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林秋言自己在屋子裏糾結了兩天,本以為鐵牛會主動和好,卻等了又等也沒個人影。
他有點沉不住氣了。
他決定假裝無意間溜達到那裏,順便看看人。
男人嘛,退讓一步其實也沒什麼的。
就這麼不斷的安慰自己,於是林秋言穿好衣服裝作巧遇的樣子走到了鐵牛家的門口。
破舊的大門虛掩著,林秋言尷尬的咳了一聲,然後挺直腰板,一面推開門,一面提高音量自欺欺人的說道:“你別誤會啊!我也是剛巧路過進來瞧一眼而已,不是特意……”
聲音戛然而止,林秋言吃驚的看著空蕩蕩的庭院,本停在院子裏的黃包車現在不見,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他不住的安慰自己可能是男人出去拉客幹活了。
“鐵牛!”林秋言一路小跑,進了屋子,裏面除了破舊的小床和木頭的桌子之外,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一絲人氣兒。
人呢?人去了哪里!
他從屋裏走到屋外,俊美的臉上寫滿了慌亂。
這時,大門口正好有人經過,林秋言一步上前攔住路人問道:“這位老先生,請問這家人哪里去了?”
“你是說那個又高又壯濃眉大眼的小夥子?”
“正是。”
“搬走了,兩天前就搬走了。”老人一揮手,顫顫巍巍的繼續前行。
所以……那天之後男人就走了……沒有一絲留戀地走……了?
林秋言心像被什麼突然揪了一下,有些疼,有些悶。
他獨自一人站在破舊荒涼的庭院裏,就那麼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微微垂下頭,細碎的額發擋在眼前,讓人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
從鐵牛以前的家回來後,林秋言就病倒在床上,發著高燒。
溫靜茹換了一遍又一遍的毛巾敷在林秋言滾燙的額頭上,眼裏滿是擔心。林老夫人坐在旁邊偷偷抹眼淚,嘴上還不停的念著:“秋言,我的好兒子,怎麼說病就病了呢!”
只有林秋明沈默地坐在床尾,將眼神裏所有的情緒全都隱藏在眼鏡的背後,一句話都不說。
林秋言不知道他昏睡了多久,剛醒來的時候,全身疼還使不出勁兒來。不過他好像隱約記得,有人喂他吃藥,有人幫他擦身子,有人親吻他的頭頂喚他“秋言”。
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沒再繼續想。
“咚咚咚。”房門被敲響。
林秋言看向門口,發現來的人是樓景。
“阿言,你好點兒了嗎?”樓景走過來,自覺地坐在床邊,握住他的手。
“好多了。”林秋言忍住想要把手抽回來的意願,牽起嘴角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我不放心你,我好擔心你!”說著說著樓景竟然紅了眼圈。
這種從小就愛哭的毛病成年了都改不了,他無奈的搖搖頭,手主動附在樓景的手上,出聲安慰:“放心吧,只是受了點風寒,發燒而已,不是什麼大事。你看,我現在不是好了嗎。”
樓景抽了抽鼻子,“嗯,阿言康復了我就放心了。”
說完這句後,樓景欲言又止,接著低頭看著被子微微出神。
“你怎麼了?”
林秋言手動了動,想要抽出來。誰知下一秒就被對方夾在中間,雙手緊緊握住。
“阿言……”樓景一雙濕潤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著林秋言,“我也生病了!”
這兒活蹦亂跳的樣子還真不像是病人該有的模樣,他翻了個白眼,耐著性子問:“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怎麼了?”
“阿言,我說了之後,你不能討厭我,不能嫌棄我。”
“嗯。你先說。”
“我……我,我好像喜歡男人!”樓景閉著眼睛大聲喊出來。
“!!什麼?”林秋言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他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樓景是有婚約的,“你喜歡男人,怎麼發現的?什麼時候發現的?喜歡誰?”
他一口氣的連問,讓樓景的臉上出現了可疑的紅暈。
“那個……”樓景羞澀的捏著林秋言的手指,“我是最近才感覺到的。”
“就是那次鐵牛哥……啊,不不不,鐵牛先生救你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個男人真勇敢真偉大,骨子裏透出一種令人折服的剛毅。後來他在我面前脫掉了衣服……”
“他在你面前脫衣服?”林秋言打斷樓景的話,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嗯!”樓景點點頭,無辜的瞪大眼睛,“就是你暈車吐橘子的那次,鐵牛……先生不是脫掉了衣服嗎?那是我就發現,比起女孩子,那樣強壯的身材更吸引我。”
“之後,我們又碰到了幾次,我面對他就緊張,心跳得特別的快!還有還有……”
“等一下。”這回林秋言毫不猶豫的抽出自己的手,臉上充滿了不悅,語氣也冷淡下來,“所以,你喜歡那個黃包車夫?”
