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算計
燕喃一回頭,差點笑出聲。
來人模樣清秀嬌媚,可那打扮實在不敢恭維。
頭髮全梳上去堆成高椎髻,一把五彩鑲寶的琉璃髮梳,簪花滿頭,兩支步搖兩柄釵,金的玉的翠的珠光寶氣、琳琅作響,竟是恨不得把全副家當都戴頭上的模樣。
燕喃替她脖子捏把汗。
只見那小娘子高抬著下巴,高傲地掃了燕喃等人一眼不語。
她身旁那丫鬟伸出手指了指燕喃手上的香盒,頤指氣使對那小二道:「店家,我們娘子早先就和你們定下了這清蓮香粉專供她用,你們怎麼還往外賣呢?」
店小二眉毛直抽抽,賠笑解釋,「怕是您誤會了,咱們這店裡頭的東西沒有專供這一說。」
那丫鬟登時豎了眉,「你們這香粉,用了我們娘子的閨名,若是賣給她人使,豈不是污了我們娘子!上次我們二百兩銀子買了十盒粉時就和你們說過,這香不得再賣她人!」
那滿身珠翠的小娘子適時地冷哼一聲表示抗議。
店小二滿頭黑線,這自個兒願意花大價錢買貨的傻子他們當然也不能攔著,可也不會為了這二百兩銀子,明明一天能賣出去一百盒的生意就不做!
面上卻是強忍著回:「這位姐姐怕是誤會了,您定下的貨咱們當然不能賣給她人。但當日您那十盒都拿走了,這些是後來的。」
「你!」那丫鬟語塞,「要不然你們就得改名兒!」
小二無奈道:「若是說姓名,那咱這桃花粉、杏花粉,也都有重了人名兒的,也沒誰說要改名兒!」
那一直沉默不語的小娘子開了口,捏著嗓子嬌滴滴道:「喜兒,咱們不跟這些人口舌,讓他們說,還有多少貨,我全要了。」
她纖纖手指伸出來點了點燕喃手上那盒,「這個,也要了。」
燕喃看著這主僕二人唱戲一般的作態,寒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梁宛茹早忍不住了,見她們要這盒香粉,不滿道:「這香粉不是你家做的,這店也不是你家開的,不過一個名字,憑什麼就只能你用了?」
喜兒哼一聲,掃一眼燕喃和梁宛茹,見她二人穿著打扮皆清淡,白眼一翻,「窮酸,不過一盒香粉就捨不得,給你三十兩銀子,退了吧。」
梁宛茹從小到大也沒缺過錢花,這是頭一次被人從銀錢上給鄙視了,氣到脫口而出:「買這麼多你用得完?有那麼大臉嗎?」
那小娘子聞言一愣,隨即眼淚汪汪泫然欲泣,似乎她被欺負了,抬袖掩口委屈得立即要哭出來。
喜兒見自家娘子變了臉色,怒著沖梁宛茹一推,「憑我們有銀子買!你誰呀?有本事你也全買下來!」
燕喃眼疾手快把梁宛茹往身後一拉,右手胳膊一抬,把喜兒伸過來的胳膊給擋回去,冷冷道:「先來後到的規矩不懂?叫清蓮就不能讓別人用清蓮香粉?那你怎麼不把天下的蓮花兒都摘回去?那麼多男人在外頭也都賞蓮呢,是不是把你家娘子臉都給賞沒了?」
她這話一說,圍觀的人群中響起一陣低低嗤笑。
那叫清蓮的小娘子臉色慘白慘白的,似被人當面轟了一拳,胸脯一起一伏,盯著燕喃咬牙道:「你,你是哪家的丫頭,說話這麼沒個規矩!」
燕喃見她方纔的氣勢都沒了,好整以暇笑笑,「你猜?」
喜兒氣得直抖,扶著清蓮道:「娘子,咱們叫全二他們來?」
「走!」清蓮一拂袖,白著臉,挪著小腰轉身就往外走去。
燕喃見她二人就這麼走了,倒是有些詫異,故意把那香盒遞回去給小二,大聲道:「這香粉我不要了,想想這名兒就受不了。」
清蓮腳下蓮步走得更疾。
梁宛茹喜得抱住燕喃胳膊直樂,「三姐你太厲害了,一句話就把人給懟跑了!」
燕喃自己也詫異,她還以為這二人多難纏呢。
那店小二壓低了聲音笑道:「二位有所不知,這清蓮本名蓮兒,是倚花樓的紅姑,最近被個有錢人贖了身從了良,日日出來街市裡晃,一擲千金豪放得很。改名清蓮,意思就是自個兒是出污泥而不染的。您剛才那麼一嘴,怕是正好踩上她痛腳了。」
燕喃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方纔她說「那麼多男人賞蓮」時,圍觀的人笑得那麼樂呵呢。
「贖她的人是誰?」燕喃好奇問,開封有錢的人家她也差不多都認識。
「不知道。」小二搖搖頭,慇勤道:「沒聽說過,不過是真有錢,這清蓮如今是成堆的胭脂水粉、綾羅綢緞往家裡搬,也不知她是傍上什麼大人物,您二位出門小心著點。」
燕喃與梁宛茹只把這當個笑話,到了傍晚,早早梳妝妥當,同梁湛一起往宮裡參加乞巧宴去。
乞巧宴在宮城旁的萬景園舉行,是七月裡僅次於中元節的大節。
園中湖畔滄浪殿中一座高閣被裝飾成乞巧樓,搭滿彩綢扎花,樓閣亭台處處掛滿彩紙絹紗糊成的宮燈,遠遠看去似仙宮瓊台,美得不可方物。
吉時到,先由帝后親上高閣祭祀牛郎織女星,再男女分殿開始乞巧宴。
燕喃與梁宛茹隨在家眷中拜過皇后,退回位置上,仔細掃過人群,確認沒有安陽和壽陽的身影。
她轉頭舉杯示意身後宮女添茶,趁那宮女貼近身時,低聲道:「去看看安陽和壽陽有什麼動靜。」
那宮女低垂著頭,正是不知如何混進宮來的青衫。
她添了茶,轉身混在宮女群中沒了影。
安陽在眾人夜宴的殿後一間小廳房中等著壽陽。
她本來還想躲著燕喃,也躲唐二少,可壽陽說,這是為她出氣的一次好機會,她便跟著來了。
她不僅恨燕喃聲譽毫無損毀,更恨她推自己落水再被唐二救起,如今日日活在被嫁給唐二的恐慌裡!
「安陽!」壽陽的腳步聲在後頭響起。
安陽轉過頭去。
壽陽獨自一人,捧著個木盒遞過來,悄聲道:「這個你帶上,再約梁燕喃去乞巧樓。」
然後湊到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安陽見壽陽神色嚴肅,還隱有幾分猙獰,默默打了個寒顫。
自從她說了燕喃和元四的私情後,壽陽似乎比她更積極替她出氣。
她看了看那木盒,「這裡頭,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