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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饕餮有肉吃【穿越】》第120章
第120章 巫彭

  妖獸沒有人那麼彎彎繞繞的,走一步看十步的心思,它們更多的是憑著直覺行事。幽鴳作為巫抵暗地裡研究多年,最拿得出手的“作品”,除了化形後絕美的容貌,在某些方面的敏銳程度也是不容小覷。

  幽鴳秘密地來找巫抵,左等右等沒等到人出現,得到的回復一直是“大人有事,請稍等”,心中的不安就逐漸擴大了。

  若是尋常時候,它這種妖獸變來的“下屬”是沒有任何地位的,讓你等著就必須等著,哪能有二話?畢竟,它的模樣要靠巫抵給的藥物才能勉強維繫,沒有命令而擅自行動,當日花園內肥遺的模樣就是它的未來,甚至那還是輕的。

  但現在,幽鴳莫名地感到了一種驚慌。這種驚慌,從前幾夜孟極和肥遺莫名在防守森嚴的後花園失蹤,王宮又被不知名的人整個攪了個遍就開始發芽,到自己陪著厲鈞四處查看時,隱隱約約感覺到某種熟悉的氣息時,開始根深蒂固——儘管那氣息極淡,但幽鴳曾是北山的妖獸,對傳說中的山大王實在聽過太多,也隨著其他妖獸,湊熱鬧似地“瞻仰”過他踏過的地方——當然,當時的真正目的是能刨回一點帶著饕餮氣息的東西,留著關鍵時刻嚇唬天敵用。

  大概那時候還太小,那種強大無比的氣息給它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是幽鴳成年後遇到所有強悍妖獸的氣息都不能比擬的。

  北山的妖獸們,從小就學會了對饕餮的敬畏,刻在了骨子裡。

  再往後,一切就似乎有了脫軌的跡象。說好的配合巫抵大人演一齣戲,臨到頭來卻是巫即大人先出現了——它再怎麼也知道,巫抵大人是極其不待見那位的。

  說好的見面時間一直在忙……

  幽鴳的心頭怦怦亂跳,悄悄地捏碎了袖中的某件東西。從某種方面來說,它比瞻前顧後的巫抵有決斷多了,在感覺到危險時,它第一時間意識到:這裡是丈夫國,巫咸國的大巫們平日再威風八面,也得稍稍收斂一些。

  而自己目下的身份,是丈夫國大殿下厲鈞的“寵妾”,還極其有希望抬正,是宮中人見了都得稍稍給點面子的人。除去這些對妖獸來說沒大意義的,它也是這一行人中,在丈夫國王宮待了最久的人,早已摸熟了每一個角落。

  幽鴳迅速地決定,趕緊離開,巫抵只要還想用它,哪怕再生氣,也會主動去尋它。

  捏碎之物散發出一種人類並不敏感,對妖獸和某些小昆蟲卻極其誘人的味道。事先安排好的人手拿的小盒子裡,黑色小蟲開始興奮地轉圈圈,振翅發出了輕微的嗡嗡聲。

  這些人不敢遲疑,很快尋了進來:“姑娘,大殿下在急著尋您,說是有要事相商。”

  幽鴳看一眼面色不變的巫抵手下,暗自嘀咕莫非想多了?卻也沒多做考慮,溫聲對其中一人表示太不巧了既然師父正忙我只好下次再來,得到一個漫不經心的首肯後,隨著尋來的人匆匆出了門。

  在場幾個都是巫抵的心腹,都知道幽鴳的根底,眼見它走得沒了影,有人便嗤笑了起來:“真沒想到啊,一隻長毛猴子,扮起來模樣還聽勾人的。”

  “慎言!”另一人瞪了他一眼,小心地四下查看了一下,這才露出個有些猥瑣有些嘲諷的笑,“說起來倒也真是,我就是知道底細,每次見了還是忍不住有些心癢癢呢……”

  “算了吧,那洞中的修羅場,我見了一次後飯都吃不下去了,看到這些妖獸們也還陰影著,你們倒是膽大。”一個年輕些的露出個受不了的表情,隨即又有些疑惑,“不過,巫抵大人怎麼走了這麼久?不是說馬上回來的……啊,巫,巫即大人!”

  三名心腹根本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捆縛了起來,彼此對視間全是茫然和驚恐。但巫即的臉色並沒有好轉,反而更加凝重了幾分:“幽鴳呢?”

