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迎接

　　第二天葉子就跑去找奶奶進行求助了。

　　之所以找奶奶是因為奶奶作為一名女性，心思總要比男人細膩一些，而且奶奶年輕時學過心理學，對把握人的心理完全不在話下。其實葉子願意幫這個忙也不純粹是為了那點吃的，他又不是傻子，哪裡會看不出來馬蘇對艾輝的在意，願意幫這個忙更多的是想讓馬蘇開心而已。

　　尤其是聽馬天明說了他們的事後，古家幾個人對這種感情表示理解。

　　連葉子都驚訝於古爺爺和古奶奶的接受能力，古爺爺卻很淡定地說「年紀大了什麼事情沒見過！」

　　一副很自豪很驕傲的樣子，就差對葉子說「快來表揚我」了。

　　奶奶接到任務後也沒準備什麼，直接就去找馬蘇談話去了。

　　交談的過程很順利，擅長攻心的奶奶一開始並沒有直奔艾輝這個話題，而是和馬蘇閒話家常。

　　隨後奶奶提到了艾輝，但是並不多說，只是對他的廚藝表示了肯定。談到廚藝自然就談到師門，雖然剛開始馬蘇表現出了對這個話題的輕微抗拒，但是當話題轉變成在師門的那段時光時，古奶奶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馬蘇對那段日子的懷念。

　　艾輝的事情就這樣慢慢出現在話題中，馬蘇講了許多他們一起在師父手下學習的事，還有在那個小院裡的嬉笑打鬧。

　　等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麼的時候，馬蘇沉默了。

　　「小馬啊，不是我說你，你明明放不下這些，為什麼要拒絕艾輝呢？不說你們有沒有感情，至少同門情誼還是在的，何況我看你也不像對他完全沒感情的樣子。」古奶奶語重心長地說。

　　馬蘇停頓了一會兒，說：「要說沒有感情那是騙自己。我這輩子就喜歡過這麼一個人，也許是因為年紀太小，也許是因為那個時候太快樂，儘管後來因此而痛苦，也沒法忘卻。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後來的生活快樂一點，是不是就會忘記曾經的那些事，因為我總覺得自己所有的甜都在那時候用盡了。老實說我怕了，好像每次我要付出感情時，被我愛的人就會不幸一樣，您也知道我過世的妻子就是在生天明時出意外的，那時候我在外面等著，心裡想，什麼愛不愛的都見鬼去吧，等她為我生了個可愛的寶寶，我就忘記過去的種種，好好過外面三口之家的日子，結果我仍然沒有等到那樣的時候。我要照顧生病的她，要撫養剛出生的孩子，當時真的很累，可是後來連這樣的生活都沒有了，她也走了。我對她也許從頭到尾都沒有愛過，但是她給了我家人般的溫暖，那是在我最迷茫的時候走進我心裡的人。現在想想真不知道那段時間是怎麼過的，因為家裡欠了很多債，我便一頭扎進工作裡，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忘卻痛苦。直到後來天明長大了，能夠自己照顧自己時，我才發現自己病了。」

　　古奶奶輕輕拍了拍他的頭說：「孩子，這不是你的錯，你只是在錯誤的時間談了一場錯誤的戀情。但是這件事已經過去了，那時候你們沒辦法為彼此負責，但是現在你們已經長大成熟了，到了可以為自己負責的時候了。至於你妻子的去世，雖然很殘酷，但是這更不關你的事。你為什麼不能放下過去，只看著現在呢？」

　　馬蘇似乎天生就有一條名為偏執的神經，「我沒辦法不看過去，雖然我也很想。」

　　古奶奶沒有反駁，人確實是懷舊的動物，無法忘記過去是本能的存在。

　　「不用忘記，你只用把眼光更多放在現在。你有一個非常理解你的兒子，還有我們陪伴著你，艾輝也和你一樣沒有忘記當年的情誼。你曾經不幸過，可是現在的你擁有太多的幸福，還有什麼可害怕的呢？」

　　談話到這裡就結束了，古奶奶知道物極必反，也沒想過一次談話就把馬蘇的觀念轉變過來。

　　隨後的幾天裡艾輝再來的時候，馬蘇的態度就客氣多了，至少沒有特意避開他。以前馬蘇在廚房的時候，只要艾輝也去了，他就會立刻離開，現在雖然也是愛答不理的，但是起碼不會特意避開了。

