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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總想弄死我》第47章
☆、一場豪賭

  楚岫出來時心口悶悶地憋著一團氣, 便跟自己較勁一般地使上了輕功,一路鬼影般地飄著,那叫一個片葉不驚。竺明旭顯然對他的突然出現有些意外, 卻也只是抹了一把臉,禮貌性地點了點頭。

  鉛灰色的天空下, 漫天飄著細如牛毛般的雨絲,身周是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墳包, 有的被打理得挺乾淨, 大部分卻雜蕪不堪,偶爾還有怪鳥的一聲啼鳴。這樣蕭索的情景,似乎的確不怎麼適合對話。

  楚岫便也沈默地點頭致意,將來路上順的一朵初開的雛菊放到了少衍墓前,空蕩蕩的墓前頓時多了一抹鮮亮的色彩。

  「難得右護法有心,還常來看看少衍。」竺明旭不知為何, 到底又開了口, 聲音有些嘶啞, 似在感嘆一般,「人如飄萍, 身不由己, 在我教更是人人自顧不暇, 戰戰兢兢,還能如護法般講點情義的人,倒是不多了。」

  「竺壇主不知比我早了多久到這兒,這番話, 似乎用在壇主自己身上比較合適。」楚岫沒有接受他的恭維,淡淡道。

  竺明旭無奈地笑了一下:「壇主不能常進山,我又是個常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四處跑的,不知多久才來一趟魔宮,到故人前頭佇立片刻。護法常在山中,始終不忘打理,沒使這墓地荒蕪一片,足見情深義重。竺某這話,著實真心真意。」

  楚岫不為所動,反問道:「以前似乎從未聽說過竺壇主與少衍有何交集,沒想到二位不但認識,看樣子還關係不錯?」

  竺明旭抬頭瞧了他片刻,忽然似乎渾身的凝重都卸了,只無奈地搖頭。楚岫皺起眉,等著他給出解釋。

  「旁人都說,左右護法的心思最難猜,一個任何時候都沒表情,一個任何時候都在笑。左護法——唔,現在是教主了——的心思我的確不大看得透,可楚岫你,一般還真是不遮遮掩掩的。」竺明旭不端著喊右護法了,老友一般地親暱道,「只不過你習慣了喜怒只變一點點顏色,那幫大老粗看不出來罷了。你這是……在懷疑我了?」

  「你的反應太大了,而我……從不曾聽過少衍與你有過瓜葛。」楚岫也的確懶得遮掩,不客氣地指出,「況且,你對著端木說的話,騙騙跟少衍不熟的人也就罷了,我這兒可糊弄不過去。少衍雖然人不錯,性子和軟,卻低調得很,與他相熟的人……著實不多。」

  竺明旭不笑了,他似乎出了一會兒神,彷彿在回憶什麼,半晌道,「……我與少衍,其實倒的確並無深交。只不過相識有些特殊,當日我沒完成無天交代的一件事,受了整整六十四鞭,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筋骨都斷了,幾乎下一瞬便要斷氣……沒人覺得我還能活下去,行刑完畢便隨意地將我扔到了外頭,當時下著大雨,血水將整片地都染紅了。我又是不甘,又是恐懼,又是怨恨——眼看我失勢,竟連跟著我進山的人都不願再順手將我帶走……」

  「然後便是少衍出現了,撐一把傘擋在我身上,又不顧我渾身又是血又是泥的,將我架到了住處……找白藥師取了藥,這才有了順利活到今日的我……」竺明旭閉上眼,平復了一下呼吸,「無天在時,人人自危,那時候的一點恩情,足以讓人永難忘懷了……只是他畢竟是你手下人,我們在外頭的,跟左右護法不宜牽扯過深,我怕走近了連累他。誰知要不了多久,竟是永別了。」

  話末一聲輕嘆,莫名帶了無邊的悵惘。

  救命之恩,這倒也算說得過去。楚岫借著「魔教大總管」的便利,的確沒少乾讓屬下把受刑的人送回住處的事,反正都傷重到無法自由行動的人,就算痊癒了在教內也基本無法翻身,不怕無天猜疑他有二心,權當做一點善事。像竺明旭這般後來還能爬上來的,實在是少數中的少數。