  他是聽了消息趕緊過來堵人的,可現在卻連一根毛都沒堵到。

  “幽鴳”二字一出口,巫抵的三名心腹嚇了一跳,要知道,幽鴳本是妖獸之名,幽才是巫抵對外宣稱的小徒弟的名。

  “說話!”巫即難得厲聲喝道。

  有人回過神,結結巴巴地說對方剛前腳出門。

  巫即問明瞭去向,立刻派人去追,這回下了死命令,只要不是當著那厲鈞或丈夫國王族的面,不論來軟的硬的,必須帶回來。他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幽鴳的離開不是巧合,不趕緊解決,還會鬧出更大的亂子來。

  然而這次,他更慢了一步。

  幽鴳被一種風雨前夕的不安席捲,並沒有走通往厲鈞住處的常規路線,而是七彎八拐,繞過整個王宮的大花園,一面心慌意亂地越走越快,一面想著應對之策。

  不知為何,它又想起了當初在洞中的種種折磨,被餵下各種藥物的痛不欲生,一時間只想離巫咸國所有想幹的人和事越遠越好,甚至連巫抵的淫威都不那麼可怕了。

  它想念北山了,當它還是一隻自由自在的妖獸時,憑著低微的攝魂術對著其他路過的大小獵物撒嬌弄癡,趁其不備弄些吃的,獵物跑了也沒關係,大不了餓一頓,依然可以四處晃悠尋找下手的目標。離開那種日子,已經不知有多久了,恍如隔世。

  這念頭一起,竟有些不顧一切的意思。大約妖獸天生就是嚮往自由的,不論被巫抵捕捉後暗無天日的日子,還是跟在厲鈞身旁錦衣玉食的日子,都比不上當初餓一頓飽一頓,但不必提心吊膽的日子。

  哪怕離了藥物沒幾日能活,它也要……

  “你是何人?如何闖入的這宮中?”一道昏昏然有些驚怒的聲音響起。

  幽鴳心情不穩之下一抬頭,看到了一張五官與厲鈞有幾分相似,但蒼老得多的臉。它還是絕色美女的模樣,她的眼睛仿佛會說話,她怔愣之下有些無措的模樣,擊中了丈夫國昏庸好色的國君的心。

  他覺得頭腦一片空白,以為畢生擁有過的姹紫嫣紅不過是庸脂俗粉,他的心怦怦直跳,有了初曉人事時,偷眼看自己父王那些美麗宮女時的怦然心動。

  當然,老國王以為自己被愛神飛了一吻,事實上是幽鴳妖力沒控制好,強力攝魂術直直地對著這具被酒色掏空了的皮囊使用的結果。

  偏偏這還不是常見的攝魂術,加上老國王素行不良,所有聞聲而來的屬下,只看到了他對著一位美人癡癡留戀,沒看出任何不妥。

  這天,巫即和厲鈞都得到了一個噩耗:國主要立妃,那人便是他在花園邂逅的美人——幽。

  使者笑著對巫即睜著眼睛說瞎話:“聽說這便是巫抵大人的高徒?哎呀那正是喜上加喜,我們大王對美人一見鍾情,沒想到還與老朋友巫咸國有如此深的淵源……”

  對厲鈞說的話就頗有些荒唐,這位對著巫即選擇性失憶仿佛頭一次知道幽身份的國主,派人給厲鈞傳話:“我手底下那些美人,看中了幾個,你就挑幾個吧。”

  把你看中的這一個給我就行。

  若真說起來,父子倆骨子裡是十分相似的。好色是真,為了美色犧牲太多,那是萬萬不能的。這美人兒幽來歷不明,玩玩也就罷了,若巫鹹國有什麼進一步的要求,那是決計不會答應的。厲鈞在遇上巫咸國使者時是這麼想的,國主在初聽此事時也是這麼想的——他甚至把兒子叫來訓斥了一頓,讓他趕緊脫手。

  但骨子裡從來瞧不上女人的父子倆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他們的思想會完全不受控制,無法自拔地沉溺到溫柔鄉中。美人有一個絕招,叫攝魂。

  幽在去巫抵那兒前,為了穩住疑心她是奸細的厲鈞,也動用了一次厲害的攝魂術,卻在回來的路上,直接被老國王帶走,根本來不及幫厲鈞解開。

  它所掌握的“攝魂”,更像是一種執念,求而不得時,愈發深入骨髓。

  於是接下去的事,超出了所有人意料。

  厲鈞對著他的父親下手了。

  “奪妻之恨”只不過是一個爆發點,往日種種對父親的不滿全都齊齊噴發了出來,他點了兵,在國君的使者還糾纏著巫即等人說籌備婚禮之事時,直接圍了自家父王的寢宮。

  而此時,掛心夏公主,早已對被打散重編極為不滿的羽衣軍受不了這荒唐事,集體西行,去尋夏公主了。因著羽衣軍的大舉動,老國王拉著幽鴳從密道離開,同樣帶兵與厲鈞呈對峙之勢。

