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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第57章
☆、疏離

  酒戲宴飲至深夜方散, 馬車從明王殿魚貫而回, 三爺今晚未至,這場宴飲失色不少, 不過因為霍錦驍的關係,整場的關注都在她身上。祁望想起適才洗塵宴上的情況,便覺頭疼。他們被圍個水泄不通, 前來敬酒的人一波接一波, 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裏都打著各自的盤算,而今晚還只是洗塵宴, 後日方為大宴,到時候來的人會更多。別的不說,他只要想想她這張臉可能招來的禍患就覺麻煩。

  也不知她家父母長輩怎麼想的,能放心讓她獨闖東海, 簡直是個禍害,而他……他是把這禍害放入東海的人,並且還安在自己身邊。

  霍錦驍喝了不少酒, 臉蛋紅撲撲,較之初見時更為明艷, 她醺然趴在車窗上,醉倒是沒醉, 只是興緻頗高。手臂壓在腦袋下,手掌垂到眼前,她獃獃盯著。剛才祈望就牽著這隻手領她走了滿場, 他的手厚實,掌中溫熱,不像東辭的手。東辭的手瘦,手指修長,乾淨漂亮,手掌常年乾燥微涼,最適合拈針救人。

  從小到大,同輩人之中只有東辭牽過她的手。她打小不安分,最煩被人牽著走,也就東辭一人例外,如今添個祁望。

  想著想著,她挑眼看祁望。

  祁望面無表情坐著,看也不看她。她朝他身邊一撲,挨著他的肩坐下。

  「祁爺,快和你未婚妻說說話,她要悶死了。」霍錦驍開口。

  「……」祁望冷睨她。

  「你未婚妻要是悶死了,就沒人替你擋箭了,你還不對她好點?」霍錦驍沒臉沒皮道。

  「閉嘴!」祈望捏著眉心,聽她張嘴閉嘴一口一個「未婚妻」,他糟心。

  「祁爺!難道你記掛著沙慕青?」她揚聲驚道,「莫非還在怨我壞了你的姻緣?」

  「景!驍!」祁望克制著想掐死她的慾望,本以為她換回女裝能收斂些,不想竟然變本加厲。

  外頭傳來林良和小滿的咳嗽聲,霍錦驍聲音不小,外邊都聽到了。

  她故意的。

  「什麼?祁爺真想當雙獅島的乘龍快婿?」霍錦驍委屈道。

  祁望還未開口,外邊林良和小滿異口同聲:「祁爺,不要!」

  「……」祁望瞧著霍錦驍已捂了嘴死命笑,只朝外怒道,「你們兩要是活膩了,我可以送你們去斗獸場。」

  馬車外一片寂靜。

  祁望閉上眼,不想看她,也不想理她。霍錦驍已經過足逗他的癮,消停下來,把頭一歪,擱到他肩頭睡去,祁望身子一僵,就聽她道:「祁爺,借我靠一下,一下就好。」

  那語氣聽來蕭索,不知為何竟叫人莫名難過。

  ————

  馬車很快就到驛館,小滿和林良從外面掀了帘子請二人下車,只是還未開口,就見裡頭人影晃過,祁望已彎著腰出來。他走得突然,霍錦驍的腦袋失了倚靠重重一點,人也清醒了。

  她跟著下了馬車,又是陣叮叮噹噹的馬車鈴音飄來,有幾輛馬車停在了他們之後,梁俊毅與曲夢枝從一前一後兩部車上下來。曲夢枝見到她微微一笑,霍錦驍便頜首以回,倒是梁俊毅目光一亮,快步上來想要與她打招呼。適才宴上人多,他們未能暢談,梁俊毅很想同她多說幾句。

  「進去了。」祁望不轉頭,卻和後背長眼似的,又拉了她快步往裡走。

  梁俊毅只得失望地站在原處,曲夢枝勸慰兩句,目光卻盯著祁望。他已帶著霍錦驍進了驛館,只留背影予她。

  回到春望江的院中,祁望將人拉進自己里才鬆手,轉頭仍不看霍錦驍,只朝林良小滿兩人道:「你們兩出去。」

  林良小滿對視一眼,道了句「是」,擔心地瞧了瞧霍錦驍,退出屋時反手將門掩上。屋裡只剩祁望與霍錦驍兩人,祁望正要開口,林良忽又把門推開,探頭不怕死地說了句:「祁爺,小景是個姑娘,您好歹溫柔些。」

