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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第138章
☆、肅殺平南

  火把的光在山路上蔓延成一線金黃螢火, 礫石被沉重匆促的腳步壓得沙沙作響, 往黑漆的海邊跑去。

  「在那邊,快追。」粗厚的嗓門響過, 本就匆促的腳步聲更雜亂了。

  風獵獵地刮,碼頭停的一排船在浪頭上起起伏伏,像被拴住的麻雀, 怎樣也掙不開束縛, 有道細瘦的人影在最後一艘船上忙碌著。

  天就快亮了,漫長難熬的夜即將過去。

  「炎哥,快!他們在船上!」

  遠空傳來的呼喝聲, 霍錦驍聽得分明。

  她加快了動作,在人趕到前一劍斬開系在纜柱上的繩。船帆張滿,被風灌得向外鼓脹,船很快離開碼頭。

  「不好, 他們走了!」

  「上船追!」許炎暴躁的聲音傳來,夾著濃烈恨意。

  霍錦驍走到船尾,一手掌舵, 一手手心攤著張羊皮紙。牆上掛的馬燈燈光昏暗,紙上海圖並不清晰, 她看得艱難。

  時間倉促,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雖然送走了東辭,但為避免許炎帶船追上,她需要替他們引開追兵, 讓許炎覺得東辭一直與她在一起。

  思來想去,沒有比躲進海墳區更合適的了。

  他們本來就在找海墳區的,往那裡去許炎不會起疑,而一旦進了海墳區的海域,平南的船就不敢再追,畢竟沒有圖,進海墳區就是九死一生。

  雖然有圖在手也是九死一生——她獨自掌舵控帆,從來沒試過。

  ————

  天將明,海沉浸在灰暗的光線里,島嶼聳立的峭壁像從海底探出的巨掌,妄圖撕破天宇抓住什麼,然而只是徒勞。海面上星星點點的火光朝著這處圍籠過來,魔鬼崖前的海域,是通向海墳區的必經之路。

  過了魔鬼崖,她就正式進入海墳區。

  霍錦驍雙手握緊沉重的舵,讓船朝前全速行進,風從頰邊呼嘯而過,吹亂鬢邊的發,她不鬆手,只轉轉脖子,卻忽然看見遠處的峭壁。

  魔鬼崖,祁望掉落的地方。

  崖下水域無船敢近,她只能遠遠地看,天色灰濛,山崖像是這深灰間一抹濃重的黑,看不出本來模樣,她也無從判斷祁望如何落海。

  腦中閃過白天時祁望落崖的畫面,心沒來由一顫,她情不自禁握緊木舵。

  事起突然,一波接著一波,她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跟了祁望兩年半,她知道他們終究在面臨分別,卻從來未曾想過,是以生死作別。

  木舵的紋路在指腹摩挲下格外清晰,她這掌舵的本事,還是當初遠航時,祁望手把手教她的。

  海面傳來追兵的呼喝,許炎的船逼近了,她沒有時間想過去,咬牙將舵一轉,船緩緩傾斜,從兩處暗礁的間隙穿過。

  遠處的船卻減慢了速度。

  「炎哥,他們進了海墳區,我們還追不追?」

  許炎站在船頭,不用手下提醒,他也知道,霍錦驍進了海墳區。

  那是禁區,也是死地。

  追不得。

  ————

  霍錦驍總算見識到海墳區的可怕之處。

  進入海墳區后,她將帆降下,船速調整到最慢,按圖上所示一點點往裡挪。這裏暗涌漩渦很多,暗礁到處都是,稍有不慎,船不是觸礁就是擱淺,要麼被卷進漩渦偏離方向。

  因為行得慢,不過一日的船程,她花了雙倍時間才走完。

  船靠到簡陋的碼頭時,霍錦驍仰面躺在甲板上大口喘氣,攤在身側的右手掌上裹的絹布已布滿臟污,邊角翻卷松,她也不在乎。兩天一夜,她的手幾乎沒離過舵,眼睛也不敢離開海面,就這麼撐過可怕的海墳區,到達海圖上標記的島嶼。

  能活到這裏,已是她人生大幸。

  霍錦驍筋疲力盡,抬起手臂壓在額前,擋去刺眼陽光,閉眼歇了會才從甲板上彈起。

  島很荒涼,雜草叢生,不像有人居住,破舊的碼頭前有土道延伸進島中央。這島嶼看起來不大,地勢略有起伏,卻無陡峭山岩,只是平緩的小山丘。她的船開到這裏許久,也不見有駐守的人出來,想來祁望十分放心這裏的海域,知道無人能進來,連接守衛都不設?

