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愛我們小說狂人的話,可以多多使用登入功能ヽ(●´∀`●)ノ
登入也能幫助你收藏你愛的小說~跟我們建立更深的連結喔 ♂
《錦梟》第127章
☆、訓徒

  議事廳外是個空庭, 左邊是木人樁, 右邊是兵器架,正中一條青龍道, 刻著龍鱗紋。祁望趕來時,巫少彌已經跪在青龍道的正中。他背脊挺得筆直,頭卻垂著, 面無表情地盯著地面, 日頭升高,白花花的陽光照出挺拔的人影。

  他身上並沒捆繩,也無需束縛, 霍錦驍的話,他向來言聽計從。

  「祁爺,你幫幫阿彌。」丁鈴攀在議事廳入口的月門上,看到祁望就像看到救星。

  霍錦驍說這是家事, 外人不得插手,丁鈴根本進不去。她猜測定是昨晚的事不知何故連累到了巫少彌,如今正滿心焦急與愧疚。

  「別急。」祁望步伐走得急, 隨意安慰一聲就進了空庭。

  下人來通傳時並沒告訴祁望具體何事,只說與採石場的命案有關, 不過他心底有數,能叫霍錦驍大動干戈的事, 恐怕與當初殺海盜之事有關。

  霍錦驍手裡握著黑青細長的鞭子,站在青龍道的正前方,旁邊只有魏東辭陪著, 連林良和華威都不在。看到祁望進來,她凍結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鬆動。

  唇抿得更緊些,因為憤怒。

  「這是出了何事?」祁望走到巫少彌身邊,淡道。

  「祁爺,這話該我問你才是。當初關押在採石場的海盜為何會死,是誰下的令,是誰出的手?我真是好奇得很。」霍錦驍指尖繞著鞭鞘,漫不經心問道。

  「天災出自老天爺之手,你不相信?」祁望半眯著眼,覺得今日的陽光著實刺眼,「小景,你連我也想審?」

  「不敢。燕蛟尊平南,我自當唯祁爺馬首是瞻,只是有些事還是想弄弄清楚,免得做得睜眼瞎。」霍錦驍看了眼巫少彌,他額上的汗已滑下臉頰,從下頜滴落,人卻還是一動不動跪著。

  「誰敢讓你做睜眼瞎?」祁望邁了兩步,走到她面前。

  「祁爺,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也不必再打這些機鋒。採石場的山洞我去看過,洞中有未完全燒盡的火把纏布,布上有迷神散的痕迹,此物經過燃燒可釋放出至人昏迷的毒煙。在泥石滾落之前,有人往關押海盜的各處石洞投入大量此類火把,將人迷昏。」霍錦驍說著望向東辭。

  魏東辭倚在議事廳門前長廊的柱子上,見她望來略點了點頭。

  霍錦驍才又繼續道:「另外採石場堵住洞口,填平地面的山石,我也已瞧過,只有少量泥土,大多是山上的碎石,大小不均。採石場附近的山崖山體堅硬,泥少石多,即便被風雨沖刷,也不會發生這麼嚴重的泥石流,那些石頭……是火/葯炸下來的。」

  「所以?」祁望似笑非笑。

  「我翻過燕蛟的武器資源進出與庫存冊子,兩年前的火/葯庫存數量被人改過,少了一大批火/葯。我問過島上的居民,大風那夜確有人聽到山上傳來雷爆響動,異常劇烈。事發之後,巫少彌將整個採石場封鎖,只讓平南……也就是祁爺你的人進去。」霍錦驍逐字逐句地說著,眼眸眨也不眨地盯著祁望,「那些海盜不是死於天災,而是因為人禍。」

  她總結出讓自己心顫的猜測。

  「有人事先用迷煙迷倒了洞里的海盜,讓他們喪失逃跑的能力,再用火/葯炸山,引發山體崩塌,把洞口堵實,活埋了這百來個人。」她又看向巫少彌,「巫少彌,我說的有沒錯?」

  「師父說的沒錯。」巫少彌不作辯解,乾脆應下。

  留在空庭外觀望的丁鈴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將要從嗓子里發出的叫聲咽下。

  霍錦驍卻失望地閉上眼:「下手的人是你,發令的人卻不是你。當時我就納悶,你向來木訥沉默,不入祁爺的眼,他怎會突然間要你主持燕蛟島的事務,想來那個時候,你已經投靠了祁爺,替他辦事?」

  以巫少彌的脾氣,若無人指使,他斷不會突然性情大變,做出這樣的事來。

  「師父,我沒有投靠祁爺,我心裏只有你。」巫少彌這時卻辯解起來。

  「你投沒投靠他這不重要,你想替誰辦事出力那是你的自由,我不在乎。」她冷道。

  「不在乎……」巫少彌呢喃著,眼中冰面現出絲裂紋。

  祁望摸了摸下巴,淡道:「是,是我要他做的。你太仁慈,當殺不殺,會害了燕蛟。」

  「可你明明答應過我不殺,也同意了我的做法?為何出爾反爾?」霍錦驍質問他。

  舊日相處的畫面自腦中閃過,她忽然間覺得像做了場夢,夢裡那個祁望的男人,只是她虛構出來的人物。

  「那是因為你太固執,我不想同你繼續爭執,既然有人願意替你出手,你大可繼續做你乾乾淨淨的大海梟。」祁望走到她身後,轉過頭,與她並立庭間。

  霍錦驍便不再看他,有些失神:「我固執?難道你不固執?祁爺,你騙了我!」

  胸腔里的血脈似乎凝結成冰錐,扎心刺肺的疼,冷意從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麻木了魂魄。她痛得赤紅雙眼,像要從眼裡流出血來。上百條性命,因為她錯誤的信任而消失,而騙她的人,正是她在東海最信任的兩個人。

