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合理推測
宋問原本已經想走了, 聽見他這話, 又停了下來。不客氣的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高裶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高裶這樣的模樣,叫宋問看著很不喜歡。
唐毅也很口是心非,但他縱然口是心非, 也會給對方留些面子。高裶本意或許是怕牽連小師妹,但是這樣的冷漠與輕視,難道就不是傷害了嗎?
宋問一時氣頭上來, 心裡也沒什麼好話。
宋問道:「高侍郎為何如此急著要我們離開啊?是好意,還是厭煩呢?」
高裶不屑說:「隨你自己猜測。宋先生久日叨擾, 心裡沒有數嗎?」
宋問又問道:「高侍郎莫非是心願已了, 無心生死了?」
高裶臉上出現一絲慍怒:「你胡說什麼!」
宋問沒有在意, 端過桌上的茶壺, 給自己倒了一杯, 接連問道:「高侍郎與令夫人, 若我沒有聽錯,難道不是要和離了嗎?」
高裶拍桌, 轟趕道:「這是高某的家事,宋先生問這個不會覺得太失禮了嗎?你偷聽也罷, 還來這裡放肆!出去!」
「反正你也看我是個小人了, 小人不在乎什麼失禮不失禮。」宋問道, 「令夫人是張國師的侄女, 你檢舉彈劾的, 又是張國師的朋友。你讓張夫人如此難做, 還真是不怪她生氣。」
高裶站起來, 眼神凌厲的看著她。
「實在是讓我很好奇。為何你甘心落得妻離子散,也要檢舉刑部尚書?究竟是大公無私,還是早有策謀呢?」宋問站起來,也看著他道:「張國師既然會提攜你做刑部侍郎,那他先前肯定是信任你的,你對他,一定是忠心耿耿。還有刑部尚書。我不知道你用什麼證據去檢舉他,可是既然你能拿到,說明刑部尚書也是拿你當自己人的。這還真是不知,滿朝文武這麼多官員,刑部尚書究竟是做了什麼罪不可恕的事,哪怕窮途末路,也要拖他下馬。」
高裶彷彿聽了一個笑話,搖頭道:「宋先生非要以小人之心揣度高某,高某無話可說。若是沒有他事,請出去吧。」
宋問:「你有他的秘密,他未必就沒有你的秘密。你檢舉了他,他亦不會留情。」
宋問將手放在耳朵,說道:「我之前聽見的是,『你來,難道不是為了這個嗎?』說明你知道,你夫人也知道。你心裡是有準備的吧?」
高裶終於忍不了她。趕不了宋問出去,也不想看見她,便自己拂袖離開。
宋問站起身,對著他喝道:「高裶!你究竟是誰?」
高裶腳步一頓,背對著她,說道:「宋先生直呼我的名諱,竟然問我我是誰?」
「泱風說,她曾經硤州負責保護過你,可是她又說漏了嘴,她根本沒去過硤州。」宋問朝前走去道,「十四年前,你與張夫人成親,從老家搬遷至長安。然後從十年前起,一直在硤州任職刺史,直到兩年前重新調回京師。」
高裶轉過身,看著她譏諷道:「宋先生還特意調查過高某?真是勞你費心了。不知你查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沒有。」
宋問擺擺手道:「調查你?不,我整日都呆在這侍郎府裡,沒那本事,也沒那閒情。何況我與你無冤無仇,調查你做什麼?我知道的,不過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是我隨口問問,然後聽見的。所以你不必擔心。」
「不錯,你說的這一些,並沒什麼特別的。你隨便聽了又來告訴我,是什麼意思?」高裶道,「你接二連三的在這裡羞辱我,究竟是想做什麼?我是哪裡得罪你了?」
「我還沒說完呢。你要是不介意,那我就接著說了。」宋問負手上前道,「泱風見過你,你也見過泱風,可是張夫人沒見過她。說明她在你與張夫人成親之前,就認識你了。那時候,她最大也就十一歲,也就是差不多剛出師門的時候。」
高裶沒有說話,鼻尖沉沉呼出一氣,側頭看向一側的矮樹。
「她師父帶她遊歷的時候,去的是南方。聽林唯衍講,他們應該是去了嶺南。」宋問道,「所以,泱風只有在嶺南的時候,才有可能見過你。可是真正的高裶,怎麼可能會去嶺南呢?嶺南是南王的封地,高家絕不可能踏入,去自惹麻煩。」
高裶沒想到她思路如此清晰。
被她說到了這份上,反而鎮靜下來,面無表情的看向她道:「現在說完了嗎?說了這麼多,不過都是你的推測而已。」
宋問點頭:「是我的推測。有些事情,我不想管,不去說,卻不代表我不知道。」
宋問站定在他面前,垂下視線,嘆了口氣道:「你願意與張夫人和離,或許是不想連累她。可是你這樣傷一個女人的心,真的不怕她報復你嗎?」
