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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六十年代生存手札》第63章
第63章

 街道辦事處。

 圓臉大姐在聽說傅冉開介紹信去外省之後, 為難的直嘬牙花子。

 「煤炭緊俏, 除非有啥大事,不然上頭禁止外出探親,咱得節省能源!」

 傅冉急了:「三...我男人病了,我得去照看, 他被我照顧慣了,沒我不行。」

 瞧瞧這話說的...

 圓臉大姐捂著臉,快被酸掉牙,猶猶豫豫的不給開。

 就在傅冉急得要自己拿戳蓋章時,一個梳齊耳短髮的大姐過來了,對圓臉大姐道:「開, 給她開!成天拉弓上磨, 總得給人個造娃的機會吶...主席同志都說了,生娃是促進生產的大好事兒!」

 短髮大姐說起來一套又一套,末了沖傅冉笑。

 傅冉愣住,覺著眼熟,又不知道擱哪兒見過。

 短髮大姐笑提醒:「忘啦, 我去找你做過衣裳,還不收錢的給我納了雙鞋底子。」

 傅冉總算想起來了, 忙道:「謝謝大姐!」

 短髮大姐擺手:「哎,不謝。」

 說話間, 短髮大姐做主寫了介紹信,咔咔蓋上紅戳子,遞給傅冉:「跟男人好長時間沒見了吧。」

 傅冉不好意思說才一個月, 含糊嗯了聲,揣上介紹信就往家跑。

 趕著調休,廖娟跟顏立本都在家,一個忙拾掇屋子,一個坐家門口翻報紙,瞧見傅冉匆匆回來,顏立本收了報:「咋啦?」

 「三哥生病了,爹,我要去陝中看看他。」

 「啥?」廖娟從屋裡頭出來,逮著傅冉問:「啥毛病?要不要緊?」

 傅冉這才意識到,電報上沒說啥毛病,在她眼裡,萬歲打個噴嚏都是龍體欠安。

 就這麼個兒子,廖娟不放心:「不成,我也去,咱娘倆一塊過去,人生地不熟的旮旯地,冬青自個在那兒可別出啥事。」

 顏立本沒忍住,衝他媳婦翻個白眼:「一個大老爺們能有啥大毛病?要真有啥事,早直說了,我看啊,多半是無病呻.吟。」

 顏立本心裡頭跟明鏡似的,生毛病不是關鍵,關鍵是犯了相思病。

 傅冉腦子裡飄過萬歲無病呻.吟的模樣,一時見,心急倒去了大半,只想笑。

 顏立本擺手又道:「大老爺們沒那麼嬌氣,老娘去不管用,有個媳婦過去知冷暖就成了,讓小冉自個去,到了給家裡報平安。」

 傅冉哎了聲,趕忙收拾行囊。

 夜裡十點來鐘的火車,哐當到轉天下午才到陝中。

 一出火車站,撲面而來的風沙,嗆得傅冉直咳嗽,火車站斜對面就是郵局,傅冉先去郵局打了個電話報平安,之後再照著顏冬青給的地址,一路打探去大雜院。

 正趕著下班的時候,大雜院附近乍出現個新面孔,進出的街坊皆側頭打量。

 張志祥媳婦正在家門口搓衣裳,聽見有人喊嫂子,抬頭瞧了眼,眼前站了個大妹子,穿得乾淨體面,一根麻花辮垂在一側,瞧著怪水靈。

 「你是...」

 傅冉笑道:「我是顏冬青媳婦,過來看他,他人呢?」

 這會兒顏冬青正在醫院打著吊水,病來如山倒,這還是萬歲來這之後頭回生這麼重的毛病,整個人懨懨躺在病床上,一手搭著額,臉色蒼白,閉著眼任由護士往血管裡戳針頭。

 甭管啥時候,長得俊的人太容易博得同情。

 顏冬青這副模樣,扎針的護士瞧著都心疼,給他掖掖被角,紅著臉,有心打探道:「家裡頭人呢?兄弟姊妹幾個?有媳婦不?」

 顏冬青不想搭理任何人,只想他的小皇后。

 七八張病床的大通間,正值晚飯的時候,臨床都有家屬照料,到他這兒,孤零零一個,眼不見心不酸,顏冬青只顧閉著眼睡覺,打針的護士問了幾句,沒回應,不大高興的端搪瓷盤離開。

