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特鬧

　　那邊因為祝大伯的事兒就暫停了，大家忙著給他處理燙傷， 有人家去拿藥油給他塗抹， 再把受傷的地方包起來。

　　祝大娘就開始拍著大腿哭， 罵祝小安、罵她命苦……這是她的風格， 遇到問題先罵、哭，從來想不到要如何解決， 好像哭著罵著問題就解決了一樣。

　　她這麼一哭一罵的， 既能讓人同情， 也會引人反感， 畢竟指著人家祝小安換親， 還對人家那麼刻薄。

　　不過卻一定會讓祝爸爸內疚萬分的。

　　閨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發瘋撒潑，已經讓抬不起頭來， 現在還把大哥燙傷了， 簡直是大逆不道！

　　他氣得抄起鞋底就朝著祝小安跑過去， 揚手就朝她臉上扇過去， 「我X你娘的， 反了你的天你這個不孝玩意兒！」

　　祝大娘見祝爸爸給自己撐腰，立刻從地上蹦起來， 也跟著祝爸爸去撓祝小安。

　　常三春一把抓住祝爸爸的手腕，卻沒攔住祝大娘。

　　祝大娘個子沒祝小安高， 揚著胳膊張牙舞爪地去撓。

　　祝小安早等著他們呢， 一腳勾過旁邊的凳子朝著祝大娘甩過去，祝大娘收勢不及，一下子被凳子絆了個跟頭搶在地上滾了一圈， 鼻子磕在椅子腿上，頓時鼻血長流。

　　祝爸爸已經氣得要瘋魔了，跺著腳，蹦著高要收拾她。

　　常三春低聲道：「二叔你去屋裡歇著吧，不要跟安安置氣。」

　　那邊祝大娘又開始哭，一把鼻血一把淚，想讓大家一起沖上去把祝小安摁住捆起來，「那牲口倒是熊，捆起來狠抽也老老實實的。」

　　只可惜沒人響應她。

　　她還看著祝媽媽一直站在那裡沒事兒人一樣，就氣不打一處來，這時候屋裡傳來祝高昇的亂叫聲，她一聽蹦起來也不管鼻子了趕緊衝進屋裡去。

　　她今天的主要任務是盯著兒子，讓他不要因為媳婦來了太著急而出醜，還得看著別讓趙彩霞欺負他。

　　院子裡的人見祝大伯和祝大娘一個兩個敗下陣去，他們也都驚住了，不明白這小丫頭以前挺文靜和氣的，怎麼突然這麼潑辣，簡直是村中第一潑婦啊！

　　祝小安已經豁出去才不怕名聲壞不壞的，反正她已經不稀罕家裡讓不讓她上學，祝大伯為了讓她換親也不敢怎麼她，那她不趁機大鬧特鬧，更待何時！

　　她一直都提防著常三春，現在他們敗下陣去，她更不能放鬆。

　　常三春冷冷地看著她，「你鬧夠了嗎？」

　　祝小安冷笑，「這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沒資格問。」

　　她目光搜尋一番，鎖定趙學軍，「咱倆都要定親了，你躲那裡犯傻呢！」

　　常玉娟啐了她一口，死死地拉著趙學軍，他要是敢過去，就給他一巴掌。

　　常三春上前一步，怒道：「你到底要怎樣！」

　　祝小安踹翻一個凳子，擋住常三春過來的路，「我要怎麼樣？我要跟趙學軍定親啊，是你他媽想幹……做什麼！」她一用力，又掀翻一張八仙桌，發出咣噹一聲巨響，嚇得圍觀村民們都躲去牆根下，把院子讓給他們打架。

　　這時候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門口都被堵住。

　　祝小安要的就是人多，人越多，常三春就不敢來硬的——這可是她和趙學軍的定親宴，他本身就不該出現！

　　他和祝有財玩移花接木那一套，說出來足夠人家笑話好幾年的。

　　祝有財請客的時候，只說他們和老趙家定親過禮，讓大家來做個見證，卻沒明白說祝小安和常三春，現在看常三春過來，明白人就知道怎麼回事。所以，張紅軍等人只看熱鬧，沒人上去阻止祝小安。

