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坑人
馬車飛快地駛離風柳城。
楚岫從布簾的縫隙中看到青衣的人越走越遠,僥倖地拍了拍胸口。端木鳴鴻不解地看向他。
「我以為今天要兩個人扛三批人了,沒想到這三寸不爛之舌還挺管用。」楚岫把聲音凝成一條線,小聲對端木說,「不過也多虧白霜趕來得快,否則怕是還不保險。」
「你說的都是實情,她要還轉不過彎來也活不到今日了。主要在你,與白霜沒什麼關係。」端木不在意地說,他也不用傳音入密,「再說,也只有她一個人趕到了,不頂事。」
楚岫明顯地感到趕馬車的鞭子頓了一下。他默默黑線,唱空城計還這麼明目張膽,好嗎?
「剩下的大約要等我們出城了才能趕到。」端木又說。
得,趕車人剛轉急促的氣息恢復了平穩。只是似乎手有點抖,甩出的一鞭格外響亮,很有些忿忿的味道。
楚岫哭笑不得,以眼神示意,好玩嗎?端木一臉無辜,我說的都是實情。
兩人出城一段距離,馬車便又折了方向,做出駛向城內的樣子。青衣把時間掐得極准,要不了多久,便傳來急急的馬蹄聲,有七八騎快馬飛馳而來。
「吁——」勒馬聲後,響起了一個粗豪的聲音,「教主?」
楚岫檢查了一下兩人故意整出的風塵僕僕模樣,覺得沒什麼破綻,將車簾掀起了一角,神色間帶了幾分緊張:「是杭寨主?」
二十八宿不似五壇,沒什麼統一稱呼,大部分仍是以他們的老本行相稱。杭木涯在附近據山為匪,整了個寨子,專營那打家劫捨、殺人越貨之事,教內一般便呼他為「杭寨主」。
杭木涯長得膀大腰圓,滿面橫肉,一雙三角眼向簾內一掃,見裡頭果然坐著楚岫與端木鳴鴻,不由露出了志得意滿的笑。
好在他還知道不可高興得太早,趕緊帶著人翻身下馬,似模似樣地見禮道:「參見教主!參見右護法!不知教主與右護法駕臨,未曾遠迎,還請教主與右護法恕罪!」
「不必多禮,起來吧。」這次是端木鳴鴻開的口。
「屬下聽說,昨晚有些個不長眼的江湖人,竟然敢挑釁到教主與右護法頭上了?這不,青龍一脈的弟兄們連夜就趕過來了,非得把那些雜碎都剁了不可!」杭木涯一起身,便大義凜然狀。
楚岫眼睛一亮:「青龍一脈的弟兄們全都出山了?現在何處?」
「這……我老杭一聽這事兒就氣炸了,跑得急,直接去找了青衣壇主,催著她趕緊找兩位,還沒來得及聯絡其他人。不過出山時,是聽到附近幾座山頭也都鬧騰開了的。」杭木涯倒還挺有心眼,打了個馬虎眼,隨即關切狀,「教主與右護法都沒事吧?」
偷眼打量了一番楚岫和端木,很好,衣服有利刃劃開的口子,身上有斑駁的血跡,又是塵又是土的,簡直不太能看了,看來昨晚被追得很是狼狽。就是不知道傷在了何處,重不重,在強弩之末就最好了。
他那一臉「看你們不好我就放心了」的表情實在太明顯,楚岫暗自搖頭。魔教的人大多一言不合就砍人,這耍心眼和演技方面,實在不大過關。
這讓他產生了一點「我與這幫四肢發達頭腦餵了狗的混賬不一樣」的優越感,於是盡職地露出了一絲逼真的苦笑:「說來話長,我與教主二人難得出趟門,好巧不巧就遇上了幾個對頭,還死纏著沒完沒了,好在有驚無險,也順利聯繫上了青衣壇主……說起來,杭寨主是與她見過面了?怎麼還沒見她來?」
里側的端木鳴鴻不悅地咳了一聲:「這些來龍去脈都不忙,先去醉香樓……哼!既有青龍宿,又有青衣,本座非要讓昨晚那些蒼蠅付出代價不可!」