  語畢他飛快縮回頭把門關上,生怕慢半步就被祁望的眼神給殺了。

  「噗。」霍錦驍捂了嘴。

  祁望深呼吸,一,二,三,轉頭。

  「誰讓你穿成這樣,打扮成這樣的?」他開口,火氣還是老大。

  「你呀。」霍錦驍莫名非常。

  祁望氣糊塗了。

  「誰讓你當著人那麼說話的?」他還記著讓他老臉發紅的話。

  「沒人。我看沙家父女和顧二爺恨不得對你霸王硬上弓,只差沒把你生吞活剝,所以才出手救你。祁爺是唐僧肉呀,那麼多小妖精看上你。」霍錦驍正兒八經說著。

  祁望腦殼都要炸了。

  霸!王!硬!上!弓?

  「你知道自己是未出閣的女人嗎?這些諢話你能說得?你還要不要嫁人?」

  「祁爺擔心我賴著你?」她走到廳中的多寶格前,多寶格上供著盤青橘,橘香迷人,她隨手取下一棵剝開,掰了一瓣扔進嘴裏,頓時蹙眉。

  酸得倒牙。

  「你賴不著我……」

  他回了一句,卻聽她趣道:「祁爺別擔心,你要是怕我賴你,乾脆就娶了,我拿燕蛟陪嫁。」

  「……」他不能和她耍嘴皮,這人臉皮太厚,誰都沒辦法。

  「你可知三爺已經懷疑是我暗中指使你佔下燕蛟,如今你貿然在人前認下你我關係,豈非坐實他的懷疑?平南今日之勢在東海已成他人眼中釘,再加上燕蛟島,你可知會惹下多少麻煩?」祁望道。

  霍錦驍把桔子一瓣瓣掰松,口中道:「我當然知道。祁爺覺得我不認下這重關係,三爺就不會懷疑你我了?別人就不把平南視為眼中釘?多疑之人,你越瞞他便越疑,倒不如大方認了,消他疑心。祁爺今日宴前讓我恢復女裝,不也與我同樣的想法嗎?」

  「情況不同,我那是不得已而為之。」祁望道。

  「是不同,所以祁爺覺得卧榻之側躺有他人眼線是件無謂之事?拿一生幸福交換三爺信任也沒關係?」

  「一生幸福?呵……」他嘲笑起來,「東海哪個男人會將一生幸福繫於后宅床闈?我娶了沙慕青,難道日後不能再娶我喜歡的人?她進我宅門便是我的人,我若連駕馭一個妻室的能耐都沒有,憑何在東海行走?」

  霍錦驍掰桔子的手一僵。

  他說得沒錯,是她在雲谷見慣父母間平等的婚姻,也習慣了雲谷諸位長輩一世雙人的幸福,所以忘記了外面世界的男女尊卑。

  「我本以為這是一勞永逸的辦法,不想自己越俎代庖了。這事是我處置不當,祁爺若有補救辦法需我幫忙,只管吩咐。」霍錦驍把桔子放到桌上,揀了一片細細剝去桔絡。

  祁望卻是一愣,她語氣似乎瞬間冷淡,連爭辯的話都不多說半句,眉宇間拒人千里的疏離將兩人遠遠隔開。

  他們就像兩個世界的人。

  「祁爺?」她見他沉默,喚他一聲。

  他回神,她還是笑吟吟的眉眼,與往日並無差別。

  「沒什麼可補救,事已成定局,也算了了一件事。」他擺手淡道。

  「行,你說了算。」霍錦驍點點頭,把剝凈桔絡的桔瓣遞給他,「吃嗎?很甜。」

  「……」祁望在東海長大,能不知道這玩意兒中看中聞不中吃?

  只是,神使鬼差,他還是接下桔瓣送入口中,胡亂應了句:「挺甜。」

  霍錦驍直接笑出聲來。

  「祁爺,知道嗎?這世上有種酸澀,叫甘之如飴。」她只是取笑他的死鴨子嘴硬。

  祁望只能瞪她。

  哪有什麼甘之如飴,不過世人自欺欺人,酸便是酸,澀就是澀,自欺欺人就是蠢。

  「砰砰」兩聲,房外有人敲門。

  祁望道:「誰?」

  「祁爺,是我。」小滿回言,從外推開房門進來,「適才又有人悄悄給祁爺送來這個。」

  他呈起掌心上捧的紙卷。

  祁望上前拈起展,才看兩眼,眉頭忽蹙。

  「你們都出去吧,早點休息,明日大祭要早起,莫睡過頭。」他攏掌遣退他們。

  霍錦驍不再多語,與小滿退出屋子,自去休憩。

  ————

  石潭港王孫巷盡頭四進帶園子的宅子近日被人租下開了間醫館,掛上「濟世為懷」的匾額,前堂做了診廳,院里曬起藥草,雇的葯徒穿起乾淨的青衣在館中忙碌,看著似模似樣,然而坐診的大夫年紀太輕,二十齣頭的模樣,長得雖然好看,可醫術這東西需要積累,王孫巷的街坊鄰居並不相信這位年輕大夫。