　　祝爸爸感覺眾人的目光跟錐子一樣紮著他，讓他渾身汩汩冒血，丟死人了。

　　可常三春不許他過去，剛才一把抓著他的時候，手腕都給他抓紫了。

　　聽著大哥躺在床上打滾慘叫的聲音，他的內疚達到了頂點，最後乾脆捂著臉躲去了屋裡，讓常三春自己處理去吧。

　　常三春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一直死死地盯著祝小安，「安安，咱們坐下好好說。」他用力地握著拳頭，感覺自己要忍不住。

　　祝小安直接無視他，罵也不稀罕罵，衝著趙學軍喊道：「趙學軍，今天親朋街坊們見證，可是給咱們兩家定親的，我和你，趙彩霞和祝高昇，你現在不過來，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毀約！」

　　趙學軍腦門子冒汗，怎麼是他毀約？

　　這麼大帽子扣給他。

　　常玉娟見她幾次三番地勾搭自己男人，早就忍不住了，呸道：「你怎麼那麼不要臉，學軍哥才不稀罕你，他要和我訂親。」說著就抱緊了趙學軍的胳膊。

　　趙學軍掙紮著伸著脖子看向祝小安，「安安，不是哥不想和你訂親，你大伯他……」

　　「你閉嘴！」常三春不耐煩地打斷他。

　　趙學軍閉嘴了，怕挨揍。

　　祝小安自然知道怎麼回事，她不過是要拖延時間。

　　原本打退祝有財夫妻和趙學軍就成功，現在阻力直接幾何倍數翻，常三春才是那座現在她搬不開的山。

　　她知道常三春沒有太大的耐心，他在等待機會。

　　她瞭解他的秉性，只要出手，便是一擊而中。

　　她不能給他那個機會！

　　所以在常三春目光陰沉地朝她走來的時候，她迅速退到了南屋窗外，抽下掛在窗戶上的一把鐮刀，冷冷地盯著常三春。

　　他要敢上來，她就砍他。

　　院子裡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之前開水燙了祝有財就夠讓他們受驚的，這會兒第一潑婦都拿起鐮刀了。

　　果然是兔子急了也咬人！

　　常三春見她握著鐮刀，立刻頓住了腳步，他不想刺激她，他看得見她眼裡的火苗，亮得驚人。

　　躲在一邊的祝萍萍見到這一幕，嚇得尖叫一聲喊著，「你們別惹她，我姐姐有病的，不要刺激她，她真的會殺人的！」

　　院子裡的人不約而同想：祝小安不會真被刺激瘋了吧。

　　大房有個傻子，二房再出個瘋子，自己兒子怎麼結婚，祝媽媽立刻氣道：「你閉嘴，胡說什麼呢。」

　　祝萍萍委屈的很，「可她真的有病啊，她會殺人的。精神病殺人可不負責的。」

　　祝媽媽嚇得一咯噔，難道閨女真被逼瘋了？

　　她看祝小安握著磨得鋒利的鐮刀，一臉的絕然，頓時覺得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

　　屋裡的祝爸爸又忍不住了，衝出來，睚眥欲裂地怒吼著：「你個小X養的，你給我放下！反了你了！再不聽話把你捆起來抽殺！」

　　望著爸爸那一副看敵人一樣的眼神，祝小安冷笑，對他來說讓他丟面子的就是敵人。

　　遇到問題他們從來沒有將她當成家人保護，先想的是丟不丟人，第一個舉動就是打罵她以示正直會教育孩子。

　　腦海裡閃過小時候挨的兩次狠揍，最厲害那次真被抽的奄奄一息差點就活不了了。

　　她怒火自胸臆間呼嘯升騰，再也不管不顧地朝著祝爸爸咆哮，「祝有為，我沒有你這樣的爸爸！你為了給傻子換媳婦，把自己閨女往爛泥裡踩，天底下沒有你這樣沒人性的爸！」

　　祝爸爸被她罵得五雷轟頂，只覺得全天下的人都在譏諷自己，指指點點，讓他無地自容。

　　祝小安決絕道：「你整天自以為很重要，離了你老祝家就絕根兒了，做夢都把自己當救世主，他祝有財自己願意抱個傻子，娶不到媳婦管你屁事，你比自己沒兒子還著急。他祝有財當你是個人了嗎，你算哪根蔥，他就是把你當個屁精應聲蟲，你還真當自己救世主啦！人家把你當屎，你還貼上去當肥料無私奉獻，你這不是犯賤嗎！你犯賤就自己犯，幹嘛還要搭上我這一輩子！」

