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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饕餮有肉吃【穿越】》第121章
第121章 北山總動員

  北邊。求如山下。

  開闊的空地上紮了密密麻麻的帳篷。數隻巨大的滅蒙鳥在營地附近踱來踱去,時不時地側耳傾聽一番。三三兩兩的黑袍巫者一面給他們的夥伴餵食,一面注意著鳥兒們的動靜。一旦它們做出驚疑的模樣,便立刻也警戒起來。

  沒辦法,北邊不是他們所熟悉的領域。一來不如東南的地方富庶,二來據說有強大的主兒盤踞,導致多年來,巫咸國對此地鮮少有人涉足。偶爾來采個藥之類,也是目的達到了便離開,沒什麼流連不去的理由。久而久之,這裡許多動植物,於他們都是無比陌生的。

  陌生會增加一種神秘感和不確定性,導致許多黑袍巫者的心情一直繃得有些緊。

  這也難怪他們,來到北邊不過兩天,他們已遇上了不少奇怪生物。有些很好對付,有些卻很難纏,更有的初看不具備一點威脅性,可對方冷不丁的一擊,卻能讓他們忙得夠嗆。

  幸而出行都有滅蒙鳥,使得來自地面的威脅少了幾分,但這些鳥兒也不是能不吃不喝時刻飛在空中的,總要有個落腳的地方。

  這支由巫相帶領來尋鐘山玉的隊伍,原本選定了這附近的一座山作為搜索的中心,四下散開,有消息就立刻傳訊。哪知想法很不錯,但營帳都紮得差不多了,不知從哪兒跑出來一群渾身雪白,前額長了一支角,背上還有雙翼的馬。明明有人搜過整個山,沒有什麼猛獸居住,這群馬卻憑空冒出來一般。

  這些美得驚人的生物脾氣也大得驚人,見了人一點不害怕,反而一副被冒犯了的樣子,衝他們揚蹄噴鼻,驅趕他們離開。

  有人許是出於好奇,又或者覺得這些有翼馬囂張過頭了,甚至可能是看它們漂亮想要帶一頭或幾頭回去,總之,混亂中不知是誰試圖觸碰那些馬兒,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這些馬,竟然是會噴火的!

  雖然人員沒有大礙,但他們即將完工的營帳,卻是被燒得一乾二淨。等到巫相怒氣衝衝地想要將它們一網打盡時,這些馬揮動翅膀,如同來時一樣,迅捷無比地飛走了。再次搜山時,有人覺得,這群馬既然能飛,有沒有可能住在那人攀不上的絕壁上?也許上頭有個足夠大的平臺,可供一群馬棲息?

  人攀不上,他們有滅蒙鳥啊!一口惡氣無處發洩的巫師們紛紛爬上鳥背,滅蒙鳥穩穩地飛起,可到了絕壁半中央左右時,它們……眼花了。

  只見那絕壁的山縫中,莫名冒出來鋪天蓋地花花綠綠的鳥兒,鳥的模樣有些像烏鴉,卻是身具五彩,振翅間還能隱隱看到赤紅的紋理,它們口中嘰嘰喳喳,尖叫著類似“奇餘”的發音,不但嘈雜無比,還劈裡啪啦地往滅蒙鳥身上撞。

  滅蒙鳥倒不怕這些小鳥撞,但它們纏得滅蒙鳥無暇振翅,眼前又全是花不溜丟的顏色,愣是讓好幾隻滅蒙鳥撞到了山崖上,暈都轉向地掉了下去,剩下的雖然沒有撞崖,卻也愣是無法再上升一步。雖說他們人多勢眾,但大部分在別處搜尋那只逃脫的九尾狐,負責紮營的畢竟少數,解決完這群莫名其妙的小鳥,簡直費力不討好。

  隱隱約約見到白色的馬群又無聲無息地出現,巫相也有些頭皮發麻了,他急著追來是為了尋找鐘山玉的,可不是為了跟這些可惡的妖獸打架的,只得滿腹悶氣地離開了。

  而現在到的這求如山,他們就沒有像樣的營帳了,只能就地取材,用一些火裡搶出來的行李,湊合著山間的闊葉植物,勉強弄了些居所。

  就這樣,在給自己和滅蒙鳥尋找食物填飽肚子的過程中,也有人遇上了麻煩。有人在不遠處那條緩緩流淌的大河邊捕魚時,竟聽到水中隱隱傳來人的呼聲。

  附近實在不像有人類出沒的樣子,有巫者以為是同伴不慎落了水,慌裡慌張地和幾人一起拿長樹枝去撥拉,沒有任何收穫。有人不信邪,仗著水性不錯,渾身塗了大部分猛獸都會聞味離開的藥物,親自下了水,卻只見到有什麼褐色東西離開的影子。那嗚嗚的呼聲越來越遠,那人得出一個結論——他們有同伴被水底的怪物叼走了。

