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欣慰
「溫氏, 你可知罪?」
自先帝駕崩, 三皇子被貶黜, 淑太妃在這宮裡, 當真是沉默了許多。整日吃齋唸佛, 就連太皇太后都有些不敢把眼前這人和當年聖眷優渥的淑貴妃對應起來。
一個人真的能改變如此之大?太皇太后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可俗話說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 先帝尚在時, 她都沒能自保,而今,更是只能夾著尾巴,在她手下討生活了。
靖南王舉、兵造、反,雖打著清君側的名義,可世人皆知,這背後, 三皇子可是至關重要的存在。被廢黜又如何?身上流的終歸是李家的血。靖南王即便想自立為王,也得先把三皇子推上那個位子,否則,難逃謀、逆二字。
這也是為什麼太皇太后召見淑太妃的原因。
這宮裡, 歷來是母憑子貴,太皇太后雖覺得叛軍過江的可能性不大,可總還是有些不安。靖南王敢這麼來勢洶洶, 不過仗著身後有三皇子,否則,清君側即便師出有名, 之後也不好收場。她需要淑太妃做的,便是寫一書信給三皇子。
大曜國以孝治天下,三皇子當真能看著他的母妃慘、死?
看淑太妃卑微的跪在地上,緩緩說出妾身有罪時,太皇太后終於忍不住嗤笑一聲:「有罪?你何罪之有?你倒是會往自己身上攬責任。是你生了三皇子有罪,還是背後慫恿三皇子謀逆有罪呢?」
聞言,淑太妃怔了怔,只見她輕輕咬了咬嘴唇,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見狀,太皇太后緩緩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淑太妃身旁,幾秒的靜默之後,她輕聲道:「你我都是被困在這紫禁城的女人,哀家也不想為難你。可三皇子這麼不知所謂,這根本就是謀、逆。新帝已經登基,他這麼做,平日裡讀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他怎麼敢?」
淑太妃的面色變得更加蒼白,見她眼中隱隱含淚,太皇太后突地變了語氣,緩聲道:「哀家知道,你並未摻和到這樁事裡面。新帝登基,這內廷有什麼事兒,能瞞得過哀家。你即便有心,也不可能真的成事。別說慫恿三皇子謀、逆了,你就是要在哀家眼皮子底下帶張紙出去給三皇子,也不可能。」
「所以,這一切的事情,都是靖南王狼子野心。老三,不過是年輕不懂事,一時糊塗了而已。淑太妃,你得想辦法補救啊。就算不為哀家解憂,也想想三皇子,這謀逆哪裡有真的能成事的,哀家而今還顧及祖孫之情,還給你餘地,這若真的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老三這條命,怕是真的留不得的。這是你願意看到的嗎?你若是寫信給三皇子,讓他歇了所有的心思,哀家可以下恩旨,讓老三當個閒散王爺,即便不能回京,可一方諸、侯,哀家還是可以允諾於你的。」
說著,太皇太后看上去略微有些傷感,沉沉嘆息了兩聲。
「太皇太后教誨妾身謹記在心,妾身願意寫信給三皇子。」
見淑貴妃如此識趣,太皇太后不由有幾分得意。
等到淑太妃離開,一旁的桂嬤嬤卻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的疑惑:「主子,這淑太妃似乎有些不一樣呢。這還是之前那溫氏嗎?當真看不到之前一絲影子呢。」
太皇太后拿起身側的茶杯,輕抿一口:「這宮裡的女人,所有的歡樂和悲苦,不都寄託在皇上一個人身上。先帝尚在時,她已經失了恩寵,雖未被廢黜,卻也和在冷宮差不多了。三皇子又經了那麼一樁事,母子相隔這麼遠,不知道淑太妃有多少個不眠之夜呢。如今變的這般恭順,寡言,卑微,也是意料之中。」
桂嬤嬤本也只是微微有些疑惑,聽了太皇太后這番話,自然也沒有再多想。
只是她覺得,即便淑太妃給三皇子寫信,未必能讓三皇子有所畏懼。
在她看來,太皇太后應該讓所有存有異心的人心懷畏懼,而不只是防備三皇子一人。
新帝登基,靖南王打著清君側的旗、號舉、兵北、上,偏偏這個時候,新帝得了癔症的消息,被傳了出去。可想而知,多少人會因此生了不該有的野心。
「嬤嬤的意思,是讓哀家來一招殺雞儆猴?」
桂嬤嬤:「主子,外頭可都在傳,這紫禁城的天,怕是會變呢。大皇子又是先帝爺的庶長子,雖如今被打發去守皇陵,可值此關鍵時刻,難保暗中沒有朝臣站、隊。到時候,您可就被動了?」
太皇太后嘆了口氣:「如今這多事之秋,大皇子並無過錯,哀家師出無名啊。這若真的賜死大皇子,天下人,又不知怎麼議論哀家。哀家雖不忌憚這些犯、上作、亂之人,可哀家也不得不顧及一點兒身後名。百年之後,哀家可不想還被人戳著脊樑骨罵。」
她的這些顧忌,侍奉她這麼多年的桂嬤嬤不可能不知道,既如此,她向前那番話,那便不會是要她直接對大皇子動手了。
想到這個,太皇太后突地一怔,半晌,她笑著看向桂嬤嬤,笑罵道:「你這奴才,愈發厲害了。」
確實,她這個時候不適合直接對大皇子下手,可唇亡齒寒的道理,大皇子不會不懂。四皇子近來還在鬧騰著出家,她原還猶豫著到底該怎麼處置四皇子。
現在,她不得不做選擇了。
這怪不得她這當祖母的心狠,要怪就怪他生在了皇家,這權利的漩、渦中,誰的手上能不沾、血呢?