  一來二去,千峰閣的人的確有隨手撿人的習慣。

  楚岫迅速地在頭腦中將這番話掰開了揉碎了咂摸一遍,並沒發現什麼明顯漏洞,便短促地點了一下頭,算是接受了這一說法。

  他態度緩和下來,兩人間的氣氛便又松快了一些。竺明旭是個講究的人,頗多習慣和楚岫相似,兩人算是有那麼一點惺惺相惜的意思,比泛泛之交稍微強點。

  兩人隨口聊了些有的沒的,竺明旭不經意般地提了一句:「現在教內人多口雜的,很多事明顯衝著你來,你還得小心著些。」

  楚岫點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關心。然而對方躊躇一番,又接了一句:「其實……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楚岫著實煩了這些愛繞著彎子說話的人,當即再也不掩飾地淡下了神色:「交淺言深,君子所忌。竺壇主既然還沒想好說不說,恐怕還是別掛在嘴邊的合適。」

  竺明旭一愣,細細地看了楚岫兩眼:「今日是誰惹了你麼?這般氣性大?」

  「恕我直言,你今日話也有些多,並且不怎麼識趣。」楚岫道。

  「哈,平日里我的確明哲保身居多,該不多話,絕不多話。」竺明旭自嘲,「不過我知道少衍在時,與你關係最好,是真把你當親人來照顧的……」

  「親人」二字出口,楚岫的心底微微顫了顫。某種酸軟的情緒蔓延開來,混著胸口那股悶悶的感覺,更是複雜難辨。

  「……當年的救命之恩一直無以回報,是以我方才在少衍的墓前,一直尋思要不要多嘴提醒你幾句,好歹也算盡一點心。」竺明旭的目光真摯,直直地望進楚岫眼中,「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左右護法對立已久,可端木鳴鴻一成為教主,便對你親厚異常,同出同進,據說前幾日還與你共同閉關來著?更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表示對你的信任絕無可動搖……」

  他搖搖頭:「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恐怕非福。」

  楚岫有些好笑:「你倒是說說,他委屈自己跟我同出同進有什麼好處?」

  竺明旭面容嚴肅:「在訊息的靈通上,你遠遠超過他。你說,他是為了表示親厚呢,還是防著你不知何時便插他一刀呢?別忘了,當初他可是毫不手軟地拔了你大半心腹的人,連少衍……都是喪命在他刀下的。」

  少衍少衍少衍,一天內不斷地有人讓楚岫回憶起這事兒,簡直邪了門了。

  「再者,你還掌著那護山大陣,這會兒也真說不准的你倚仗他多些,還是他倚仗你多些。這會兒他要專心對付我們這些不安分的壇主,可全都收拾乾淨了……你不怕……狡兔死走狗烹麼?這魔教,真講情分的人是有,卻實在……也並不多的。」竺明旭的聲音壓得很低,卻直往耳中鑽,「更何況九溪的事,也並不是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得,端木那頭有人說右護法居心叵測,楚岫這頭又有人說教主不懷好意。真是不消停。

  「有勞操心。」楚岫語氣不咸不淡,長袖一甩,身影瞬間消失在了濛濛的細雨中。

  雲壓得很低,大塊大塊鉛灰色的雲團聚積在一起,似乎馬上要醖釀一場驚天動地的暴雨,實在不像深秋該有的天氣。楚岫回到千峰閣,遇上了面有難色的崑山:「公子,因為幾日前的混亂,青木堡的小公子提前動身了。」

  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各處漫不經心地攪了一攪,所有的一切都在同一時間湊了上來。山雨欲來,風滿樓。不止楚岫,崑山也嗅到了滿滿的陰謀味。

  他有些愁眉苦臉:「可是,不論是誰鬧這麼一出,目的又是什麼呢?離間公子與教主還說某些人有利可圖,把青木堡也扯進來……這,這是想要來個正邪大對決?」

  楚岫常年處理各種情報,真遇上大事時,每次都不頭痛敵人多麼強大,而是頭痛敵人隱藏太好。畢竟,蛇鼠一窩的魔教,每個人都有些不乾不淨的地方,齷齪太多,那些想搞大事的人反而容易隱藏。