  「對不起,但那個時候我沒別的選擇。」祁望只看到她肩頭扼制不住的顫唞,便伸手輕輕按上,「後來我也同意放過那些海盜的家眷,小景,我已經做出讓步了。」

  「所以,我要感謝你的良心發現?」霍錦驍沉肩甩開他的手。

  祁望沉默不語。他並非良心發現,做出的讓步只是因為她。

  「祁爺,巫少彌,你們可知道,我有多信任你們?」霍錦驍的聲音陡然間低沉,像急起的弦音突然歸於平靜,只剩餘音未歇的怒氣和無盡失望。

  祁望的心被這話狠狠一撞,覺得有些聯結彼此的重要東西慢慢地消失,他們正在背道而馳並且越走越遠,而誰都不打算回頭。上一次他泄露魏東辭尋葯的消息,害得她重傷瀕危,她都不曾露出這樣的悲愴。

  「師父……」巫少彌只覺她的話字字誅心,猛然抬頭,祈求地看向霍錦驍。

  「祁爺,我體諒你的顧慮,即便你私心再重我亦未有怨責,可你卻從沒明白過我的堅持。我以為我們出生入死共過患難,多少都有些情義,看來……我想多了。」霍錦驍倏爾閉眼笑起,笑聲一聲接著一聲,似乎笑這兩年經歷過的一切事。

  所有的情深義重、生死與共,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

  「景驍,我與你出生入死是真,患難與共也是真,只是……」祁望心裏的痛隨著她的笑而越發尖銳。

  「只是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霍錦驍收笑睜眼,目光空無一物,再無祁望,「祁爺,我沒有問題再請教你了,你請吧。」

  她說話間抖開長/鞭:「巫少彌,你可還記得當初拜我為師時,我同你說過的話?」

  巫少彌神情一凜:「記得。既入師門,便遵門規,絕不濫殺無辜,絕不仗勢欺人,絕不為非作惡。若犯此大戒,師父必親手誅我。」

  門外的丁鈴嚇得花容失色,忙抓了人去找自己哥哥,要他趕來救人。

  「你記得就好。」霍錦驍繞到他背後,揮起長/鞭——

  「啪」。

  一聲脆響,長鞭落在巫少彌背上。

  血痕頓現,巫少彌情不自禁朝前傾身躬背,咬牙悶哼之後復又挺直背來。

  霍錦驍出手毫不留情,內力注鞭,這鞭子打在身上,抽髓剔骨的疼。

  「景驍!」祁望見她雙眸赤紅,滿臉狠戾,不由想阻止她。

  霍錦驍長鞭不止,接二連三抽在巫少彌背上,冰冷開口:「祁爺,你管了我燕蛟之事,如今還想插手我師門之事?」

  祁望握緊拳頭,忍著滿腔痛怒往外走了兩步,不再言語。

  長鞭一鞭接著一鞭抽在巫少彌背上,不多時便血透重衣,血痕斑爻交錯,觸目驚心。巫少彌開始時還悶哼兩聲,到了後來便咬著唇死死忍著,一張臉蒼白無色,愈發叫唇間沁出的血鮮艷如雪地紅梅。

  外頭丁喻得了信匆匆趕來,被丁鈴一把抓住。

  「大哥,快救救阿彌。」

  「唉,阿鈴,這是人家的家事,你大哥我也管不著。」丁喻看那情形也不好出手。

  事情他聽說了一些,倒越沒想到巫少彌斯斯文文的模樣,竟然能下手殺了幾百號人。他雖知這人手段非比尋常,卻沒料想竟狠戾至此。

  如今霍錦驍把外人全都摒退,顯然不想家醜外揚,他這時要是進去,反而火上澆油,只好再努丁鈴:「放心吧,小景是個嘴硬心軟的,你讓她把這氣泄了,她不會要巫少彌的性命!」

  「可……可那鞭子……我的心……」丁鈴的心跟著鞭子起落,幾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那廂,霍錦驍疾言厲語從鞭響間傳出:「巫少彌,這幾鞭是替那百來條人命抽的!我沒有你這樣的徒弟,從今天起,你就不再是我……」

  話沒說話,巫少彌已經轉身:「師父,你要打我殺我都可以,但是別把我逐出師門。我求你,我知道錯了!」

  「我……」初見時怯弱可憐的少年自腦中一閃而去,霍錦驍絕決的話便再也說不下去。

  心裏的氣和恨卻未全發泄完畢,她又痛恨自己的心軟,手裡的鞭子不作多想,便朝他頭臉揮去。

  眼見鞭梢要再度飛起,她的手卻忽收人握住。

  「夠了。」魏東辭一手箍著她的手腕,另一手搶下她手裡的鞭子,「再打下去就不像話了。小梨兒,徒弟要教,但你不能這麼教。」

  霍錦驍脫力,踉蹌半步,看著巫少彌背上血痕,只覺像鞭在自己背上一樣,痛得喘不過氣。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她轉了身,慢慢往議事廳里走去,不看巫少彌,也不看祁望。

  巫少彌還想求她,魏東辭向他沉默地搖了搖頭,他便再也支撐不住,俯到了地上。

  東辭展目一望,將丁鈴招來。丁鈴已蓄了滿眼的淚,奔到巫少彌身邊,手都不知能扶他哪裡。

  「丁姑娘,去找長凳來,讓人把他抬回屋去,我稍後就過去替他診傷。」東辭沉聲道。

  丁鈴連忙應了,又去尋人。

  魏東辭輕嘆一聲,轉身跟著霍錦驍而去,目光從祁望身上掃過,他只沉沉看著她的背景。

  他太不了解小梨兒了。

  她的信任,給了就是全部,若是收回,必定一滴不留。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