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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寵》第141章
第141章

 成州的府衙還在掌燈, 謝方吟坐在書桌後面整理文書, 想起派去完顏亮那裡的人帶回來的話, 握筆的手越發用力。要他去金國做官是不可能的,他可是漢人, 怎麼可能去金國做下等人?他之所以跟完顏亮合作, 不過是看中了完顏亮的手腕。

 作為布衣平民,在朝中毫無背景, 又沒有顧行簡那樣的心機手段, 不走些旁門左道,如何能夠獲得晉陞的機會?

 但完顏亮是個過河拆橋的小人, 不能把希望全都寄託在他身上。

 謝方吟正想著,衙役跑進來稟報導:「大人,吳將軍來了。」

 謝方吟連忙擱筆, 人還沒走到門口,就看到全副盔甲的吳璘走進來了。吳璘讓堂上的人都退出去,逕自找了張椅子坐下,看著謝方吟。

 吳璘也不說話, 謝方吟只覺得有種無形的壓迫感。統兵千萬,縱橫沙場的老將,那種威勢不容小覷。而且吳璘在利州路的權勢,比謝方吟這個小小的成州知州要大上許多。

 不久前, 吳璘聽顧行簡說謝方吟私底下跟金人勾結,恨不得將這廝立刻抓起來,嚴刑逼供。但他上回大張旗鼓, 已經驚動了完顏亮,這次不能再魯莽行事。而且顧行簡要他來拖住謝方吟,他也得穩住陣腳。

 「我問你,今年的賦糧收得如何了?」

 謝方吟沒料到吳璘是為這件事而來,心裡鬆了口氣,隨即說道:「將軍放心,各地的賦糧已經陸續送來了,今年豐收,糧食充足,等下官清點完畢,會著人送到興元府去的。」

 吳璘斜睨著他,想到這狗東西人長得斯文老實,卻給金國賣命,連聲音都冷凝了幾分:「你知道自己的本分就好。」

 謝方吟總覺得今日的吳璘與往常不太一樣,寒如冰鐵。莫非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但懷疑歸懷疑,他也不敢當面問出來,只聽外面的二更鼓響,吳璘還沒有走的意思,便問道:「將軍不回去休息嗎?」

 吳璘喝了口茶說道:「你再陪我坐會兒。」

 這下謝方吟覺得不對了。這公堂四周靜悄悄的,衙役也都不知道去哪裡了。那些影衛呢?他下意識地看了看角落裡,吳璘冷聲道:「你別看了,那些人都被清走了。」

 謝方吟一驚,聲調都變了:「將軍這是何意?」

 「我是何意?」吳璘憋了半天,伸手狠狠一拍茶几,「你自己做過什麼好事,你心裡不清楚嗎!大宋栽培你為官,你卻投靠敵國,替完顏亮那狗賊賣命!」

 他聲若洪鐘,氣勢如虹。謝方吟雙腿發軟,但很快鎮定下來,挺直腰板說道:「不知將軍從何處聽了讒言,又是何人想污衊下官?下官自出任成州知州以來,雖無大的功績,但也一直兢兢業業,絕不容別人如此潑髒水!」

 「謝大人倒是振振有詞。」門外忽然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

 顧行簡負手走進來,他穿著深色的鶴氅,身上沾染著夜露的寒氣,表情冷峻。他身後,崇明推著一個五花大綁的人進來,那人被揍得鼻青臉腫,眼淚花還掛在眼角,進來之後,立刻躲避著謝方吟的目光。

 「你……」謝方吟表情驚愕,說不出話來。這個人怎麼還在成州!顧行簡又是怎麼找到他的!他後退幾步,轉身想跑,卻被崇明一把按住肩膀,強行按在了地上。

 「放開我!」謝方吟掙扎道。

 顧行簡不理他,只對吳璘說道:「辛苦將軍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勞您出去等候。」

 吳璘知道顧行簡這個人絕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這樣簡單,之所以讓他迴避,恐怕也是不想讓他看見那些手段。吳璘嫌惡地看了謝方吟一眼,就轉身走出去了。

