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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寵》第125章
第125章

 姚七娘要近前說話, 顧行簡卻抬手阻止道:「你還是坐在那裡說吧。顧某有家室, 敬你是客,以後還請收斂些。」

 姚七娘依言坐下來:「相爺可是生氣了?我就是這樣的性子, 平常隨意慣了。怎麼說也給相爺幫過大忙, 相爺就多擔待吧。」

 「烏林的事顧某感激在心,不過也應承了你一個條件, 你此次便是為了這個條件來的吧。」顧行簡轉而說道,「若我沒猜錯,與興元府一行有關。」

 姚七娘毫不意外顧行簡能猜到,他那麼聰明,怎麼會不知道她的來意。她也不繞彎子了,收起吊兒郎當的表情, 認真地說道:「我有個重要的朋友一直在興元府一帶支持抗金,但最近幾個月忽然音訊全無。我想請相爺幫忙打聽他的消息。」

 顧行簡淡淡地看向她:「你沒說實話。」

 憑姚七娘的本事,若想找個人並不難。除非這個人所在的地方, 她的勢力已經進不去。

 姚七娘僵了僵, 手指微微收緊,說道:「他,他欲刺殺金國的海陵王,應該是失敗被俘了。」

 海陵王完顏亮是完顏昌的堂弟,鎮守金國與大宋的邊界, 手握重兵。而他與完顏昌的政治主張也不盡相同,在主戰和主和之間徘徊不定,為人狠戾, 多謀善算。顧行簡此去興元府,選擇微服出行,也是不想提前驚動完顏亮。他懷疑銅錢流失就是完顏亮一手策劃的。

 若是普安郡王對上完顏亮,遲遲無法取得進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顧行簡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淡淡說道:「看來此人對七娘很重要,竟不惜浪費顧某應允的一個條件。」

 姚七娘的臉有些紅,輕咳一聲:「總之拜託相爺,至少要知道他的生死。對了,我有個交好的商隊會運送物資到興元府去,商隊的行頭與我交情過硬,能信得過。相爺若不嫌棄,可以與他們同行。」

 商隊經常來往於都城和邊境,對沿途十分熟悉,便於打探消息,而且十分適合隱匿行蹤。顧行簡本來也是想找支商隊掩護,又無法全然信任,既然姚七娘主動提出來,便點頭道:「那便多謝了。」

 姚七娘說完正事,便起身告辭了。顧行簡等她出去,才準備從側門回竹居。這時,姚七娘在外面喊道:「江流,你怎麼會在這裡?」

 顧行簡腳步一頓,轉身走到門外,看見陳江流低頭站在院子裡,怯怯地看了他一眼。

 姚七娘走到陳江流面前,拉起他的手:「剛剛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你這孩子,怎麼到了都城也不來找我?你怎麼會在相爺府上?」

 「你們認識?」顧行簡開口問道,「他是我在昌化時無意救下的。」

 姚七娘回頭說道:「相爺有所不知,妾身有次去昌化的時候,被人灌了很多酒,身體不適,暈倒在路上,多虧這孩子細心照顧了幾日。妾身本來要帶他回都城,但他舍不下照顧他的一個老嬤嬤,說要給她養老送終,而且他還要給他那黑心的姐姐姐夫賺錢。」她說完,又轉向陳江流,「我後來派人去昌化幾次,你怎麼都不見?」

 「姐姐也是可憐人,江流不想麻煩姐姐……」陳江流低聲道。

 姚七娘摸了摸他的頭:「說什麼傻話。姐姐護你一人難道還護不住?來,我們出去找個地方,好好敘敘舊。」

 陳江流看了顧行簡一眼,小聲道:「姐姐,我有事想跟相爺說……」

 「回來再說也不遲啊。相爺,借江流一用。」姚七娘不由分說地將陳江流拉走了。顧行簡大概知道陳江流是為了何事而來,只不過崇明說都無用,何況是他。

 ……

 夏初嵐回到竹居,讓下人都退出去,心口窩著一團火。成親前這個姚七娘就幾次表露出對顧行簡有意,現在公然追到家裡來了。但她到底不是十幾歲的小女孩了,而且條條框框的規矩擺在那兒,大吵大鬧的有**份,她又實在做不出來。

 她氣得去他書桌上找了最貴的紙筆來,平常這些東西他都不讓下人碰的。她一股腦地擺在榻上的案几上,隨意塗鴉洩憤。她知道以顧行簡的為人,不會跟姚七娘有什麼瓜葛,但胸口還是窩著團火。她受不了別的女人覬覦他。

 思安和趙嬤嬤在旁邊看著,姑娘很少有被氣成這樣的時候,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更無從安慰。

 這個時候,顧行簡進來了,他看到夏初嵐坐在榻上,握著他的諸葛筆在仿澄心堂紙上胡亂塗畫,就跟發怒了要抓人的貓一樣。他對思安和趙嬤嬤做了個手勢,她們便悄悄退出去了。

 顧行簡坐到夏初嵐身後,探頭看她在畫什麼。夏初嵐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檀香味,也不理他。