　　艾輝覺得這是一個好現象。

　　本來還想努力一下，爭取和對方說上話，卻發現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七月上旬，他接到家裡的電話，說菜館出事了，電話裡也沒說清到底是怎麼回事，作為菜館的繼承人，不回去一趟實在是說不過去。

　　「馬蘇。」艾輝叫住準備離開的馬蘇。

　　大概是因為艾輝很少叫他，馬蘇雖然沒有回應，但是也沒有馬上離開。

　　「我要走了。」艾輝說這句話時馬蘇才回頭看他，「家裡出了點事，現在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既然這麼急著要我回去，估計是碰到什麼麻煩了。」

　　馬蘇還是不說話。

　　「其實爸走之前有提到過你，他說他雖然不理解我們，但是當時就那樣舉家搬走還是有些對不起你。他說他走了肯定就管不住我了，要是以後我們真的在一起了，要對你好一點。」艾輝又說。

　　聽到艾輝的話，馬蘇立刻就想到了那個做事一板一眼的師傅，因為愛喝點小酒，總是帶著微醺，塊頭很大，尤其是在少年時的自己看來，高高壯壯的，像父親一樣，教到他們做菜時格外嚴厲，但是平時性格很隨和，即使板著臉也沒人怕他。在知道他和艾輝的事情時，那失望的表情就像刀子一樣紮在他心裡，但是即使是這樣也沒有多說他什麼。只是要求這輩子再不要和艾輝往來。之後聽說是搬到鄰省開了家一樣的私房菜，再然後就沒有音訊了。

　　馬蘇沒想到，再聽到師傅的消息時，是師傅已經不在人世的時候，又或者想到過這種情況，但那總該是發生在自己年老之後。他更沒有想到會在有生之年聽到師傅已經原諒他的話語，那種感覺好像乍然得到父親原諒的逆子，驚喜之餘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艾輝看出了馬蘇的懷疑，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交給他，說是父親給的。

　　第二天艾輝就和古家眾人告別，臨行前古清泉告訴他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可以找他，艾輝笑了笑，算是承了他的情。

　　一直到門口時，艾輝也沒能等到想見的那個人。走出了小院再回頭，才看見二樓的窗戶處有一個眼睛通紅的人站在那裡。

　　那人看見他回頭看自己，對他揮了揮手，艾輝笑了，無聲地說：等我回來。

　　也不管對方有沒有看懂，逕自扭頭離去。

　　轉眼艾輝已經離開半個多月了，剛開始時還有音信，說是被什麼人故意找茬，應該很快就能解決，但是隨後突然斷了聯繫，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馬蘇由最開始的淡定到最後的不安，連王大廚這個神經大條的人都看出來了。

　　就在馬蘇坐不住的時候，一個陌生的電話打給了古清泉。電話是一個女人打的，她說自己的艾輝的姐姐，艾輝給她的這個電話，本來艾輝是不讓自己打這個電話的，但是她知道自己弟弟和馬蘇之間的事，現在艾輝眼看著不行了，還是違背艾輝的意願聯繫了他們，希望馬蘇可以過來見他最後一面。

　　馬蘇一聽更加坐不住了，當即就要買機票去找艾輝。還是馬天明將人攔了下來。

　　「爸，你急也沒用，我先幫你查一下最近的航班，你去把身份證找來，再簡單的準備下行李，我和你一塊兒去。」馬天明說。

　　葉子和古清泉也幫忙訂機票，因為古清泉經常坐飛機出差洽談，是機場的VIP客戶，很快就定到了去C市的機票。

　　將兩人送到機場後，葉子掏出一個瓷瓶交給馬天明。

　　「這個是療傷的丹藥，你帶上，既然那個阿姨說輝叔受傷了，吃這個肯定有用。」

　　馬天明當然知道這藥有用，經常會有幾個世家子弟來找葉子和古清泉要藥丸，並沒有避著他，而且葉子也給自己和父親吃過，那效果簡直是不要太神速。不過他和父親都知道輕重，小心謹慎的為葉子他們保守這個秘密。現在看葉子將這麼貴重的藥直接交給他，份量還不少，激動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給葉子一個結實的擁抱：「好兄弟！」