  出水後提醒所有人警惕河邊,千萬別單獨前往,去了也要加倍小心,誰知過了一會兒,呼喊聲卻越來越多了。眾人奇怪之下聚到一起,卻發現一件怪事:紮營的找食物的巫師們,壓根沒有少過!

  眾人面面相覷,一陣小風吹過,涼嗖嗖的,所有人都覺得背後有些發涼。再細聽那呼喊聲,似乎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個音節,像極了人遇害前的慘呼,總歸……不像活人的聲音。

  彼時巫相又去忙搜尋事宜了,在場也沒個能主持大局的,一群人躊躇了許久,眼見那呼喊聲沒完沒了,還有陸續靠近的意思,有人待不住了。

  一人收集了幾塊大石頭,乘著滅蒙鳥升到頗高處,側耳傾聽,對準了聲音來處用力擲了下去。石頭發出落水時破浪的聲音,那人定睛往下一瞧,才發現河流一直延伸到了茂盛的植被中間,依然和緩地流淌著。

  巫咸國出來的人,不管做過什麼樣的壞事,對“靈”總是有一定的敬畏之心的。上有神靈,中有生靈,傳說中……死去後,還有死靈。特別是一些死於非命的,不甘和怨念能讓它們長期地徘徊在人間,找到替身折磨致死才甘休。

  看著底下那寬闊的河流,想著那高低起伏的呼喊聲,那扔石頭的人後背冷汗唰地就下來了。

  正自疑神疑鬼間,最後一塊石頭落了下去,咚的一聲悶響,似乎砸到了什麼東西。整齊的呼喊聲中忽然出現了一個不和諧的“嗷——”,緊接著,茂密的植物動了起來,竄上來一堆……腿上帶花紋的馬。

  為首一匹腦門高高地鼓了起來,顯然是方才“中彈”的,它鼻子翕張,顯然氣憤到了極點,衝著上空的滅蒙鳥大聲呼喊:“啊——啊啊啊——呼呼——”

  還有的馬發現了營地處同樣的滅蒙鳥,氣哼哼地大喊著要過來驅趕,好在它們沒有那有翼馬的戰鬥力,被巫者們以藥粉趕走了,撲通撲通跳入了河中。

  遠遠近近隱約傳來無數的呼聲。

  北山是妖獸的領域。其他地方都是大致人與妖獸平分地盤,或者人佔優勢,或者妖獸佔優勢,甚至還有人與妖獸混雜而居的。但在北山,因為某些原因,妖獸恣意地繁衍,人的活動反而少之又少。

  走到哪裡都被人追捧著的黑袍巫者們頭一次,感覺到在全然陌生的地域,略微有些不安。

  但巫相大人快要回來了,他們得趕緊把食物準備好。

  一人在撿柴火時,聽到樹梢有些微響動,一抬頭,一隻——或者一團——有很多翅膀的動物飛走了。他沒有去追趕,反而歎了口氣,為自己這些天近乎茫茫然的奔波有些鬱悶。

  他們壓根不知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各種異象接二連三地發生,上頭的人帶著他們一窩蜂地趕到這裡又趕到那裡,任務一直在變,今天要找勞什子九尾狐,明天會不會又要找什麼八尾貓呢?

  黑袍巫者們心內嘀咕而不敢說出口,在遠處搜尋的巫相則接到了命令:不論用何種手段,一定要儘快找到帶著鐘山玉的九尾狐。

  這一條近乎廢話的命令,卻讓巫相敏銳地意識到:巫彭快要不行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巫彭是一個偉大的巫者。他研究什麼,都能將那個領域做到極致。他研究精神力,可以以一己之力,對抗鼎盛時期的丈夫國的數名強大神血能力者。他研究藥物,沒過幾年,連巫抵都需要靠著他或明或暗的提示才能有進一步。他研究上古之事,可以將許多不經意的線索串聯起來,在人前展開一幅幅遠古時期恢弘而壯麗的畫面。

