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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第27章
☆、思念

  午後蟬鳴陣陣, 祁宅院里散發著雨後草木與泥土的混合氣息。霍錦驍在祁望私宅的門口與巫少彌分開, 跟著祁望去了棠曦閣。

  棠曦閣的院子不大,種了兩棵石榴樹, 樹蔭籠去大半地方。祁望一到棠曦閣就直奔石榴樹下的藤制搖椅,撩起褂袍躺下。霍錦驍還沉浸在適才路上他猜出自己身份的驚訝中,然而他卻又故弄玄虛的沉默起來, 不肯理她, 把她生生憋壞。

  「祁爺?」她喚他。

  祁望已經閉上眼,腳在地上輕輕踮著,搖椅隨之搖晃, 他滿臉愜意,唇邊還噙起淺笑。

  她盯他半晌,見他並無開口的打算,轉身要走, 他卻又垂下手,往旁邊石條凳上放的蒲葵扇指去。她領會其意,抓起扇坐到凳上替他打起風來, 口中問道:「祁爺是怎麼看出來的?」

  「小丫頭,我派人查過雷老二遇刺及你村子被屠的事, 聽到風聲說雷老二洗劫村子得了件寶貝要送給金蟒島的大當家作壽禮,那寶貝叫金烏軟甲。那日劫囚之人曾經曝露過這件寶貝, 我查過,金烏軟甲是獨眼孟乾的成名武器。」祁望閉著眼開口。

  金烏軟甲能到雷老二手中,證明孟乾已死, 這事又發生在劫囚之後,與屠村的日期相差無幾,可見孟乾是死在霍錦驍所說的屠村之難里。有孟乾這樣的高手在,也能解釋霍錦驍的見識為何會遠遠高於普通沿海村民,又有一身好功夫了,她根本就不是村裡村民。

  前後一聯繫,並不難猜出霍錦驍和巫少彌的身份。

  「祁爺果然心思縝密。」霍錦驍贊道。

  「孟乾是你什麼人?」祁望舒展眉頭,愜意十分。

  霍錦驍搖扇的手卻是一停,聲音透出涼意:「我六叔。」

  「孟乾是雲谷的人,你呢?」

  「我也來自雲谷。」她道。

  祁望點點,並無意外。雲谷名聲之大,縱然他身在東海也有耳聞,且雲谷與朝廷關係密切,若受朝廷之託暗中調查三爺的事並不奇怪。孟乾在雲谷算排得上名號的能人,祁望猜測要潛入東海的人應該是孟乾,這也解釋孟乾為何要出手救巫少彌,因為巫少彌是三爺買下的白鴨,只可惜他才進三港就遇海盜劫掠,不幸身死,留下她一個人。

  雲谷……若是利用得當,可是他手中最鋒銳的劍。

  「膽量不錯,明知我是替三爺運送白鴨的人,你還敢上我的賊船?」祁望指尖在椅背上輕叩,漫不經心說話。

  「祁爺為何要替三爺做這傷天害理的事?我瞧祁爺素日為人,對島上百姓愛護有加,也願意接納疍民,不像是那樣的人。」霍錦驍不答反問。

  陽光的碎斑落在他臉上,讓她越發看不清楚他這人。

  「哪樣的人?和三爺一樣的?你知道三爺是什麼樣的人?小丫頭,在東海,善惡的界線就像海與天的交接,有時候根本分不出哪處海,哪處天。你涉世太淺,還不懂這裏的險惡。」她扇來的風軟柔涼爽,讓他心情莫名的好,話就多了起來,像教學生般說著,「東海雖有七十二大島,可其中有半數以上依附於三爺,三爺的勢力難以估算。我想保住平南島,想讓他們有好日子過,就要審時忖勢,人生在世總有些不得已的妥協,很多選擇與我內心善惡無關,不過人的天性,趨利而為。」

  「趨利而為?你妥協一次,便會有無數次的妥協在等你。人的底線一旦無限放寬,就像無底洞。倘若有朝一日,三爺要你捨棄的是你想保護的東西,你會捨棄嗎?比如平南島?」

  祁望指尖頓在半空,緊閉的眼眸中睫毛顫了顫,仍是平淡的聲音:「如果利益夠大,我會捨棄。」

  他想保護的東西,早就沒了。

  「那你為何不將我交給三爺換取更大利益。」她道。

  「呵……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在三爺那裡,你值不了幾錢。」祁望嘲笑她,「我不把你交給雷老二和三爺,自然有我的打算。你放心,也許有一天我們能合作。」