  楚岫眼下可見地多了深深的青影,他微微闔目,在腦海中把這兩天發生的事都過了一遍,然後做了一個決定。

  崑山正自憂心不已,忽見公子再次睜眼時,已帶了某種決然,莫名地心下一驚。

  「崑山。」楚岫喚道。

  「是。」崑山下意識地脊背一挺,大聲回應。

  楚岫大步走到案前,隨手拿起一支筆,龍飛鳳舞地寫了幾個字,又齊齊整整地疊了起來:「我有件事要你去做,務必辦到,明白嗎?」

  崑山第一反應是死士一類的活計,當即視死如歸狀:「公子放心,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楚岫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好,你馬上悄悄出去,將老白和弄月全都從密道轉移,連同千峰閣剩下所有人,一個不剩。下午出去各處查事的,你讓他們全都直接到九溪匯合。」

  崑山一愣,似乎沒想到自己接到的竟然只是個「轉移人口」的活兒,隨即又為楚岫的意思激動了起來:「公子,我們……終於不用在遮遮掩掩了?」

  楚岫短促地點了一下頭,神色依然一片沈靜,把手中寫了字又疊好的條子給他:「到了九溪,聯絡上所有人後,再打開它。」

  崑山又是一愣,覺得有些不大對,待到木愣愣地接過紙條,忽然反應過來:公子決定轉移的話,肯定和他們一起啊,那……還用什麼字條?不是親自下命令便是了麼?

  頓時湧上一陣不祥的預感,他膽戰心驚地問:「公子,你……你,你不與我們一道走?」

  楚岫看了他片刻,伸手拍拍他的肩:「我還有點事要處理,稍後再過去,先全權交給你了。」

  所有人都走了,公子一個人留下處理事……?崑山腿一軟,差點沒跪下。

  楚岫卻沒給他細問的機會,淡淡道:「去吧,別錯過最好的時機。」

  萬刃閣。

  端木鳴鴻這次著實受了不輕的內傷,好不容易送走了叨叨到他一個頭兩個大的白藥師,只覺得頭昏眼花,一條命去掉了半條。他懨懨地半躺在床上,長腿沒形沒相地擱在床沿上,一面有些想嘔吐,一面想楚岫。

  在魔宮里沒控制住脾氣,這會兒教主他老人家又後悔了。楚岫是他的心頭肉呀,這麼個大寶貝,好不容易能摟在懷裡親一親,抱一抱了,自己倒好,為了個死人較個什麼勁?死人是會被記憶美化的,可再怎麼美化,能鮮活地抱著這大寶貝的,還是自己不是?

  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教主大人恨不能時光倒流,他一定要給半日前的自己一個大嘴巴,醒醒腦。

  這下完了,楚岫真生氣了。端木鳴鴻有些生無可戀,半死不活地想。

  白霜悄無聲息地進了屋:「教主。」

  「怎麼?查著哪個混賬在搗亂了?」端木咬牙切齒。

  「……底下人正在努力。」白霜似乎無語了一下,「我只是來送藥。」

  端木鳴鴻這才注意到她手上的藥碗,撇了撇嘴,接過來灌了一大口,隨即難得地露出一個扭曲的表情:「這什麼詭異的味道?」

  白老頭兒一定是在借機整他吧?可這老頭兒又在聽說自己動用內力後便急火火地來診脈,真是個怪老頭。端木搖搖頭,深深覺得楚岫的朋友都是些怪人。

  「白藥師大約有些氣憤不過,屬下去取藥時,聽到他嘟囔著楚小子真是不值,一定要往死裡加黃連。」白霜板著一張漂亮的臉,語氣平平地敘述。

  「……」端木鳴鴻非常難得地從她的態度中咂摸到了那一點點不滿,「……我怎麼覺得你對我有意見?」

  白霜瞥了他一眼,忍了又忍,最終大逆不道了一回:「主子,你到底如何尋思的?看你模樣實在是個想跟右護法好好過日子的,怎麼今日明知有人挑撥,你還跟右護法生了氣?這還不算,人不計前嫌幫你找了藥師過來,你還一臉無動於衷是鬧哪樣?」

  端木聽著前頭,跟他自己反省的差不多,還板著一張棺材臉,聽到「不計前嫌幫你找了藥師過來」,咣當一聲手裡的藥碗落了地,摔成了幾瓣:「你說什麼?你說,是楚岫找的白老頭過來?」

  明明白老頭不是這麼說的!

