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嚴五爺

　　莫殷表演完畢、退出房間的時候，男人還站在房門口。

　　看到莫殷出來，男人朝一邊退了半步，像是在給莫殷讓路。

　　跟在男人身邊的女子親眼看見莫殷看到男人的時候眉間極快地蹙了蹙，隨即卻是馬上換了表情、動作快得讓女子以為剛才的皺眉只是自己的錯覺。

　　莫殷略低著頭，用一種恭敬又不至於過於討好地語氣道：“嚴五爺。”

　　室外光線有些暗，他微低著頭的動作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聲音倒是一如往常的平和。

　　這位嚴五爺身份不凡，莫殷之前第一次見面不打招呼還可以用“不認識對方”來解釋帶過；這次卻是一定不行了。

　　哪怕他之前真的不認識這位元爺，李立人作為他的經紀人也一定會向他介紹。

　　這次若是再不打招呼，就顯得有些過分了。

　　莫殷其實內心裏不怎麼樂意跟這位爺講話，但無奈自己現在身在演繹圈，有些表面工作總得做好；好在莫殷演戲演慣了，做個區區恭敬神色對他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

　　對方看他一眼，似乎對他這個沒什麼名氣的小演員也沒多大興趣，只隨意地點了點頭，便略過莫殷走進了室內。

　　莫殷正側著身，眼角餘光裏似乎看到男人走向了剛才坐在試鏡人員台正中的那個一看就家世不凡的女子。男人的手裏似乎提了一袋什麼東西，走到女子面前後便抬手遞給他，臉上的表情倒是毫無變化，一時也讓人猜測不到兩人究竟是什麼關係。

　　那女子原本正一手支著下顎拿手指卷著自己的波浪捲髮玩，見到男人遞過來的東西也沒表現出多大的興趣意味，只可有可無地笑著收了。

　　莫殷無心關心這些世家少年、小姐的事情，只走向在外等了許久的李立人。

　　李立人接了莫殷之後也不問他表現的如何，只給他遞了水，輕聲跟莫殷道讓他等會上車後可以先在車裏睡一覺，他們今天回去的也許會有些晚。

　　這地方離清水遠的很，莫殷自然不可能再回去；如果《珠玉傳》的戲份他接到了，那就得在這裏再待上好長一段時間，短時間裏家是一定回不去了。

　　幸好燿星福利不錯，莫殷雖然剛簽約、一部戲還沒接，但宿舍還是有給安排的。是一套獨居小屋，面積不大，也就60來方，但盛在五臟俱全，裝修得也還不錯，家電什麼的都有，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莫殷之前已經去看過了，地方是有些偏，不過反正有李立人每日接送，也沒什麼大問題，對此很是滿意。

　　待莫殷和李立人坐上了車，車子啟動，李立人才開始問起莫殷剛才試鏡的情況。

　　莫殷倚著車窗看著車外，懶洋洋道：“具體情況還要看其他藝人的表現，但我自己感覺發揮得不錯，拿下這個角色應該沒問題。”

　　李立人聽了忍不住笑：“你倒是總是這麼有信心。”

　　不過也是，看莫殷之前拍的那部《道乾坤》，只短短幾個鏡頭的角色也能被他演繹得那般出色，可見確實是個能力不凡的；要論背景，這位似乎與星坊的董事長江訪琴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既有能力又有背景，莫殷確實有自信的資格。

　　李立人有心詢問莫殷和江訪琴的關係，但話到嘴邊卻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只能抿著唇，頻頻朝後視鏡裏的莫殷看去。

　　莫殷自然看到了他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按說李立人如今是他的經紀人，又是前世就有的關係，莫殷當然信任他。跟江訪琴之間的事他都能告訴季少一了，自然不該瞞著他。

　　但李立人畢竟也是江訪琴的下屬。當初江瑜然差點被綁的事，裏面難說沒點什麼特殊情況，因著李立人這身份，莫殷倒是卻不好說了；只能待以後李立人自己明白。

　　以李立人的人脈，這並不是難事。

　　莫殷正想著是不是該重新挑起個話題、轉換一下氣氛，卻聽李立人突然開口：“你和那嚴五爺……之前認識？”