這日晚些時候,四皇子就以無視祖訓,有損皇家威嚴的罪名,被太皇太后一杯毒、酒賜、死。身邊侍奉的足足四十幾人,皆沒能倖免於難。
聽說,賢太妃聞著消息,急急趕過去的時候,正好看見四皇子喝下毒、酒,原想著隨兒子去了,可身邊的內侍眼疾手快,攔了下來。
隨著四皇子被賜死,幾乎同一時間,禮部侍郎閤府上下皆被下獄,罪、名是有不臣之心,甚至還和叛、軍暗中有書信往來。一時間,京城本就陰霾的天,愈發的壓抑了。
朝臣們如何不知,太皇太后此舉,不在於殺人,而在於威懾人心。
眾人中,有人緘默不語,有人陰奉陽違,也有人,實在是看不多,暗中前往定國公府,求見高寧大長公主殿下。當年,先帝爺能登上皇位,大長公主殿下可是有從龍之功,而今,這鄭氏卻佔著小皇帝沒親政,大肆剷除異、己,原還想著睜隻眼閉一隻眼的朝臣,在看到太皇太后的手伸到皇子手上時,終於按捺不住了。
新帝患有癔症,這難免動搖江山社稷。可太皇太后卻在這個時候,賜死四皇子,這根本就是為了自己能垂簾聽政,而殺雞儆猴。
定國公府
鎮北王離京之後,許姝便由著自己的性子,往定國公府小住幾日。
這事兒當然瞞不住宮裡的太皇太后,可她還能說個不字嗎?
對於外孫女來府邸小住,高寧大長公主自然開心的很。
不免想到了外孫女之前住在府邸的一些往事。
「姝兒儘管住著,那鄭氏有什麼意見,她有本事來找外祖母。不過只怕她而今只憂心朝堂之事,還沒能耐把手伸到我們定國公府來。」
看外祖母還是一如既往的護著自己,把自己當成孩子,許姝不免一陣哽咽:「外祖母……」
見外孫女和自己撒嬌,高寧大長公主忍不住打趣道:「你呀,也夠沒心沒肺,這偌大的王府,就這麼丟下了?」
許姝偎依在她懷裡:「外祖母,是您錯怪我了,您不知道,王爺離京之前,特意說過若我閒得無聊,可以過來陪外祖母呢。」
這話多少讓高寧大長公主有些意外,不過,也有些欣慰。
王爺這番話,看得出是真心對待她的姝兒的。
她太瞭解傅祈鈺了,有膽有謀,她以為這世上他不會懼怕任何事情,可現在看看,原來姝兒已經成了他的軟肋。
她這輩子最放不下的是什麼,人都說她最寵愛的就是姝兒這外孫女,可不就是想有人能和她一般,寵著姝兒,現在,傅祈鈺能如此把姝兒放在心上,她怎麼能不欣慰。
傅祈鈺此番離京,可再次歸來,那便不可同日而語。之前,她礙著姝兒年紀小,想著再過幾年再讓他們圓、房,可現在,她覺得未嘗不能提前一些。傅祈鈺謀的是這整個天、下,她不是懷疑傅祈鈺的真心,而是,姝兒能儘早給傅家開枝散葉,那日後的位置,方可穩固。
「外祖母,您怎麼這麼看著我?」許姝渾然不知高寧大長公主殿下心裡想的什麼,撒嬌道。
高寧大長公主寵溺的捏捏她的臉頰:「外祖母這不是高興嗎?如今難得回來小住幾日,外祖母不由想到你小時候,粉雕玉琢的,沒想到,一轉眼就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