 顧行簡走到謝方吟面前,淡淡道:「謝方吟,我執掌中書多年,要查你的底線易如反掌。這廝在城裡的賭坊被我找到,說是欠了不少錢。賭坊的人要剁掉他一隻手,被我保下來,他便什麼都招了。你還有何話可說?」

 這人原是金人搶了宋人平民女子後生下來的孩子,雖說在金人家中並不受重視,但精通兩國語言,長大後便往來邊境做通譯。謝方吟就是通過他認識的完顏亮。

 謝方吟說道:「成王敗寇,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何必廢話!」

 顧行簡坐在椅子上,揮手讓崇明將那個通譯押下去,公堂上便只留下他和謝方吟兩個。謝方吟還趴在那裡不動,月光照在青石的地面上,顧行簡的聲音如流水般緩緩流淌:「我記得你們那一屆省試是由我的老師沈衝出的題目,內容是:君子進德修業。忠信,所以進德也;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你還記得你是怎麼答的?」

 謝方吟微微抬起頭看他,目光中透露出一絲迷茫。二十多年了,很多事他都忘了,獨獨沒有忘記那場省試過後,沈大人特意見了他,說他答得好,要他以後為官別忘了初心。他趴在那兒,眼眶微熱,一言不發。

 顧行簡道:「你若不說,我也有很多方法迫你開口。我從前在大理寺的時候,一天曾撬開過十幾個犯人的嘴巴。但若是你在家中的老母親,知道自己的兒子做了此等事,會心痛吧?」

 謝方吟一驚,連忙說道:「我沒有賣國!我只是掩護完顏亮入境,他說不會做對大宋不利之事!我自入官場,一直兢兢業業,但從未有晉陞的機會,我只是在為自己爭!」

 顧行簡微微低下頭,盯著謝方吟的眼睛:「想爭,你可以用心機手段,哪怕卑鄙齷齪,被人唾罵,那也不過是你個人的榮辱。但你通敵賣國,置那些在金國為抗金付出性命的義士,置我萬千為國浴血沙場的將士於何地!你該死!」

 謝方吟面如死灰,然後爬到顧行簡的腳邊,扯著他的下襬:「顧相,我求求您,求求您……您殺了我都可以,但千萬不要把我的事告訴家母。她年紀大了,受不了這些。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顧行簡看到四十歲的男人在腳邊痛哭失聲,緩緩直起身子,目視前方:「我要知道完顏亮在何處。」

 ……

 完顏亮在半夜一下驚醒,屋裡的燈光昏暗。

 剛才他做了個噩夢,夢見完顏宗弼提著大刀砍下了他的頭顱。此刻他滿頭大汗,只覺得心慌氣短。他側頭看了眼睡在身邊的趙韶,想起今天侍女跟他稟報的話。

 他一直覺得女人讀書沒什麼用,偏偏宋室的女人,各個都滿腹詩書,自小便如此。因此也並未把趙韶說的話放在心上。大概只是想念她那些個沒用軟弱的宋室皇親了吧。

 他幫趙韶拉好被子,想下床喝口水,忽然聽到門外傳來慌亂的腳步聲。

 「王爺!」隨從在門外著急地叫道,聲音又不敢太大。

 完顏亮穿著中衣,直接開門走出去,隨從連忙說道:「王爺,不太對啊。」

 「怎麼了?」完顏亮皺眉問道。

 隨從說道:「往常這個時候護衛輪崗,一般會來跟小的稟報一下情況。可是剛才小的左等右等沒見人來,又派了一批出去,可是到現在還沒消息。」

 完顏亮心裡立刻警覺起來,這些護衛都是他從金國精挑細選的勇士,各個能以一抵十……除非是出事了,出了大事!他匆匆回屋披上外裳,看了床上的趙韶一眼,沒有猶豫地去拿牆上的彎刀,大步走出去了。