  父子情分蕩然無存,兩雙偏執的眼隔著一段距離對視,一個稱“逆子”,一個喊“老賊”,最終以破口大駡收場。

  幽乘著一匹白馬,緊貼在老國王身後,絕美的臉上有一點茫然。她有些沒料到,又莫名覺得有些可笑:這個從來都瞧不起女人,恨不能把女人踩倒泥裡的國度,最終卻為了自己一個“不是女人的女人”,鬧成了這樣,不知道算不算諷刺?

  至於那巫抵大人,現在不知是什麼心情?是雙眼放光期待不已,還是困獸般轉圈又無可奈何?

  它還不知巫抵已被拿下的消息,但眼看著那麼多平日裡高高在上的人類,忽而因為它這只微不足道的妖獸而亂了套,莫名有些高興起來。

  仿佛完成了一場隱秘的復仇。

  如果這場大亂後,還能有命回一趟北山,就更好了……

  “大人,這……?”有人低聲請示巫即。

  巫即巫盼巫禮沉默良久,最終還是巫即開了口:“差人去接觸丈夫國的長老們,就說,巫咸國大巫,巫抵之小徒,外出辦事時為不知名妖獸所害,此時這妖獸又妄圖攪亂丈夫國,請他們務必同我們一起出手阻止。”

  國君那頭是徹底走不通了,他派出幾次人,甚至親自出面了一次,好說歹說,都沒能單獨見到幽鴳一面。

  他看到那突然與丈夫國國君親密無間的妖獸,那雙笑著看過來的眼中,有著赤裸裸的恨意與瘋狂。

  “呵……我們自己造的孽,這會兒就推到妖獸頭上了。”巫盼嗤笑了一聲。

  “巫盼大人!”巫禮皺眉。

  巫即不以為忤,苦笑了一下:“誰叫我掌著巫咸國呢?這種時候,總還是要想法子,保住巫咸國最後一點顏面的。”

  這是無法辯駁的事實,巫盼沉默了一下,憤憤地那拐棍頓了一下地。

  得到吩咐的人匆匆下去,又更快地匆匆回來,面帶驚慌:“幾位大人,不,不好了……巫,巫咸國……”

  巫即心中一沉,衝上前幾步,抓住了對方的肩:“又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位置離門更近了一些,從敞開來不及關的門和層層疊疊的宮牆隔出來的一角天空,巫即看到了無數密密麻麻飛在半空的東西。

  他瞳孔一縮,大踏步走到了門口,這回視野更開闊了一些——只見巫咸國的方向,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全是無數奇形怪狀的飛禽走獸。

  雖然隔了太遠看不分明,但伴隨著那衝到半天高的火焰,和烏雲的飛快聚散以及其間的電閃雷鳴,很輕易就能得到一個結論——巫抵秘密豢養的那批破壞力極強的妖獸,失控了。

  “這不可能!”跟出來的巫盼和巫禮失聲叫道。

  巫抵到底是如何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藏了那麼多的妖獸的?再者,巫抵被抓一事,他們自信絕對瞞得密不透風,巫咸國那邊哪怕留了巫抵的心腹,又為何在這種時刻直接放了出來?最差的局面,不也該握著這批妖獸進行談判嗎?

  “巫禮,你留下看顧這這邊的局勢。巫盼,你跟我立即回國!”巫即頭大如鬥,沉聲道。

  巫盼這回不再跳腳罵人了,一聲不吭地一斂長袍:“快,還等什麼?!”

  巫抵被五花大綁地帶上滅蒙鳥時,也是一臉不可思議:“不,我圈的妖獸不可能失控……”

  “事實上,它們就是暴走了。”巫即冷冷道,示意所有人趕緊啟程。

  “不,絕對不可能……一定有人動了手腳,對,是他,一定是他……”巫抵失魂落魄。

  巫盼恨不能把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敲死,怒道:“你說的是誰?還有誰在搗亂?”