　　不是他多嘴，而是剛才莫殷見到那嚴五爺時的表情都太不尋常了。

　　李立人他在這圈子裏幹了這麼些年，看人的眼睛最毒。莫殷之前那極短一時間的皺眉，不止那女子看到了，他也看到了。

　　李立人雖帶莫殷的時間不長，但也清楚這位到底是個什麼性子。莫殷其實是個最長袖善舞不過的性格，見到誰都能未語先帶三分笑，連燿星裏掃地的大媽都能在一分鐘的時間裏被他哄得團團轉，幾時會這樣剛看清人就皺眉的？

　　分明就是先前就對對方心存芥蒂。

　　這要是個別人李立人倒也不至於管，但事情碰上那位嚴五爺就不由得讓他有些緊張。

　　帝都的上層圈子裏誰人不認識這位元爺？

　　現在上流的世家整個國家數起來一共也就那麼幾家，嚴家在裏面絕對是排得上號的。

　　嚴家算是個老牌世家，百年前就極鼎盛了；後來外族入侵，嚴家祖上跟對了人，那也算是馬背上打出的江山，一度算是個紅星閃耀的世家。

　　後來到了近代，嚴家開始漸漸轉型。那些分支尚且不提，嚴家主家這一代兩個孩子，一男一女。

　　姐姐從政，弟弟從商，這兩廂一結合，勢力一時極盛，在世家裏算是領頭的那一撥。

　　這從商的弟弟，名喚嚴漠，因著按嚴家族譜來算是這代的第五個孩子，人人都稱“五爺”。

　　便是那之前莫殷兩次遇到的主兒。

　　別看這嚴漠嚴五爺從外表看似乎長得花容月貌、好看得緊，但性子真真是個旁人吃不消的羅刹性格。

　　據說這位很小的時候正好遇到嚴家動盪，很是見識了一番人性的不堪，性子就漸漸長得有些不正常了。那精緻得緊的臉整日板著，冷得像是那臘月裏的寒風吹過一樣，一雙眼睛看人的時候直讓人心發毛，再好看的五官配上這要死的性格也沒撘。

　　嚴漠的性格也是出了名的殺伐果決，做事不留一點情面，這麼些年來誰見到他都是戰戰兢兢的。

　　帝都二少圈子裏那些爺都是些怎樣無法無天的性格，碰到天皇老子都不怕，偏就在嚴漠面前個個都像是被啄了頸子的雞崽子，乖得跟什麼似的。

　　這麼位主兒誰得罪得起？

　　莫殷如今剛入娛樂圈，腳跟都還沒站穩，要是真跟這位有過節那還了得？哪怕就是背後真有江訪琴撐腰，也實在夠嗆。

　　李立人很是擔心，才有此一問。

　　他表情擔憂，莫殷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只顧看著窗外，眼睛微眯、語氣慵懶地彷彿下一秒就像要睡著了一樣，說出來的話都輕飄飄的：“李哥你擔心什麼呢，嚴五爺是個什麼身份，我之前哪里去認識得來？你看人家那表現也不像是以前認識我的啊。”

　　就差沒加一句“你就別瞎擔心了”。

　　李立人被噎了一下，可一想也對。

　　看莫殷資料裏出身在那麼一個偏僻的小地方，確實沒地去認識這位元從小含著金湯匙出身的帝都爺；再看那嚴漠之前的表現，確實也不像是之前見過莫殷的樣子，心才稍稍放了下來。

　　李立人一邊把車子空調調高一邊道：“回去路還長，你先睡一會吧，等到了我叫你。”

　　他們此時正在趕往燿星的路上。之前試鏡的事江訪琴幫了忙，無論她和莫殷究竟是個什麼關係，于情於理他們也該在試鏡之後去一趟，就當交代試鏡的情況了。

　　畢竟莫殷是燿星這麼些年來簽的第一個新人；又是近年來簽的唯一一個藝人。

　　莫殷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闔上眼一副開始假寐的樣子。

　　李立人也不再打擾他，只顧專心開車。

　　一時間車裏只聞車子發動機的聲音，顯得分外靜謐。

　　路程開過大半，本該在後座睡熟了的莫殷卻微微睜開了眼睛，只開著一條縫。

　　長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眼裏的情緒，只見他眼底極深的旋渦。

　　莫殷和嚴漠自然是上輩子就認識的。

　　說起來也不算認識。

　　莫殷上輩子進圈子的時候真正是一窮二白，不要說靠山，除了王導他誰也不認識。

　　那時他雖然也有個劍三系統，但上輩子的系統只點亮了區區幾個基本技能，用來唬人、防身還可以，其他的卻是沒什麼大用。

　　那樣的情況下，他遇到那位生性喜怒不定的嚴五爺自然不是什麼好事。

　　莫殷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他覺著自己也沒怎麼招惹那位五爺，偏偏人家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老往自己面前湊、根本不放過他。

