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番外一

　　在大城市的周圍，早餐攤鋪子總是格外的受歡迎。

　　這天剛天濛濛亮，帝都某社區門口的早餐鋪子便已經人滿為患。現代的生活節奏這麼緊迫，大多數上班族根本沒有時間早起自己做早飯。

　　在這種情況下，一家位於上班路上、價格實惠又知根知底的早餐鋪，自然就成為來往行人們的首選。

　　早餐鋪子的夫妻檔小老闆從一大早就開始忙活，忙活到現在已經有兩三個小時了。

　　今天是寒冬，天氣十分寒冷，但夫妻倆卻已經幹得熱火朝天、臉頰通紅。

　　雖然累是累了點，但每天看著這麼多真金實銀的票子進展，再苦心情也是好的。

　　很有生意頭腦的老闆娘還在店門口支了幾張桌子，也做一些堂食的生意。

　　剛收拾了一桌殘羹，轉過身來的老闆娘看到眼前照例西裝筆挺的男人，先是一驚，隨即笑起來：“喲小哥來了啊，今天還是老樣子？”

　　來人點點頭，他的神色淡淡的，似乎並不擅長與人溝通。然男人頓了頓，過了半晌又開口道：“豆漿就加一勺糖。”

　　他話音未落，動作利索的老闆娘已經把東西打包好遞到男人手裏了。

　　老闆娘一邊收錢一邊笑：“一勺糖嘛，你天天來這裏買豆漿，我還能不清楚？這不放心的勁。”

　　說著把找回來的零錢遞回給男人。

　　老闆娘這回話裏其實有些調笑的意味，她性子爽快，平時就是個自來熟的性子，平時來往的客人們都喜歡她這個性格，都會或多或少與她攀談一兩句。

　　但男人卻似乎根本沒有長“玩笑攀談”這個神經，聽了老闆娘的話，沒半點反應，只點了點頭，收了錢便提著手裏的豆漿轉身離開了。

　　老闆娘站在原地看著男人把手裏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放進停在門口的豪車裏，再坐進去面容不變地開車離開，忍不住跟身邊的老闆議論：“唉，你說這小哥每天開這麼輛豪車來這裏就為了買個豆漿回去？這油費都能抵得上多少杯豆漿了。”

　　老闆娘咕囔道，搖了搖頭似乎很不理解對方的行為。

　　那車哪怕是她這個不懂車的人都能看得出一定是輛價值不菲的。每天開這輛車來買豆漿？可真是不擔心費錢，也真是有閒心。

　　圍著圍裙的老板正忙著給客人遞小籠包，聽了老闆娘的話只頭也不抬地道：“那有錢人的想法，我們哪能明白。說不定是人家喜歡吃呢。我老李做的豆漿，那可是吃過的人都說好的。”

　　語氣十分自豪，惹得店裏的客人們紛紛忍不住低聲笑起來。

　　“看把你得意的，要不是有我幫忙，你能做出這好喝的豆漿來？”老闆娘斜著眼笑嗤了老闆一聲，隨即卻又搖搖頭，“不對，他要是真喜歡喝，坐這喝完就是了。何必每天都買回去？”

　　老闆：“沒准人家有錢人覺得咱們的店子髒，不愛在這喝呢。你想這麼多幹什麼，要是累了就去一旁歇會兒。這馬上就要忙完了。”

　　老闆娘聽了拿手在身上的圍裙上擦擦，依言向店子裏面走去，嘴裏卻仍舊嘀咕道：“真要是自己喝的，他在這買豆漿買這麼些年了，一天也沒想過在這喝得了？不對，一定不對。這分明就是買回去給別人喝的嘛。這麼多年……嘖嘖，我怎麼就碰不上這種好男人。”

　　正忙得熱火朝天的老闆聽了忍不住道：“你又知道他就是買回去給老婆喝的了？再說了，你我剛談戀愛那會，我不也是天天做了豆漿給你送到家門口，怎麼就不見你感動了。”