  正因為如此,巫相知道,自己的生命力早已枯竭,若說世上還有人能讓他再度逢春,那必然是巫彭。

  世間大概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比巫彭對長生不老之術的研究更精深——畢竟,這位自從傷後,所有研究的目的,全都直指這一終極目標。

  巫相枯瘦的手緊了緊,放眼看著至少幾個月才能搜尋得過來的北山,幾乎不用猶豫地做了個決定:“從明日開始,不論到何處,全都釋放煞氣,把九尾狐逼出來。分成兩隊,一隊地毯式放處煞氣,一隊四圍包抄,一旦發現九尾狐的蹤跡,立刻發出訊息——記住,不論發生何事,一定要將訊息發出!”

  “大人,靈山那邊……似乎出事了。”有人猶豫地彙報,不無擔心地看著那天邊都黑了一片,仿佛有無數螞蟻在密密麻麻地朝這邊爬。

  巫相隨意掃了一眼,這時候也懶得遮遮掩掩了,哈哈一笑:“好氣魄!”

  手下除了心腹,其他人都驚疑不定,而巫彭派來傳訊的人,卻是沒有任何反應,垂手而立,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巫相滿意地笑了一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跟巫彭大人,真的是無比契合,比如……都只想要些只會執行命令,完全不會有自己想法的手下。

  又得到了大批妖獸直奔北山而來的消息,巫相擺擺手:“無事,讓它們過來便是。”

  聽到夏公主帶著羽衣軍也夾在其中艱難地過來時,巫相兩道粗重的眉毛稍稍皺了一下:“這女娃子,本事不大,倒是挺能折騰。”

  話雖如此,對於大名鼎鼎的羽衣軍,到底還有幾分忌憚:“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佈陣,務必困他們個三天三夜的!”

  有心腹有些憂慮:“大人,三天三夜……夠嗎?”

  “不夠也得夠,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巫相終於在倡狂後露出了幾分不確定來,神色數變,最終仍然定格在了陰狠上。

  想要從老天那兒爭命,少不得要放手一搏了。

  鉤吾山。

  鬧騰了一陣,又美美地飽餐了一頓後,饕餮又進入了修煉中。肖衍和他都不確定當日的大陣中,鼓與欽是否已死透,加上巫咸國晦暗不明的情況,兩人始終提著一顆心,鬧騰歸鬧騰,一旦到了修煉時間,絕對雷打不動。

  經過幾次的鞏固,這次,已到了最後關頭。饕餮一閉眼就是大半天,後來乾脆地便陷入了沉眠。

  大約是到了他的老家,所有的環境都是格外熟悉的,加上肖衍在側,饕餮的這次療傷進展相當快。一開始還需要肖衍不停地提供靈氣,到了後頭,單純憑洞中的靈氣已經足夠,肖衍估摸了一下,大約到了黃昏時分,小老虎便可以徹底恢復過來了。

  一個人在洞中溜達了幾圈,把小老虎小時候的玩具以及收集的“寶貝”都翻來覆去地折騰了幾遍,肖衍溜達到了洞口。

  在砌成一半的矮牆後還沒露頭,忽聽天空中有大鳥振翅的聲音。強勁,迅疾,與普通小鳥雀完全不同。在這個凶獸遍地跑的世界,這並不稀奇,稀奇的是,饕餮說過,他的鉤吾山,甚至鉤吾山的上空,都是妖獸們的禁區。

  而現在,那振翅聲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鉤吾山上空,肖衍甚至聽到了對方刻意壓低了高度,放慢了速度,似乎在仔細搜尋著什麼。

  肖衍幾乎立刻可以判定,這是滅蒙鳥飛翔的聲音。

  一隻滅蒙鳥不可怕。麻煩的是它們向來成群出動,招來一群黑袍巫師,饕餮又還在沉睡,就有點麻煩了。

  肖衍想了想,化作幼崽形態。略略改了模樣,只有一條白尾巴拖在身後,沿著樹叢的底部匍匐到了山間。這回終於看清了,的確是一隻滅蒙鳥,上頭坐著的人不斷地將什麼東西向下作傾倒狀。以肖衍的目力,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一些黑氣隨之飄落,一點點地纏住鉤吾山上的草木。

  一股怒氣頓時直衝腦門——已經打過無數次交道,他對這些害人的煞氣再熟悉不過,沒想到鼓與欽遭了重創甚至可能死了,這些黑袍大巫手上的煞氣也依然在用著!更讓人怒不可遏的是,這是饕餮的家,他才剛剛到達這裡,對這兒的奇景讚歎不已,這些人卻絲毫不覺得自然造化的神妙,毫不在意地就加以毀滅!