　　葉子抬手抱了抱他，一旁的古清泉看不下去了，說：「該登機了，快去吧，到了那邊記得打電話給我們，如果解決不了，就告訴我們。」

　　馬天明聞言放開葉子，對馬蘇說：「走吧。」

　　進了檢票口，看著還沒離開的兩人馬天明揮了揮手，隨後和馬蘇一起走了。

　　葉子和古清泉到家沒多久就接到馬天明報平安的電話，說現在正準備趕去醫院。

　　又過了幾小時，馬天明打電話來說已經見到輝叔了，情況很不好，在特護病房，但是藥已經趁沒人注意時餵給他吃了。葉子讓他不要著急，告訴他一切都會好的。

　　果然，第二天馬天明打電話的語氣就輕鬆了不少，說是輝叔已經清醒了，情況正在逐漸好轉。

　　接下來的消息一天比一天好，但是突然有一天馬天明沒有打電話過來。

　　葉子以為是因為有什麼事情耽誤了，也沒打過去問，可是隨後的幾天依然不見聯繫，葉子便打了個電話過去，接電話的是艾輝的姐姐，她說艾輝、馬蘇還有馬天明都被抓進去了，她正在找關係將人弄出來。

　　葉子聽完，立刻就給古清泉打電話說要過去。

　　古清泉猶豫了下，說：「葉子，現在已經八月份了，我們去了就沒那麼容易回來了。」

　　葉子聽完也沉默了。

　　他不是不知道時間的緊迫，距離末世來臨不過十幾天的時間了，這邊的準備雖然做得差不多了，但是總覺得遠遠不夠，古清泉為了讓他們在末世來臨後過得更舒心，想方設法地弄資源，明明體質已經比一般人好多了的身體，卻因為太過疲憊總是掛著淺青色的黑眼圈。

　　「去吧，我陪你一起去。」電話那頭的古清泉歎了口氣。

　　「不去了，你給那邊的熟人打個電話試試，應該沒問題的。」葉子說，是自己太自私了。

　　「去吧，不然總是不放心的，這邊的事情我先交代好，採購的事情就讓爸爸來辦，我就當是給自己放個假。而且二十幾天，夠我們回來了。」古清泉想好去之後的安排，也覺得去一趟C市沒什麼關係。

　　葉子卻還是沉默著。

　　「去準備準備吧，把空間鈕和儲物袋帶上，把裡面裝滿，以備不時只需。機票我會定好的，你記得把該帶的都帶上。」古清泉知道葉子的糾結，也不點破。

　　「清泉哥，謝謝你。」葉子小聲地說。

　　「和我客氣什麼，快去吧。」古清泉在電話那頭笑著說。

　　「嗯。」葉子掛斷了電話。

　　這邊葉子開始準備帶去的物品，各種食物是必須的，還有衣服、鞋子，結果一看還有好多地方沒放滿，也不管有用沒用，直接將打開的那個小倉庫搬空。而另一邊古清泉和爺爺交代了一下情況，將清心丸交給他。

　　「這是讓人保持神智的藥丸，在三十號那天您給家裡每個人都發一顆，我會盡快趕回來，但是萬一我和葉子沒能準時回來，您一定要守住。」

　　古清泉沒說「守住」什麼，古爺爺也知道，無非就是這個家和家裡的親人。

　　「還用你告訴我？」古爺爺還是一樣的傲嬌，「你們自己照顧好自己吧。」

　　說是這麼說，古爺爺還是非常擔心，特地給古清泉和葉子各配了一個衛星電話。

　　兩人飛到C市，剛下飛機就接到艾輝姐姐的電話。

　　艾輝姐姐艾心是個氣質美女，和艾輝一樣筆挺的鼻樑，微微凹陷的眼眶，再加上身材高挑，姣好的身段，和保養得宜的皮膚，說是不到三十歲都有人信。

　　不過這時候的她大概因為家裡災禍不斷顯得有些憔悴。

　　在接到古清泉和葉子後，她開車把兩人直接帶回了家。回家的路上和葉子他們講起了最近發生的事情。

　　剛開始有人找菜館的茬，大家都沒有放在心上，隨後卻愈演愈烈，不得不把W市的艾輝叫回來，結果他回來後情況不但沒有好轉，那夥人還像找到正主似得越發猖狂起來，先是有人過來利誘艾輝，讓他把店賣出去，還要求附帶秘方，隨後見艾輝不買賬，就找人過來砸場子，結果艾輝也是個火爆脾氣，操起傢伙就和對方幹了起來，最後當然是寡不敵眾進了醫院。再後來就是馬蘇和馬天明過來了，不知道為什麼艾輝在他們來後突然就好轉起來，恢復速度不是一般的快，他們高興了沒幾天，警察又找上門了，說是艾輝涉嫌傷害罪，要帶走調查，馬蘇和馬天明上去理論了幾句，就被以妨礙公務罪一起帶走了。

