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磨刀霍霍

　　祝萍萍望著望著手裡這塊喬其紗的面料又嫉妒又難受，因為這是常三春送給姐姐的，還是祝小安最喜歡的花色。

　　現在她有點害怕，因為祝小安說要是替她接常三春的東西，就把她的手也扔鍋底下燒掉！

　　哼，她敢！

　　她自己鼓勵自己追求幸福的！

　　不過，她會不會因為三春哥大方，送這麼漂亮的面料就改主意，喜歡上他呢？

　　祝萍萍偷摸摸了摸料子，滑溜溜的，夏天穿著肯定透氣涼快還好看，做條連衣裙不知道有多美呢。面料是上好的喬其紗，不是鄉下那些灰不溜丟或者大紅大綠的，而是白底粉花的。

　　她拿著布料對著鏡子比劃了半天，直到聽見外面穿來腳步聲，嚇得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最後只好將布料團吧一下藏在炕席底下。

　　她尋思這不是自己接的，是常玉娟直接留下的，跟她沒關係！

　　祝小安要是發火，也怪不了自己。

　　她看祝小安居然沒進屋，就悄悄趴到門口看了看，發現祝小安坐在花牆那裡磨鐮刀。

　　「唰唰唰、唰唰唰」

　　祝萍萍嚇得眉心直跳臉色煞白，完了完了，她是不是想用鐮刀殺了自己啊？

　　「唰唰唰、唰唰唰」

　　祝萍萍趕緊把那塊布料拿出來，哆哆嗦嗦地出去打算交代罪行。

　　「唰唰唰、唰唰唰」

　　祝萍萍趴在門框上嗚嗚就哭起來了，「不是我接的，是她放下就走了，你別砍我手！」

　　祝小安瞥了祝萍萍一眼，看她那沒骨氣的樣子，這真是那個梗著脖子讓自己不要阻擋她幸福，揚言刀山火海為了愛情也願意闖的大義凜然的祝萍萍？

　　想到前世居然為了這麼個東西向常三春屈服，她就罵自己蠢。

　　祝小安沒理睬，繼續磨刀。

　　磨完鐮刀祝小安的心情才平靜下來，方才的心情波動太大，不是隨便就能平復的，磨刀讓她手裡有刀，可以殺掉心中的殺意，讓她平靜下來。磨完了鐮刀她開始磨自己的大釘子。不管這釘子能不能保護她，但是可以給她帶來力量和安全感，摸一下，她就可以壯膽不那麼害怕。

　　要是他再敢動手動腳，她就毫不客氣地戳他！

　　她把釘子磨得尖尖的，閃著寒光，輕輕一刺，就把手指刺破滲出一個血珠。

　　看著流血的傷口，她頭有點暈，趕緊把手指放進嘴裡吮了吮。

　　一旁的祝萍萍卻看傻了，她姐真的是有病了，居然眼睛一眨不眨地刺破自己的手指，還吃自己的血。

　　哎呀娘啊，救命啊。

　　祝小安拿出一塊破布條，然後把大釘子纏起來，做了一個柄，尖銳的那頭就直接找了一塊小木頭紮上，然後裝在一個小細長口袋裡，免得紮著自己。

　　祝萍萍驚訝地看著她，卻也不敢說什麼，心裡卻尋思著找機會偷偷告訴爸媽，把祝小安給關起來，免得她總犯病打人！

　　隨即她又一想，要是三春哥知道祝小安有病，說不定就不要她了呢。

　　想到常三春她心裡鼓起了勇氣。

　　「你自己說的，你、你是真心的……」她聲音還是發抖。

　　祝小安瞥了她一眼，眼中的冷意已經在磨刀中褪去。

　　祝萍萍就知道她姐姐沒那麼生氣，將那塊布往花牆上一扔，「我讓她拿走，我說我姐姐可不稀罕。」語氣帶著討好。

　　見她開始討好自己，祝小安笑了笑。

　　祝萍萍看著她姐姐笑，不禁呆了呆。

　　這兩天她姐姐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真是嚇死她了，這會兒一笑，笑……她臉色又是一變，「不是要禍害自己吧？」

　　她下意識就往門口那裡去，萬一她姐姐砍她，她就跑出去喊人。

　　祝小安頭也不抬，緩緩道：「你放心，我那病不是隨時都發作的，只有受了刺激才會犯。不過你也要小心，因為我受了刺激發病是很厲害的，人家都說瘋子力氣格外大的，兩個男人估計制不住的。」