  巫抵一時語塞,卻又有些說不上來。

  其實事情還得追溯到他對鼓與欽還有鐘山玉心動時,在當時依附於他的巫者巫陽巫履——也就是那兩個死在熊山附近的倒楣蛋的攛掇下,終於決定去鐘山碰個運氣。

  西邊的巍巍群山從來不乏各種神跡和傳說,但在那遍地珍寶一腳跨出便能踩倒一兩樣神器的年代過去後,真正的遺跡,已經越來越少有人知道。所謂滄海桑田,一年又一年,地貌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原本的各種故事在流傳中越來越失真,就連巫咸國這樣歷史悠久的國家,許多東西雖然保留著,卻也無人能解讀了。

  古往今來,想要通過尋寶一夜暴富也好獲得神秘力量也罷,這種人從來不在少數,更何況昆侖、天山、不周山、鐘山、玉山一類名聲極大的山。但即使神明不再,他們曾經的地盤又豈是尋常人能輕易涉足的?那些拍著胸脯入山尋寶的人,大多都再也沒有回來過。

  巫抵是個惜命的人,他還有遠大的抱負,可不想因為這些八字沒一撇的事莫名折了。他本想淺嘗輒止,撞大運了最好,遇到無法控制的情況立刻撤離,可奇異的,巫陽巫履卻真的掌握了不少門道,雖然偶爾走岔路,也會在調整後迅速地回到正軌。

  最後,還真的被他們找到了地方,解開了封印,放出了鼓與欽。

  只不過因著幾次走岔路,折損了不少人手,又低估了被封印良久的雙鳥的能力,差點被它們逃脫罷了。

  在那次合作中,巫抵注意到,巫履巫陽每次遇到什麼難裁決的事,總會有意無意地看其中一個帶來的人。他幾次好奇地追問,卻總被那二人顧左右而言他地岔開了。等到自己起了疑心,想要深究一番時,對方……卻死在了收服鼓與欽的過程中。

  這本該是一個小小的插曲,現在連巫陽和巫履都確定化成灰了,本不該存在任何疑點了,但不知為何,巫抵卻始終有種,自己的一切行動盡在人掌握下的不安感。

  他事後一個一個調查了當初巫陽巫履帶著的人,卻始終沒查出當初那人的資訊,追問時,二人推給他一個看起來毫無問題的名字。可巫抵總有種不安感,不知是不是錯覺,每次他去圈著妖獸和神血能力者的山中,總覺得這裡還有別人涉足過,只是對方無比高明,把所有的痕跡抹得一乾二淨罷了。

  “你該不會是鬼祟的事做多了,疑神疑鬼看什麼都不安全了吧?”巫盼毫不掩飾她對這種言論的嗤之以鼻。

  “不,不是的……”巫抵堅決表示,他的疑心有理有據。他甚至認為,自己能非常順利地研究出讓尋常妖獸化形的藥,也是冥冥之中有人給了提示,這才避免了幾次彎路。

  他一直以為有時候看著某物莫名的靈光一閃是因為神的啟發,現在想來,卻莫名又有些後怕,因為它們——也可能是惡的指引。

  同一只滅蒙鳥上的大巫們紛紛在心裡搖頭,覺得巫抵是完全瘋魔了。巫即站在最前頭,眼見與瘋狂的妖獸們距離越來越近,指揮著所有的滅蒙鳥結陣。

  這簡直是一場噩夢。

  這些妖獸們神智全無,卻冥冥中似乎聽著什麼人的指揮,動作極其整齊,根本悍不畏死,撕開同伴僵硬的身軀就會直衝上來拼命。偏偏在過量藥物的作用下,戰鬥力是尋常的幾倍不止,那寒冰烈火怪聲簡直可以將最訓練有素的戰鬥巫師擊潰。

  巫即等人血戰許久,才終於發現一點妖獸們受人指揮的秘密,靠著聲東擊西之法,抓住了隱藏在獸群中的一人。對方神情癲狂而恍惚,一會兒毫不在意地繼續發出短促而尖銳的聲音指揮妖獸們繼續,一會兒又露出近似痛苦的表情,看到乘著滅蒙鳥的大巫們,喃喃道:“去死……去死吧……該死的大巫,該死的……巫抵。”

  他衣衫襤褸,身上有各種拷打的痕跡和強行注射藥物的痕跡,還有些不明的大疙瘩,目光自面前的一張張面孔上掃過,帶著刻骨的仇恨,仿佛恨不能將他們全都剝皮拆骨一般。

  掃過五花大綁面色煞白的巫抵時,他冷哼一聲“你也有今天”,然後便想繼續指揮妖獸攻擊。有巫師手刀砸在他後勁,那人悶哼一聲,暈了過去。

  但鋪天蓋地的妖獸並沒有亂套,顯然還有其他人在指揮。巫即看著其中若隱若現的幾個身影,一面示意人包抄,一面琢磨著方才這人的話。

  忽而問巫抵:“方才這人,見過你的臉?”

