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李家

　　看見葉子留下大部分物品便停下，古清泉讚賞地摸了摸他的頭，牽起他的手回到車裡。

　　接下來的路程比較順利，因為前一天晚上走高速公路的人不多，現在天色尚早，也沒有多少人反應過來要逃出城，尤其是有些人在看過新聞報道之後認定了呆在家裡更安全，因此高速公路上的車流甚至比平時還少。

　　行駛沒多久，就到了李學海父母所在的小村莊外圍，此時已經快十點了。往日已經是人來人往的小村莊，今天卻異常冷清。田間沒有一個勞作的人，路上沒有一個行人，連貓和狗都看不見一隻。

　　李學海在剛才快到村裡時就將車開到了前面帶路，七彎八繞之後，終於在一個小院外停下了。他趕忙走下車，拍了拍大鐵門，邊拍邊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喊父母的名字。

　　門裡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並沒有馬上開門，而是問道：「是海娃子回來了？」

　　「是的！是的！你們快把們打開！」李學海害怕會招來喪屍，趕忙喊道。

　　「來了，來了，怎麼這時候來了？」裡面傳來一個老女人的埋怨聲，隨後是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沒多久門就打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七十歲左右的婦女，不像一般的農村老人那樣瘦精精的，反而長得膀大腰圓，大圓臉盤上的皺紋到是比一般農村老太太少，瞪得大大的眼睛裡滿是嫌棄。似乎為二兒子開門是一件令她十分厭煩的事。

　　李學海卻顧不得那麼多，將幾個人都接下來後，把他們帶進屋裡。

　　那老太太看見這麼一大幫人進屋，越發不耐煩起來，走路聲都比剛才響了些。

　　李學海的父親與李老太正好相反，長得非常瘦，小眼睛在看到這麼多人進來後閃著精光，似乎在算計什麼。

　　「爸、媽，哥哥他們呢？」李學海問。

　　「照顧你侄子在呢，你侄子病了，沒人照顧可不行。」李老頭說。

　　李學海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是發燒還是臉色青灰亂咬人？」他焦急地問道。

　　李老頭和李老太都不說話，大家一看這反應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他是不是變喪屍了？你們怎麼能把他養著呢？電視裡面都說了，最好是打死……」

　　李學海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老太打斷了。

　　「你還想打死你侄子是咋地！你想打死他我先打死你！」老太太瞪大了一雙眼睛，本來就不和善的樣子顯得更加兇惡了。

　　李學海沒想到自己的母親會和自己說這種狠話，突然覺得自己過來找他們也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艾心知道自己丈夫心裡不好受，但是在這個家裡她從來都是作為一個外人般的存在，只能上前握住丈夫的手給予安慰。

　　李老太看見艾心的動作，這才想起自己的另一個擔憂。

　　「你這才回家就想打死自己侄子，有你這麼做叔叔的嗎？還有，你帶這麼一大幫子人回家是幹什麼？是不是都逃難到這裡來了？我告訴你，我們家是不會平白幫你養一群外人的！你連想都不要想！」李老太說得毫不客氣，一旁的李老頭也不搭話，只當自己什麼都沒聽見似的。

　　看到這裡，李學海哪裡還會不明白，自己的父母是怕自己帶著這一群人都留下把家裡吃窮了，以自己在這個家裡的地位，恐怕今天要是他敢說留這些朋友住一晚，他娘老子就能把他附帶他的家人朋友一起趕出去。

　　李學山在旁邊屋子裡聽到動靜便過了瞧瞧，一看是自己的弟弟回來了，原本憔悴的臉上露出了一個難得的笑容。

　　「小海回來了，人都沒事吧？」他朝四周看來看，見他的妻女都在，露出了一個欣慰又帶著羨慕的表情，「都在就好，人沒事就好！」

　　李學海看著大哥原本壯實的身體佝僂了不少，兩鬢的白髮比上次見到時多了許多，就知道是因為小侄子的事情操心所致。

　　他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嘴唇張了張，最後只吐出了「大哥」兩個字。

　　「行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沒辦法，爸媽說要養著，說會變好的，我也知道不太可能，電視裡都說了……但是說實話，我也確實抱著那麼點盼頭。你嫂子也捨不得孩子，只能這樣關起來……」說到這裡，這個樸實的男人哽咽了。

　　李學海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拍拍大哥的肩膀。

　　「你這樣做，會害死自己的。」葉子冷漠地說，「你能制服現在的他，但是你能保證一直讓他在你的掌控之中嗎？」

　　「你這個娃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就閉上你那張臭嘴！」在其他人還在思考葉子的話時，李老太忍不住了，如果不是因為葉子的氣質在那兒，讓李老太覺得不好惹，是絕對不會只說出這樣「溫和」的話語的，一定會把他的祖宗附帶進去。