　　嚇唬祝萍萍麼，又不需要有心理負擔。

　　祝萍萍到底還是不經事，當然害怕，「姐姐，你放心，我不刺激你。」

　　祝小安就朝著她笑了笑，「這是他送你的，你給我幹什麼，你放心，我說的是真心的。你喜歡他，你就勇敢追求，我絕對支持你。只要你不幫他給我轉交東西，我一點都不生氣。」

　　可，可明明是三春哥給你的布啊？

　　祝小安看她還有點忐忑，起身，洗了洗手，把面料拿過去，「過來我幫你量量，到時候給你做一件最漂亮的裙子。」

　　前世跟著常三春，他不許她工作，她在家裡除了看書寫作也學了一些其他的，剪裁縫衣之類的，都是小意思。

　　祝萍萍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姐，真、真的？這麼好的喬其紗！」

　　你還懂喬其紗，真是不愧從小臭美的。

　　祝小安淡淡道：「當然是真的，你記住，我說話算話，決不食言。」

　　常三春這人有個特點，他送的東西你可以隨意處置，卻不能還給他，不管貴賤，否則就會被視為羞辱。

　　他這個人最小心眼、記仇、睚眥必報、笑面虎，對人好的時候溫柔體貼，各種寵，若是得罪他，那又比誰都刻薄殘忍。

　　他樂意送就讓他送，反正她一點也不會用，就當他送給祝萍萍的。到時候讓祝萍萍穿得漂漂亮亮的，去常三春面前多晃悠晃悠，萬一渣男賤女就看對眼了呢。

　　祝小安先給祝萍萍量了尺寸，記下來，然後把面料反面摺疊，用粉筆頭輕輕畫出痕跡來。這些東西都是存在腦子裡的，做起來非常熟練，畫好以後，拿剪刀一口氣剪裁完畢，捲起來用布頭捆住，找時間踩縫紉機做好就是。

　　祝萍萍激動得有些不敢相信，「姐姐，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她就知道祝小安怎麼可能突然對她不好了，看來不犯病的時候，對自己還是很好的。