這一番狠話說得頗霸氣,奈何聲音有種竭力掩飾下的中氣不足。楚岫心中默默竪大拇指,這水準,只比自己差了一點點。
杭木涯眼睛一亮,面上卻盡量做出一副為難的表情:「這個……教主與右護法現在回去,恐怕有些不大安全。」
楚岫面色變了變,下意識地向風柳城的方向瞥了一眼。端木皺起眉:「為何?」
「這……昨晚那些人想必見識了教主與右護法的神威,自知本事不夠,後半夜呼朋引伴,今兒個一早,風柳城全是在尋二位的。連醉香樓外都時不時有人探頭探腦,青衣壇主本是要與屬下一道出城的,結果臨末了還遇到有人上門鬧事,只得讓屬下先行了一步。」
不得不說,為了成功堵住端木和楚岫,這回杭木涯還超常發揮,知道多管齊下,連派人偽裝一番後鬧醉香樓都想到了。
「教主,這……」楚岫神色更不淡定了一些。
端木鳴鴻面沈如水,周身全是殺意:「方守道這老匹夫……杭木涯,你來聯絡青龍宿的其他人,等人來齊了,便一道殺進城去,看有誰能擋得住!」
仗著車簾只掀起了一小角,從杭木涯看不到的角度不滿地戳了一下楚岫,讓你叫教主!
正要說話的楚岫差點沒破功,回手在他腕上掐了一把,別鬧!
杭木涯卻得到了要的結果,臉上露出了一點喜色:「是是是,屬下這便聯絡!只是……此處人來人往,不得清淨,萬一招來了蒼蠅又煩人,不若這樣,我在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坳里有個落腳處,先去那邊歇一歇?」
於是乎,楚岫二人從善如流地跟著杭木涯上了路。
楚岫坐在車里,看杭木涯極忙碌地「聯絡弟兄」,好笑地對端木挑了挑眉:他知道真相後,絕對會死不瞑目吧?
端木鳴鴻聳聳肩:誰讓他自己找死呢?
楚岫對這幫死到臨頭的傢伙倒沒什麼感覺。杭木涯窮凶極惡,手底下的人也全都不是東西,打家劫捨時一概雞犬不留,更有凌.辱女性的習慣,寨子里還圈了大批女子供其淫樂。哪怕同在魔教,這等行事的人也不算太多。
有一次楚岫出山時路過他的寨子,實在看不過眼,差點暗地裡做掉這傢伙。結果他倒頗警覺,連滾帶爬地躲開了他的一擊,鬧出了響動,楚岫不宜露面,只得罷了。
以後匯集消息時,眼皮子底下會少一大團烏煙瘴氣,楚岫表示喜聞樂見。
杭木涯所說的山坳離得不遠,卻頗深,路有些高低不平,道旁樹木茂密,鬱鬱蔥蔥,無端有種陰森森的味道。馬車在崎嶇的道上一搖一晃,速度慢了不少,杭木涯也不邀二人該換騎馬,頗有些心不在焉。
楚岫笑眯眯地掀了簾子:「杭寨主好像有事?」
杭木涯遲遲沒等到預定的信號,有些著急,連忙搖頭:「也沒什麼大事,只是想著其他人何時能收到信罷了。」
心中得意,只是你們以為是救駕兵,實際上卻是催命鬼。
這時,林子深處傳來幾聲清越的鳥鳴聲。
杭木涯一喜,又飛快壓下去,假裝抬眼看了看前頭彎彎曲曲的山路,衝楚岫道:「右護法,教主,前頭拐個彎就到地方了。只是那兒不常有人,恐怕落了灰,屬下帶人先行一步,打理一番,也好迎接兩位。」
楚岫不好意思狀,拱手推辭:「不妨事的,我與教……我們兩人都不挑。」
「不不不,兩位昨夜鬧騰了一宿,定然是有些累的,掃一掃塵讓教主和護法歇著才是正經。」杭木涯熱情無比,三角眼笑成了兩道瘋。
「如此,還有勞杭寨主了。」楚岫道。
「應當的,應當的,教主與右護法駕臨,是兄弟們的榮幸!」杭木涯精神抖擻,忙不迭地縱馬跑了出去。他手下的人連忙跟上,再不快些,大批風柳城的好手被引來這山溝裡,可有得受了!
