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公主府
雖說是內室,屋裡燒了地龍,可孟姨娘也斷不敢讓自個兒兒子就這麼跪著的,何況,還有滿地的玻璃渣。
孟氏哪裡還能顧得了那麼多,忙在一旁磕頭請罪,就連許蕙,方才還有些有恃無恐,可看著弟弟膝蓋上隱隱滲出的血跡,她一時也懵了。
大夫人顧氏那邊立即便得了消息,忙急急的趕過來。
見如此陣勢,也被嚇壞了,「姝兒,今個兒是你祖母壽辰,便是三少爺有再大的錯,看在伯母的面子上,還是饒了他吧。」
孟姨娘方才的哭訴,許蕙的口無遮攔,這些一路上已經有嬤嬤告訴顧氏了,知道許蕙觸及了姝姐兒的傷心事,顧氏求情之時,也有些心虛。
可此事若依著姝姐兒的脾氣,沒準一會兒鬧到老夫人那裡,到時候可怎麼辦才好呢?
她忙朝著琥珀使了個眼色,可琥珀哪敢求情啊,這若是平時,她還敢仗著自個兒侍奉姑娘這麼多年,上前讓姑娘彆氣壞了身子,可今個兒,五姑娘竟然口出狂言,縱是她此刻也不敢多嘴一個字啊。
許姝發了一通脾氣,可她心情並沒有好一點,反而是更糟糕了。
她心裡清楚,許青翊替孟氏她們受罰,是人之常情。她直直的看著跪在地上身子筆直的庶弟,不由得又想到了上一世。
或許上一世,她並不瞭解自己這個三弟吧,身邊的人因為知道她不喜孟氏,所以也鮮少和她說關於三弟的事情。三弟也慢慢接受了,她不喜歡他,漸漸的就和她疏遠了,可不知道為什麼,也沒了往日的恭順,之後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中,都喜怒無常的,就連她出嫁那日,他還跟自己生了好大的氣。
想到過去的種種,許姝不著痕跡的把目光又落在了三弟身上,不知是自小被挪到前院,還是父親太過嚴厲,他比小時候沉默了許多,當然也沉穩了許多。
棲鸞院鬧騰的這麼厲害,即便顧氏有些瞞著,不到半柱香的時間,許老夫人也聞著了消息。
「你說這姝姐兒,到底要做什麼?我原以為這次她回府變得乖巧了許多,可現在看看,還是一如既往的乖張,跋扈。翊哥兒三歲那年,就被老二挪到前院,因著這個,我這當祖母的心裡總覺得虧欠他一些。我只想著,閤府安寧才是好的。日後姝姐兒總要回府的,若是他的心被孟氏養大了,終歸是不好。可現在,你看這都什麼事兒啊?」
許老夫人提及這個就嘆息,按捺不住的就要往棲鸞院去,曲嬤嬤忙把她攔了下來,「主子,您今個兒也累了,還是別過去了。既然有大太太在,姝姐兒定要收斂一些的。」
許老夫人半晌沒言語,久久之後,她還是紅了眼圈:「之前淮穆長公主在的時候,後宅就沒一日安生的時候,現在姝姐兒竟然也這般。老二當年若是沒有尚了淮穆長公主,如今應該是另一番情景吧。也不至於,淮穆去了這麼多年,他這後院還沒個當家主母。」
許老夫人是真的心疼二兒子,每每想起這事,心裡就針、扎一般的痛。原先她想著,礙著定國公府是皇親國戚,這事一拖再拖。可現在,她琢磨著,或許真的該給老二續絃了。
就姝姐兒這架勢,生生能把那庶出的兄弟姐們做、賤、死,她豈能在這干看著。而且,若是不小心縱出大錯來,丟的可是許府的臉面。既然她已回府,她絕對不能看她這麼折騰的。
可到底哪家姑娘合適呢?許老夫人一時也為難了。
老二如今已經三十有五,相看起來,總需要費些心思的。
這廂,在顧氏的勸慰下,許姝終於點頭讓人扶了許青翊回去。
她原先也沒打算真的罰他的。可他性子太過執拗,她又驕傲,如何肯先低了頭去。
「郡主,奴婢要不差人把谷御醫配置的膏藥拿去給三少爺。」琥珀忍不住低聲說道。
她小心翼翼覷一眼自家主子,她侍奉在姑娘身邊這麼多年,知道姑娘自打那次不小心把三少爺推到湖裡之後,心裡還是拿三少爺當弟弟看的。
許姝沒有說好,卻也沒有反對,見此琥珀知道姑娘這是答應了,忙打發了香凝往前院去。
許蕙那麼不知所謂,許姝不生氣是假,可鬧騰這麼一場,她也覺得有些沒勁兒。
不知為什麼,她很想往隔壁娘親住過的公主府看看。
當年娘親對父親一見鍾情,聖上特意把武寧胡同一座四進的宅子賜給母親,當了公主府。聽外祖母說,母親歸寧那日還笑嘻嘻的和她說,日後啊要把許府和公主府給打通了,這樣行事間也方便許多。還說,她雖說是公主,可也不想擺公主的譜,既然已經嫁為人妻,平日裡和許家人便敘家禮,會好好孝順長輩的。
母親金枝玉葉,能想到這些,可見對父親是真愛。可惜,那牆還沒打通,母親便和父親鬧了彆扭,之後,更是別府而居。雖說只有一牆之隔,卻致死都未再見父親一面。
母親去了之後,內務府也沒收回這宅子,外祖母也未再踏足一步,更怕想起傷心事,就讓人落了鎖。許姝雖然很小的時候就想去公主府看看母親當年居住的地方,可也怕自己提出來惹了外祖母傷心,便也這個念頭藏在了心裡。
可今天,她真的有一種衝動,過去公主府看看。
「郡主,公主府早年就落了鎖,這些年,許已經荒廢了。這天都黑了,您真的要過去嗎?」
見許姝不說話,琥珀知道,姑娘這是打定主意了,忙差人準備起來。
外面夜深露重,琥珀挑了件抱了件白色絨毛累珠披風出來,「郡主,外面寒風刺骨,小心著了涼。」
一邊又把掐絲吉祥紋的手爐遞給自家姑娘。
當看到淮穆公主府的牌匾時,許姝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牌匾上的字是當年聖上御筆親題。可如今,卻已落了灰。
許姝心思百轉千回,讓下人撬了鎖,緩步走了進去。
月色下,燈籠裡散發的光顯得周圍更安靜了。
許姝緊緊的攥著手中的帕子,看著眼前的一景一物,待她穿過花園,到了母親居住過的正房,她再也忍不住哭泣出聲。
許姝差人把兩盞燈籠掛在屋簷,忽明忽暗的燭光下,她輕輕推開櫺花扇門,室內雖已擱置多年,可仍然滿目奢華,房內牆壁皆塗了紅漆,屋頂高懸雙喜宮燈。讓她更詫異的是,床鋪前掛的百子帳和床鋪上放的百子被,母親一直都留著。
當晚,許姝回去便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