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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第137章
☆、夜色猙獰

  峭壁如刃, 急浪涌雪, 風聲呼嘯如鶴唳,驚濤千尺。碧空一洗似玉, 茫茫東海,粼粼波光,落石無痕。霍錦驍站在崖邊, 風卷著長發拂面而飛, 與火紅嫁衣同起,她怔怔往海里看著——看不著人,只有海。

  崖上亂成一片, 後來之人跟著霍錦驍衝到崖邊朝外張望,可哪裡還能看得到祁望身影。

  地上砂石往崖下沙沙一掉,有人拉住她的手臂。

  「錦驍。」東辭嗓音低啞地喚她。

  霍錦驍將目光從海里轉到他身上,他臉色有些蒼白, 眉頭卷結,眼神憂急,想同她說些什麼, 卻似乎一時半會又難以出口,只能看著她, 手裡還緊緊攥著羊皮紙,上面隱約可見的墨色海圖。

  她揮開他的手, 才要說話,旁邊斜來一劍。

  冰涼的劍鋒將兩人隔開,架到東辭頸間, 東辭只是略退半步,並不閃躲,身後飛舞的蟲群像一篷黑霧,倏爾被他收進衣袖內,他的臉色更蒼白了些,唇角有血絲沁出。

  「魏東辭,你殺了我大哥!」許炎吩咐完手下尋找祁望蹤影便執劍而來,他上崖只比霍錦驍慢了一步,同樣也將崖上發生的事盡收眼底。

  東辭沒有辯解,只是看著霍錦驍。

  「我殺了你!」許炎赤紅雙眼,劍鋒划向東辭咽喉。

  「住手!」紅影一動,霍錦驍沉聲喝道,出掌掃開許炎這一劍。

  「景驍,他害死了祁爺!平南和我無論如何都饒不了他!」許炎怒道,握著劍柄的手都在顫唞,「我知道你對他有情下不了手,你讓開,我來!」

  霍錦驍抬頭,亂髮之下是細描盛妝的容顏,本是傾城絕色,卻被痛怒所侵。

  「誰說祁爺死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沒找到屍首,就還活著!」

  「魔鬼崖下的水域漩渦暗流無數,別說是人,就算是船靠近都難覆頂之災,何況祁爺是從這麼高的懸崖跌落。你是在騙我,騙平南,還是在騙自己,或者想替魏東辭開脫?」許炎執劍之手不落,劍尖仍指向東辭心口。

  「把劍拿開。」霍錦驍咬著牙冷道。

  「怎麼?你想救他?」許炎冷笑,無需他下一聲命令,四周平南的人已紛紛拔/出武器圍攏過來。

  「我讓你把劍拿開!」霍錦驍重喝一聲,驟然出招,掌風掃出,她蓄勁徒手按上許炎的劍。

  許炎只覺劍上傳來巨大阻力,將他的劍震開,他怒而握緊長劍,劍鋒一轉,從她掌心劃過,劃開道深長傷口,血瞬間便染滿她整隻手,沿著指尖往下滴去,她卻閃身站到東辭身前。「錦驍!」東辭被那血色刺得瞳孔驟縮,急急拉起她的手。

  「別碰我!」霍錦驍震袖甩開他的手,仍看著許炎,「祁爺交代過,我是平南的副島主,若他出事,平南便以我為主,不論任何情況!你這麼快就忘了?」

  「我沒忘!但就算你繼為島主,這仇若是不報,別說是我,平南的百姓,船上的兄弟,都不答應。」許炎一抖長劍,震出劍鳴。

  「我們不答應!」

  「殺了他!」

  「替祁爺報仇!」

  四周紛紛有人附和,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怒紅著雙眼看著魏東辭。

  祁望在平南十二年,將當初貧弱的島嶼一點一點發展到如今東海無人敢隨意欺凌的大島,哪怕他平日為人寡情淡漠,可這島上受過他恩惠的人卻不計其數,祁望在平南,憑的不僅是威,更多的是這些年累積下來的恩義。

  「你下不了手,我不怪你,但若你非要救他,就別怪我不念舊情!」許炎把劍橫起,殺氣四溢。

  「我沒攔著你們報仇,但如今祁爺生死未明,東辭他……他潛入平南盜取海圖意圖未明,我需要查清楚。」霍錦驍站在東辭身前不肯退讓半步。

  「還有什麼可查的!他為了盜取海墳區的海圖對我祁爺痛下殺手,我們好意將他請回平南,又替你二人籌劃婚事,你們就是如此對我平南?」柳暮言從後面走上來,老淚縱橫道,他身後跟的是船隊的眾人。