　　艾心這時才知道，自己家的菜館肯定的得罪了什麼大人物，忙托人找關係。可是他們家就一群普通廚師，自己老公更是個本分的小老師，哪有什麼靠譜關係，正發愁就接到了葉子電話，不管如何就讓他們過來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比較簡單了，古家的影響力雖然更多的是在W市，但是在C市也不是完全說不是話的，更何況還有個京城古家在上頭頂著，怎麼也要給他們幾分面子不是？

　　和C市上頭的人搭上話，問題也就不難解決了。那邊想要艾家菜館的也不是什麼位高權重的人，真正有權勢的也不會因為眼紅一家小小的菜館做出這樣的事，那人不過是警察局局長的小舅子，瞞著自家姐夫做下的這些事，那些警察也不過是看在自己局長的面子上幫個忙，想拍拍局長的馬屁。

　　葉子他們去接馬天明他們時，才發現這些人是多麼的狼心狗肺。不說他們是不是真的不知情，就算是艾輝他們犯了法也沒他們動手的道理。

　　馬蘇的手上居然有燙傷，馬天明被打得鼻青臉腫，最嚴重的是艾輝，本來身上的傷還沒好，又被折磨了一回，就剩一口氣了。

　　那個局長本來就心虛，看到這情況，臉瞬間就黑了，接著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一白。

　　葉子等人懶得理會局長的變臉，直接回了家。

　　不是不想去醫院，只是艾輝現在的情況去了也沒什麼意義，至於局長等人的定罪，有上邊的人看著，也不需要什麼驗傷報告之類的了。

　　馬蘇看著艾輝的樣子，愣愣的，好像丟了魂一樣。雖然馬天明在一邊安慰他會沒事的，但是馬蘇顯然不相信。

　　葉子餵了艾輝一顆養身丸，確定艾輝沒事之後就攙著艾奶奶離開了。老人家最近受的刺激比較多，還是早點休息的好。

　　馬蘇卻呆呆地坐在艾輝的床邊。

　　他沒有哭，只是臉色有些難看。其實他哭得時候並不多，小時候的馬天明甚至誤以為爸爸是個永遠不會哭的人。

　　他已經習慣了痛苦，所以再難過也覺得可以忍受。

　　但是這次，馬蘇覺得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好像有一隻手掐住了他的心臟，每一次心跳都顯得那麼艱難，連帶著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他握住艾輝的手，小聲地說著話。

　　「你說很高興看到我來找你，其實我也很高興見到你。

　　「上一次看到你躺在床上，我以為那是最後一面，當時很擔心。

　　「後來你好過來了，我也就什麼都沒有說。

　　「其實我想通了，苦了半輩子了，憑什麼我不能做一個讓自己快樂的選擇。

　　「可是你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機會？

　　「你不是說要我等你回去嗎？

　　「我等不到你就自己過來了，你不是更應該高興嗎？

　　「如果你真的不在了，我肯定會很快就把你忘記，你別不信！

　　「然後我要給天明找個後媽。

　　「……

　　「你不生氣嗎？你不生氣我就真的不要你了哦！

　　「……

　　「你還記得以前在W市的那個院子嗎？和這裡佈置的差不多，不過那邊有一個鞦韆，專門給心姐做的，當時我也很喜歡，還總是要你推我，你還記得嗎？其實我知道你也喜歡，你就是不好意思說，總是把自己裝得酷酷的，其實就是一個毛頭小子。

　　「你還記得……」

　　這一晚馬蘇在艾輝的旁邊講了很久，屋外的葉子和馬天明聽了很多，他們小聲地哭泣著，卻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麼？

　　直到葉子被找過來的古清泉領回去。

　　誰也不知道馬蘇講了多久，只是在第二天他們去看望的時候，發現趴在艾輝床邊的馬蘇，以及放在馬蘇腦袋上的艾輝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