  只是到了開門那日,一直門庭冷落的醫館忽然來了許多道賀的人,送的禮一件重過一件,將巷子堵個結實。王孫巷的百姓這才知道,醫館里的年輕大夫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就連石潭港的程家老爺子想診病,都要到醫館親自求他,醫術可見一斑。

  醫館的病人慢慢多了,街坊鄰里也漸漸喜歡上他。這小大夫雖說年紀輕,醫術卻比石潭港最貴的大夫還好,診金也便宜,若是來看病的人家中實在貧苦,別說能把診金給免了,葯都白送,有時候還贈些米糧魚肉,簡直是位活菩薩,再加上他待人也謙和溫遜,沒有架子,平時與鄰里嘮磕還教些養生之道,故而不過月余,他這名聲就在這裏傳開。

  「夫人,你別擔心,只是普通風寒,我給你開兩帖葯,你拿回去煎給孩子喝。秋涼已至,日夜冷暖相差過多,夫人多注意孩子衣裳增減,白日天熱,穿多了捂汗,到了晚上汗衣又易成寒,他的病便由此而來。」魏東辭一邊低頭書寫藥方,一邊向抱著三歲稚兒的婦人叮囑道。

  「謝謝大夫。」婦人聞言眉色方松,抱起孩子就向他欠身行禮。

  魏東辭虛扶一把,將藥方遞給她身邊丫鬟,道了句:「小松,領這位夫人去抓藥。」

  婦人便隨葯童離去,堂上靜下來,他又朝外問:「還有患者嗎?」

  「先生,這是今日最後一位患者。」外頭進來個小童,躬身回話。

  魏東辭診病有個規矩,每日最多只看十五人,任他是貧民百姓還是達官顯貴,皆一視同仁。

  「嗯。」他應了聲,隨手取過桁架上搭的帕子,絞了把擦臉。

  那小童卻又道:「不過外頭有位公子求見,說是先生的故友。」

  魏東辭把帕子扔入盆中,轉頭道:「何人?」

  「他沒說,只是已在宅外等候多時,說是不願打擾先生診病,要我在先生看診完畢后再通傳。這是那位公子的信物,請先生過目。」小童呈上一物。

  信物是枚玉佩,五爪青龍盤旋于雲。

  魏東辭神色忽凜,將玉佩握進掌中,整了整衣襟方朝外快步行去,一邊走一邊說:「快領我去。」

  ————

  魏東辭匆匆出了宅子,一眼就見到停在上馬石旁邊的素凈馬車,馬車兩旁各站了兩名護衛,看著像普通的大戶人家,並無特別,魏東辭神情卻無鬆懈。

  其中一位護衛看到他朝馬車裡低語幾句,魏東辭走到馬車前時,車上坐的人正好下來。這人身著一襲寶藍的交領長衫,長發綰于網巾內,髻上是個白玉冠,生得清俊,眉宇自帶威勢,與尋常百姓不同。

  「草民魏東辭,見過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駕臨,未曾過迎,還望殿下恕失禮之罪。」魏東辭抱起拳鄭重行禮。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大安朝的太子,霍翎。

  霍翎一箭步上前,伸手托起他,道:「東辭,你我二人何等交情,還用這些虛禮?」

  魏東辭只將禮行完才直起身,又瞧他一身便服,想是微服至此,便請他入內再敘。

  二人並肩進了醫館,醫館的大門隨後緊閉,魏東辭又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後園,這才帶著霍翎去了後園。