 顏冬青翻個身,把頭蒙到被裡,睡得昏昏沉沉間,隱約聽到有人輕聲喊:「三哥。」

 顏冬青沒搭理,一定是他錯覺。

 「三哥?」又輕輕喊一聲。

 顏冬青驀地睜開眼,翻身坐起,站病床前笑眯眯看他的,可不就是他心心唸唸的小皇后。

 「你怎麼來了?」話一出口,顏冬青才察覺到他嗓子有多啞。

 「您不是說想我?自然是看您來了。」傅冉還是笑,要不是顧著人多眼雜,她早一頭紮進萬歲懷裡了。

 顏冬青咳一聲,笑意止不住的從嘴角溢出,按捺不住的抓了傅冉的手,拉她在床邊坐下,壞心眼的勾勾她手心,勾得傅冉心癢癢。

 只是下一秒,從萬歲嘴裡說出的話卻不怎麼中聽:「小傻子,下次別來了,要是被人拐了賣去大山裡,怎麼辦?」

 傅冉直哼哼:「您才是小傻子。」

 說完,不樂意的要從抽回手。

 顏冬青抓緊了不讓,低笑:「錯了,我錯了。」

 傅冉抬眼嗔他,掖了被角,起身道:「餓了吧?您睡著,我去國營飯店給您買碗麵條。」

 出遠門不易,傅冉來前,顏立本特意去糧站兌換了全國糧票。

 「不想吃。」顏冬青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固執的拉她手:「只想看你。」

 傅冉騰地臉紅,快要為難死,萬歲龍馬精神的時候,哪會這樣粘人啊...

 正拉扯間,剛才扎枕的護士端搪瓷盤進來了,臉上怒氣衝衝的,進門就沖傅冉喊:「幹啥呢,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耍流氓吶!」

 這吃了炮仗似的火氣,把傅冉訓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顏冬青隱了笑,沒什麼情緒道:「沒結婚的是耍流氓,結了婚的是名正言順。」