  肖衍死死地瞪著那只貼著林子飛行的滅蒙鳥,大概太專注了,惹得滅蒙鳥略有不安地鳴叫了一聲。

  鳥背上的巫者拍拍它的腦袋:“有什麼發現嗎?”

  雖然這麼問,但他顯然發現了可疑目標。從鳥背上一躍而下,手中細絲般的東西拋出,不一會兒就拎到了一隻白白肥肥的兔子。那人看了一眼,撇撇嘴,不怎麼感興趣地伸手一捏,兔子的脖子頓時折了,蹬了幾下腿,不動彈了。

  那人隨意地將白兔子朝後一丟,肖衍凝目看去,這才發現一株樹後堆滿了各種各樣被擰斷了脖子的動物,種類各異,唯有一點相似——全是白色的。

  正自驚怒間,只見那滅蒙鳥壓低了身形,黑袍巫者一躍而上:“倒楣,又不是那勞什子九尾狐,白色,可大可小,還會偽裝,偶爾還可能化為人形……這可要如何找起?老夥計,你說上頭是不是難為人?這可啥時候是個頭喲……”

  他對著滅蒙鳥抱怨了兩句,又轉為無所謂:“得,我們繼續吧!”

  肖衍卻是聽明白了——這場無妄之災,的確是由他和饕餮的回歸帶來的。

  看了一眼隨著煞氣的飄散而漸漸萎靡下來的森林,肖衍目光冷了冷。雖不知他們單槍匹馬地出動搜索,是有什麼厲害的後手,但按著這地毯式搜索,總有尋到饕餮洞府的時候,與其被動抵抗,不如主動出擊!

  已長出八尾的九尾狐,加上鐘山玉靈氣的融合,肖衍的妖力解封了大半,這時有的能力,完全不是一隻滅蒙鳥和一個普通的黑袍巫師可以抵抗的。不過是心念微動間,一人一鳥身上已捆縛了密密麻麻的看不見的繩索。

  他們想要發出驚恐的尖叫,喉嚨卻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卡著,根本叫不出來。狠狠地被扯落在地,砸在塵埃間時,才看到一個面容格外雋秀,但面色相當不好的青年。這巫師瞬間想起,他們所掌握的幾張略有不同的畫像,都與這張臉頗為幾分相似之處。

  心下頓時一涼——無論如何他也預料不到,前一瞬還覺得是大海撈針的人物,下一瞬就出現在了自己面前。而且,神色看起來相當不虞。

  黑袍巫者不由得稍稍一抬眼,看著一縷飛快飄往遠方的黑霧,心裡不斷禱告:希望這傳說中的九尾狐不要太兇殘,挨到救兵趕來,自己說不定可以獲救。

  巫相要求的是發現線索時,無論如何都要傳出訊息,但有時候,這並不受控制。於是,有人想了個折,在滅蒙鳥的翅膀底下藏了一縷煞氣,當鳥受到了幾乎不可抵抗的襲擊時,這抹有些許意識的煞氣會自動地飛往他們紮營處。

  肖衍順著那人稍嫌鬼祟的目光,自然也注意到了那抹與眾不同的黑煙,那煙氣稍稍一晃,就消散在了空氣中。只是這巫者並不見驚慌,反而轉向了自己,眼珠轉了轉,顯然是想要拖延時間。

  肖衍覺得有些累,也有些煩。

  不管到哪個世界,總有些人,你明明極其不耐煩,他們還要孜孜不倦如蒼蠅般纏上來。甩不掉,打不完,躲都躲不安生。明明前一刻還與小老虎在山洞中蹭來蹭去,下一瞬就見這些傢伙陰魂不散地冒了頭。

  看著眼前一棵樹葉開始打卷的高大喬木,一種衝動忽然從肖衍的心底生出,然後越來越抑制不住。

  剛想說幾句裝瘋賣傻的話糊弄一陣的巫者倏然住嘴,睜大眼睛驚恐地看著平地而起的大風。

  從這些風刮在臉上生疼的狀態來估摸,它們應當是極其暴虐的。然而山林間的一草一木,竟然全是靜態的,沒有受到絲毫波及。這種感覺,仿佛滔滔江水奔湧而來,卻小心翼翼地繞開了所有的生靈,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將肖衍裹挾其中。

