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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世山河》第110章
第110章 那舒

「稟陛下,木達哈攜拓加主軍逼近韓嶺關!」

楚玄昭站起身,「果然!果步魯生死不明,拓加王怎麼可能忍氣吞聲,早等著他呢!程至騰。」

程至騰抱了抱拳,銀色鎧甲在晨光中閃爍,「陛下。」

「程將軍,佈兵,應戰!」

「是!」

程至騰攜薛子明,劉廣龍領命而去,楚玄昭看向沈輕君,「來了。」

沈輕君點點頭,「讓薛子明把果步魯帶去。」

「嗯。」

楚玄昭望著沈輕君的眼,「你,留在這裡。我帶飛騎軍,去藉機迂迴敵後。」

沈輕君一把拉住他,「你刀傷未好,我去。」

楚玄昭神色驟冷,「來人!送軍師回房!」

沈輕君手中洞簫急轉,「你以為,就這些人,能攔住我?」

楚玄昭剛想說話,乍然覺得眼前一黑,一股麻意自睡穴沖遍全身。

沈輕君看似要對士兵出手,卻是虛晃一招,點了他的睡穴。

楚玄昭身形一晃撲在地上,眼中迅速充血,「君——,別!」

沈輕君冷冷一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沈輕君轉身,衣擺卻被一隻手死死抓住,楚玄昭的眼皮已經沉重無比。

沈輕君伸出的手微微一顫,還是收了回來,轉身看了看有些發愣的士兵,「扶陛下回去歇息。」

…………

沈輕君未著鎧甲。

此時,他正與飛騎軍飛馬朝曲子壑壑谷而去,借此道繞到拓加後方,撕開一個窟窿。

曲子壑山頂。

一個女人踞馬而立。

女人大概二十多歲出頭,頭髮高高束起,一身錦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葛勒國國主那舒。

她只帶了一個親信,悄身到這裡,就是為了探看形勢。

那舒看向壑中那個白色衣袍翻飛的身影,微微朝後轉頭,「阿彌,那是誰?大淵西北三個將軍,可不曾有這般模樣的。」

被叫做阿彌的女子朝那舒低了低頭,「回國主,那是大淵的軍師。」

那舒皺了皺眉,「軍師?他可不像個軍師。」

雖然壑中的人沒有用武功,可不知為什麼,她就是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瀰散開來的冷意。

遠遠隔著山石,都能察覺到的冷意。

阿彌眨了眨眼,「可他的確是軍師。」

那舒笑了笑,「就是那個在關州隘誆了拓加三萬多人,又在這曲子壑把果步魯也誆走的軍師?」

阿彌一笑,「就是那個軍師,大淵也就只有一個軍師。」

那舒伸手指了指飛騎軍手中拿的飛勾刺,「那是什麼?倒是沒見過,看起來,似乎,有點兒……」

阿彌聳了聳肩,「那我就不知道了。」

「阿彌,我看,我們該會一會大淵人了。」

阿彌眸子睜大,「國主的意思,是要與拓加一起,對付大淵?」

那舒瞇了瞇眼,「不,我們,幫大淵。」

阿彌一愣,「國主?我們以往都是助拓加的勢,如今為何要反過來幫大淵人?就算我們肯幫,他們也不肯信啊!」

那舒緩緩一笑,指了指壑中的人,「別人也許不信,那個人,肯定會信。」

「可是,幫大淵對我們沒有好處啊,幫拓加,說不定還能撈些好處。」

那舒搖了搖頭,「往年,的確如此。可今年麼,哼,大淵皇帝這是要與拓加拚個你死我活了。我們,可不能行差踏錯,葬送了我葛勒子民。」

阿彌一驚,「國主是說,大淵要……,要滅拓加?」

那舒點頭,「當然。且不說大淵西北急聚的人馬,和親征的皇帝,就說,下面這支殺氣衝天的奇兵,拓加就不太好。大淵人常說,識時務者為俊傑,若我們助拓加,那麼,大淵滅掉拓加,下一個,就是我們了。」

「可是,我們助大淵,拓加不是滅的更快?到時候我們?」

那舒一笑,「大淵滅拓加,是因為仇。大淵不是隨意滅它國的國邦,它分的清楚。我們助大淵,自然能安然無恙,不止如此,恐怕還能得個恩果。」

「我明白了。」

「阿彌,」

「國主?」

「回去遣使節前往韓嶺關,就說,葛勒願行方便,准大淵借道葛勒,徹底來個『迂迴敵後』,不過,」

「國主?」

那舒淺淺一笑,垂眸看向壑中已經幾乎看不到的背影,「不過,要他,親自來談。」

…………

楚玄昭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三天早上了。

他揉了揉脹痛不已的額頭,「來人!」

一個衛兵聞聲迅速開門而入,跪在他床前,「陛下?」

「軍師呢?!軍師在何處?」

他記得他被沈輕君點了睡穴……,沒能攔住他……

門再一次被推開,來人朝楚玄昭點了個頭,「陛下喚我何事?」

楚玄昭眨眨眼,「輕君?你沒去?太好了!」

沈輕君揮了揮手,衛兵連忙退了出去,他走到楚玄昭身旁,輕聲道,「回陛下,我已經回來了。」

楚玄昭愣了愣,繼而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才鬆了口氣,「你,下次再如此,朕就,就,自殺。」

