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章

吳潤慢慢坐到了他床邊一張椅子上。

　謝父看了她半晌，見她抬眼看著自己像是有些不解，這才露出了絲笑，只是有些感慨。

　“你叫潤潤是吧？看見你，我倒是想起了無聲媽。你跟她有幾分神似。”

　吳潤腦海里浮現出了從前看過那張照片，笑了下。想起謝無聲剛才掉頭而去，怕他難過，說道︰“伯父……”

　“我听溫絹說，你們已經結婚是吧？既然結婚了，就該叫我一聲爸吧？”

　吳潤一窘。

　“他不叫我爸，不會也跟他一樣吧？”

　謝父看著她，臉上微微露出了笑。

　“爸。”吳潤立刻叫了一聲，笑了起來，想了下，小心說道，“爸，無聲他其實心里也不好受。剛才我去找他，他說沒想到你現已經變成了這樣……他只是有點倔，慢慢會好起來。”

　謝父出神了片刻，嘆了口氣︰“從前我做錯了一些事。他現肯過來見我，我就已經很高興了。謝謝你了潤潤。我知道他本來還不願來，是你勸服了他。我雖然第一次和你見面，但也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姑娘，無聲能娶到你，我放心了。”

　吳潤有點尷尬，只能笑下。

　謝父又看她一眼，想坐起來樣子。吳潤見他有些吃力，急忙上前扶了起來，往他後背墊了個枕頭。

　“潤潤，櫃子里有個盒子，你幫我拿出來。”

　吳潤應了一聲，起身打開了櫃子門，驚訝地看見一個小型保險箱。接過他遞過來鑰匙，按他說密碼開了保險箱，見里面正靜靜擺著一個一肘來寬，高約一掌扁平匣子，色呈血赭，木紋輪紋極細，像絞絲牛毛。除了匣蓋與匣身接縫處掛了一把通體金燦古代花旗鎖外，別無裝飾，但就是這樣一個匣子，不知道為什麼，讓她一眼就覺得靜穆沉古，心微微一跳。就算吳潤沒有研究過木頭，但憑感覺，也知道這匣子木料應該異常珍貴。

　吳潤沒動那個匣子，只是看向了謝父。他朝她微微笑了下。

　“知道你要過來，我昨晚就叫人連夜把這東西拿了過來，怕晚了就沒機會了。”

　吳潤有些意外，驚訝地看著他。

　“你幫我拿過來。”

　吳潤反應了過來，急忙伸手去端盒子，觸手有些沉。

　謝父接了過來放到了自己被子之上，伸手摸了下匣面，笑著說道︰“這個東西，是我十幾年前用幾百年生小葉紫檀心材請人做成，表面只涂了層清漆，但你看，這麼多年了，它看起來還是泛著緞子一樣光澤。你再聞下，還有芳香。”

　吳潤靠了過去，仔細聞了下，果然，一股幽幽仿佛檀香般味道若有若無地縈繞了鼻端，聞著很是舒服。

　這個匣子，除了那把鎖，此外並無任何裝飾，但見過，絕不會忘記它散發出來古樸高雅之氣。匣子已經如此了，里面裝，應該也是珍貴異常。

　謝父從自己貼身衣兜里拈出了一枚同樣金燦如意頭直鑰，插進了匙孔，輕輕一扭，只听“嗒”輕聲，鎖開了。

　“你來打開蓋子。”

　謝父示意她。

　吳潤猶豫了下，掀開盒蓋。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但還是感覺驚艷無比。

　確實是驚艷，此刻再沒有別形容詞可以表達她反應了。

　匣子里被分成四個大小不一格子。每個格子黑色絲絨墊子上，都放了一件首飾或者珠寶。病房里開了燈，盒子里珠寶燈光映照下，閃著或璀璨，或瑩瑩奪目之光。

　謝父看她一眼，微笑道︰“潤潤，你大概也知道了，我從前是做珠寶起家，現雖然落敗了，但幾十年下來，多少也還保留了一些東西。有些我已經給了溫絹，這個盒子里，是要送給你，也算是留個念想吧。”

　吳潤抽了口氣，看向了他。

　他並未注意她表情，只是指著格子里首飾，慢慢介紹起來。

　“這條項鏈上墜子，是產自南非水火鑽，無色微藍，是很難得頂級藍鑽。當年我得到原石，花了整整十個月時間才將它切磨成功。”

　“它邊上這個戒指上瓖嵌鑽石，雖然小了些，卻是彩鑽中頂級紅鑽，色澤飽和，產自澳大利亞阿蓋爾。”

　他又指著邊格里一只瓖嵌了整整一圈紅寶石鐲子，繼續說道︰“這是來自緬甸摩谷鴿血紅，是紅寶石中珍品。”