　　祝小安道：「你記住我的話就行。」

　　祝萍萍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姐，我告訴你個事兒，你別說是我說的。」

　　祝小安道：「愛說就說。」

　　祝萍萍噘嘴，卻還是道：「昨天，大伯把爸媽找了去，說今明兩天就給你定親呢，我隱約還聽著初十擺酒呢。」

　　祝小安眼睛眯了眯，雖然知道祝萍萍是為了攪黃她和常三春才告訴她，可總歸是告訴自己這個消息，讓自己有所準備。

　　看來祝有財終於還是按捺不住了，那她也絕對不會坐以待斃！

　　狹路相逢，不怕死的贏！

　　「知道了。」

　　她沒多說什麼，去檢查祝萍萍做的飯，黏粥有點稀，估計是怕糊鍋，多加了不少水。

　　她又讓祝萍萍煮豬食，步驟就是燒開水，然後把地瓜面以及地瓜秧打碎的粉倒進去，攪拌煮熟就行，這樣豬愛吃。

　　祝萍萍因為有新裙子，樂滋滋的，倒是也沒說什麼，痛快去燒火煮豬食去。

　　祝小安則準備早晨的鹹菜。

　　早飯下飯菜就是鹹菜缸裡醃著的芥菜疙瘩，還有曬的蘿蔔乾，以及春天醃好的香椿芽，曬的醬，再就是蝦皮。

　　她把鹹菜疙瘩切成絲，拿水淘了淘，免得太鹹。

　　祝萍萍想說你不要淘，爸會罵的，誰知道祝小安不但淘，甚至還切了蔥和香椿芽，把它們拌在一起，然後又滴了一滴香油進去！

　　祝小安真是瘋了，吃雞蛋吃細面饅頭，現在又吃香油！而且還不用筷子蘸！看來以後在這個家裡，自己好吃懶做的帽子要被摘掉了，得給祝小安戴起來。

　　做好後祝小安拿了一個碗，把鹹菜撥進去一小半，又從鍋裡拿了兩個細面饅頭，兩個二合麵餅子，都用小包袱包起來，一起放在小箢子裡，又灌了一桶涼白開。

　　桶是塑料桶，四方的，一個是大哥拿回來的，一個是大伯家給的，專門下地裝水用的。

　　祝小安自己細嚼慢嚥地吃完了，才起來去給爸媽送飯。

　　誰知道走到地裡的時候，發現常三春居然和他爸坐在地頭上說話！

　　她頓住了腳步，冷冷地看著常三春。

　　常三春扭頭看她，立刻打住話頭，免得被她聽見。他朝她笑了笑，想到以後要是自己下地干活，安安也這樣給他送飯，頓時覺得人生挺美好，有點嫉妒祝爸爸。

　　「叔，安安真是個懂事的孩子。」

　　祝爸爸便覺得十分得意，面上卻要淡淡的，謙虛過頭的道，「懂事個啥啊，又倔又直，一點也不會拐彎。」

　　常三春就道：「比那些只會耍嘴皮子的好多了。」

　　他看祝小安還不過來，遂起身，朝她走過去。

　　祝小安直接無視他，繞過他來到地頭，「爸媽吃飯了。」

　　祝媽媽也從地裡出來，對常三春笑道：「吃了沒，一起吃吧。」

　　不等常三春拒絕，祝小安立刻道：「媽，我就捎了你和爸的。」

　　祝爸爸有點臉上無光，「安子，怎麼說話呢。」

　　常三春不以為意，笑道：「我吃過出來的。」他又不是真下地的，還不是為了她麼。

　　祝小安不說話了，扭頭拿了祝媽媽的鋤頭去鋤地。

　　此時天色尚早，日頭剛出來，卻不熱，而等十點就毒辣辣的讓人難以忍受，地裡幹活的一般過了十點就陸續回家，祝爸爸一般要忙活到晌天。

　　從前祝小安心疼他，他雖然重男輕女說女兒是賠錢貨，可為了這個家也是不辭辛勞，不到四十歲就開始駝背。至於換親她都體諒爸爸的無奈，總想用自己稚嫩的肩膀去幫爸媽多承擔點什麼。

　　現在她已經沒了那樣的想法，畢竟為了大哥和大伯，他們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飴的。

　　她一邊鋤地把雜草鋤掉，一邊把緊挨著長得弱的玉米苗拔掉，免得兩棵太近都長不大。

　　沒有除草劑，這莊稼長起來以前就要鋤草鬆土，至少一遍，講究的人家會兩遍，因為鋤不好的話那地裡就滿是草，莊稼就長不好，追肥的肥力也會被草吃掉，祝家自然是捨不得的，所以要一遍遍地鋤。

　　這時候玉米地裡鋤地、間苗，過幾天追肥，同時棉花地裡也要去整枝、捏蟲子、打藥，雖然沒有麥收秋收那麼多活兒，但是這些都是必備的，沒有這時候的準備，就沒有秋天的豐收。

　　祝家爸媽吃飯，常三春自然不會在一旁看著，他就拿了另一把鋤頭過去幫祝小安鋤地。

　　常三春一直默默地鋤地，時不時地看她一眼，她一直沒說話，他道：「安安，一會兒天熱了，你回去我幫叔幹活。」

　　祝小安譏諷道：「你能一直幫他們幹嗎？」小恩小惠收買人心。

　　常三春就看她，她頭髮烏黑，一條馬尾垂到胸前，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的，讓他很想伸手摸摸。