沈輕君往椅子上一坐,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末,「陛下請隨意,本閣可以借你把刀用。」

「你好狠的心!」楚玄昭恨恨地掀開被子,扯了衣袍,遞向他,「你,幫我穿衣服。」

沈輕君將茶杯重重一撂,「我不是你的下人。」

楚玄昭一笑,「你是我的內人。」

沈輕君額頭青筋一跳,看向房門,「來人,伺候陛下起身。」

「別別,我自己來。」

門已經被推開。

「下去!」

衛兵一愣,反應過來,「…是,是。」

沈輕君冷笑,「連衣服都穿不了,之前還妄想帶飛騎軍出去?你是不是腦子又讓誰踢了?」

楚玄昭一手繫好衣帶,「誰說我不能穿衣服。你看,多齊整。」

剛說完,他就察覺不對。

抬頭,果然看到沈輕君臉色低沉地看著自己。

他舔了舔唇,「呃,我是覺得,你穿的會更好,所以剛才,君,輕君,你聽我說——」

他的胳膊雖不靈便,但穿衣服還是做的來的……

沈輕君移開眼,不再為難他,「這次正面對戰,兩軍各有傷亡,飛騎軍繞到後方,殺掉不少,拓加情急之下,飛速退兵,昨晚,就已經停戰了。總的來說,還是我們佔了上風。」

楚玄昭點了點頭,「嗯,我想到也差不多是這樣。兩國大戰,本身就不可能一戰定生死,我們,還得做好長期作戰的準備。」

沈輕君輕笑一聲,「薛子明,不錯。」

楚玄昭眉毛一蹙,「什麼意思?」

沈輕君嘴角一抽,「你能不能別亂吃醋?我是說,薛子明這次做的不錯。果步魯,陷了。」

楚玄昭追問道,「怎麼回事?」

「是這樣,兩軍正面對戰,薛子明,把果步魯綁縛帶到了軍前,要求木達哈退兵,結果,木達哈當即命人放箭,還說,果步魯已經戰死,這個人,是找人冒充的,他此次發兵,就是為果步魯報仇,絕不退兵。」

楚玄昭勾了勾唇角,「果步魯肯定傷心死了。」

沈輕君一笑,「豈止是傷心,他簡直連撕了木達哈的心都有了。只要,我們伺機放他回去,他一定能把木達哈咬個窟窿。」

楚玄昭摟住他,飛速地親了親他的臉頰,「軍師,妙計。」

沈輕君臉上一麻,下意識地去推他,又突然想起他的傷,慢慢收回手來,「…你別淨胡鬧。」

楚玄昭摸了摸他的臉頰,「怎麼會是胡鬧呢。對了,輕君,你記不記得,你離京前,我交給你一塊玉珮?」

沈輕君朝袖裡一探,將環珮掏了出來,楚玄昭當時說讓他代為收管和向程至騰表明身份的,「當然記得。你要,…收回去嗎?」

楚玄昭扣住他的手,「當然不是。給你的東西,哪有收回來的道理?」

他探入腰間,取下一個荷包來,遞給了沈輕君,「你幫我解開。」

沈輕君一手接過,將繩索解開,又將荷包翻了翻,不由微微訝然,「這是?」

除了一綹髮絲,還有一張紙和一個與自己手中環珮一模一樣的環珮。

楚玄昭連忙解釋道,「這頭髮是你的,不是別人——」

沈輕君眸子閃了閃,「我知道。」

當初,他離開信王府搬去雅竹軒,與楚玄昭比試被他削掉了髮絲,他藏身樹後,親眼看著他收進荷包裡的。

也是那一次,他確定,自己的猜測是真的,也是那一次,他察覺了楚玄昭的心思。

楚玄昭微愣,「你知道?」

他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你,你當時在?」

沈輕君點頭,「…嗯。我就在樹後……,楚玄昭,我剛才驚訝,不是因為這個,我是想問,這個環珮?」

沈輕君將環珮從荷包裡拿出來,看向楚玄昭。

楚玄昭將環珮接過來,與沈輕君手裡那隻比了比,「這個環珮,原本就是一對兒。是,母妃留給我的。她囑咐我,等將來,遇到心儀之人,就,送一隻環珮給那個人。」

沈輕君緊緊攥了攥手裡的環珮,覺得似有千斤重,「…原來,如此。」

楚玄昭從他手中的荷包中又捻出那張紙,展開,「這是你送我的第一樣東西。」

沈輕君低頭,是在江南時作的那首菩薩蠻。

他突然抬起頭,「楚玄昭,你,你何時?」

楚玄昭笑了笑,「不知何時。我只知道,看到這首詞,莫名其妙地就收進了荷包。意識到自己的心思,則是在回京後,我們去歡喜樓。」

沈輕君沉默不語。

楚玄昭將環珮和紙張收好,拿過那綹理的整整齊齊的髮絲,又探手拿過剪刀,剪了綹頭髮,與那一綹細細纏在一起,「盼結髮已久,今終償所願。」

沈輕君面上又有些微微浮紅。

楚玄昭湊近他的臉前,輕輕碰了碰他的唇,卻是一觸即分,「輕君,我不知多少次,摸著這綹頭髮,希望有一日,當著你的面,纏上我的發,如今,我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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