　“這是產自印佔克什米爾矢車菊藍寶石，我把它瓖嵌成一枚戒指。你仔細看它顏色，像不像高原天空那樣純正，濃郁，又微微泛出紫色？這種顏色與矢車菊有相似之處，所以被稱為矢車菊藍寶石。美好東西總是難得啊，這個礦藏1879年被發現，不到十年時間，就宣布開采殆了。現珠寶市場上，多數人根本就沒听過印佔克什米爾藍寶石，即使是略有知曉者，也僅是只見其名，未見其物，因為它絕對不會出現市場，只有高級珠寶商或者國際拍賣場合，才偶爾有可能一見。你現看到這顆瓖嵌戒指上，是我十幾年前日內瓦一個寶石拍賣會上拍得。當時競價非常激烈，但終還是被我收入囊中。”

　大概是話說得有些過，謝父一下有些氣喘不過樣子，咳嗽了幾聲。吳潤過去拍了幾下他後背，說道︰“爸，你先休息吧……”

　謝父終于順過了氣，擺了擺手，眼楮看起來炯炯發亮︰“這些都是我一輩子得意藏品。我今天高興。趁著還能說話，都給你講一遍。”

　吳潤無奈，只好坐了回去。她其實也已經說不出別什麼話了。謝父說這些，她從前聞所未聞，現望著匣子里珠寶，有些發呆。

　“這塊是祖母綠。現很多年輕人覺得這種寶石只有年紀大人才會佩戴，其實不過單純是憑著名稱而作臆想。哥倫比亞出產世界上好祖母綠，這每個人都知道，但真正知道這種達碧茲粒狀祖母綠，就不多了，它才稱得上是獨一無二。你看，這塊寶石中心有一個六邊形核心，白天你把它拿到太陽下，可以放射出太陽光芒似六道光線，像個星狀圖案。出產這種寶石當地人深信這是神恩賜，每一道光線都代表了不同祝福︰健康、財富、愛情、幸運、智慧、樂。因為寶石特殊性質，所以只是均勻打磨成弧面，不作平面切割。現還存于世達碧茲很是珍貴，像這樣大小，屬于可遇而不可求。所以這麼多年，我一直沒有將它瓖嵌成首飾，以前是想送給無聲母親，但她不接受。現留給你吧。你若有興趣，可以讓無聲拿去瓖嵌了。”

　吳潤終于反應了過來，第一反應就慌忙搖手︰“不，不，這麼貴重寶石，就讓它保持原樣好了，而起，爸……，這麼貴重東西……我真不能要……”

　吳潤終于擠出了這麼一句。

　說了這麼多，謝父本來看起來已經有些疲了，靠那里微微喘氣。听她這麼說，眼楮一下又睜開了，顯得有些不高興。

　“好寶石雖然一價難求，但比起人，就沒有那麼重要了。西方珠寶文化中，祖母綠一直被視為愛和生命象征，它也是愛神維納斯所喜愛寶石，據說擁有祖母綠女性，可以保有幸福婚姻。你們現結婚了，我沒別祝福，就希望你們能和和美美白頭偕老，再生些小子丫頭。我能看見好，就算看不見了，也會心滿意足。你明白嗎？”

　吳潤漲紅了臉，終于不再吭聲了。

　謝父看起來這才有些高興起來，蓋上了匣子鎖上，讓她放回了保險箱里，把兩把鑰匙都交到了她手上，這才像個孩子般地笑了起來︰“好了，我心事終于了了。現肚子餓了。”

　晚上和謝無聲離開醫院，住進了賓館房間，兩人躺床上，吳潤小心翼翼地把那個匣子事情說給了他听。

　謝無聲手本來正捏吳潤胸口，微微一頓，便又繼續，翻身壓了上去，低頭尋找她唇。

　“你听到沒？別老想著……”

　吳潤側頭避開了，用力敲了幾下他後腦勺。

　謝無聲終于又翻身下來了，躺那里半天不出聲。

　吳潤檢討了下自己，剛才下手好像重了些，于是爬到他身邊挨了過去，伸手戳了下他胸膛︰“生氣了？剛才正跟你說正事呢。你爸要送給我，我覺得太貴重，說不要，他就不高興。你說怎麼辦？”

　謝無聲看著她，抬頭輕輕摸了下她臉︰“那你就收下吧。”

　“你……真不介意？但是晚上醫院里，你和你爸兩人跟對斗雞似，我看著都難受。”

　謝無聲顯得有些煩躁，猛地把她拉了過來，讓她撲自己胸膛上，一邊用力吮吻著她唇，一邊脫去她衣服，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她也已經被他再次壓了身下，這才俯到她耳邊低聲說道︰“我也不想。但是一看到他，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吳潤摸了下他頭，嘆了口氣︰“可憐孩子……”

　謝無聲一僵，立刻狠狠進入了她，惹得她低呼一聲，猛地睜大了眼楮。

　“明天過去，好好跟他說幾句話，嗯？他真已經老了。”

　良久，當兩人都平靜了下來，吳潤仍趴他胸口，看著他說道。

　謝無聲沉默了片刻，把她額頭按到了自己唇邊，親了一下，然後低聲說道︰“我知道了。”