  霍錦驍在艙里舀了兩瓢清水灌下,摸了個發硬的饅頭,邊啃邊下了船,沿著土道往島中探去。

  土道上沒有車轍和腳印,離上次有人進出此地應該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否則路上的灰土不會蓋得這麼厚,也不會毫無車轍和腳印。

  她一邊走,一邊觀察。

  路延申至山丘正中便沒了。矮樹覆蓋的山丘正中被人剷出一大片空地,蓋了五間屋子。她施展《歸海經》查探過,屋子和四周圍都沒有人,她逐一推開屋子,除了其中一間屋子放著數張簡陋通鋪外與家什外,其餘四間大屋都空空蕩蕩,只在角落裡堆了些油布與板車。

  顯然,這四間大屋是當作庫房囤物用。

  這裏沒有駐守者,也就意味祁望應該有段時間沒在這裏藏東西了。

  島嶼很小,她查探完庫房,繞著整個島走過一遍,將每個角落都查了個遍,只花了半個時辰時間。

  她沒找到第二處藏匿點,更沒發現五門火/炮的蹤影。

  東辭信誓旦旦地說,火炮被藏在這裏,可她查了遍,別說是火/炮的影子,就連曾放過火/炮的痕迹都沒有。

  火/炮龐大沉重,若送到這裏,光是在土道上壓出的轍印,恐怕都深得難以在短時間內消除。再者論,要運送這五尊火/炮,非要出動大船不可,海墳區的海域對可進出的船有極強的限制性,許多狹窄區域,若是大船的話觸礁的風險非常大,根本進不來。

  這麼沒把握的事,以祁望的性子,是不會嘗試的。

  火/炮從來就沒運進海墳區,這裏只是他從前藏匿軍器的地方。

  霍錦驍握緊拳,心中疑竇叢生。

  ————

  在海墳區的荒島上休息了一夜,霍錦驍在次日清晨踏上歸路。

  海圖上所繪的海墳區就是以這荒島為中心一片暗礁群,她也不看不出這圖有沒問題,不過就算有問題,她也不能再往裡探,沒有確切的圖,她往裡就是送死。

  因為了有進來時的經驗,回去時顯得輕鬆一些,但她仍舊不敢有絲毫鬆懈。

  回到魔鬼崖前的海域時,離她送東辭離開平南已隔了四日,也不知道他們順利擺平南的追兵沒有,霍錦驍心頭如墜沉鉛,被各種事堵得難受。

  剛剛駛出魔鬼崖,迎頭就有兩艘平南的戰船包圍過來,船上都是許炎的人,料來是他派在這處專等她出來再地抓捕的。

  霍錦驍一眼瞧見船上的人對她執弓扣箭,都是昔日同生共死的人,轉眼視她如仇敵。

  她自嘲笑笑,並不打算逃,只將帆收下,不再掌舵。

  坐到船舷邊,她拆下手上被磨得不堪入目的絹布,也不管平南的人打算怎樣,只將傷口重新包紮。

  傷口才剛紮好,已有船隻靠過來。

  「景驍。」沉厚的喚聲響起。

  霍錦驍只覺得船身震了震,已有人跳上甲板,刀刃架上她的脖頸,她無動於衷,只抬頭望向過來抓自己的周河,淡道:「東辭不在我船上。」

  周河面無表情:「我知道。」

  霍錦驍覺得他的態度有些奇怪,心中「咯噔」一顫。

  莫不是東辭被他們抓回來了?

  「帶她去見炎哥。」周河吩咐道,半句話也不多說。

  霍錦驍自覺站起,不用他們押送,就跟著他們跳上另一艘船。

  走了兩步,她發現不對勁。

  衛所的人,已是全副裝備。

  ————

  霍錦驍心裏不對勁的感覺一直持續著。船開得很快,沿著平南綿長的海岸線,她看到碼頭上泊著數量龐大的戰船,一艘商船都已不見,而遠處的海面之上,是同樣密集的戰船。

  雖說先前祁望已在作戰前準備,但也不至緊張到如斯地步。

  她不在的這四天里,肯定發生了什麼。

  「周河,發生了何事?」她情不自禁問向周河。

  周河正眉頭緊鎖地盯著海面,聞言神色複雜地望向她,既有恨,也有痛心。

  「你一會見到炎哥,就知道了。」他什麼也沒說。

  霍錦驍更覺奇怪。

  隱約的不祥浮上心頭。莫非……沙家的人攻過來了?