  「合作?」

  祁望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起了另一事:「你是不是想報仇?」

  「當然,這仇我必要親手報之。」

  「那你可知道,金蟒島是什麼地方?」祁望道。

  「一個危險的地方。」霍錦驍回答他。

  「金蟒島原名新燕島,離平南島只有五天航程,原來和平南島一樣,是個貧困普通的海島,五年前被海盜金爵看中,劫佔下來做了海盜窩子,並將島民奴役供其驅使。金爵的海盜船隊一共四個當家,除金爵之外,還有老二雷尚鵬,老三葛流風,老四馬昆,都是難纏的角色,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在東海臭名昭著,雖有『梟』名,卻排在末位。除了靠掠劫之外,這些海盜不事生產,只會奴役島民,強迫他們供養船隊。如今島上資源已盡,金爵正在盤算佔領新島。」

  霍錦驍腦中一閃,道:「他們在打平南島的主意?」

  祁望不置對錯,繼續道:「平南島當初可是個荒蕪的地方,海島地勢崎嶇不易發展,此處海域又多暗礁,沒人願意來。我花了十年時間才將平南建到今日規模,反轉劣勢為優勢。暗礁與地形皆是天然屏障,易守難攻,島民自給自足,糧水儲量頗豐,是極好的據地選擇。」

  「那就更不能拱手讓人。若讓雷老二這起人進入平南,島民們恐怕……」霍錦驍想起如人間煉獄般的村子,心火焚天。

  「他們是一群亡命之徒,可我的人卻都攜家帶口,性命寶貴得很,你說要怎麼打?」他問她。

  霍錦驍搖扇動作停止,垂下頭認真思忖一番,沉聲道:「策反島民,分而化之,雙計並施。」

  祁望沒了聲音。

  「祁爺?」她想聽他見解,喚他一聲。

  他的頭歪到一旁,胸口微微起伏著呼吸平緩,手軟軟擱在椅背上,沒了動靜,竟是說著說著睡著了。

  睡著的祁望毫無攻擊性,疲倦的臉讓人不忍打攪。

  霍錦驍失望地狠狠扇了兩把風,吹得他鬢邊髮絲在臉上亂飛。

  話沒說完,這人就睡著了,當真掃興。

  她把蒲扇扔下,起身去屋裡抱出床薄毯蓋到他腹上,再取來銅壺給他的茶壺灌滿水,擺到他伸手可及之處。做完這些,她又在他身邊站了會,從腰間摸出盒驅蚊的藥膏,在他雙手手背上都抹上些許。見他睡得香甜,她心裏又冒出惡意,挑了點藥膏用指腹揉開后搓到他鼻子下。