  滅蒙鳥驚恐地張大了長長的鳥嘴。那巫師的黑袍被吹得七零八落,大蓋帽揚起,露出一張蒼白的臉,他眯著眼睛拼命想看這突然發瘋的九尾狐到底要做什麼,近在咫尺的距離,卻壓根看不清。

  不知過了多久,那因著大風變得灰濛濛的漩渦中心忽然開始發光。

  開始只是隱隱一點,在猛烈的風中時隱時現。緊接著仿佛點亮了一盞燈,在風雨飄搖中依然頑強地閃動著自己的光輝。接下去,這點光越來越亮,越來越亮,那巫者頭髮整個被大風刮得豎起,卻驚訝地發現,鈍刀子般刮著自己面皮的風,也變得有些透亮了。

  傳說中鐘山玉五彩的靈光,終於可以由它現時的主人,隨心地散發出來了。

  更因著九尾狐天生的風屬性,這驅煞的靈光與肖衍召集的風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

  不知得了什麼樣的號令,這籠罩了整座鉤吾山的風倏然散開,所過之處,如萬馬奔騰,帶著鐘山玉的五色靈光,溫柔地拂過每一根樹梢。

  天空忽然變得明朗無比,太陽當空,本就是正氣最盛之時,巫者微微抬頭,看到因著方才散播的煞氣而萎靡起來的林子已恢復了正常,更因著距離肖衍近,而煥發了勃勃生機。

  山風呼嘯,可以預見,只要有風吹過的地方,他同伴們播下的煞氣都會很快煙消雲散。

  不知為何,再次看向面前青年清澈的帶著怒意的眼睛時,黑袍巫師驀地有了種無法直視的羞愧感。

  肖衍拿藤條將這人帶鳥捆了個結結實實,揚長而去,至於之後能夠掙脫還是會被林間的野獸吃了,他不想多管。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

  巫咸國能有多少人,而且按照目前掌握的資訊,內部必然不怎麼團結,這會兒貿貿然來北山尋人,能有多大陣仗?他就不信了,憑著自己的速度,在北山流竄打遊擊,那些人還能追得著!

  人一旦光棍起來,那可是相當灑脫的。

  肖衍三下兩下躍回洞中,將小老虎從小到大搜集的小東西零零碎碎包了一獸皮包,捆在了身後,有用小老虎睡覺的皮褥子做了個兜,兜在身前,轉到小老虎休眠的洞穴深處,將睡得一臉憨甜的小老虎抱了起來,小心地塞在了身前的皮兜裡。

  饕餮扒拉了兩下爪子,應當是感覺到了肖衍熟悉的氣息,爪尖勾住他的前襟,不放了。嘴微微張開,隱隱露出一點小舌頭。

  肖衍頓時被萌到了,低下頭托起小老虎使勁地蹭了兩下,咕噥道:“他們欺人太甚,等你醒來,我們一起打得他們落花流水!”

  眼見著遠處已有成列的滅蒙鳥出現,肖衍雙手護著饕餮,打算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風一卷正要離開,忽聽一點細細的聲音在喊:“饕——餮——大——王——九——尾——狐——”

  肖衍一個趔趄,沒聽錯的話,自己的尾碼是什麼?娘娘?

  眼角餘光一掃,卻是一愣。

  只見鉤吾山腳下,聚集了大批大批的妖獸。最前頭是四隻很眼熟的小妖獸,飛在半空中的,有十隻翅膀的鰼鰼魚,喜歡榴榴叫的孟槐,一緊張就咬著尾巴的諸犍,以及渾身長了豪彘般長刺的長蛇。

  那喊聲,就是四隻妖獸發出的。

  肖衍一個回身,落到了鰼鰼魚四隻身前,有些疑惑:“怎麼了?它們是……?”

  話音未落,就聽妖獸中間一陣騷動,“出來了”“真的哎”“果然有別的妖獸上了鉤吾山”“他看起來好小,真的是有八條尾巴的狐狸嗎”“我看他剛剛的行動挺靈活的,沒有你們說的那麼可怕啊”之類的聲音此起彼伏。

  肖衍眼神掃到哪裡,哪裡就倏然閉嘴。轉向別處時,這邊嘰嘰喳喳地又起來了。

  肖衍滿頭黑線地看向鰼鰼魚,這一大堆妖獸,總不會是專程跑來看熱鬧的吧?自己是不是該提醒它們趕緊跑路?