 顧行簡的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貼著她耳廓說道:「嵐嵐,你在學道士畫符麼?這麼好的墨和紙,浪費了。」

 「你心疼了?」夏初嵐側頭要避開他溫熱的氣息,他卻已經環抱著她,握著她的手,耐心地在紙上一點點畫起來。

 他的手掌很大,完全包裹住她的小手,指側的厚繭能清楚地感知到。夏初嵐原本還在生氣,扭了下身子,想把手抽回來,他卻親了親她的發頂,柔聲道:「別動,作畫得專心些。」

 他的聲音似乎有定力一樣,她撇過頭,但還是不動了,任由他握著她的手。

 她原本只是塗鴉之作,橫七扭八的線條,毫無規律,的確有些糟蹋了這些好物。但在他的運筆之下,那些線條慢慢地變成了茅屋和山水。夏初嵐瞥了一眼,漸漸挪不開眼睛,不相信這些東西是從她的筆下出來的。

 她自己作畫的水平只能算一般,勉強也能畫出個輪廓來。但畫的好壞在於立意是否高遠,在於作畫之人胸中的溝壑。

 她只見過他的一幅畫作,便是那首她題字的《定風波》,已然是印象深刻,沒想到親眼看他作畫更加震撼。這人只是幾筆勾勒,便在她毫無章法的塗鴉上,另闢蹊徑。

 她不禁側頭看了他一眼,他專注地看著畫紙,窗外的日光灑在他的面龐上,儒雅清雋。她忽然沒有那麼生氣了,這人的才華,地位都注定了他的身邊根本不會缺女人。可他在這裡,就在她的身邊,耐著性子在她弄得亂七八糟的紙上運筆作畫。

 他不是普通人,而是身居高位的宰相,也是擁有蓋世才華的男人。女人都趨之若鶩。

 時間一點點流淌,夏初嵐的心境隨著紙上畫面的展開,而慢慢平靜下來。

 江上一葉扁舟,蓑衣老翁垂釣。山中幾株桃花,一座茅屋,圍籬之內有數隻家禽,山頭成群的飛鳥日落而還。

 顧行簡終於擱筆,夏初嵐把畫紙拿起來細看。若這世間真有這樣的靜謐之所,她肯定要去住上幾日。看著就覺得寧靜深遠,心境彷彿都開闊了許多。

 「夫君,我喜歡這幅畫。」她由衷地說道。化腐朽為神奇,若不是她親眼所見,真是不敢相信。她對她的男人心悅誠服。

 顧行簡從背後抱著她,說道:「嵐嵐,姚七娘曾經幫過我很大的忙,我們之間只是合作的關係。她今日上門也的確是有重要的公事要跟我談。」

 他從不曾跟她說政事,因為他覺得政治是這世上最骯髒污穢的東西,為了權力,師生親友都可以反目成仇。包括他自己,也曾經一手推翻了如師如父的人。所以他不想讓她知道那些,不願意讓她知道自己陰暗,不擇手段的一面。

 「她的言行舉止可不像是跟你只有合作的關係。」夏初嵐沒好氣地說道。想到姚七娘那輕佻的樣子,她就不舒服。

 「她是風月場上的人,一貫如此,但本性不壞。從前也的確對我有幾分意思,才故意那樣做來激你,我警告過她了。我是你的人,誰都搶不走。」顧行簡親了親她柔軟的臉頰,輕聲說道。

 他說他是她的人……夏初嵐紅著臉,還沒仔細回味過來,便被他抬起下巴吻住了。她起先還掙扎不肯從,直到被他舌頭挑逗得呼吸燥熱,索性轉過身,跪在他身前,攀著他的肩膀回吻。說是吻,其實就像是小狗亂啃。

 他失笑,倒不介意她對他使些小性子,這說明在她的心中,真的把他當成喜歡的人,而不是像從前那樣總是收著性子,對他敬畏著。她偶爾吃醋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兩個人最後倒在榻上,交纏得火熱。塌上伸不開手腳,他便把她抱在懷裡,團在一起。

 等夏初嵐喘不上氣,顧行簡才離開她的嘴唇,輕輕拍著她的背,等她平復過來。

 她趴在他的胸膛上,好一會兒才看著幾上的畫輕聲道:「這幅畫我想裱好掛在房裡。顧郎,等你以後致仕,我們就找一處這樣的世外桃源隱居,再不過問世事,好不好?」

 「好。」顧行簡毫不猶豫地答應。他不知自己能否活到致仕之時,自古宰相沒幾個能夠善終,更何況是他這樣立敵頗多的。但此刻,她輕柔的聲音響在耳畔,彷彿山間淙淙流水,緩緩湧向心間。他不願破壞這份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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