 他離開以後,趙韶從床上撐起身子。完顏亮身材魁梧,又是龍精虎猛的年紀,每晚索求幾乎都要把她震散架。她撿起旁邊的抹胸和中衣穿上,只覺得身上還是沒什麼力氣,腰和大腿兩側還很疼。

 她攏了攏衣襟,看來托廚娘傳遞的消息,顧行簡已經收到了。不愧是大宋第一博學之人,這麼快就找到了這裡。

 她搖了搖頭。完顏亮這男人是何等薄倖,出了事也不管她,直接就將她丟下了。

 那邊完顏亮帶著人,親自從側門出去。這邊是一條小道,道旁長著很多大樹,晚上只能看到隱隱約約向四處伸展的枯枝黑影,四周寂靜無聲。完顏亮心中越發覺得不妙,頭頂不停地冒汗。

 他知道此處很有可能已經暴露,只能想個辦法突圍。可他不清楚對方是什麼來頭,又帶了多少人馬。此舉其實也很危險。但困在府中,便如甕中捉鱉,更沒有勝算,反而會插翅難逃。

 等他快繞到正門的時候,忽然有個影子從斜刺裡出來。

 他本來就緊張,又是在黑夜裡,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那人騎著馬,馬蹄聲「咯嗒,咯嗒」,一下下異常清晰。那人慢慢將手中的火把舉到身前,照亮了臉,是吳璘!

 完顏亮與吳璘交手過多次,彼此可以算是很熟悉了。但真正讓完顏亮震驚的是吳璘身後黑壓壓的一片軍隊!猶如天降神兵!

 完顏亮倉皇回頭,想往回逃,才發現後面也都是黑壓壓的人影,他們這可憐的幾十個人被成百上千的大宋士兵圍成了一個可憐的小圈。完顏亮倉皇四顧,這群人是什麼時候來的,如此悄無聲息!

 吳璘策馬到完顏亮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海陵王藏得好深啊!私自潛入我大宋境內,卻沒有事先告知老夫。怎麼,當我大宋是你海陵王的後花園,來去自如?」

 完顏亮深知自己此刻如同案板上的魚肉,服軟道:「吳將軍說的哪裡話。我入宋並無惡意,只是有些私怨要了。您不必如此興師動眾吧?」金國流行漢化,很多貴族已經能將漢語說得同漢人無異。

 吳璘冷哼道:「老夫自然不想管王爺的私怨。但王爺應該記得前不久議和的時候,合約上寫了什麼吧?兩國皇室貴族,邊境守將,非召不得越境。王爺這麼做,是想撕毀合約,再興兵事?老夫和大宋將士奉陪到底就是了!」

 「殺!殺!殺!」完顏亮周圍的大宋士兵們齊聲喊道,聲若雷鳴。

 完顏亮的後背都汗濕了。對方這麼多人,一人一劍都能將他們捅成個窟窿。他的確自負,他覺得宋人軟弱可欺,就算他被發現,他們也得恭敬地將他送回金國去。可看到吳璘強硬的態度,才明白自己大錯特錯了。就算如今大宋國力衰微,無力興兵,但也並不代表他們能夠被折辱。

 只要像吳璘這樣的大臣存在,金國就不可能滅宋!