　　就是現在，每天早起的事情也都是他做的呀。

　　老闆娘聽了忍不住老臉一紅，卻是又回頭瞪了老闆一眼，轉身朝里間走去了。

　　店裏的客人們都忍不住善意地笑起來。

　　老闆哼著歌，似乎滿臉紅光地忙活著。

　　而此時的男人，已經將車開回了家門口。

　　將車在車庫裏停好，男人拿了鑰匙輕手輕腳地開了大門，一眼就看見了正站在大門對面窗前的男人。

　　男人裹一件深藍色的毛衣，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景色。

　　今天的天氣著實有些冷，昨夜又下了一場雪，現在窗外的樹杈上都掛著冰淩子。

　　但室內開著暖氣，打得充足得很，倒是溫暖如春。

　　嚴漠一見站在窗前的莫殷，眼裏便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男人快走幾步將東西在桌上放好，擔心外面吹進來的寒風把莫殷吹著了，又趕忙轉身過去關門。

　　莫殷站在窗前，正在打電話。

　　他手裏拿著手機，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嚴漠的回來，仍在不停地應和著電話那頭的人的談話，語氣很溫柔：“嗯嗯嗯，媽我知道了，過年會回去的……就過幾天的事……禮物會帶的，過年嘛，這個步驟可不能省……什麼？真的？！那看來我今年得多準備一份禮物了。”

　　對話那頭的莫父莫母久不見獨在帝都的兒子，擔心得很，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上，絮絮叨叨地像是恨不得把這些時候憋在心裏的話都一股腦地說給莫殷聽。

　　莫殷也極有耐心，沒有顯示出半點不耐煩的樣子，一個勁地笑著回應。

　　等嚴漠去廚房把買來的豆漿倒進被子裏、和著早餐一起端出來，莫殷才剛掛斷電話。

　　見到嚴漠端出來的東西，莫殷將手機往桌上一擱就立馬笑著去拿那杯豆漿。

　　莫殷喝著豆漿表情很愉悅地眯了眯眼睛：“還是這家的豆漿最好喝，味道最純。”

　　嚴漠沒說話，只把盛好的白粥往莫殷那邊推了推，方便他拿，然後才道：“剛才是爸媽打來的電話？”

　　莫殷聞言笑著看了嚴漠一眼：“你就這時候叫的順口。每年回去的時候次次都像據了嘴似的，我爸媽每次都被你嚇得夠嗆，就擔心是之前不同意我們的事讓你記恨他們了。”

　　嚴漠：“……”