　　嚴漠什麼樣的性子、什麼樣的表情？那死魚眼的模樣往莫殷面前一戳，莫殷簡直整個人都後背發涼。

　　那時莫殷還剛入圈子沒滿幾年，還沒摘到什麼有分量的獎項，觀眾口碑倒是極好。圈子裏的人本就有許多不服他的；一個個見這架勢就好像看到了垃圾的蒼蠅，激動得不行，個個都說五爺這就是看上了這個新人要包養他、莫殷才進圈就這麼順風順水就是爬上了人家的床！

　　娛樂圈裏這種事本來就多，莫殷想說清者自清都不行。那些人一個個說的有鼻子有眼的，直好像親眼了看到了莫殷怎麼伺候人嚴漠了一樣，不把莫殷貶得一文不值簡直不甘心。

　　其實要是就這樣那也沒啥，嚴漠身份高，那些人最多也就敢背地裏說說，真傳到觀眾面前卻是萬萬不敢的。

　　真正讓莫殷覺得整個人寒毛聳立的是嚴漠聽到了這些消息之後的表現。

　　要說外面都鬧得滿城風雨了，我們兩個本就不熟，你就別往我面前湊了吧？可人嚴漠偏偏不，仍舊天天在莫殷面前晃，晃得莫殷直腳底發涼。

　　尤其有天他無意中發現嚴漠居然在收集他用過的東西和剪輯他之前拍的一切視頻，登時就覺得眼前一黑。

　　那陣子莫殷整天都暴躁得很，天天一個人在沒人的角落咬牙切齒地反復擦著自己的寶貝千機匣，恨不得給這個膽敢窺伺自己的斯文敗類一發追命。

　　當然最後他還是沒能那麼做。

　　一來是做不到，二來卻是也因為不能。

　　但無論如何，嚴漠在莫殷心裏的印象確實是差到不行——沒人會對一個企圖包養自己的傢伙有好印象。

　　尤其那時他還沒什麼反抗的能力。

　　後來莫殷身份上去了，圈裏又人人知道這位是個硬骨頭，身手也不錯，自然不會有人沒眼力見地敢打他的主意，嚴漠這個“唯一”自然就被莫殷咬牙切齒地記到了死。

　　如今重生了還記得。

　　好在這輩子才剛開始，莫殷想只要自己這輩子注意一下遠離嚴漠，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再不濟，他這輩子可不會再像上輩子那麼被動了。

　　莫殷還在腦孩裏亂七八糟地胡亂想著的時候，李立人已經把車開到了燿星總公司的地下停車場，並且已經停好了車。

　　此時時間已經不早，兩人急匆匆地朝頂樓趕去。

　　敲開江訪琴辦公室門的時候，兩人才發現辦公室裏竟已經坐著兩個人。

　　一個正是剛才莫殷在試鏡時見到的那個世家小姐，另一個卻是……

　　看著嚴漠看向自己的那張毫無波動的容顏，莫殷覺得自己此時的表情一定相當精彩。

　　李立人雖不解這兩人為什麼會在江訪琴的辦公室，但還是有禮貌地問了好。

　　江訪琴招莫殷上前說了會話，那個留著大波浪捲髮的女子便一直撐著下顎看著他，還把手中的袋子遞過去，讓他嘗嘗。

　　袋子裏裝的是餅乾，對方好意，莫殷不好推辭，只得取了一塊吃了。居然是還挺合他喜好的口味，不過到底沒再多吃。

　　江訪琴似乎還有事與那兩人相商，只說了幾句就讓莫殷回去了，臨走時還道“結果很快就會出來的，導演剛跟我通了電話，說對你很滿意。你別擔心，先回去好好休息”。

　　莫殷笑著道了謝，轉身離開了。

　　嚴洛撐著下顎懶洋洋得聽著，一邊又從袋子裏取出一塊餅乾塞進嘴裏。

　　……有點酸。

　　嚴洛皺眉看了一眼身邊莫名其妙坐得相當直的嚴漠，心裏奇怪。

　　這回自家弟弟買的餅乾是什麼情況？一點也不和她口味啊？

　　買錯了？

　　嚴洛皺著眉，又啃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