　　但是即使是這樣的話在李老太看來夠「溫和」了，古清泉也無法忍受。

　　「李叔，你們家的事我們不參與，只是希望您能盡快做好打算，我和葉子也要準備趕回W市了。」

　　古清泉這話一說，李學海就知道他生氣了。其實古清泉並不是一個斤斤計較的人，但是只要是涉及到葉子的問題，他就會變成最最仔細的老媽子，勢要將葉子保護得密不透風。

　　「爸媽，還要大哥，我來就是看一下你們安不安全，既然你們都挺安全的，我就不多呆了。」李學海也看出了自己在這個家裡並不受歡迎，與其死皮賴臉的留在這裡，不如帶著妻兒和古少他們一起，總比看人臉色強。

　　李老頭和李老太沒有做聲，倒是李學山說道：「急著走什麼，怎麼也要留在這吃個飯啊。」

　　只說留下吃飯，卻沒說住下什麼的，顯然也沒有想過要收留他們一家，李學海雖然也沒想過留下，卻還是被家人弄的有些心涼。

　　「不麻煩了，我真的就是過來看看，你也知道城裡亂成什麼樣了，我已經決定跟著古少他們了。今天托他們的福來看下你們，都平安就好，以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我還給你們帶了一點大米和麵粉，等下和我一起搬下來吧。」

　　說著也不等他大哥有什麼反應，率先走出家門。

　　李學山還在猶豫，他也知道這世道不好，以後是個什麼情況還不清楚，大家都指著這麼點米面過日子的，弟弟一家也不止他一個人，還有弟妹和孩子要養活，以後不管走到哪裡，這些糧食都是可以活命的。

　　但是他爹媽可沒這想法，在他們看來，既然是兒子拿來孝敬自己的，憑什麼不能拿？

　　於是樂顛顛的搬東西去了。

　　李學海放下東西，也不再寒暄，轉身走人，他帶來的一大幫人也呼啦啦一齊走了。

　　李老太看見一群人看著車一下就看不見了，這才鬆了口氣，李老頭也悠悠哉哉的回房間坐著去了，唯有李學山看著弟弟消失的方向，長長地歎了口氣，隨後也落寞的轉身回去了。

　　李家的大門再次緊緊關上，彷彿從來沒有打開過一樣。

　　「抱歉，明明是大家的東西，我卻自作主張的留給我爸媽他們。」李學海低落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來。

　　「沒事，李叔。那東西本來就是艾家拿的，既然是大家的東西，本來就該有你的一份，你只是把自己的東西給了自己的父母兄弟而已。再說了，畢竟是親生父母和親兄弟，你這樣做也正常，我想心姨也不會怪你的。」古清泉作為一個商人自然很善言談，幾句話就表明了自己不會介懷，況且他也確實不在乎那點東西。

　　「我知道你們不在意，就是覺得心裡不舒服。」李學海其實也不在意有沒有人聽，就是想傾訴一下，「以前家裡窮，但是我爸精明，我媽潑辣，我哥人雖然憨厚卻有一把力氣，日子過得也不差，現在條件好了，人卻生分了。我爸越來越精明，連自己家人都算計，我媽也越來越潑辣，有時候耍起脾氣來臉面都不要了，我哥倒是一如既往的憨厚，卻始終被爸媽拿捏在手心裡，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真不知道，我家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李學海是真的鬧不明白。

　　「我不是因為他們養喪屍就害怕他們，我是真的擔心他們被反噬。有多大能耐做多大事，他們像是有這能力的人嗎？」

　　坐在副駕駛上的艾心拍了拍他的肩膀，非常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和公婆相處的日子不多，時間卻不短，那兩個人開始還顧忌自己，等自己生下女兒後就越來越不像樣，這麼多年自己也想明白了，要是自己老公還在乎他們，她就幫忙贍養著，尊敬照顧他們，要是老公不在乎他們了，她就當是個尋常長輩，是門親戚，面上過得去就行了。

　　古清泉這邊知道李學海這是被傷了心，想發下牢騷，也不在意。

　　兩輛車平穩的前進著，平靜下來的李學海看了身邊的妻子一眼，突然就覺得沒什麼好傷心的了，他有溫柔迷人的妻子，有乖巧可愛的女兒，還有什麼可埋怨的呢？

　　大概是還是受了點驚嚇，此時有些疲倦的李琴雯正躺在媽媽的懷裡，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