  「好好睡。」她這才拍拍手,轉身離去。

  石榴樹下涼風習習,吹開驅蚊葯的氣味。

  「阿嚏!」霍錦驍前腳才走,祁望立刻就睜眼,連打了三個噴嚏才停下。

  「這丫頭……」他伸手抓過自己慣用的秦權壺,又好氣又好笑,嘴裏嚼著她說的話,「分而化之,策反島民?」

  和他心中所想,一模一樣。

  ————

  這一夜霍錦驍睡不安穩,在床上輾轉反側想的都是白天祁望所說之言。聽他言下之意,他應有攻打金蟒島的準備,只是她不知他的具體打算。

  天才掛起一絲霞光,她就躺不住爬起,匆匆洗漱之後去了棠曦閣想找他再問,可到棠曦閣院外,她又想起時間尚早,也不知祁望醒沒醒,她就折身去了大廚房。

  廚房倒已生火起炊,宋大娘正和宋櫻在裡頭忙活。

  「宋大娘,櫻櫻。」她已與她們熟稔,打了聲招呼就進來。

  「喲,小景啊,起這麼早?可是餓了?屜上蒸著包子,你自己動手。大娘今天忙,沒功夫招呼你啊。」宋大娘瞧了她一眼就繼續在灶前揮起勺。

  「小景哥哥。」宋櫻正坐旁邊洗碗,滿頭都是汗。

  「這麼多碗?天色尚早,就有這麼多人來用早飯了?」霍錦驍好奇道。

  廚房外的飯廳里可一個人都沒有。

  「不是,祁爺帶人一早出海,所以他們天沒亮就過來先吃了東西墊肚。」宋大娘攪著鍋回答她。

  「出海?」霍錦驍大驚。

  「是啊,連夜開倉搬貨,天才亮就走了。」宋櫻補充一句。

  霍錦驍轉身就跑出廚房。

  ————

  放梁同康那批貨的倉庫已經空無一物,霍錦驍沒料到祁望會悄無聲息地將貨搬空,突然出海,事前竟連半點風聲都沒傳出。

  她看完倉庫,又急奔至平南島的山頭,腳步在壁上點過,人很快就掠到一處斷崖上。

  這斷崖正對平南島的碼頭,此時天已透亮,碼頭景象清晰可見。

  她一眼就看到揚起的風帆,帆上掛著平南的旗幟,船頭是飛翔的鷹隼,正是玄鷹號。

  玄鷹號已緩緩離開碼頭,向外駛去,看方向,是平南島的西北海域。

  她在山崖上看了許久,直至玄鷹號徹底消失不見,才從崖上下來。

  平南島的西北海域……她聽林良提過,那是平南島后一處危險海域,名為海墳區,是平南島的禁區,祁望禁止任何船隻入內。據聞那片海域暗礁很多,這麼多年下來,進去的船隻無一生還,除了祁望。

  他怎會帶著那麼大批火藥進入這麼危險的海域,且這次出航只有玄鷹號一艘船,船上的人都是他的心腹,沒有一個是島上水手。

  以及,他沒帶護航的戰船。

  霍錦驍覺得這事透出古怪。

  ————

  玄鷹號的望月房,祁望靠在桌上抽著水煙,不知想到什麼,忽然咧唇一笑。

  「祁爺,你笑什麼?」小滿正給他泡茶,見狀奇道。

  「沒什麼。」祁望只是在想那小丫頭要是早上起來發現他偷偷出海了,會有什麼反應。

  「祁爺,茶。」小滿把茶捧到他桌前,又道,「石潭港傳回消息,說三港的綠林豪傑已結船出海征討金蟒島,金蟒島與我們平南距離甚近,此事會不會對我們造成影響?」

  「烏合之眾,也敢拿陸上那套放到海上來用?他們想打就打去。」祁望抽了兩口煙,吐出滿屋白煙,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倒也是件好事。鶴蚌相爭,漁翁得利。讓我想想,也許可以幫這些人一把。」

  「祁爺的意思是……」小滿坐到他身邊不解問道。

  「我的意思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把這批貨解決了,到時候才有籌碼與三爺談條件。金蟒島是他放在這裏用來制約我的棋子,他不會輕易同意我動,除非……金爵那些蠢貨把主意動到他頭上。」祁望說著笑了,笑容藏在煙霧後面,竟透出不同往日的狠戾。

  海神三爺……不知何時才能把他從神壇上拖下來。

  他快等不及了。

  ————

  茫茫東海之上,有船如滄海浮葉,越浪而來。

  十來艘戰船圍著在一艘五桅沙船周圍,結隊而行。五桅沙船船帆桅杆上黃底紅紋的虎旗高高飄著,甲板上除了水手之外,還站著不少身著勁裝的人。

  「程師妹,那小子來歷不明,武功平平,也不知打什麼鬼主意,你別對他這麼好!」

  當前一個藍衣少年攔在個形容嬌俏的粉裳少女面前。

  少女手裡正端著盤吃食,見被人擋住了路,不由蹙眉怒道:「我愛對誰好就對誰好,要你多管閑事,讓開!」

  說著,她騰出手將前面擋的人推開,快步往艙里跑去。

  幽黑的船艙盡頭,有位老者倚在艙房門前,仿如入定般守著小小艙房。

  緊閉的艙門裡,臉色蒼白的男人盤膝坐在床上,清秀的臉龐細汗遍布,眉頭緊擰成結,唇抿成線,面現苦楚。他身上單薄的白色長衫半褪至腰間,露出精實的上半身,此時胸`前肌肉也已是汗珠如雨落。

  一隻鴿蛋大小的青殼蟲趴在他後頸之上,將細長尖銳導管刺進他的血脈,不多時就已吸得蟲身鼓脹,腹部呈現透明的紅色,如血紅寶石。

  後頸往下斑駁傷痕遍布,傷痕上新生的肉糾結如蟲,整個背部竟無一處完肉,似乎是蛇蟲噬咬所致,觸目驚心。

  青殼蟲吸飽了血,不多時身體又慢慢變小,在他背上隨便挑了個地方,將肉咬開,慢慢鑽進他體內。他臉色越發煞白,拳頭握得骨節泛白。很快蟲子就不見蹤影,他背上被蟲咬開的地方未現一滴鮮血,很快就愈合,只剩一道新痕。

  他這才鬆開拳頭,睜了眼,目光垂落於自己掌心。

  掌中的青梨玉簪已被他握得潮濕。

  「小梨兒……」

  他唇囁嚅兩下,終究沒將心裡話說出。

  半人半鬼,不知她可會害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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