楚岫乾脆將車廂門整個打開,目送那七八人飛快地跑開,杭木涯一騎當先,拍馬轉過一道大彎……然後,馬一點一點地退了回來。他身後的人不明所以,勒馬不及,亂作了一團。
懶洋洋靠在車廂內的端木倏然直了身體,一把抄過手邊的長刀,另一手一扯楚岫,兩人同時飛身出了馬車。兩人在樹梢飛快地點過,瞬間就到了他們身後。
青衣從另一頭嬌笑著轉了出來。她身後帶著一批穿得花團錦簇的姑娘,嬌滴滴,水嫩嫩,手中卻與形象非常不相符地提了一些昏迷的大漢。有杭木涯派去醉香樓鬧事的,還有兩個青龍宿。
杭木涯神色難看:「這……」
「唔,杭寨主的好兄弟好像還沒到齊?」楚岫笑道。
青衣笑著回:「右護法放心,白霜姑娘帶人‘照顧’了一批,還有一些嘛……不知為何惹上了一堆蒼蠅,逃的時候又不小心腳下打絆子,被蒼蠅圍住了,妾身看著蒼蠅實在太多,有心無力,只好先來報個信了。杭寨主,您要不要去幫個忙?」
杭木涯再傻也知道計劃全暴露了,他看看青衣一行,再看看楚岫二人,突然揚手灑出一大把鐵蒺藜,飛快地棄了馬,跳向了密林中。他的手下自然效仿,這幾人倒是死忠,這時候了也不忘給他作掩護,手中的暗器如雨一般射向這頭。
只是到了這地步,哪裡還能如他願?
青衣身後的姑娘紛紛攔下暗器,楚岫則乾脆高高地拔身而起,腳尖在一枚飛鏢上一點,反而遠遠地躍到了杭木涯前頭。
杭木涯手中一根盤龍棍,不待他落地便迎面砸來,楚岫整個人向後一仰,腰身一回,上半身蕩了一個弧度,佩劍已當啷出了鞘,點點寒星籠向了對方。杭木涯盤龍棍回轉,便要來扣楚岫的劍,轉瞬過了五六招,被凌厲的劍勢逼得額角出了汗,正要且戰且退,忽然覺得不對勁。
後心涼了一下,然後皮肉連帶骨骼都很快被切開了。
僵硬地回過頭,只見到黝黑的刀光一閃而過。
杭木涯眼中終於帶上了徹骨的恐懼。
他殺過很多人,甚至非常享受別人臨死前苦苦哀求的模樣,有時興致來了,便像貓逗老鼠一般,一點一點地折磨人,讓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己慢慢走向死亡。
卻從未想過,自己的死亡也會來得這麼快。可笑他前一刻,還想著只要借刀殺人除掉兩人,魔教必然大亂,自己便能快活地做山大王了。再也沒有右護法時不時差人陰陽怪氣地傳話:「教主聽說,你近來動作太頻,惹了不少事呀?」
楚岫還劍入鞘,這對手太弱,打起來都沒什麼成就感。衝等著刀尖最後一滴血流乾的端木道:「得,完事收……」
「工」字還沒出口,便看到端木鳴鴻瞳孔猛縮了一下。
一把雪亮的長劍,狠狠地扎入了對方的瞳仁中……正對自己的後心。
方守道悄悄地尾隨了青衣一行許久,終於等到機會,再等不得回去找其他人,將輕功運到了極致,打算先手刃「賊首」再說。
反正只要除掉楚岫,其他人的輕功都比他遜色一籌,不怕不能全身而退。
楚岫倉促地要抽劍時,被端木鳴鴻狠狠扯了一把。整個人旋了身,被摟在了一個寬闊的懷中。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一更吧,春節後狀態未回歸,答應的雙更七零八落的,抱歉,刺蝟默默地記著,狀態好的時候就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