高裶無所謂道:「隨意。」
宋問:「是傷人心隨意,還是被報復隨意?」
高裶簡直氣結。他真是沒有見過這麼討人厭的傢伙。也沒見過誰,說話句句讓他難受。
宋問上前錯開一步,攔住了他。
高裶覺得自己要動手打人了。
「你可以走的坦蕩,也可以當自己坦蕩,可是你還要傷另外一個人的心。」宋問,「坦誠來講,你不覺得對不起她?」
「誰?」高裶道,「她是我夫人,幹你何事?」
宋問:「我不是說她。」
高裶想了下,才明白她在指誰,側過身道:「她不會說話,家境貧寒,目不識丁,又性格孤僻。她與我略有交情,又怎會為我傷心?」
宋問:「她有這麼多毛病,偏偏這些你都不在乎。」
高裶:「我在乎,我就是一個俗人,所以我在乎,不想多看見她。」
宋問:「為什麼?」
「就如同我看見你一樣。」高裶道,「看見了她,我心生厭惡。」
宋問忽然道:「你喜歡她什麼?」
高裶微愣,皺眉:「我喜歡她?我能喜歡她什麼?」
「好歹她師父因你而死,你對她這樣不客氣,是不是有點不大合理?」宋問打開扇子,「別說不是。她來京城,說是為了查師父的死因,可是卻哪裡也不去,還需要多說嗎?」
高裶怒道:「宋問,你少在這裡強詞奪理!鬧夠了沒有?鬧夠了就滾!」
宋問:「我和你說這些,不是想威脅你。一個求死的人,想來也不怕我威脅。我只是想聽你說一句真心話,可是最後你也沒有。」
「我們今日就走,不必你來催。」宋問朝他抱拳一拜,「或許是最後一次見面,也希望來日你保重。」
宋問大步走出高裶的院子,直接往正門走去。
林唯衍已經背著行囊等在那裡,與小師妹閒聊。
他在這裡住得膩味了,早迫不及待想回去。對她來講,規矩的地方,最不習慣。看見她回來,道:「你不是就去辭個別嗎?怎麼用了這麼久?」
宋問:「辭別,總要噓寒問暖兩句嘛,誰知道以後再見面,得是什麼時候?」
林唯衍道:「你們讀書人,真的是很麻煩。」
泱風還未放下心,看著宋問道:「這些天並沒有什麼事發生。宋先生,您覺得正常嗎?」
「沒有事不是才好嗎?只能說明刑部尚書大勢已去,再掀不起風浪了。」宋問拍拍她的肩膀道,「一個階下囚,你指望他做什麼?」
泱風將信將疑,跟在她的身後走出去。
數人終於回到自己的住所,小五小六忙出來迎接。
小五接下他們的包袱,湊過來問道:「少爺,是自己家住的舒服,還是別人家住的舒服?」
宋問:「那你們呢?是少爺舒坦,還是少爺不在舒坦?」
小五想了想,嘆道:「其實即舒坦也不舒坦。」
「遵從你的內心。」宋問笑道,「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念我。」
「不是。少爺您不在,這日子好過著呢。就是您去住別人家裡,這一天兩天也就算了,一住住了好長時間呢。這要是讓老爺知道,我與小六小命不保。」小五拍拍胸口道,「日子舒坦,心裡不舒坦。都在替您操心呢。」
宋問照著他腦袋又是一扇子敲下,小五誇張的叫著走了。
小五走了,小六替上來道:「少爺,我們兩個是真替您擔心,您好歹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豈能隨意就住進別人家中?就怕……怕出什麼意外啊少爺!」
宋問沒想到,一回到家,最先接受的不是倆小廝深情思念的傾訴,而是他們苦口婆心的教育。揉著小六的臉道:「小六啊,少爺對你很失望啊!」
小六舉起手指道:「小六最後說一句話!少爺,您知道這幾天,有多少人來找您了嗎?都夠拉兩頭牛車的了。」
宋問掐指一算,覺得大半都是自己不想見的人。
總有人幹擾自己的教育事業。
「都是慕名而來。你又知道你少爺在京城,如今有多少人仰慕嗎?」宋問放下手,拍著他道:「好了,去做飯吧。」
小六乖乖道:「哦。」
泱風準備回門派,被林唯衍強留著玩兩天。拗不過他,便答應了。畢竟接任掌門後,她恐怕沒有時間再出來。
結果兩天之後,高裶與張夫人和離的消息,就傳了出來。
此事簡直絕無僅有,懾人眼球!
什麼和離?在百姓眼裡不過就是休妻好聽點的說法。這民間都沒見過幾個被休出家門的女人,何況如今還是一位姓張的?
不管消息真假,迅速席捲了京城。
泱風同林唯衍出去一趟,聽見不少人議論此事。
她對京城局勢不瞭解,對這些人情世故也不很通透。但是那些聊天的人,自己會對此事做些點評。原本就誇張,加上以訛傳訛,便說得很嚴重。
泱風覺得太有道理,回來就決定暫時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