  巫抵默不作聲地點點頭,他就沒打算讓這些人活著出山洞過,自然也不會避諱。

  “那麼,他們也知道你的名?”巫即注意到那人連說了幾個“天殺的巫抵”“該死的巫抵”。

  巫抵一愣:“不可能!”

  哪怕沒有刻意遮掩,他卻也絕不會主動告知人自己的名字,畢竟作為巫者,總有那麼些奇特的忌諱之事。比如說,他們相信人名會冥冥中與這人產生奇妙的聯繫,不能隨便告知給仇人。

  再者,他的心腹稱呼他時,從來都是“大人”二字,尋常絕對不會帶上“巫抵”。

  巫即皺了一下眉,忽然覺得有些不妙:“你……你抓的人中,有沒有可能有人認得你?所以才傳開的?”

  巫抵已經徹底懵圈了,不知他為何格外在意這點,迷茫地搖搖頭:“也不可能啊,我雖掌著迎客署,但也長年都在西邊,接觸的莫不是各國使節……我是腦子壞了才會對那些人下手吧!”

  巫即心中的不祥感一圈圈擴散,仔細端詳了一番巫抵的神色,見不似作偽,一顆心直直地往下墜了下去。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放出妖獸的事兒絕對不可能是巫抵幹的。他們本以為是突然失控,可眼下這人的言行,總讓他覺得不對勁。

  結合著巫抵前頭的喃喃自語,巫即眉頭猛地一跳,連帶著滿臉的肉都抽動了起來。

  如果,萬一的萬一,巫抵的直覺沒有錯,自己的隱隱不安也沒有錯,那麼……會是誰想要渾水摸魚呢?

  這種時候,絕對不能有任何疏漏,否則,一個不慎,巫咸國可能就徹底完了。

  巫即整個人都凝重了起來,頭腦裡飛快地一個個排除靈山上所有可能的巫者,以至於周圍幾隻滅蒙鳥上的人都感覺到了一絲絲不安,偷眼打量著這位不知想到了什麼的首席大巫。

  透過那圓圓胖胖稍顯臃腫的身軀,這時的模樣,倒有些與傳說中以一人之力,拖住數名神血能力者的形象重合了。

  巫即在眾人有些不安的等待中抬頭,眼中有一絲沉重,他輕聲問巫盼:“這次,巫彭為何始終沒來丈夫國?”

  巫盼愣了一下:“他新得了份殘稿,不眠不休地研究了幾天幾夜,在我和巫禮出發的前兩天,病倒了,你知道,他身體一直不好……”

  她意識到自己在下意識地為巫彭開脫,倏然住嘴,猛然意識到了什麼,驚愕地抬頭,對上巫即近乎確定的目光時,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

  “大人,終於聯繫上靈山了。”一名弟子捧著一塊打磨無比光滑的靈石,小心地請示。上頭隱隱約約,呈現出一片混亂的情形。

  “巫即大人!”對面顯然也是焦頭爛額,“巫抵的人都被我們控制住了,但他們私藏的妖獸……我們實在沒想到有這麼多……”

  巫即微微抬眼,眼前的妖獸還是少數,更多的妖獸在向著北邊狂奔,看似漫無目的,其實亂中隱隱有序。

  北山有什麼?有下落不明的肖衍和饕餮,沒看錯的話,肖衍應當是一隻九尾狐。而在巫抵的供詞中,當初他們想要生擒鼓與欽,佔有鐘山玉,混亂中一股腦兒地向南奔,卻被一群擄了只九尾狐的蠱雕打斷。那鐘山玉,落到了奄奄一息的九尾狐手中。

  羭次山之亂,五色光芒起,引得無數人在驚異無比地眺望。

  種種線索聯繫在一起,除了巫抵,誰還會如此急切地想要鐘山玉?或者說,比巫抵更急迫無數倍地想要得到些稀世珍寶?