 扎針護士原本熱乎的心頭就跟兜頭潑了盆涼水似的,難以置信的瞅了瞅傅冉,一時紅了眼眶子,掉頭就走。

 這會兒,傅冉就是再傻也醒過味了,忍不住擰他胳膊,嘟囔道:「您怎麼到哪都招惹人啊!煩人!」

 說完,拎了布兜就走。

 顏冬青半空裡抓了把沒抓住,心虛的問:「去幹什麼?」

 「買面條!」

 一毛錢一碗的蔥花面,上頭飄著豬油,傅冉又央大灶師傅給臥了個雞蛋,滿滿一飯盒,端回來。

 顏冬青側躺著,盯著病房門口,直到瞧見小皇后,兩眼才蹭得亮起來,眼神隨著她步子移動。

 病房裡這麼多人,傅冉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了,瞪他眼,小聲道:「別看啦。」

 「不。」就要看。

 傅冉服了,筷子遞他:「三歲,快吃飯。」

 顏冬青嗆住:「你叫我什麼?」

 傅冉衝他眨眼:「顏三歲。您這樣,跟三歲奶娃有什麼區別?」

 顏冬青:「......」

 可能萬歲自個都沒意識到他生病了有多粘人,越是這時候,才越珍惜身邊能知冷暖的人,如果說萬歲先前對小皇后是喜歡,眼下則催化成了愛意綿綿。

 這一輩子不能對不起她,回大魏一樣不能虧待她。

 管他如何,以後他只有這一個皇后,生小太子小公主也只跟她生。

 才八點,醫院就熄了燈,外頭呼呼刮著風,黑暗裡,顏冬青不作聲掀開被,把傅冉拉上床,再瞧其他病號,也都心照不宣騰出床位讓家屬一塊睡。

 到底是年輕,顏冬青只住三天就不再燒了,辦理出院,捲上鋪蓋回大雜院。

 張志祥的話不可謂一陣見血:「吃藥哪有媳婦管用,媳婦是靈丹妙藥,能藥到病除。」

 這話說的,把小兩口整的都不大好意思了。

 張志祥媳婦白眼她男人:「人家感情好,還不能想媳婦了?哪像你,只要出了門,連個信兒都沒有!」

 張志祥直搓手:「荒郊野外的,我這不是找不到通訊地方嘛!」

 兩口子你一言我一句鬥嘴,顏冬青拉傅冉去他住的窩棚。

 不過五平米的地方,一張木板床東牆連西牆,再放個行囊,擠得滿滿噹噹沒下腳的地兒,頭頂的石棉瓦還破了塊洞,漏抹太陽光灑在床板上。

 「三哥,您就住這地方啊。」傅冉說話聲小,不掩心疼。

 房頂太矮,顏冬青進去得弓著腰,他拉傅冉坐床板上,沒忍住的湊過去親口,伏她耳邊低道:「沒事,朕受得住。」

 傅冉張胳膊抱他,臉貼在他胸膛上蹭:「您受苦了。」

 這樣惡劣的環境,難怪習慣不了生毛病。

 有傅冉在,顏冬青可捨不得讓她擠窩棚,跟張志祥兩口子說了聲,帶她去附近的招待所住。

 出示介紹信給前台大姐,顏冬青道:「一間房。」

 前台大姐眼神在他倆身上來回打轉,打個哈欠,懶洋洋問:「啥關係?」

 「夫妻。」

 聞言,前台大姐拍拍桌:「結婚證拿來看看。」

 結婚證...

 兩人對視一眼,還沒到打結婚證的年紀,哪來的結婚證啊。

 前台大姐頓時就笑了:「你說你倆是兩口子,就是了?好了,也甭說其他,只能開兩間,一間房五毛一晚。」

 領兩把鑰匙,兩把暖壺,前台大姐領他倆進裡頭房間,身後顏冬青吃了癟似的一臉郁色,傅冉不敢笑,實在忍不住了,才轉開頭偷偷的笑。

 看得著碰不著,大概如此了吧。

 在醫院兩天照顧顏冬青,傅冉沒睡過安穩覺,插上門插銷,胡亂洗了把臉,身子剛沾上床,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半夜裡聽見「咚咚」敲牆聲,似乎就在耳邊,傅冉揉揉眼,迷迷瞪瞪醒來,想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可能是顏冬青敲的,以為他是睡不著尋安撫,傅冉也敲兩下回應他。

 那邊沒了聲。

 傅冉打個哈欠,剛想轉身繼續睡,咚咚,又兩下。

 這回不是敲牆,是敲門聲了。

 傅冉一個激靈,躡手躡腳下床開門,顏冬青蹙眉立在外頭,把她推進來,順手關門,十分不悅道:「怎麼不問聲就開門了?如果是別人呢?」

 「......」傅冉心道,除了您,還能有誰半夜不睡覺偷跑別人屋裡。

 想偷情麼...

 這個念頭剛閃過,傅冉渾身莫名熱了起來,再看顏冬青,屋裡頭黑燈瞎火的,啥也看不見,但她聽出他呼吸聲似乎重了起來,剛想說話,人就被從後抱住了。

 「冉兒,朕睡不著,你想不想...」顏冬青有點控制不住的在她耳邊胡言亂語。

 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又擱好長時間沒有過,前兩天在醫院,顏冬青就有些受不住了,只是沒辦法胡鬧,好容易病好,知道窩棚不隔音,帶他的小皇后住招待所,沒想到又被攔住了,翻來覆去熬到半夜也沒睡著,才偷摸過來敲門。

 傅冉沒想到平時正兒八經的皇帝,不正經起來竟然這麼下.流,咬耳朵就算了,還捉了她手去抹小皇帝。

 「會被人聽見。」耳垂被咬了一口,傅冉嚶嚀出聲。

 顏冬青含糊道:「乖冉兒,忍著。」

 要怎麼忍...