 「吳將軍嚴重了,本王絕無此意。還請吳將軍手下留情,放本王離去。」完顏亮抬手抹了一下額上的汗,討好地說道。

 吳璘冷冷地看他一眼:「王爺還是先跟老夫走一趟吧,有個人要見你。」

 完顏亮現在哪裡敢說不好,只能乖乖地應了。

 ……

 依舊是成州的府衙,天已經微微有些亮,天邊泛著魚肚白。顧行簡坐在椅子上喝茶,手中轉著佛珠,神態淡然。他從前也常有熬夜通宵之時,因此一夜未睡也不覺什麼。

 只是他心中有些牽掛懷孕的妻子,不知他不在身邊,她是否能睡好。

 想到她每夜都要拱到自己懷裡,似乎要抱著他才能安睡,便想盡快回到她身邊去。

 可這邊的事未了,他無法走開。

 他算了算時間,吳璘應該把完顏亮帶回來了。他本來要同去,吳璘卻說帶著他這個文官不方便。吳璘行事也有自己的一套,說會把完顏亮帶回來就是。

 這些武將說話行事直來直往,倒是沒有文官的那些彎彎繞繞。顧行簡自然沒有二話。

 完顏亮進入府衙時,看到公堂上坐著顧行簡,心裡就「咯噔」一聲,然後強裝鎮定地叫道:「知珩老弟,好些年不見了!你倒是沒什麼變化。」

 他此刻是被抓到,說話十分客氣,甚至可以說是夾著尾巴做人,全無在金國時高高在上的姿態。

 顧行簡未起身,只淡淡地笑了一下:「王爺別來無恙,坐下喝杯茶吧。」

 完顏亮依言將茶碗拿了起來,坐在顧行簡的身旁,忍不住問道:「我便知是你。只不過你如何知道我的藏匿之處?我已經夠小心了……是誰供出本王?」

 「這點王爺不用知道。顧某有幾件事要問問王爺,王爺能不能好好地離開大宋,就看您拿出多少誠意了。」顧行簡一邊喝茶一邊說道,神色淡淡的。

 「你,你儘管問吧。」完顏亮訕訕地說道。他如今的處境可真是一言難盡。跟吳璘那樣的武將使心眼,吳璘根本不會管他,必將他擊殺了事。跟顧行簡使心眼,對方根本不會上當,還有可能因此被困於宋境,成為整個金國的笑柄。

 除了老實交代,再與顧行簡攀攀交情,他也沒別的選擇。

 顧行簡沒有忘記姚七娘所托,便詢問那刺殺之人的下場。完顏亮不意外顧行簡會知道,兩國都有密探,互相刺探消息。他斟酌了一下說道:「死了。但那廝骨頭真硬,被我抓住以後,關起來用盡酷刑,折磨了十幾日,始終咬緊牙關,一個字都不肯說。」

 顧行簡又問他屍首在何處。完顏亮說道:「他是條漢子,我下令留了個全屍,叫人埋了。只是不知道姓名,因此沒有立碑。」

 顧行簡閉上眼睛,手緊緊地抓著椅子的扶手,心中忽然升起無限悲涼。忠骨埋於異國,死後卻連個姓名都沒有留下。而他不過是留在金國千萬義士當中的一個。他們都有家,有親人,也有人牽掛,卻為了一個共同的信念,拋家去國。

 「你知道,我們各為其主,各有立場。那人刺殺我,我不可能留他性命……」完顏亮看顧行簡的神色,強行解釋了兩句。

 顧行簡抬手,淡淡道:「王爺不必多說,顧某心中有數。王爺此番潛入成州的目的是什麼?我要聽實話。否則,恐怕門外的吳將軍,第一個不會饒了您。」

 完顏亮想到吳璘剛才黑沉的臉色,還有那些義憤填膺的大宋士兵,哪裡敢隱瞞:「你應該知道完顏宗弼從流放地逃脫了。兄長得到消息,他進入漢境,在成州附近出現過,所以命我追拿。」

 顧行簡眉心一緊,聲色又冷凝了幾分:「完顏宗弼何等危險,你們為何不提前通知大宋!」

 完顏亮壓了壓手道:「老弟,你先別生氣。因為完顏宗弼拿走我們很重要的東西,而且他行蹤不定,我至今也找不到他的下落。告訴你們又有何用?也許他早就回金國去了。我本打算這幾日還沒有消息,就離開的。哪裡知道被你們發現了……」他又喝了幾口茶,覺得口乾,很快就把一碗茶都喝光了。其間還一直偷偷打量顧行簡的神色。

 顧行簡沒想到完顏宗弼也出現在成州,這下可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了。

 「你們也不知完顏宗弼為何出現在此處?」

 「我若知道,這些日子也不會如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唉,當初便該讓兄長將這廝弄死,白白生了這許多事端!」完顏亮懊惱地說道。