　　祝小安看他一副無辜好青年的樣子，好像真的清清白白從來不干壞事一樣，冷笑一聲懶得說話，鋤地的時候動作就格外大，看得常三春覺得腳疼。

　　一會兒祝爸爸吃完早飯，下河底洗了手上來，雖然覺得祝小安把鹹菜裡放了香油不對，但是常三春在他也沒說她，而是道：「行了，你家去看書去吧。」

　　他知道閨女不會真的回去看書，肯定還得去割草的，回去看書，就是先割草再看書。

　　雖然知道爸爸是當著常三春的面做好樣子，她心裡還是酸了一下，摸了摸藏在褲兜裡的大釘子，心又硬起來，直接將鋤頭遞給祝爸爸，並沒有如前世那樣堅持幫忙。

　　祝媽媽也吃完，「以後掰棒子、收花生的時候再找你們幫忙。」割豆子、掰玉米、鉋花生、刨地瓜、曬地瓜干、拾棉花……秋天有忙不完的活兒。

　　要是真有心，到那時候來幫忙，不用現在嫌慇勤，也不頂事兒。

　　祝媽媽還是對自己好好的做活兒的閨女嫁給人家不爽快，除非立刻有個能頂上好使喚的來。

　　常三春自然知道祝家爸媽的心思，笑了笑，「好的啊。」他把鋤頭還給了祝媽媽，「那我送安安回去。」

　　要和祝家爸媽說的話已經說完，他自然要跟著祝小安走。

　　祝小安收拾了碗筷裝起來，又把另外那隻空水桶拿回家，也不理睬常三春就走。

　　常三春招呼了一聲就跟上去，笑道：「安安，我想跟你說幾句話。」

　　祝小安反而走的更快。

　　這一片地勢高，往村裡去就要下一個斜坡兒，從河堤上走。河堤下面有座暗橋連接南北兩條河流，南邊河水高漲，多餘的河水順著高處的橋洞嘩啦啦地流到北邊的河裡。

　　片刻到了河堤上。

　　常三春看她沒有要理睬自己的模樣，頓時皺眉，一步跨過去，伸手就去拉祝小安的手臂。

　　誰知道他抓了個空，祝小安居然直接往北邊的河裡跳下去。

　　好在北邊的河道一般用來分洪如今只河底有水，高處都是別人休整的菜園子。

　　他看著她跳到一塊菜地上。

　　雖然知道沒有危險，可她突然跳下去，讓常三春的心嗖一下子。他站在河堤上看她，目光沉沉的，「安安，你幹嘛呢？很危險知道不。」

　　祝小安冷冷地道：「不要跟我動手動腳！你要是再這樣，下次我跳的就是南邊，到時候做鬼也不放過你！」

　　她甚至想過為了抗婚，到時候在人多的時候假裝跳河自殺，給家裡施加壓力的，只是她怕水！

　　拜人渣所賜，她最怕的是頭紮進水裡，站在河邊她都暈。

　　前世人渣發達了，買了一座帶游泳池的別墅，然後就多了一個禍害她的嗜好。在水底下被逼著接吻啪啪什麼的，讓她想起來都覺得無比噁心。

　　她對他的厭惡達到了頂點，表情更加冷。

　　常三春的臉一下子沉下來，眼神也凌厲起來，「祝小安，你上來，以後不許這樣！」

　　祝小安就算怕他也會硬撐著，絕對不會讓他靠近，否則今日他拉一把，明日就能摟一下，一下一下就會趁她不備將她抱住，進而做出更過分的舉動，直到奪走她的清白。

　　她絕對不會和他獨處的。

　　「你走開！」祝小安並沒有因為害怕就態度軟下來，反而更加堅定，表情稱得上凜冽。

　　日頭升起來，從東方照過來落在她的臉上，雪白的臉頰上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肌膚泛著少女獨有的可愛粉色，藍天白雲，綠水青草，明明是很新鮮秀麗的景緻，卻被她那雙寒星一樣的眼睛，分成了明暗兩端。

　　明明站在陽光裡，可她給他的感覺，卻好似籠著一身寒氣，讓他份外好奇，對他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

　　常三春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也許就是戲文裡說的緣分，他見過那麼多女人，可獨獨就對她有這樣的感覺。

　　若是別的女人不需要表現出厭惡，只需要有一丁點的不歡迎，他就懶得理睬，甚至她們對他熱情，他都懶得看。而她對他怒目而視，他卻覺得挺有意思，她瞪他，他反而被撩撥的心裡酥□□癢的。

　　如果她肯對他笑，對他熱情一些，不知道是怎樣的光景。

　　他頓時心跳加速。

　　他突然更想知道新婚之夜，大紅蓋頭下面，是不是更加嬌羞如花，因為他而格外美麗。

　　想到這裡，他居然覺得慾望賁張，身體都有些發緊發疼，不由得微微蹙眉。

　　他是一定要娶她的！

　　他可以把她娶回去好好疼，卻不允許她在自己的掌控之外。

　　迫不及待！

　　祝小安原本還跟他對峙，突然發現他轉身朝著南邊，片刻，他的聲音傳來，「你放心，我常三春不是那樣的人，不到結婚那天晚上，我不會碰你的。」說完他就走了。

　　祝小安的一隻手緊緊地捏著那枚鐵釘子，冷冷地望著他遠去，緊繃的神經和身體才慢慢放鬆下來。

　　你當然不是那樣的人，你是那樣的人渣！

　　結婚？天下男人死絕了也絕對不會和他你結婚！

　　隨即她警惕起來，常三春的性子她還是瞭解的，他說話絕對不會算話，所有的保證都是手段。他說不到結婚那天不會碰她，反而恰恰說明他已經生了賊心！

　　聯想到祝萍萍說的，她越發肯定。

　　時不我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