　　祝爸爸氣得已經說不出話來，眼珠子直直地瞪著祝小安。他臉色漲得通紅，又立刻煞白，很快紫脹，最後鐵青，指著祝小安說不出話來。

　　祝媽媽嚇了一跳，趕緊扶著她，罵祝小安：「你長本事了，生你養你就是為了讓你打罵自己親大伯和爹娘的？敢這樣說自己親爸，真是好打殺了！」

　　祝小安大聲道：「我幹嘛不敢說，你們就會拿生我說事兒，我讓你們生了嗎！！生下來就為了換媳婦，跟生個豬狗有什麼區別！豬狗也沒有拿著自己孩子去給人家傻子換媳婦的！」

　　她對著祝有財夫妻倆還能保持理智，畢竟祝有財是外人，不拿她當人情有可原。

　　可是自己親爸媽呢，居然也這樣，親人給她造成的傷害比別人加諸的更痛百倍！！

　　面對他們一而再的欺騙，她已經出離憤怒，兩輩子的委屈、憤怒，讓她失去理智，眼前的不是親爸媽，而是劊子手，是推她入火坑的敵人！

　　尤其是他們居然又跟祝有財聯合常三春設局騙她！

　　「我們說好的，我嫁給趙學軍換媳婦，結果你們背著我和常三春搞三搞四，暗地裡把我嫁給他，你們這樣害自己閨女，到底是為了什麼，簡直是豬狗都……」

　　不等她說完，祝爸爸「啊——」了一聲，一翻眼珠子，直接昏死過去。

　　祝小安從一開始鬧，祝爸爸就覺得丟人至極，只是因為大哥說定完親讓常三春管就好了，他一直按耐著，結果她居然把大哥給燙了，還在這裡撒潑耍瘋，打砸謾罵，他已經幾乎崩潰。

　　現在被她那麼罵著，他就跟被人扇了一百個巴掌一樣，臉火辣辣地疼，尤其圍觀眾人還竊竊私語，他哪裡還支撐得住。

　　祝小安幾乎用盡全力把憋了兩世的話喊出去，嗓子都嘶啞了，震得圍觀的人耳朵嗡一下。

　　她眼睛通紅，眼淚長流，一臉的絕望，看得眾人很是同情。

　　祝家爸媽竟然這樣啊，跟祝有財一起夥同常三春騙自己閨女啊。閨女死活不肯嫁給常三春，他們幹嘛非要逼著她嫁啊，還不就是圖常家的勢力。

　　常三春外頭的名聲，村裡不少人也知道的，自然理解祝小安死活不嫁的行為。

　　祝媽媽雖然丟人卻也不至於像祝爸爸那樣頂不住，她恨恨地罵了祝小安一句，也顧不得別的，趕緊讓人把祝爸爸抬去一邊掐人中，揉胸口。

　　常玉娟陰狠地盯著祝小安。

　　禿嚕了大伯，踹翻了大娘，罵暈了親爹，祝小安全村第一潑婦的帽子戴定了，這名聲第二天就能臭到十八里外去。

　　她要是不嫁給三春，看還有誰敢要她！

　　常三春看著祝小安，看著她淚流滿面，儂麗的大眼通紅一片，看著她一臉的絕望憤懣，似乎恨不得要自爆一樣把那些痛苦和委屈都吼出來。

　　他站在那裡，一動沒動。

　　原以為被她當眾下面子氣得要命，想盡快把她捏在手心裡好好地報復她羞辱她，現在看著她這樣，突然之間，那些憤怒和羞辱，就跟氣泡一樣被戳破了。

　　現在他不但不恨，反而覺得心口鈍鈍的疼，更多的是想好好地疼愛她，保護她，讓她以後再也不用過祝家的苦日子。

　　她爸媽欠他的，他願意補償她。

　　看著她這樣，他嘗到了心疼的感覺，一抽一抽的，絞痛。

　　他一定一定要娶她，不是為了報復，不是為了面子，而是真的因為他愛她，想呵護她。

　　這一刻他篤定自己的感情。

　　他是愛她的！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天旋地轉，地面好像沉下去一截。

　　他第一次領略到了小說裡說的淪陷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