 顧行簡知道完顏亮說的是真話。完顏亮跟完顏宗弼是死敵,沒必要幫他隱瞞。為防夜長夢多,恐怕還希望早早抓到他了事。

 顧行簡又問道:「還有一事,你那位妾室是什麼身份?」

 完顏亮瞪眼:「你怎知我帶了妾室來?」

 「之前她摔下馬車,找了成州的大夫,還請了位漢人通譯……所以我去過你們原來的住處。」

 完顏亮一拍掌道:「我說呢!原來那位女真語說得很好的通譯就是你?她是康福郡主趙韶,瑞王的女兒。」

 康福郡主……顧行簡沒什麼印象了,她被帶去金國的時候大概還很小,所以對他也不熟悉,見面的時候才沒有認出來。他還得想個辦法,再見她一面才是。

 外面的街市上已逐漸有人語聲,不知不覺天已經大亮了。顧行簡起身道:「王爺先在成州府衙休息吧。」他叫了幾個護衛進來,請完顏亮去後面的官舍。這便是有些監/禁的意思了。

 「你們準備何時放了我?」完顏亮急切地問道。

 顧行簡往外走,頭也不回地說:「王爺不必著急,該放的時候自然會放的。先安心呆在在此處吧。」雖然為了兩國的和平,他不能殺了完顏亮,但讓他吃些苦頭還是可以的。否則便太便宜他了!

 顧行簡走出去跟吳璘說了幾句,便跟崇明回驛站。一路上他心情沉重,想到完顏宗弼,便覺得毫無頭緒。等進了驛站,看到思安站在院子裡,正交代那個剛雇來的婆子。

 她們看到顧行簡,連忙行禮:「老爺回來了。」

 王二家的第一次看到顧行簡,也沒敢仔細看,只覺得身形頎長,像是清風明月一般的人物。

 「夫人呢?」顧行簡問道。

 「還在屋裡睡。夫人昨夜似乎沒有睡好,夜裡起身好幾次,中途還叫奴婢倒了一杯水進去。」思安回道。

 顧行簡點頭,又看了那婆子一眼,多虧她無誤地傳遞了消息。雖然她什麼都不知道,但也算立功了。

 王二家的被顧行簡看得心虛,以為自己來的第一天就做錯了什麼,卻聽到顧行簡說:「若是做得好,工錢我還會再加。」

 王二家的連忙道謝,心想還沒見過頭一天上工就要加錢的東家呢。

 顧行簡讓崇明先回去休息,自己則去了淨房沐浴。一夜未睡,也未梳洗,總覺得身上有股怪味。等他換了身乾淨的衣服,才回到房中。

 房中還很暗,窗子關得嚴,床帳也是放下的。他脫了外裳,掛在衣架上,輕輕地掀開帳子,看到床上隆起的一團。

 夏初嵐趴在枕頭上,枕上似乎還鋪著一件衣裳。

 他低頭,發現竟然是自己的中衣,不由地笑出來。這丫頭就這麼離不得他了麼?

 他掀開被子,人剛躺上去,那團柔軟的身體就主動挪了過來,抱住他的腰,像藤蔓一樣纏了上來。

 顧行簡將自己的中衣從她身下抽出來,放在一旁,然後伸手抱著她,愛憐地親了親她的發頂。只要看到她,心情就變得輕鬆不少,疲勞全消。

 這個時辰恐怕是睡不著了,他只閉上眼睛養神。

 夏初嵐的確沒有睡好,夜裡出汗,喉嚨乾澀,中途醒來好幾次。以前他睡在身旁的時候,只要她稍微動一動,他就會醒,所以她儘量不敢動。可他不在身邊,她竟然很不習慣,翻來覆去睡不著。無奈之下,只能悄悄去衣櫃裡找了身他的衣服枕著。

 原本想等他回來之前把衣服塞回去,免得被他看見了笑話。可她睡得太沉了,醒來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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