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穿小鞋

　　七月初六，元崢照例一大早來到樞密院。

　　宮殿外廣場前不少太監宮人來來往往，忙忙碌碌。

　　在門口迎接元崢的曹八見他好奇地往廣場上看，笑著解釋：「明兒是乞巧節，官家在宮裡設祭壇祈福，還有乞巧宴，六司的人這都忙著呢。」

　　元崢點點頭，乞巧宴，他很期待。

　　他回頭問曹八道：「你是特意出來迎我的？」

　　曹八撇著八字眉笑，「是，馬副使讓您今日來了去見他，小的就先來侯您了。」

　　「馬副使來了？」元崢有些訝異，那馬大未不像這麼勤快的人吶。

　　曹八替他拴上馬，笑得眉毛都要掉下來，「還沒，是小的一副賤骨頭，就想早些來伺候伺候您。」

　　元崢失笑，不知曹八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跟著他往裡走去。

　　待進了他自個兒那間公房，剛坐下，曹八先轉身不知從哪兒拎了個壺來。

　　「四爺！」曹八給元崢端上茶，「這是小人自個兒做的槐花蜜茶，能涼血去熱，夏日裡喝點最好不過。」

　　「你還會自己做茶？」元崢警惕地接過那茶，小心翼翼在鼻端放了一放。

　　香甜撲鼻，槐花的清香格外濃，倒沒什麼異味。

　　「小的祖上是開茶鋪的，做花茶蜜茶糖水茶那是祖傳絕活，您要是覺得不錯，小的單做一罐子整的給您帶回去。」

　　元崢放在嘴邊輕抿上一口，掃了一眼曹八主動問：「你是有話跟我說嗎？」

　　曹八笑著看了眼外頭，「恕小的冒昧多嘴，您是不是得罪劉大人了？」

　　元崢眉一挑，「這話怎麼說？」

　　曹八清清嗓子，湊近元崢桌案低聲道：「曹某貓在這兒十三年，自認還有幾分看人的眼色，您為人清正，又敢去幽州抗敵，這份俠義豪勇，曹某有幾分欽佩，這才大膽妄言幾句……」

　　元崢正色：「曹大人請直言。」

　　曹八也收了笑，「四爺抬舉。小的昨夜聽到個閒話，說馬副使準備好了石磨，要好好磨磨您這頭驢的脾氣……」

　　他說起來也不改原話，聽得元崢好笑，只憑他在擂台賽上擊敗相闊海，劉渭就會把他視作眼中釘了。

　　馬大未要給他小鞋穿，在他意料之中，是以並不驚奇。

　　曹八繼續道：「……此人人稱馬大胃，胃口極大，最喜聽好話，他手底下升得快的，都是專會溜鬚拍馬的。就一個軟肋，便是他年僅七歲的兒子虎哥，那小孩兒有幾分文才，人都稱其七歲會作詩……，您到時候只要尋個機會誇他兒子兩句，念上兩句詞兒，保準他對您的態度至少轉三個彎兒。」

　　元崢拱手一笑，「多謝。」

　　這情報對他如今如此低微的地位來說，還是極有用的。

　　果然到了快晌午時，外頭過來個傳話的，「元崢是嗎？馬副使有令，命你即刻過去見他。」

　　元崢走了足有半盞茶的功夫，才來到專管北面房、吏房等五個房的馬副使公房中。

　　這公房極大，裡頭清一色紅木傢俱，落地罩後有暖閣，涼簟、冰盆等物一應俱全，一進屋，便一股涼意撲面而來。

　　那馬副使長得腦袋大、脖子粗，下頭肚子活像懷了個哪吒，低頭站在書架子前，手上翻著個卷宗。

　　「副使大人。」元崢抱拳施禮。

　　「嗯。」馬大未帶著鼻音應了聲，挑起綠豆眼來看了他一眼，「你就是元崢？」

　　「正是在下。」

　　「還沒給你派活吧？」馬大未懶洋洋道。

　　「是。」

　　馬大未挪著肚子來到長條桌案後坐下，也不示意元崢坐，也不給他派茶，一本正經道：「咱們院新來的人呢，都要先派個活掂掂本事。

　　「大梁又要和北蠻開戰了，剛好呢上頭要這十年和北蠻作戰紀要，包括每次戰役的兵力、馬力、後勤、消耗箭矢、糧草、損耗情形、勝敗因由等所有有關的資料，你這幾日整理整理，謄寫本冊子，理順出來呈上去。」

　　元崢不動聲色，十年，幾百場戰，這些資料便是三個人同時整理，也得要一個月的時間，這倒好，讓他一個人用幾日功夫整理出來。

　　擺明了隨隨便便要找個借口打發了他。

　　他暗歎一口氣，兩生以來第一次學著拍馬屁，面上恭敬道：「大人太高估元某，能在這樣短時間內理清這些資料，怕得是像府上那樣天資聰穎的小公子那樣的人物才能辦到。」

　　雖這馬屁拍得有些生硬，不純熟，說完元崢自個兒已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馬大未仍是十分詫異地抬起眼來，神色瞬間變得柔和，「你知道我家小虎？」

　　元崢和馬副使的談話，在馬副使大談特談了自個兒兒子半個時辰後結束。

　　而佈置給他的任務，從原本的三日期限，順利變成了一個月完成。

　　送他離開之後，馬副使還沉浸在得意與自豪中，他們家虎子連太師家的探花郎都誇，將來指不定比探花郎更厲害！

　　「大人。」他身旁一個瘦竹竿書辦小心翼翼問，「這，要是院使大人問起來……」

　　馬大未一個白眼翻過去，「問起來你不知道怎麼說嗎？就說元四又氣又恨，拍著桌子說這些活兒完不成，老子逼著他打落牙齒和血吞，完不成也得完成，逼死那小子不可！那小子最後哭喪著臉走了！明白？再說了，別說一個月，再給他一個月也完不成！他遲早得滾蛋！明白？」

　　書辦連連點頭，「明白，明白。」

　　元崢這一去一回，卻耽誤了時間，等他回到自己院時，午膳時間已快過了。

　　他匆忙去到膳廳，一進門就見文准坐在最後頭向他招手。

　　元崢端著自個兒碗裡的殘湯剩菜坐到文准對面。

　　文准嫌棄地把他飯盆往旁一推，再把自個兒食盒給元崢推過來。

　　金黃流油的鹵豬肘，搭配著五色小菜，只看賣相就已經讓人垂涎。

　　「能讓你從家裡帶吃食？」元崢很訝異，這分明不是樞密院的伙食。

　　文准淡淡道：「能，給門口護衛幾張銀票，每日晌午讓東海給我送來。」

　　東海是他小廝。

　　元崢無奈一笑，也不客氣，叉起筷子開始吃。

　　文准還是那副表情，「你聽說了嗎？東遼的金煥向官家求娶漢家貴女了。」

　　元崢筷子頓時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