  鰼鰼魚看看肖衍大包小包前後都掛著東西的樣子,心裡有些打鼓:難不成,這九尾狐娘娘是趁饕餮大王不備,打算卷了家當跑路?

  “九尾狐娘……大人,”娘娘在對方的瞪視下生生咽了回去,小妖獸小心翼翼地拍拍翅膀,詢問,“那個……饕餮大王呢?”

  肖衍不明所以,有些警惕地退開了兩步,把身前的兜稍稍解開一點,露出小老虎一撮毛威懾這群妖獸:“這兒呢,玩了一會兒想休息一下,你們聲音小些,免得吵醒了他。”

  一撮帶點黑紋的小黃毛露出來的刹那,所有的妖獸都向後退了退,露出了敬畏無比的眼神。

  肖衍:“……”

  這群妖獸,真的是組團來看熱鬧的吧?一定是的吧?

  他耳朵動了動,這回聽到了壓得低了不知多少的聲音:“天呐,竟然是真的!”“我們有了一隻九尾狐娘娘!”“饕餮大王還在他懷裡睡覺!”“噓——輕聲,小心把大王吵醒了!”

  “……那啥,你們找我們到底有什麼事嗎?不瞞你們說,鉤吾山一會兒可能會有些麻煩。”肖衍指了指又近了一些的滅蒙鳥群,“不像捲進來的話,可能儘快躲遠些比較合適。”

  妖獸們順著他的手看向滅蒙鳥群,忽然同時露出了憤憤的表情。

  “啊啊啊啊——呼——求大王和娘娘做主啊!”一個大嗓門忽然喊道,把肖衍嚇了一跳。不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差,而是這呼喊聲實在有些陰慘慘的,很像兇殺案當場的叫聲……

  其他妖獸大驚失色,撲通撲通跳了過去,七手八腳地把那只腿上有奇怪花紋的馬壓在了底下:“噓——饕,餮,大,王,在,睡,覺!”

  到底是求救命還是求送命喲!

  “娘……大人!這是住在求如山下滑水中的水馬,平時沒別的愛好,就愛在水中彼此喊兩聲,唱兩聲,當個樂趣。可那些坐在大鳥上的壞蛋,不但用石頭砸它們,還把一種很難聞的藥粉倒在了滑水中,害得它們只能集體搬家!”鰼鰼魚舌頭不打結,飛快地小聲報告了經過,“那些傢伙太不講規矩了!”

  妖獸群分開,一匹高駿無比的白色大馬來到了肖衍面前,身後一群同樣額前有角身上帶翅的白馬齊齊看向肖衍。

  肖衍覺得又開眼了:“這……是獨角獸?”

  這馬兒簡直太漂亮了,只可惜脾氣貌似不太好,連同看過來的整個獨角獸群,都臭著一張臉噴氣,蹄子還踏得哢哢響。

  “獨角獸……?”鰼鰼魚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不是,他們叫灌疏,一角有搓,可以辟火,住在帶山之巔,是特別和氣的一種妖獸。不論見到什麼外來的人或妖獸,都會去打個招呼……喏,它們現在就是在向您致意。”

  肖衍看著揚蹄更加急,臉更加臭的獨角獸……灌疏們,囧囧有神:“那……我要怎麼回應它們。”

  “啊如果您願意的話,那真是它們的榮幸……按它們族中的禮節,您可以同樣以鼻噴氣出聲,以腳跺地表示友好。”鰼鰼魚開心地揚了揚翅膀。

  肖衍更加囧了,雖然覺得大敵當前,這事兒可以延後,但一群灌疏都“充滿期待”地盯著他,讓他覺得亞歷山大,只得用力噴了兩口氣,跺了跺腳,換來了為首一匹灌疏親昵的蹭蹭。

  “注意不要碰到他們的翅膀,那是挑釁的表現……它們可能會一個不受控制地開始噴火。”鰼鰼魚熱情地指導。

  然後又是一長串的控訴:“乘坐滅蒙鳥的黑袍人到帶山底下紮營,灌疏們秉著友好的目的接觸了一下他們,結果他們不但毫無回應,還直接上手摸了一把首領的翅膀,注意,不是一個人!他們無理由地發起了挑戰,還試圖多對一!簡直太卑鄙了!”