　　男人取食的動作頓了頓，一瞬間似是有點尷尬，表情略有絲無措。

　　此時距離嚴漠和莫殷在一起已經有好些年了，距離他們公開出櫃都時日不短了。

　　那時莫殷在《童話城堡》的開機發佈會上突然玩了那麼一出，可把整個娛樂圈和粉絲們都震得不行。

　　娛樂圈的震驚先不提，莫殷的粉絲們便被刺激得各種鬼哭狼嚎，一個個都十分不能相信，她們好不容易的男神怎麼還沒YY過幾次，就突然宣佈戀情了。

　　宣佈戀情也就算了，對方竟然還是個男人！

　　那段時間莫殷的微博下面簡直是一片狼藉，多數都是些哭著喊著表示不相信、不能接受莫殷和別人在一起了的留言，當然，其中也會摻雜著一切不好聽的言論。

　　中國畢竟還是個以異性戀為主導的國家，與同性在一起不要說合法了，在多數人的眼裏根本就是一件不合倫理的事情。

　　可網路上雖然鬧得歡，對莫殷卻沒影響太大。

　　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已經預見到了這種情況，所以並不覺得什麼。

　　不管外面多麼“洪水滔天”，莫殷還是該演戲演戲、該休息休息，整個人淡定得不行，一點也沒有一種置於話題中央的感覺。

　　在加上嚴漠的暗中幫助、莫殷圈內好友的紛紛出面直言相幫，到了最後，外界看好像不管他們怎麼鬧，對於主人公而言都沒什麼影響，這熱度自然就小了下去。

　　而莫殷的粉絲們呢，看莫殷好像一點沒有“改過”的樣子，慢慢地也就冷靜下來了。

　　除了一些實在受不了脫粉的，剩下的那些，其實作為粉絲，他們最希望的自然還是自家偶像能過得幸福。

　　既然是他們家莫殷殷自己選的，作為粉絲他們能怎麼辦？

　　自然是接受嘍。

　　再說了，既然他們家莫殷那時會選擇那樣公開言明，那感情就一定是認真的。

　　他們除了接受還能怎麼辦？

　　而且以莫殷的情商手段，怎麼看也不像是會吃虧的呀。

　　粉絲們放心了，也安靜下來了，娛樂圈的風波自然也就慢慢過去了。

　　粉絲們都不再鬧了，莫父莫母那邊自然也是很快就接受了。

　　畢竟他們作為父母，一定是比粉絲更希望自家兒子能過得幸福的。

　　感情這種事情啊，不是你覺得好，就能強加給對方的。

　　莫父莫母當初也可以算是自由戀愛，他們再明白不過，對於戀人來說，再多的離經叛道，都抵不過那個真正能讓自己心動的人。

　　人這一生，能遇到一個真心喜歡的人多不容易啊，再多的外界因素，也抵不了這一份心動啊。

　　莫父莫母接受是接受了，可不知為何他們面對嚴漠時總是顯得有些拘束。

　　嚴漠那身上的氣勢太可怕，這麼些年，也就莫殷一個能膽子這麼大的“在老虎臉上拔鬍鬚的”。

　　莫父莫母這種“小老百姓”，自然就難免有些心中發怵。

　　特別是想到自己之前還那樣堅決地反對過兩人的感情，莫父莫母就更加心中發毛。

　　尤其嚴漠每次去莫殷家，都是一副死板著臉的樣子，連叫人也一點不熱情，莫父莫母自然就忍不住想的更多了。

　　一想得更多，這心裏自然就愈加沒底了。

　　這自家兒子眼看著是想要跟對方過一輩子了，這“兒媳婦（？）”每次回來都是這麼一張冷臉，他們能不擔心嗎？

　　莫殷看著嚴漠似笑非笑，嚴漠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過了半晌才道：“……我每次一見面就有叫人的。”

　　聲音低低的，竟似還含著些委屈。

　　莫殷忍不住抵著筷子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我知道有什麼用啊，我爸媽不知道啊。他們這不擔心嘛。”

　　嚴漠就是這麼個性格，他就是不善言辭，臉上也終年沒多少表情。

　　莫殷自然是知道嚴漠根本不可能真的討厭自己的父母的，每年回去的禮物可都是嚴漠準備的呢！

　　可莫父莫母畢竟不是他，莫父莫母從小被自己乖巧溫柔的兒子給“慣”壞了，哪能接受得了這樣“不善言辭”的人設？

　　莫殷笑道：“我每此去見你爸媽可都乖得很呢，笑得可開呢。你怎麼就不能也笑笑？”

　　莫殷說著帶著笑意看向嚴漠：“玉澤要不你給我笑一個？”

　　嚴漠：“……”

　　男人看著莫殷似是有些手足無措，他勾了勾唇，只是弧度僵硬得很。

　　其實嚴漠倒不是真的不會笑，只是他平時就多冷著臉，讓他驟然這樣“笑一個”，自然就無措了起來。

　　莫殷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本就愛笑，又生性溫柔，平時淺笑時還好，現在這樣開懷地笑起來，卻是連眼睛都彎了起來。

　　他正對著嚴漠坐，那彎彎的眼裏似是盛著一池春水。

　　無風也能撩動人心。

　　嚴漠看莫殷笑得開心，便不禁也眼神柔和了下來。

　　他看著他，目光柔柔，勾了勾唇。

　　莫殷見他唇邊的弧度，便忍不住笑著伸手，點了點他的唇角：“其實你這樣也挺好的。”

　　“青山不老，為雪白頭；綠水無憂，因風皺面。”

　　一切只因對方而出現的波動，都不過是因為深情罷了。

　　莫殷笑得溫柔，嚴漠卻楞了楞，似乎並不明白。

　　莫殷也不揪著這一點，只笑著提醒嚴漠快些用早餐，再下去該涼了。

　　嚴漠一向聽話，自然點頭。

　　早飯後，莫殷會房間找了個東西，出來時正看到在客廳裏正在看電視的嚴漠。

　　家裏的客廳做得頗為寬敞，佈置得也舒適。

　　嚴漠坐在沙發裏，正襟危坐地看著電視裏的節目，唇邊似乎還帶著點愉悅的弧度。

　　這幾天臨近年關，嚴漠和莫殷都難得放假，日子過得十分悠閒。

　　莫殷走過去，在嚴漠身邊坐下，看了一眼電視，表情瞬間無奈了起來：“你怎麼又在看《2046》？”