 很快傅冉便知道了要怎麼忍,哆哆嗦嗦幫小皇帝穿上衣裳,趴在窗戶沿上咬住手,生怕被人聽見給掛破鞋遊街。

 暈暈乎乎不知過多久,顏冬青把人抱床上,拉過被裹住兩具身子,撥開傅冉額前汗濕的頭髮,悠悠吁了口氣,探手脫下小皇帝的衣裳,留作二次使用。

 傅冉趴在他胸膛上撲著熱氣,綿軟無力的抱怨:「皇上,您太不知道疼人了。」

 顏冬青低笑,別有深意道:「朕還不夠疼你,嗯?」

 傅冉哼哼出聲,不想和他說話。

 她不說話,顏冬青卻有很多話要跟她說,譬如:「不是說不去領這東西?」

 「以後隔段時間就去領一次,多存點,總能用到。」

 「朕剛才好不好?」

 「.....」

 傅冉捂他嘴:「您太壞了,總跟臣妾說這些羞人的事。」

 顏冬青輕輕悶笑一聲,不說這些說什麼,他不僅要說,還要做。

 ......

 老祖宗有句話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有了媳婦熱炕頭,顏冬青不想讓小皇后回去了。

 哪知小皇后立場倒堅定,輕柔柔的說:「三哥,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在這裡好好學,我在家照看好大伯大娘,我們各幹各的。」

 已經出來很久,再不回去,杜師傅該生氣了。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顏冬青可算是嘗到了,一臉郁色的送他的小皇后去火車站,等看她上火車才離開去鐵建廠。

 傅冉這一走,可把杜師傅忙壞了,歲數大不耐熬,帶的幾個徒弟又好吃懶做,還沒想訓兩句,其中一個還跟他幹了一仗,直嚷嚷要綁了他去遊街。

 回到南州,傅冉沒耽擱,家都沒回,直接就去了裁縫鋪,哪知裡頭靜悄悄的,幾個二三十出頭的大姐在裡頭打瞌睡。

 傅冉左右看看,問其中一個大姐:「師父呢?」

 大姐神色冷淡:「生病了,擱家躺著呢。」

 一時半會兒摸不著頭腦,傅冉沒再多問,本想問問高雪梅,也沒看到高雪梅,只能先擱了行李,去杜師傅家探望。

 杜師傅家離裁縫鋪近,一條胡同走到盡頭,兩個閨女早都嫁了人,跟著兒子媳婦住,眼下兒子媳婦都去上班,只他跟老伴在家。

 杜師傅腦門被徒弟砸了個窟窿,縫了好幾針,連帶著眼皮子都腫起來,兩眼眯成縫,瞧著怪嚇人。

 「您怎麼弄成這樣?」傅冉不是不吃驚。

 杜師傅老伴直抹淚:「早讓他不幹了,偏不聽,這會兒哪像以前,徒弟是大爺,師父得當孫子,他脾氣倔,說話又不好聽,招那幾個徒弟能給他好果子吃嗎!」

 提起那幾個學徒,杜師傅就氣得哆嗦:「亂了,都亂了!我剛學裁縫那會兒,哪做不好就得挨打,誰敢還個手?!」

 傅冉安撫他:「新時代新**,您也別太氣了。」

 杜師傅有些心灰意冷:「算了,趕明個我就去革委會說聲,這活兒我不干了,愛誰誰幹!」

 「您不干,裁縫鋪就徹底被公家收走了!」傅冉替他可惜。

 「誰說不是!」杜師傅直嘆氣:「怨我家裡頭沒個子女繼承衣缽,要不哪能走到這田地。」

 傅冉思量了片刻,斟酌道:「師父,實話不瞞您,我想頂了您的裁縫鋪。」

 杜師傅跟他老伴對視眼,一時沒說話。

 「您要是不干了,佔的小頭都會被公家收走,什麼好處也得不著,我頂了您,會把您佔的小頭折算成現錢都給您。」

 杜師傅抬衣袖擦擦眼鏡,若有所思的樣子。

 傅冉沒急著要回應,給他考量的時間,坐了會兒便道:「您擱家好好修養,裁縫鋪那邊我給您先頂著。」

 正如傅冉所說,給公家,杜師傅分文得不到,給別人...也成,就是革委會那頭得說清楚。

 隔幾天,杜師傅帶傷去裁縫鋪,幾個徒弟瞧見他,也不理,漠然的做著手裡活,好像壓根沒人瞧見他這個師父。

 杜師傅看著就來氣,沉著臉朝傅冉招手:「小冉,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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