  說到這裡,鰼鰼魚也有點義憤填膺,揮翅膀的速度都快了不少,為了加大可信度,還補充了一句:“這卑鄙無恥的事發生時,我是親眼看到的!”

  肖衍眨眨眼,再眨眨眼,覺得……這群單純的妖獸們,很可能是領會錯了對方的意思。

  不管是什麼人,看到馬兒不停噴氣揚蹄,都會覺得它們在暴躁吧。看到如此神駿的馬兒,還罕見地長著巨大的翅膀,忍不住手癢想要摸一把的人……大概也不會少……

  看看所有齜牙的動物,肖衍默默地把安慰的話咽了回去。

  接下去是一群五顏六色叫做“奇餘”的小鳥,然後是一群叫做“駝駝”的獸,還有一群以皮膜飛行靠尾巴控制方向的“耳鼠”,以及形狀如牛而四角、人耳的諸懷……總之,每種動物都有說不出的委屈——它們的生活,被這大規模闖入的人類完全攪亂了。

  它們面對肖衍還不太敢說話,鰼鰼魚、孟槐、諸犍、長蛇就代勞了,全程都是嘰嘰呱呱的聲音。

  “這北山向來是饕餮大王做主,現在有了娘娘,求您二位發個話,帶我們一起把那些討厭的人趕出北山!”一隻虎身犬首的妖獸喊道。

  “對,趕出北山!趕出北山!趕出北山!”“求饕餮大王和九尾狐娘娘做主!”群妖說到了興頭上,也顧不得會吵醒饕餮了,揮舞著拳頭大聲嚷嚷。

  肖衍默默地後退一步,覺得有點胃疼。

  被鰼鰼魚叫娘大人也就罷了,怎麼最終,還是躲不過“娘娘”這個稱呼呢?

  但是最後妖獸們一致的控訴打動了他:“這些人還到哪裡都釋放死氣,差點把水和森林都弄得一團糟,不可原諒!”

  “不可原諒!”“不可原諒!”“……”聲音一浪接著一浪,讓肖衍清楚地意識到,就算自己讓它們躲起來,安撫它們這場災難很快會過去,恐怕也是行不通的。

  妖獸們的愛憎無比分明,此時血氣上來,哪怕零零散散各自為政,也要與巫咸國這些追兵一較高低的。

  “好,既然你們都願意聽我……咳,饕餮和我的,那麼先靜下來。”肖衍說了一句。

  所有的妖獸倏然靜下來。

  “我們先離開鉤吾山,到一個目標沒那麼明顯的地方,然後,所有動物聽我號令,我們一起把那些乘著滅蒙鳥的人趕走!”肖衍說。

  妖獸們低低地歡呼了起來。

  肖衍帶頭,無數的妖獸飛快地跟了上去。

  鰼鰼魚興奮地拍著翅膀:“娘娘,娘娘,深山中還有些妖獸沒出動,要不要我一併去喚來呀?”

  肖衍黑線:“叫我肖衍吧,千萬別叫娘娘……也別叫夫人!禁止!”

  鰼鰼魚剛比了個“夫人”的口型就被生生打斷,感覺淡淡委屈。小眼神巴巴地看了又看被肖衍裹得嚴嚴實實抱在身前的小老虎,似乎在說:可不是饕餮大王帶回來的娘娘麼?

  肖衍心下有些好笑,又有幾分囧。感覺自己在北山前呼後擁的情形很符合一個成語——狐假虎威。

  想著想著,又有些樂呵,嘿嘿直笑。跟小老虎在一起的日子,真是充滿了意外的驚喜。

  應了鰼鰼魚再召喚更多幫手的事,又叮囑它們一定注意安全,鰼鰼魚帶著孟槐、諸犍、長蛇嗖地跑遠了。

  不知怎的,這條古靈精怪的十隻翅膀的小魚兒又折了回來,衝著肖衍道:“我們都看到了鉤吾山那陣特殊的風,以前從沒聽說過饕餮大王還有這本事,是娘娘您弄的吧?您讓山林和河水都乾淨了,所有的妖獸都很喜歡您!”

  鰼鰼魚本來是想以大實話拍個馬屁,可說到後來,又有些彆扭了起來,嗖地再次飛遠了。

  肖衍愣了一下,失笑地搖搖頭,覺得北山的動物們當真可愛,揚聲道:“小鬼頭,說了別喊我娘娘!”

  睡夢中的小老虎懶懶地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把攥住肖衍前襟的爪子收得更緊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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