  林良、華威、宋兵、徐鋒……全都是她在船上時一起出生入死的人。

  「你幫著他,就是與我平南為敵!」徐鋒指著魏東辭怒罵。

  東辭伸手想推開她:「錦驍,讓開!」

  霍錦驍屹立如山。

  「給我一天時間,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她張開雙臂,死護東辭,「但如果你們現在就想要他的命,除非踩過我的屍體!」

  目光堅如鐵石。

  「一天時間,炎哥,答應小景吧。現下找祁爺的下落才最重要,也許他吉人天相也未為可知?」林良跟著霍錦驍的時間最長,與她交情也最好,忍不住便替她開了口。

  「是……是啊。萬一祁爺沒死,我們豈不是殺錯人?」華威也戰戰兢兢道。

  許炎轉頭冷冷盯了他一眼,又看著遠處斷崖,赤紅的雙目強忍著欲下的淚,恨聲道:「好,給你一天時間!讓你們道別。」

  語畢轉身吩咐眾人:「備船,跟我去找祁爺,把魏東辭押回島上,再派一隊人給我死死盯牢了。」

  霍錦驍心口一松,復而便是巨大的悲痛捲來。

  祁望真死了?

  ————

  時已近暮,若是天色暗下,便再難在海中撈人。許炎派出十艘小船、五艘大船,親自領著人前去搜海。魔鬼崖下的海域,大船難近,只能靠小船,可小船也沒辦法完全靠過去,只能遠遠搜索,期待海浪能將人送出來。

  佟岳生被困突圍之後不知所蹤,東辭被帶進衛所的牢里關起,森冷的鐵柵隔開他與霍錦驍。

  牢房內只有一扇開得極高的小窗,外面的天光透進一束,落在牆角。

  東辭站在牢里,這樣的囚禁對他來說似乎是家常便飯,他不在乎,目光只是落在她手上。

  血色已經乾涸,傷口還翻卷□□著,被她攥在手心。

  「你讓我給你包包手。」他道。

  「是你把他推下懸崖?」她無意識地抓緊手,掌中又有粘粘膩膩的血滲出。

  東辭點頭:「是我。」

  「為什麼?」她又問。

  「我想要他手裡海墳區的圖。搶奪之間錯手之失,我無意殺他。」他竟一點都沒替自己自己辯解,也無從辯起,因為確實是他將祁望逼下懸崖。

  霍錦驍更用力地攥緊拳:「東辭,你沒有武功,只能馭蟲,他的武功卻與我不相上下,怎麼可能輕易被你所殺?」

  東辭仍是搖頭:「我不知道。」

  誠如她所言,祁望武功太高,他並沒打算以武力奪取,而是以蠱毒制人,想要將他迷倒,可非常奇怪的是,祁望對他身懷蟲蠱之事似乎瞭若指掌,逼他不得不放出蟲群。蟲群一出,逼得祁望退避,這本也傷不著人,誰料蟲群遮天蔽日,祁望不明身後之地,一腳踏空,而又那麼湊巧,霍錦驍趕來。

  這事的確古怪,但一切不過是他主觀臆測,便是他自己心中尚待重重疑惑,又如何說與她聽?就算祁望要設局害他,也不至以性命作賭注。

  說出來,沒有人會相信。

  「那你為何要搶海墳區的圖?」她繼續問。

  「我懷疑……不,不是懷疑,我確定失竊的五門火/炮是祁望所為。」

  「你先前告訴過我不會是他?」

  「先前只是我的猜測,沒有證據能證明,你與他交情極深,視他如師如兄,又在平南呆了兩年多,我單憑臆測,恐傷極你。」東辭一字一句道。

  「那現在呢?有證據了?」

  「有。當初從漆琉回來的假細作周陽,他在運送火/炮途中遭人滅口,被我救下之後一直昏迷,前些日子醒了。殿下給我來信,此人招供,與他接頭者除了三爺的人之外,他還暗中與祁望有來往。火/炮運送的路線,他告訴給祁望過。」

  「那祁望應該中你的計,被假的火/炮騙去海路,而不是轉而從陸路截了你們的貨!」霍錦驍冷道。

  「小梨兒,你別忘了,那段時間我們一起見過殿下和假周陽,祁望必然知道這些,更知道你和周陽之間的對話。以他對你的了解,肯定早早斷定你識破周陽的身份,也就知道周陽口中的運送路線必是假的。但他沒有揭穿,目的是讓海神三爺的人被騙去海路,他才能從中坐收漁人之利,所以才會出現兩路劫匪。」東辭抽絲剝繭,一層一層揭開。

