,讓他去勞動改造,我估摸著這下是難回城了,也是活該,報應!」
傅冉搖搖頭,轉對徐蘭英道:「娘,這些糧是三哥從陝中帶回來的,你留點,再分點給嬸嬸。」
徐蘭英不想給:「給她幹啥,咱家都好些時候沒吃過細糧了。」
顏冬青聽得皺眉。
傅冉也不高興了:「咱們湊合點,要不大丫總省她那點口糧接濟家裡,您再看看她,快餓死了!」
家裡還有兩個兄弟,大丫哪捨得只顧自己,儘管廖娟在礦上瞧見她了,總喊她去吃飯,但她還是不好意思天天去,抹不開臉了才去一回,口糧連著存幾天,趕上調休,大丫帶上糧,把才領到手的工資也拿著,打算從百貨商店買點零嘴給兩個兄弟。
她只想買管飽的。
麻餅、江米條、水晶糕...
哪知道售貨員管她要糧票。
「還、還要糧票吶...」她還是頭回進百貨商店,沒領工資那會兒,她身上一分錢都沒有。
售貨員嗤笑,擺手攆人走:「鄉下來的吧,不回去啃樹皮,來城裡幹啥?還想買糕點,你想啥呢!」
誰都知道鄉下鬧饑荒,眼下糕點可是緊俏商品,要是都讓老農民買去了,城裡人還吃啥?!
大丫被說得臉通紅,磕磕巴巴不知道該咋說,正漲著臉,就聽身旁人沖售貨員吼了句:「沒鄉下人全交上公糧,你們城裡人一樣得餓死!」
說話的是劉二柱,山上打了只野兔,拿城裡偷賣了,打算給他傻妹子扯塊布做衣裳,也是挨售貨員罵了回沒布票買啥買,正一頭的火,又聽見大丫挨罵,才忍不住沖售貨員發了火。
大丫也認出他了,朝他感激笑笑,扯扯他袖子,小聲道:「算了,咱們走吧。」
出百貨商店,閒話說了幾句,劉二柱才知道她要回鄉,就道:「我趕了馬車,正好順路,帶你一程。」
劉溝子鄉離二砬子鄉約莫二十里路,農忙剛過,劉二柱回鄉里也沒別的事,索性好人做到底,直接把大丫送到二砬子鄉。
顧忌旁人說閒話,劉二柱沒進鄉,快到時把大丫放下,就這樣,還是給下地挖野菜的王桂香瞧個正著,眼珠子滴溜溜轉,上下打量劉二柱。
「你哪家的小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