樓景越說越興奮,像是終於找到傾訴的對象似的,根本沒注意林秋言情緒的變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又是羞澀又是緊張,“那個……不能那麼確切的說,我只是欣賞鐵牛先生,並對他充滿好感,如果他不介意,我希望和他更近一步瞭解對方!”
瞭解個屁!!林秋言忍不住在心裏爆粗。
他覺得他出現了幻聽,樓景說出的每一個字都不真切。嗓子像冒火一樣燥熱,他咽了一口口水,沒好氣的沖樓景說:“幫我倒杯水。”
“嗯!好!”樓景趕緊起身,滿滿的倒了一杯,然後遞給林秋言,“阿言,你慢慢喝。”
林秋言接過後,咽下一大口,覺得嗓子沒有那麼乾澀了才開口繼續問:“你是樓家的少爺,他是一個黃包車夫,就算你們在一起了,樓先生能同意嗎?”
“真愛是可以抵擋一切的!”樓景說得堅定,“況且,我覺得鐵牛先生不僅僅是個黃包車夫,他身手那麼好……”
說到這兒,樓景像是回憶什麼,眼睛裏亮晶晶的。
這讓林秋言更心煩意亂了,病剛好了一些,頭又開始疼了!連樓景都看出來鐵牛不是普通的黃包車夫,他怎會看不出來,只是下意識的不想深知不想細問罷了……
“我知道了。”他淡淡的說道。
“阿言,我只告訴了你,你一定要幫我保密!因為我還不確定自己喜不喜歡他,現在只是很有好感而已。等我有機會去找他,再仔細確認一下。”
“嗯。”林秋言沒心情聽他繼續說,敷衍的答應著。
找鐵牛?呵……恐怕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找到他了……
林秋言將手中的水杯放在床頭,出神的想著。
“阿言,我看你精神狀態還不是很好的樣子,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過幾天我再來看你。”樓景隔著被子拍拍林秋言的腿,然後起身。
“好,快回去吧。”林秋言輕聲的回應一句,便翻個身躺下了。
一個星期後,林秋言才完全康復。因為林母加上大哥的施壓,只能順從的參加一次又一次的相親。
他雖心高氣傲,但對女孩子卻十分紳士,弄得整個南城家世好的未婚女子都春心蕩漾,擠破頭的想嫁給他。
就這麼相親相了快一個月,仍然連一點兒要定下來的影兒都沒有。
“這個也沒看上?”林夫人拿著照片盤問,
林秋言拿起剝好的橘子,塞進嘴裏,含糊的說:“性格不合。”
“那這個呢?”
“長得不行。”
“這個長得好!性格也不錯!”林母拿著相片滿意的點頭。
林秋言瞄了一眼,說:“媽,你沒見過真人,真人是個兔牙!”
對於林秋言一一回絕的真正原因林秋明心裏再清楚不過了。雖然自己弟弟平日裏還是飛揚跋扈,但時不時的走神和分心還是驗證他內心並不輕鬆。
這樣也不是辦法……林秋明心裏很是擔心。
但他實在沒想到鍾裴遠那個混蛋說走就真的走了,一個多月都沒有回來過一次,也真夠狠心的!
一想到這兒他就恨不得拿槍斃了讓自家弟弟心碎的混球!
溫靜茹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從包裏拿出一張請帖遞到林秋言面前,“秋言,這個酒會你去吧,那天我和你大哥要去城外辦些事情,你就替我們去吧。”
“怎麼能讓他唔……”林秋明話說一半,痛苦的表情在清俊的臉上一閃而過。
溫靜茹悄悄地鬆開捏住丈夫大腿肉的手,溫柔地勸說:“去看看吧,就當散散心了,說不定能碰到心儀的姑娘呢!”
聽到“姑娘”兩個字,林夫人眼睛一亮,也跟著附和,“去吧,秋言,去好好玩!”
林秋言無法,只能接過請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