  ————

  「殿下此番微服至三港 ,有要務在身?」

  魏東辭把霍翎帶到書房裡,將門掩緊,請他坐上主座。霍翎並未坐下,只是隨意看著他書房陳設,淡道:「是啊,說來本王這趟來三港的差使與你也有關。」

  「哦?」魏東辭心中已有數。

  霍翎看了一圈,笑道,「你不請本王喝杯茶?」

  「草民這裏可只有粗茶,承蒙殿下不棄,草民這就為殿下烹茶。」魏東辭也笑起,取來泥爐陶壺,將他請坐于書房次間的羅漢榻上敘話。

  「東辭,父皇將東海平寇之事交給本王了,恐怕本王要在此呆上一段時日。」霍翎看著他有條不紊地泡茶,一邊開口。

  「能者多勞,皇上器重殿下,殿下辛苦了。」魏東辭沖好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茶湯琥珀,浮著芽葉,清香怡人。

  「你別同本王說這些客套話,本王昨日才到石潭,今日就趕來尋你,你肯定猜到我的用意。東辭,本王希望你能幫我。」霍翎道。

  「東辭已經在幫殿下了。」魏東辭蹙眉。他在這裏集結三港綠林,暗中保護張睿,協助朝廷修建軍器監,為的就是霍翎口中的平寇之舉。

  「還不夠,事態有變。」霍翎沉道,「根據探子回報,那位海神三爺從去歲起便頻繁接觸倭人,屢次引寇犯我大安沿海,暗中又替倭人提供兵器火藥,我們懷疑他已與番國勾結,自稱為王,打算在海上起事。」

  魏東辭指尖沿著杯沿一圈圈地划,目色漸凝:「大規模的兵器火藥及其鑄煉原料在大安朝是禁止販售的,他從哪裡得來這些東西?難道朝廷查不出?」

  「我查過三港這一代的流通記錄,查不出來。」霍翎回道,「如今大安水師還不夠強大,若是他此時勾結倭人同時舉兵,恐怕沿海難以抵禦。」

  「海神三爺的身份,還是查不出嗎?」魏東辭問道。

  「查了幾年,都沒結果。只知道他在東海應該有幾個很隱秘的軍器廠,所有的原料由三港出海。他手裡沒有海引,船隊不能靠港,故而他只能借正經海商的船隊私運禁物,然後這些海商的出海記錄我通通看看,並無可疑之處。」

  「如此看來,這位三爺不止在東海隻手遮天,在三港恐怕也手眼通天,能做到這般地步,官商匪三者必然相通。殿下,你要好好徹查這三港官商了。」魏東辭忖道。

  「本王知道,此乃本王此行目的之一。」霍翎伸手按住他的手臂,「東辭,我想請你幫我查三爺在三港的軍器廠。」

  魏東辭垂了眉眼,良久方道:「殿下,非是東辭不願幫你,只是東辭還有更重要的事。」

  「何事?」

  「等張睿與軍器監的事了結之後,我要去找她。」他淡道。

  霍翎微怔道:「你還是沒有小梨兒的消息?」

  「沒有,不知道躲去哪裡了。」魏東辭苦笑一下。

  霍翎嘆口氣,面露難色。魏東辭想了想又道:「殿下,這樣吧,就以一年時間為限,這一年內我能幫多少是多少,一年之後我會離開。」

  他想專心尋她。

  「你對她,當真是用情至深。」霍翎知他脾氣,不作多勸,只是到底愛才,又問道,「她是大安的永樂郡主,身份尊貴。東辭……你可想過要出仕?若你願意,我替你向父皇說去。」

  魏東辭笑了:「我要是真做了官,她更不會嫁我了。」

  那丫頭的性子怎麼可能安分做個官太太,若能,她也不會跑得無影無蹤。

  「到底你了解她,不過,你不為自己打算打算?」霍翎不死心。

  「打算過了,從我冒死替殿下間入魏軍開始,我就在打算。」他道。洗去戴罪之名,以白身娶她,陪她終老山林。一人行醫濟世,一人行俠天下,浮世茫茫,不過相扶百年。

  霍翎說不動他,倒也不氣,只將茶盞舉起,一口飲盡。

  「對了,還有件事要說予你知。父皇派出的細作在東海藏了幾年,已到三爺身邊。這兩日漆琉島半丈節,他有機會查出三爺身份……」

  ————

  是夜,秋涼如水,月黑風高,街巷沉入夜色,燈火已暗,只余幾點星火。

  有道人影從驛館角落牆頭躍出,如離弦箭矢般掠往某處。

  幾個縱躍,那人影停在天街外一處大宅后的槐樹下,那裡已經站著一個女人。

  「人呢?」那人低聲開口。

  「你真來了?我以為你忘了自己的承諾了。」

  「夢枝,你到底要做什麼?」祁望蹙緊眉。

「帶我上屋頂。你不是想殺三爺,我也想,今晚就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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