　　莫殷演了許多戲，這幾年又陸陸續續地增加了不少。

　　現在的莫殷在娛樂圈裏早已經是超一線的地位了，他拍戲也不再追求數量，只追求品質。

　　可以說，這幾年莫殷演得每一部戲拿出來，都是難得的佳作。

　　嚴漠從之前就喜歡看莫殷拍的戲，還喜歡收集他演過的所有角色。

　　這幾年莫殷拍的所有劇，不論是電視劇還是電影，嚴漠都是一部不落地從頭到尾看過了；他辦公室的桌面上，也是新增了不少相框。

　　可閒暇時候，嚴漠就是最喜歡看這部《2046》，各種反復看，還每次反復看的都是奈爾快殺青的那幾集。

　　莫殷對此也相當無奈。

　　《2046》劇本確實不錯，奈爾這個角色他自己也很喜歡，但用得著這樣反復看嗎？

　　嚴漠看的他都要對劇情能倒背如流了。

　　嚴漠卻沒有馬上直面回答莫殷的問題。

　　他像是有些想要轉移話題般的道：“剛才爸媽打電話來是有什麼事？我聽你說得多準備份禮物了今年？”

　　莫殷一聽就知道他在轉移話題，雖心中無奈，卻還是不得不順著他的話道：“嗯，爸媽說小霓子今年要把男朋友帶回來了……哼，這個季少一！哼！”

　　莫殷說著很是不滿地哼哼了兩聲。

　　作為哥哥的心情總是與做爸爸的是一樣的，妹妹要結婚了，自然是捨不得的。

　　嚴漠聽了一愣，隨即也笑起來：“是啊，小霓今天都25了……季少一也好，李阿姨從小就喜歡小霓。這樣將來相處起來也不會有問題。”

　　莫殷哼哼道：“25也還小呢。”

　　嚴漠聽了忍俊不禁：“是是是，還小。”

　　莫殷聽出他語氣裏的揶揄，回頭瞪他一眼：“別轉移話題，你幹嘛這麼喜歡《2046》？”

　　嚴漠聽了卻又沉默了幾秒，他轉頭看了電視裏的鏡頭幾眼，隨即回頭，卻終於一笑湊近莫殷。

　　莫殷感覺到對方極溫柔地抱住自己，嚴漠說話時微暖的體溫在他耳邊炸起。

　　“我看這部劇的時候最開心……”

　　“我看洛麗兒因為奈爾的離開傷心我就開心。”

　　“他們都得不到你，只有我才能。”

　　這世界上上那麼多人，也許也有其他人會喜歡你，但……你只會是我的。

　　別人連你的一點點都得不到。

　　只有我才能這樣抱住你，所以……我很開心。

　　莫殷楞了楞。

　　嚴漠這心情太隱秘了，他其實並不怎麼能理解，但不知為何還是不禁笑著柔下了眼。

　　莫殷也伸手抱住嚴漠，他輕歎道：“玉澤……”

　　“嗯。”對方聲音輕柔地回答。

　　聲音穿過時光，經年一如往昔的溫柔和珍惜。

　　莫殷的視線穿過嚴漠的肩膀落在前方的茶几上。

　　那裏有一壺清茶正在文火上慢慢地溫著。

　　小火溫婉，茶香清透，滿室飄香。

　　前世他羡慕劇本裏那種“冬日呵手，你在旁溫酒”的感情。

　　今生……

　　幸得今生。

　　窗外冰雪連天，太陽高掛樹梢，照得樹杈上的冰淩微微融化。

　　啪嘰一聲落在地面上，砸出一個小小的水坑。

　　稍縱即逝。

　　嚴漠突然想起那時他第一次在夜市裏看到莫殷。

　　千盞燈火下，那個回眸微笑的男人眼中氤氳著的光，是第一千零一盞燈火。

　　而現在，彼時的那千盞燈火才已經盡數熄滅。

　　而那盞他當時一眼就相中的燈火，卻正在他的懷裏。

　　餘生，這樣也便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