  ————

  許炎不在島上,而是在離平南不遠的海域上。

  玄鷹號隨浪浮沉,畫著巨大鷹圖的船帆落在地上,常在甲上巡視的男人已然不在,換成了許炎。

  霍錦驍踏著舷梯走上玄鷹號時,許炎正單膝跪在地上,將白布拉到身前一具屍體的頭上蓋好。她堪堪看到那人的臉,衛所的孫棋,許炎的得力手下。

  而,甲板上不止孫棋一具屍體,與他並排列著一共七具屍體,都已經蓋上白布。

  霍錦驍心頭大怵,急步上前,道:「炎哥,這是出了何事?」

  許炎聽到她的聲音,抬起頭,憔悴泛紅的眼眶像要噬人,恨意幾乎要奪眶而涌,但他卻沒動手,只是以一種異常平靜的聲音道:「你回來了?給她觀遠鏡,讓她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旁邊有人遞來觀遠鏡,霍錦驍迅速接下,朝遠海望去。

  遠海海線上,壓著密集的船,旗幟飄揚,不屬於平南。

  越看,她心頭越沉。

  「三港綠林傾巢而出,聯合石潭水師,繞過燕蛟,從西側攻我平南,昨夜開戰。你放走的魏東辭,正是他們的領軍人。」

  許炎的聲音靜得像尖錐,狠狠扎進她心口。

  「從石潭走西線到平南,需要九日時間,你的魏東辭早就做好計劃要攻打平南,而你……親手幫他促成了這一戰。」

  他繼續道,語氣沒有溫度,冷到骨髓。

  「不可能……」霍錦驍放下觀遠鏡,驚得心中一片混亂,半點絲緒都理不出來。

  「景驍,你捫心自問,在平南兩年,我們如何待你的?」許炎看著她,像要將她撕開,「祁爺待你不薄,平南也待你不薄。當初若沒他收留,你早被雷尚鵬發現,是生是死都難說,哪有今日風光萬丈的燕蛟景驍,東海第一女梟當?若非他這兩年傾囊相授,教你點滴海事,你怎麼可能在海上混得如魚得水,這般順利?」

  霍錦驍的手發起顫,唇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你潛入金蟒島一意孤行想要奪島,要是沒有祁爺和平南在後面撐著,你活得到現在嗎?當初他說要親自上金蟒助你,我們所有人都是反對的,可他還是去了!」

  許炎目光中的火焰幾乎要將她燒成灰燼。

  「還有那個叫周陽的細作!」

  霍錦驍腦中嗡然一響,震驚看許炎,他竟然知道這事。

  「你大概不知道,從你踏上漆琉的那一刻起,三爺就已經知道你來自雲谷了,如果不是祁爺暗中想法子周全此事,騙過三爺,你能走得出漆琉?周陽身份早就曝露,三爺留著他就是為引出同黨,你卻去見他!」

  「……」霍錦驍難以置信搖著頭。

  「若非祁爺發現得早,搶先一步將周陽抓去送給三爺,又承諾留你在身邊暗中利用,以竊軍機,還以數利相許,你哪能這麼輕鬆地離開漆琉?你可知他做這些,是冒著多大的風險?稍有差池,別說他,整個平南都面臨滅頂之災!」

  「我不知道……」她攥著拳,失神看著海面。

  「你當然不知道!你不過當他是個驅利而為的小人,對不對?對,他做每件事都有目的,可不管他做了什麼,就算是他騙了全天下,他也沒對不起過你景驍!」許炎終於怒吼,「去高貞時,你冒險潛進被劫的梁家船上,還是他去救的你,只帶了寥寥數船,臨去之時,連遺言都暗中囑託給我了!」

  霍錦驍想起索加門海域所遭遇的戰事與驟風,往事歷歷在目,淚水一顆一顆落下。

  「他在拿命護你,你呢?」許炎怒急,伸手揪起她的衣襟將人往船艙壁上撞去,「你卻忘恩負義,引狼入室,不僅害死了他,又陷平南于戰禍,你摸著你的良心問問自己,俯仰無愧天地,你到底對得起誰?是對得起祁爺?對得起平南?還是對得起我死去的這些兄弟?」

  他抬起拳,落下時終因她是女人,而重重砸在她臉側的艙壁,發出巨大響聲。

  霍錦驍胸中翻騰如海,痛到幾乎窒息。

  緩過幾口氣,她方緩緩道:「許炎,放手。」

  許炎胸口起伏不止,強抑著沸騰的怒氣,漸漸鬆開手。

  「備船……讓我去見東辭……」她開口。

  「什麼?」許炎冷嘲道。這時候了,她還要他備船讓她去會情人?

  「我讓你備船!」霍錦驍忽厲喝出聲,袖間滑下薄刃,如幽靈般划向許炎頸間。

  許炎臉色頓變,這一招來得猝不及防。

  霍錦驍閃電般轉到他身後,將薄刃頂到他咽喉上,也不再與他說話,只朝船上眾人厲聲喝道。

  「備船,不然我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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