  “無論用什麼法子,守住靈山。”巫即吩咐另一頭,“然後,立刻派人確認,巫彭現在何處。”

  在對方應了一聲後,他低低加了一句:“另外……小心巫彭,以及與他有接觸的任何人。”

  對面也愣了一下,但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沉默地行了一禮後,巨大的光面靈石上的圖案漸漸地模糊了。

  “怎麼……可能是他?”巫盼緊緊地攥著盤龍拐棍。

  巫即的聲音疲累無比:“當年拖住丈夫國主要神血戰士讓人出去求援的,除了我,便是巫彭。”

  “這麼多年了,我的狀況反反復複,從來沒有一刻真正好過。而巫彭……他一開始傷勢比我還沉重,後來奇跡般地一日好似一日,直至今天,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一個無比硬朗的,四處走訪遺跡的大巫。”

  “若是換個思路,若是他採取了些別的法子,來讓自己‘突然痊癒’呢?若是這麼些年,他始終沒有好轉,反而逐漸惡化到了拖不下去的地步呢?”

  “他傷癒後一直醉心上古遺跡,我們一直以為那是他苦悶之下的自我派遣,最後入了迷,但如果……他是要刻意尋找什麼東西,比如……長生的秘密呢?若是巫抵的妖獸始終也在巫彭的控制中,一人想要獲取力量,另一人想要獲取不老的秘密呢?”巫即一連串的設問後,自己也沉默了一下,提起了智的來信中,說到的一個疑點,“那幽鴳還有兩個同伴,落到了肖衍那孩子的手中,它們供出,當初來丈夫國,它們先是接到一個指令,竭盡全力迷惑丈夫國的要員。可不久之後,又接到了一個指令,定期送上神血戰士。”

  “對於巫抵來說,幽鴳這麼個完美的化形妖獸簡直可遇不可求,用來抓神血戰士,不是實在太大材小用了嗎?”

  巫即轉向巫抵,巫抵面如死灰,拼命搖頭:“不是我下的命令……前者是我,後一條不是我!”

  但可怕的是,他從沒得到過關於後者的任何消息。

  “那麼,就剩下最後一種可能,有人急需神血戰士,完全等不及了,甚至不惜暴露形跡。”巫即長出一口氣。

  “……太瘋狂了。”巫盼聽得心中一陣發冷,喃喃道。

  大巫們一點點地抽絲剝繭,正在北行的夏公主也遇到了畢生最混亂的局面。

  先是有暗衛匆匆來報,自家的父王和那不成器的兄弟,為了一個女人鬧翻了,點兵點將要拼個你死我活。

  緊接著,一列列羽衣軍匆匆趕來,整整齊齊地列在了自己面前,願意誓死追隨自己。他們劫了獄,將當初因負氣頂撞國君而被下獄的幾名將領全都救了出來。姝帶著自己的母親與小妹,夾在大軍中衝著自己笑。夏公主看到她的口型:幸不辱命。

  正自有些感慨間,又有匆匆追來的,自己的父親和兄弟的人表示,希望夏公主立即回程,幫助平亂。使者當著夏公主的面,直接互相指責,一個稱厲鈞不忠不孝,一個稱國君無君主人父之德。

  若是這場罵戰簡單粗暴一點,大概就是:“你丫敢對老子動手,反了天了!”“你丫對自己兒媳婦都下得去手,老不羞!”

  不說向來不待見自家爹的夏公主,就連向來軟弱無主見的夏公主母親,也覺得這事兒荒唐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轟走了兩邊的使者,夏公主繼續北行時,長老堂又來了信,表示現在國中生亂,要她立刻回去商議大事。長老堂向來盛氣淩人,即使有求於人,口氣依舊一點不服軟,話裡話外還指責夏公主再往北去,是明顯要與巫咸國的勢力對上。丈夫國現在絕不能陷入這樣的糾紛中,若她依然無動於衷,後果自負。

  夏公主面無表情地讀完信,慢慢地將它們一點點撕得粉碎,隨手一揚,所有的碎屑全落入了疾馳的駿馬揚起的塵埃中。

  她忽然覺得有一種解脫感。

  這個她生長於斯,卻對她從未有過片刻寬容和善待的國度,那個從來不能稱為家的地方,她早就待膩了。不論是誰,一片赤誠之心被踐踏了無數次,都是會心灰意冷的。

  無數次的掙扎無數次的忍耐過後,到達了最荒謬的那一刻,最深處的牽絆一鬆開,忽然,就自在無比了。

  天地茫茫,現在有了一群能夠堅定站在她身後的人,又有何處不能去得?

  夏公主狠狠地一甩馬鞭:“走——去把我們最好的朋友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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