  白霜也露出了幾分訝異:「你……不知道?」

  「他說……他是聽大廳上議論……」端木難得地卡了殼。

  白霜無語了一下,看向端木的眼神有些……一言難盡:「當時白藥師在全力救弄月,你見過他救人時,還能聽進去別人的話?除了右護法,誰能將他拉開?」

  如此明顯的事,您要露出這麼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嗎?白霜忽然有些牙疼,明明自家主子不該是個笨的呀……

  端木傻了半天,忽然覺得頭不疼了胸口不悶了,一反半死不活的模樣,騰地坐了起來:「去千峰……」

  有人飛快地趕過來,腳步凌亂又焦急,砰地一聲,門重重地被推開了,竟是平日里淡定無比的鬼面,他帶著一副天塌下來了的表情:「教,教主……白藥師連同他那兒診治的弄月,全不見了!屬下……」

  弄月是個頗關鍵的人物,不止楚岫關注著,端木哪怕鬧彆扭,也派了鬼面幫忙守著。白藥師和弄月不是什麼大問題,能讓鬼面這般失態……端木猛地變了顏色,一下子到了他面前,一把抓過他的衣襟:「楚岫呢?」

  「屬下覺得不大對勁,就去千峰閣看了一眼,走得特別近了,也沒發現任何明哨暗哨。」鬼面差點被逼得無法呼吸,忙不迭地交代關鍵,「雖還沒仔細察看……」

  但恐怕裡頭已經空了。

  話未說完,端木已騰地消失在了原地。一扇門被反復地暴力掛到,終於不堪重負地重重倒了下來,塵埃四起。白霜和鬼面面面相覷,一股涼氣不約而同地從心頭升起。

  老天……千萬別是右護法一氣之下跑人了,那當真天都要塌了。

  楚岫看著自己的人一個一個恨不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心頭更是寬松了一些。他慢吞吞地踱回房內,給自己泡了壺茶,在悠悠的熱氣中組織語言。

  不得不說,竺明旭的話還是給他產生了一些影響。他自己信任端木,卻必須對底下這些依附他的人負責。但現在,他只剩下一人,便無所顧忌了。他非常光棍地選擇了一場豪賭,某些目的不明的人故意攪渾水,這會兒,反其道而行之,快刀斬亂麻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他一面有些艱難地回顧著那些不怎麼愉快的往事,一面想著如何坦白九溪的事。

  萬一賭輸了……楚岫想,那就當自己眼瞎吧。活該。

  有人氣急敗壞地接近了,一路砰砰乓乓地弄開了不少地方,楚岫嘆了口氣,這傢伙是氣暈頭了?看這架勢,自己似乎有點懸。

  楚岫正心疼著自己精心捯飭的地方被野狼刨了,忽然對方的動靜小了下來,腳步越來越遲疑,只有格外粗重的呼吸聲不斷地傳來。到了最後,對方幾乎是一步一挪般地到了自己的住處前。

  鬼面和白霜憂心忡忡地綴在端木身後,看著夜色中一片漆黑的房間,最後的一點僥倖都要熄滅了。也是,整個閣子都撤空了,還能指望右護法留下來?

  端木鳴鴻顯然也這麼認為,他高大的身影在一動不動地站在雨中,彷彿成了一座雕像。

  楚岫等了許久,實在不知外頭那傢伙在搞什麼,只好山不就我我去就山,抬手點了盞燈,起身打算迎出去。

  哪知火光剛剛一亮,房門處便是砰地一聲,被人一陣風似地震開了,端木鳴鴻渾身都是水,不敢置信般地盯著他看了又看。

  「……」楚岫差點沒把油燈給驚掉下去,也不知道這祖宗在抽什麼風,一會兒半天不動,一會兒又風風火火的,「我知道你現在一定極其生氣,但我有些話……」

  要對你說。

  但話沒出口,端木突然湊了上來,緊緊地抱住了他,整個人竟然有些顫抖:「你,你沒走。」

  「……」楚岫有些無語,噎了一下,繼續前頭的話題,「我沒走,我不過有些話……」

  「我錯了。我不該跟你急。絕對沒有下次了!」然後再次被打斷了,「你不要離開。」

  楚岫:「……」

  他本還想著這傢伙要氣上加氣怎麼辦來著。現在看來,多慮了。送走死活扒著不肯離開的老白和眾多手下時,楚岫心裡還頗有點悲壯,現在倒好,一場豪賭……貌似變成了一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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