  真相讓人痛苦,祁望在她心裏太重,若非必要,東辭情願這輩子都不告訴她。

  「還有,他將我約到魔鬼崖上時,也親口承認了盜取火/炮之事。」

  「這些事,你為何對我隻字不透?為何要單獨行動?」霍錦驍撲到牢門前,雙手握上鐵柵,掌心的血便順著鐵柵流下。

  「起先因為沒有證據,後來……是因為婚事。你我大婚,我不想你為這些事勞神傷心,也並沒打算動手,佟叔去衛所是查探海圖下落,我只是沒有料到祁望竟然發現了。」東辭撫上也緊握鐵柵的手,眼中痛色沉甸,緩緩道,「小梨兒,把手鬆開,不要逼自己,這件事與你無關。」

  「火/炮藏在海墳區?」霍錦驍聲音已然嘶啞,雙眸通紅無淚。

  「是。」東辭道。

  「如果沒有呢?」她問他。

  「不可能,除了海墳區,他沒有別的藏匿點。」

  霍錦驍眼眸微斂,不再作聲。

  ————

  是夜,平南的海域上火光點點,隱約的泣喚一聲一聲響著,都在叫著同一個人。

  「祁爺——」

  掉入海墳區,別說生還,連屍首都難撈回。

  平南的人搜到深夜,已經分不清是在找人,還是在喚魂。

  許炎先帶著一批人匆匆趕回島上,留下另一批人繼續在海上找著。

  夜空黑雲濃厚,月亮偶爾穿雲而出,竟詭異地帶著一絲絲的紅色,也不知是他的錯覺還是今日本就大不祥。

  急步走到衛所前,還沒進門,就聽裏面一陣兵荒馬亂的響動,有人衝出看到他,當即跪下。

  「炎哥,不好了,魏東辭被佟岳生和景驍救走了!他們還帶走了海墳區的圖。」

  ————

  平南島北角的廢舊碼頭前,泊著艘雙桅沙船,船帆已張,正被風吹得左搖右晃,幾個水手站在甲板上朝來路焦急看著,船上沒有點燈,隱在夜色里。

  不多時,夜路里三人急奔而至。

  到了船下,最後一人止步。

  「這是我燕蛟的船和人,會把你們安全送到石潭,你們快點上船。」霍錦驍一邊道,一邊回首看了眼島上,山上隱約有火光往山下湧來,想是衛所的人追來了。

  「你不跟我一起走?」魏東辭拽住她的手腕不肯松去。

  「東辭,我在你面前是雲谷的小梨兒,可我在這裏,是平南景驍,我不能一走了之。」霍錦驍把他的手推開。

  嫁衣已褪,可臉上殘妝尤在,艷色間透著凄烈。

  不論有心還是無意,他推祁望落崖是事實,祁望若身死,這仇別說平南,就算是她也無法置之不理。可要她殺魏東辭,不,哪怕是看著別人傷他,她都辦不到,又遑論替祁望手刃仇人。

  這仇,若終歸要報,那她留下,還了這條命便是。

  「不行,我不能把你留在平南,要走你跟我一起,否則我不會離開。」東辭面上是少有的堅持。

  他無法想像若是自己離開,留她獨自面對平南的人會是怎樣的情況。

  「東辭,離開之後,別再踏足東海。」霍錦驍用完好的手掌撫過他的臉頰,平靜道。

  「霍錦驍!」東辭眉間冷靜已失,方寸大亂,生平頭一次,他恨自己沒有武功。

  霍錦驍笑笑,手往他後頸敲去,他卻早有防備,知道她會來這招,側身避開她的手刀,誰料她不過虛晃一招,真正出手的卻是一直站他身後的佟岳生。

  佟岳生一指點中他的昏睡穴,東辭的眼卻仍強撐了幾個呼吸的時間,方才眼眶通紅地閉上,倒在霍錦驍懷中。

  「佟叔,多謝。」霍錦驍抱了抱他,將東辭扶到佟岳生背上背好。

  「你呢?」佟岳生點點頭。

  霍錦驍自腰間抽出軟劍,看著逼近的追兵,目色漸冷:「我自有辦法,佟叔,快走!」

  「好,你多小心。」佟岳生當機立斷,背著魏東辭躍上船。

  霍錦驍一劍斬斷船纜。

  船在夜色中緩緩駛離,此一別,不知何日再逢,又或者,永無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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